自此，相忘江湖

自此，相忘江湖 自此，相忘江湖 故事   【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    我出生在江南的渔村，说来是村子，其实也就不过几户人家。几乎与世隔绝。生活平静安详。可是不久前村子又来了外村人，和两天前村子里来的几个人一样，穿着上好的绸缎，连样貌也都好看的紧。听村里人说是来找人。于是我便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他们出村才回到山边的岩洞.。    “哑妹，怎么这个时辰了才来！”苏瑾离斜靠在岩壁边说道。我看着他，手中比画着告诉他村子里又来人了。 “奥。没事，先吃饭吧。”苏瑾离只是淡淡的看我一眼，抿了抿唇将我手中的食盒接过。我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可以泄漏的情绪，无果。于是低下头随他走进石洞。这个石洞是我很小的时候，爹爹带我来过的。于是当我在湖边发现苏瑾离的时候，就就近他带来这里。后来我发现这真的省掉了很多的麻烦。因为我几乎可以确定那些外村人要找的就是他。而他似乎并不想去见他们。 “哑妹，你吃过了没，一起用膳吧！”苏瑾离看着我淡淡的笑。温润的嗓音像是江南的春雨。我眨着眼用力的看他，就如我初次将他面上的血污擦拭干净一般用力的看。他很美，比女子还要美。尤其是笑着的样子。他笑笑，拉拉我的袖摆。“虽然我说过不喜与人一同用膳，但是如果是哑妹，我还是喜欢的……坐下吧。”我低头坐下，拾起碗筷与他一同用膳。     “我要走了。” 他淡然地说。没有留恋，没有转圜的余地，仅是告知。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挽留，所以抬眼看他，同他一般浅浅地笑笑，捧起饭碗继续用膳。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不舍。我已经习惯于他淡然或妩媚的笑，习惯于他斜倚在岩壁上等待的动作，习惯了这种期盼见面的日子…… 但早在我在湖畔救上他时就明白他终是要离开的。起身收拾碗筷。抬眸便迎上他挑眉带笑的脸。这样的面孔便如烙印般烫在心口，以至于在后来生生的疼遍每个可以安睡的夜。 【幕垂灯火几家明，一炬成灰始复终】 苏瑾离走了。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走后的第二天夜里，村子被大火围起来烧了个精光。没有一个活口。如若我没有去苏瑾离曾呆过的岩洞。我也会躺在这。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村的，思绪里满是那些和木头粘连在一起的黑色焦尸。我记得他们生前的样子，我耳边甚至隐隐有他们的尖叫声。苏瑾离是谁。为何来了村子后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些无辜的人，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他们才会死去。我恍惚的来到村外的土地庙，迈起步子，却觉得好似有千斤重。眼前从模糊到一片黑暗。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十几天后了。只知道在这所名叫迎春阁的楼里有许多可怜的女人，为了生活受尽凌辱。这里的管事叫做丽娘，因为我不会讲话，便将我安排在楼里弹琴。楼里的人待我很好，她们喜欢对我说话。我想许是我不可能将她们的话告诉别人吧。 “茗芷，李将军邀我去游湖，还嘱咐我定要带上我们迎春阁的琴师。”绾雨笑着拉起我扶在桌上的手。我看向她，浅浅一笑。似乎自从遇见了苏瑾离，我便会了这般淡然且妩媚的笑。而这样的笑也的确很符合我现在的身份。我几乎不照镜子，但是她们说我很美，即使和花魁雪赛比也丝毫不逊色半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如他们讲的那般，但是我却记得苏瑾离那张妩媚风情的脸。我觉得他才是美吧。我捂着胸口，不知为何我无法去恨他，只是在每每想起他时，心口似撕裂了般疼痛。 “我说茗芷啊，这是好机会，李将军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他家世长相都不错，你为何不让他将你赎了回去。即便是妾，也比这一双玉臂千人枕的生活强，即使现在你是清官，可是在这楼子里以后的日子谁知道……”我看着绾雨，告诉她走吧。便先抬起步子走向楼下。 【分付与春休细看，条条尽是离人怨。】 我站在裕茗湖畔，看向湖边停泊着的船。我没想过，还会在白天里看到这样美的景色。有多久没有看到如此碧绿的湖水了。没想到我来到迎春阁短短两个月就已经习惯了黑白颠倒的日子。习惯真的是可怕。 “绾雨小姐，你们可来了，李将军可都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快快随我上船吧！”李将军的小厮看见绾雨忙向我们跑来。我看到他便退至绾雨身后，看来即使是在迎春楼这么久我还是不习惯于与不熟悉的人接近。不似绾雨热络开朗。 “好，我们走吧。”绾雨拉着背后的我向船走去。我侧脸看她，想起第一次在沙幕后弹琴的我被喝醉的男子拉扯调戏，绾雨便出现在我身边，将我拉至身后，和别人周旋。似是从那时起，我便喜欢躲在她身后。 我与绾雨上船后见李将军李修白坐在椅上喝茶。修长的手指，黝黑的皮肤，握着瓷白的茶杯，见到我们来了，抬眼露齿一笑，爽朗刚正。我看看他，落座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小芷儿，今日同我们一起游湖的可是我的贵宾，要好生伺候的……”说完李修白还意味甚深地瞧我一眼。我有些诧异的皱眉看他，他只是笑笑。有些促狭意味。这时便有人将我的琴拿来。我抱着琴坐到离他们更远的沙幕后坐下低头弹琴。绾雨便陪着李修白调笑。其实要说李修白喜欢的，我倒觉得是绾雨。我只是陪衬罢了。我弹着琴，淡淡的叹气。没注意此时船上已多了一人。 “姑娘好琴艺，可否再弹一曲！”声音温润，如杳杳的江南春雨。我惊得拨断了琴弦。踉跄走出沙幕。 我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身份再见到苏瑾离。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也不解释，淡薄妩媚的笑看我。我看向他。我想问为何他走后，便有人毁了村子；为何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留下便离开；又为何会出现在船上……可是终是什么也未讲。罢了，这般光景，我还有什么资格可以追问。我向他行礼。拉起呆愣看我的绾雨准备离开。 “慢。为何要走，现在是我该照顾哑妹的时候。”苏瑾离抬手拦住我。我抬眼看他，冲他淡笑，摇首。“跟我回家吧。”他拉着我的手。眼神专注，专注到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所以我选择跟他走。 【揉蓝衫子杏黄裙，独倚玉阑无语点檀唇。】       我离开了迎春阁。为的是自己爱他，也为他言的一句回家。       “到了”苏瑾离拉着我进了成王府。我知道他并非一般人。可是却没想到他竟是王爷。他说在府里别随便走动。我点点头示意我知道。我很少出门，而苏瑾离也很少来看我。即便是来了也很快就会离开。        这日，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时间已是近秋，可是那尽心料理的茶花却开得热闹。听下人说，王妃生前喜欢。那时我才知道，他原是有自己的挚爱的。而我，终究什么也不是。我抱着琴走到凉亭。轻轻的弹唱。这院子是王妃的旧居，在王妃过世后便不准人来，只有苏瑾离会来照顾这里的花草。而苏瑾离，听说在待客。所以，我经常趁苏瑾离不在一个人坐在这唱曲。    “玉碗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晚来妆面胜荷花。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一场春梦日西斜。” 这是那日，我在裕茗湖船上，苏瑾离为我弹得曲子谱出的词。很美，美得不真实。就似他的人一般。 “姑娘好歌喉，好琴艺。”我惊得忙起身，抬眼，只见来人，身着白色锦褂，俊朗不凡。眉宇间有何苏瑾离相似的地方。却多了霸气与刚正。而他身后正是该在前院待客的苏瑾离。 “原来你会说话。”没有太多的惊讶，亦没有愤怒。只是淡然陈述。这就是他。没有任何情绪，冷漠的苏瑾离。 “离，府上有如此佳人。难怪近来你心神不宁。”男子转身瞧着苏瑾离，神色多了戏谑少了份威严。而苏瑾离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我未听过她唱曲。”语气淡然却让我觉得，有些别扭。我望向他，他却撇过头。就这一个动作我以为，他在生气，在妒忌。可是却没有想过自己如礼物般被他送与他人。我成了皇上御用的歌姬。就是我见了一次的这个男子给了我苏瑾离没有给予我的权利。他说：“茗芷，在朕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了。所以，别叫皇上，叫我胤。”我看着他流泪，他将我拥入怀。他不知道，我不是为他感动，而是为自己难过。我爱上的，是无心的苏瑾离。而他爱的是将心给别人的欧阳茗芷。 【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你……还好吗？”苏瑾离进宫看我，我以为我已不会再在意他。可是我错了。他是我的魔。       “有劳王爷挂心，皇上对茗芷很好。”我细声回答。看着他的面容，仿若回到呆在岩洞的日子。他望着我久久未说话。而后淡淡一笑，道“你可愿帮我？事成之后，我便带你回家。”他知道我无法拒绝。        他要我成为胤的妃，大婚之日在胤的酒里下毒。他说，他必须这么做。只要他登上帝位，我便是皇后。我答应了他。可不是为他许诺的皇后。        洞房花烛，红色的蜡泪，不知流的是谁的心情。我举杯，绕着苏胤的手。饮下断肠酒。苏瑾离，从此，你我两不相欠。我泪眼朦胧的看到苏胤痛苦的表情，可是他却用尽力气拥住我，在我耳畔轻轻说“你可知，即便是……陷阱，只要诱饵是你，我也愿意去。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在欧阳府后院……你叫我……胤哥哥……我说过……你会是苏胤的新娘……哈……哈……”       我看他，原来他都知道。其实这又有谁不知道。我趴在苏胤胸口。随他倒在地上，淡然地笑笑。苏瑾离早知我是谁，才会假装受伤来到渔村。走后，又放火杀了所有人。逼我出村。只为我爹爹是传旨让苏胤继位的左丞相欧阳庭。而真正的该坐拥江山的苏瑾离却被派到边城做王爷。我爹和苏胤的娘丽妃假传了圣旨。后来我们隐居渔村。孰料被人寻来。爹爹为了救我引开官兵，将我藏在岩洞，就再也没有回来。而苏瑾离却找到了我。在我爱上他时，叫我帮他。他要我和苏胤自相残杀。看自己的仇人自相残杀，很是痛快…… 这是苏瑾离说的。那日，我求苏胤准我出宫，我回了迎春阁，绾雨告诉我，她亲耳听到苏瑾离对李修白说的。所以，我死了。你便痛快么？苏瑾离，来生，我不想再认识你。腹部绞痛，心下却解脱放松。       “嘭”门被打开。我看见苏瑾离呆愣的面孔。他应该高兴的。这不是他设的棋局吗？我冲他淡笑，鲜血涌出。 来生永不相见。苏瑾离。我轻轻嗫喏。 【凭仗桃根，说与凄凉意。愁无际。】         苏瑾离说，你不该这么做的，你可知我们谁也不能先离开。我终是被他救醒的。朦胧间我听见他这么说。张开眼就见到他带着血丝的眼。我轻笑。道“你爱我吗？”他看着我，略有惊诧。但什么也没说，吻上我的唇。然后拥住我。         苏瑾离即位，并没有任何的阻碍。因为苏胤未有子嗣。他便是理所应当的王位继承人。而他在边城的战功更是为他赢得了不少筹码。他忙于朝政，也忙于收拢人心。想来，我只是棋子而已。我自嘲地笑笑。看着铜镜里的容颜，我有多久没有笑过，真心的笑过。苏瑾离成为皇上，我被他安排在王府王妃的旧居。一切都天衣无缝。我问过他，为何不让我死。他说，他不要我葬在苏胤的陵里。仅此而已，我是牵制苏胤的棋。其他再与他毫无关联。         在新皇上大宴群臣的夜晚，我离开。我想，对于他，我没法恨的。从此以后，不再有苏瑾离。我的夫是苏胤，我会为他守节。         但是，我没想到，会再遇见绾雨。她说“茗芷，我对不住你。我以为……以为……没有你，皇上就会喜欢我。我以为……所以，他没有说那些话，他只是要对付苏胤的……是我骗了你……求你，回去，让他放了李修白……求你……我现在才发现，我爱的一直是他。”我看看她，将她从地下扶起。听她说，她和李修白，苏瑾离的故事。他们是认识的。李修白爱着绾雨，绾雨爱着苏瑾离。这正是如我，苏胤，苏瑾离一样。苏瑾离掌握着每个人。利用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就是你吧，苏瑾离。 我原谅了绾雨，答应她为李修白求情，至少可以成全一对有情人。苏瑾离来了。我看着他，道“放了李修白吧。” “好。跟朕回宫。”他握上我的手。我轻轻地抽开。我变成了朕，家变成了宫。我还会的去吗？不。太累了。 “我不会回去的。”我转身走到门边，“皇上，请回吧。孤男寡女多有不便。” “你……你可知道……朕为你建了宫阙，为你重新建立身份，你可知，在渔村的岩洞我就想好了每一步。我这般机关算尽，你还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吗？”他走至我身边“记得你醒的那个早晨，你问我的话吗？我……” “别说，”我转身看他“太晚了，你走吧，我会为胤守节。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 苏瑾离深深的看我，半晌，道“来找我，我等你。” 看着他渐远的身影，我轻轻叹着。苏胤从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胤没死，李修白是为救了他，带他找到我。李修白因为失职被囚，绾雨并不清楚，所以来求我，至于为何苏瑾离来见我，只为他想确认苏胤是否来找过我吧。我什么也不是，他爱的只有他的王妃吧。 “恩，是真的。”我转身，将脸没入他的胸口。他拥住我，轻叹。他何等聪明，怎不知我爱的是苏瑾离。可是他还是待我好。 “胤，我们去关外吧。” “好” …… 苏瑾离，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