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汉生活的四十三个春秋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台清同胞悄系武汉 我在武汉生活的四十三个春秋 叶 炳 辉 我在武汉生活整整 年了 。 武汉的山山水水 、一木一草都会 引起我的回忆 。 武汉成了我第二故乡 。 年我从 日本回国到武仅 。 对我来说武汉是陌生的异乡 客地 。 武汉是一座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城市 , 辛亥革命首发于武 昌 、 国民革命军北伐和武汉国民政府的成立 、抗战初期的武汉会战 等 , 这给我某种神秘感和莫名的魅力 。 回国的动机是什么 “ 文革 ”期间 , 有人这样问我 、 台湾人不 呆在 日本又不回台湾 , 偏偏跑到大陆来 , 是不是特 ⋯⋯他们这样认 为 。 我出生在台湾 , 受 日本教育长大 。 回国的动机 , 只是想在祖国 杜会主义建设和统一祖国的神圣事业中得到一个效劳的岗位 。 如 此而已 , 一句话 , “望春风 ” 春秋时期 , 孔子曾对叶公的政绩作过如下评价 , “ 近者悦 , 远者 来 。 ”意思是叶公的政治使国内人民安居乐业 , 外国和远方的人风 闻纷纷向往来投 , 实现了理想的政治 。 年 , 在党的领导下 , 中朝两国人民打败美帝国主义 , 取得 了抗美援朝斗争的伟大胜利 。 国内安定团结 , 开始 了大规模的社 会主义经济建设 。 正是“ 近者悦 , 远者来 ”的境地 。 海外侨胞纷纷 回国 , 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效劳 , 台湾同胞心 向祖国 , 把希望寄托 在祖国上 , 盼望祖国的春风 , 这是理所当然的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往事漫忆 当时 , 台湾同胞不回自己故乡台湾 , 而回祖国大陆成了一个新 闻 , 这大大提高了祖国的威望 , 给台湾国民党以沉重打击 。 我们的 回国受到祖国人民的热烈欢迎 。 回国未满一年 , 年武汉遇到 了百年未遇的特大洪水袭 击丫 武汉告急的消息牵动祖国人民的心 、也牵动我的心 。 我毫不 犹豫脱下皮鞋 、西装参加防汛 。 挑土 、抢险 , 不知熬过 了多少不眠 之夜 , 为保卫武汉而奋斗 。 舵落口 、张公堤一带洒下了我的汗水 , 留下了我的足迹 。 武汉保住了 , 我热泪盈眶 。 年 , 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开始了 。 我们单 位的任务是把零散的肉食业人员“一步登天 ” 一次地 归口转人国 营 。 我不敢说 自己是一个完全的共产主义者 , 但我相信共产主义 。 建立一个人人平等 、 民主 自由 、均富 、共享康乐的社会 , 一直是我的 理想和追求 。 我的共产主义思想启蒙是 岁开始的 。 日本军国主义统治 台湾时期 , 我经常表示不满和反抗 。 当时太平洋战争正在激烈进 行 , 学校为支援军事的“ 义务劳动 ” 日益萦重 。 为了躲避劳动我借 口有病在家 。 偶然从哥哥架上发现一本 贫乏物语 。 这是 日本 著名共产党人 、理论权威 、京都帝国大学教授河上攀博士所著的共 产主义启蒙读物 , 在 日本是禁书 。 当时我未能理解其中的全部含 义 , 但我从中领会到阶级的形成 、划分及资本家变富 、 劳动人民变 穷的基本道理 , 受到很大启发 。 日本投降 , 国民党反动派步 日本军国主义后尘 , 在台湾实行法 西斯统治 。 看到台湾同胞受苦受难 , “二 ·二八 ”后 , 共产主义成了 我祟拜及追求的理想 。 我向肉食业人员积极宜传有关政策和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 宣 传社会主义道路的光明未来 。 改造结束后 , 我被任命为武汉市食 品公司江汉区商店秘书股副股长 。 被选为武汉市江汉区第三届人 民代表大会代表 , 选为归侨青年代表出席武汉市第二届青年代表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台湾同胞梢系武汉 大会 。 与此同时 , 为了加强与海外侨胞的联系 , 加强归侨之间的发 谊团结 , 我又积极参与筹备成立 “武汉市归国华侨联合会 ”的工作 。 出席武汉市第一届归 国华侨代表大会 , 被选为侨联委员并聘请为 组织部副部长 。 我能为武汉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作出微薄的贡献感到 自豪 。 看到祖国在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推动下欣欣向荣 , 我感到无比高兴 。 我深信 , 自己走的道路是正确的 、有意义的 。 我坚信 , 祖国的检会 主义建设事业一定取得胜利 。 年“反右派 ”斗争开始了 。 我响应党的号召 , 为纠企工作 上 、社会上存在的缺点所说的言论被认为是“ 右派 ”言论 。 我受到 “撤销一切职务 、 内部控制使用 ”处分 。 从此 , 我度过了 年 “ 向隅 靠边 ”的漫长岁月 。 那是令人难于呼吸的年代 。 由于 “ 天灾人祸 ” , 祖国的经济建 设一落千丈 。 “ 三年 自然灾害 ”给人们带来极大痛苦 。 什么 叫做 “吃不饱 , 穿不暖 ” , 我亲身体验到了社会已不是“ 近者悦 , 远者来 ” 。 但我并不后侮回国 , 我始终对党 、对祖国没有失去信心 。 为了坚定 自己与祖国共命运的决心 , 当许多人纷纷离开祖国的时候 , 我毅然 在祖国与武汉女子结婚了 。 一个难忘的寒冬腊月之夜 , 简陋的房间 , 所谓“ 新的 ” , 只是凭 结婚证买的一床卧单 , 其他空空荡荡 , 什么也没有‘翎友来祝贺也 只有一杯白开水 。 我和妻子相对而坐 , 面前摆的是各人一瓦钵“ 白 米饭 ,’下面杂粮 , 上面盖着米饭 , 是结婚特燕的 和几片萝 卜干 。 夜茫茫 , 静悄悄 , 天下着细雨 , 偶而有一股寒风吹过 。 不知是高兴 还是悲哀 , 我们的泪水簌簌落下来 。 这就是我的新婚 “三年自然灾害”过后 , 好不容易喘了 口气 , 总算有 了些安定 , 接着“ 文化大革命 ”又开始了 。 有功劳的成了“反革命 ” , 我们“ 回祖 国 ”竟也成了“ 犯罪 ” 。 批判我的大字报铺天盖地 。 “ 漏划右派 ” 、 “ 日本特务 ” 、 “ 国民党特务 ” 、“ 打倒反革命分子叶炳辉 ”等等 , 标题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往事视忆 骇人听闻 , 名字也用红笔打上 , 并当场宜布“ 隔离审查 ” 、 “ 抄 家 ” 。 没有理由 、没有程序 、没有法律 。 我被关押 天 , 大小会批 斗 次 。 个人用品 、书籍被抄 、被翻 , 人身侮辱不计其数 。 莫名地 被判劳改 做苦工 、喂猪 长达 年半之久 正是 , 一心跑来“ 望春风 ” , 焉知狼狈的日子在后头 我想到 日 本共产党人 、著名作家中野重治的小说《早春风 》。 他描绘一对贫 穷的工人革命家夫妇的坎坷生活 。 其结尾是 母亲在风声中怀念 死去的孩子 。 孩子看来已经变成一丁点了 。 母亲给在狱中的丈夫 写了信的最后一行 , “ 我们在侮辱中活着 ” 我苦闷 、我烦恼 、我不通 。 难道这是社会主义 这就是我的祖 国 偌大的祖国竟容不下一名台湾人 我们“ 回祖国 ”错了吗 我 们的希望在哪儿 我们的归宿在哪儿 我们应该向何方 “ 望春 风 ” 我感到世界茫茫 , 无所适从 , 欲哭无泪 。 这是不让人生存的暴力世界 。 然而祖国人民尤其武汉人民是 通情达理的 。 他们给我们台湾人很大的支持和鼓励 。 他们帮助我 们清扫被破坏的房间 , 清理被打烂了的物品 , 揩干我们的泪水 , 安 抚我们破碎的心 , 鼓励我们站起来 , 相信党 、相信政府 , 要坚强地活 下去 我被关时 , 曾二次 自杀未遂 。 我之所以能够熬过难于忍受的 痛苦活过来 , 正是这些善良的人们给我的安慰和力量 。 我永远不会忘记 , 当我满脸污垢 , 穿着破棉袄在 一 的寒天 里喂猪时 , 偷偷走过来塞给我热馒头的武汉乡亲 。 我会牢牢记住 , 当我难过流泪的时候给我热饭 , 给我鼓励的农民兄弟们 。 岁回国 , 经过“ 反右 ” 、 “ 文化大革命 ”的摧残 , 人老 了 , 锐气 没有了 。 我快 岁了 。 面对祖国的新形势我应该怎么做 是消 极还是振作起来再次昂省前进 我选定 了后一条道路 。 因为我 自 认为 , 我还有能力 。 我应该抢回失去的 年 。 更主要的是我热爱 · 祖国 , 给台湾同胞“ 送春风 ”的初衷未酬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台湾同胞情系武汉 为了发挥自己专长 、培养外语人才 , 我走上讲坛 , 在冶金 、无线 电 、仪表 、 医药工业 、桥 口 、汉阳工人文化宫等 多个研究所和单 位担任 日语教师 。 我的学生遍及武汉三镇 , 有厂长 、工程师 、 技术 员 、待业青年 。 他们认真攻读 , 有的在外语大奖赛中得奖 , 有的考 上大学 , 有的当了厂长 、高级工程师 、技术骨干 。 这一批人才在改 革开放初期 , 在引进国外先进技术 , 改造设备 , 更新产品及外贸 、国 际交流上发挥了很大作用 。 为了进一步充实武汉地区外语师资力量 , 提高 、 交流教学水 平 , 我与华工大 、武汉地质大学等高校老师联系 , 在武汉市科协的 大力支持下 , 以武汉大专院校 日语教师为基础筹备成立了“ 武汉科 技 日语研究会 ”及“ 武汉科技 日语函授进修学院 ” , 并被选为副理事 长 、副院长 。 向全国开展教学 、学术交流活动 , 积极培养急需的外 语人才 。 同时解决了 多名待业青年的临时就业 , 给 钓 多名代 课老师增加了收人 。 学会积累了资金 刃 多万元 。 学会和华中理工大学共同成功地举办了第一届 、第三届“ 日语 教育国际研讨会 ” 。 出席会议的有月本 、 印尼 、新西兰 、 台湾 、香港 等国家和地区的著名 日语学者 , 为促进我国 日语教学的提高和加 强互相了解和友谊作出了贡献 。 作为会议的主持人我致了开幕词 并作讲话 , 给武汉 日语界争得了荣誉 。 我的 日语文语简 介 》被市科协评为三等奖 , 与人合写的 日语函授教育的可能性和 必要性 》评为二等奖 。 我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 做好海外侨胞工作 , 为统一祖国服务 , 我早在 年即积极 投人对台宜传工作 。 用 自己真实姓名写信 , 广泛党在社会主 义建设上取得的辉煌成就和有关政策 , 介绍 自己工作 、生活情况 , 反映祖国面貌 。 改革开放后 , 为了进一步团结海外侨胞 、 台胞 , 增进共识 , 促进 祖国和平统一 , 年我用 日文写了甲午战争后台湾人民反抗 日 本占领台湾斗争的《台湾客家与 日本 和弘扬 民族文化传统的《阿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往事搜忆 ’ ’ 玉姐与采茶戏 》两篇文章 , 被登在 日本东京《客家之声 》报上 。 年又用中文写了 台湾客家人 及 怀念阿玉姐 》两篇文章 , 被刊载 在 台声 杂志上 。 盯 年我赴 日本出席侨团 、东京祟正公会成立 周年大会 。 年我代表台盟中央出席广东省梅州市召开的 “世界客家联谊大会 ” , 宜传党的和平统一祖国的政策 , 为争取 、 团 结海外侨胞 、 台胞 , 增进友谊 , 加强联系作出贡献 。 年 , 我参加全国台联访间团到美国 、 巴西 、阿根廷等国访 问 。 我通过 自己的社会关系 , 出席各阶层的招待会 、茶话会 , 向当 地台湾乡亲宣传党的政策 , 介绍了祖国的建设情况 , 加强台胞对祖 国的了解 , 密切台胞与祖国的联系 , 受到海外台湾乡亲的热烈欢迎 和好评 。 粉碎“ 四人帮 ”后 , 省侨联 、 省台盟分别召开代表大会 , 恢复活 动 。 我被省侨联第三 、 四届代表大会选为委员 、 常委 。 被评为 “ 侨 联工作积极分子 ” , 受到全国侨联 “ 侨务工作 年先进工作者 ”表 彰 。 被省台盟第三 、 四届代表大会选为委员 、副主委 。 是武汉市青 山区政协第一 、二 、三届委员 、副主席和湖北省第七届人大代表 、常 委 、主席团成员 。 我 岁了 。 我的愿望实现了 。 但我仍在不断地追求 , 不断地 攀登 。 我是忠于祖国的 。 祖国变得更强大了 , 武汉变得更美丽 、更 可爱了 。 天可照览 , 我问心无愧 。 年 , 相隔 多年 , 我始得回台探亲 。 与老朋友见面进行 了一次有趣的谈话 。 问 “你在大陆工作多年 , 现在做什么官 ” 答 “ 没有 。 ” 问 “你参加革命这么久 , 难道没有 ⋯⋯” 答 “我回大陆不是为了做官 , 只是想给台湾同胞带来 ‘春风 ’。 你知道春秋时代晋国介子推的吧 。 介子推随晋国公子重耳在 外流亡 年 , 为晋公子童耳登上晋国王位 晋文公 立下 了汗马功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台清同胞梢系武汉 劳 。 但他认为晋文公登位是 ‘ 天意 ’ , 所以看到有些人计较奖赏 官 位 , 他认为这些人是 ‘ 贪天之功据为己有的小人 ’ , 耻与为伍 。 即看 破官位 , 下了栖隐山林之决心 。 ” 介子推为人猖介 , 我并不完全赞同他的作法 。 但他忠于主君 , 忠于国家 , 高风亮节 , 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品格是高贵的 , 是我欣 赏的 。 难道参加革命一定要做官吗 现在回顾走过来的摄长岁 月 , 固然有痛苦的反当 , 但我感到更多的是回味的快感 。 我老了码 不 , 我不觉老 。 文天祥说得好广但令身未死 , 随力报乾坤 ” 只要我一息尚存 , 我将继续努力 , 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积极 发挥余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