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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进城

2011-08-05 31页 pdf 110KB 3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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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进城 父亲进城 作者:石钟山 一 1950年 8月,父亲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满怀亲情地走进了沈阳城,身 后是警卫员小伍子,以及源源不断的队伍。此时,父亲走在沈阳城著名的中 街上,他的眼前是数百人组成的欢迎解放军进城的秧歌队,背景音乐是数人 用数只嗦呐吹奏出的《解放区的天>曲调欢快而又明亮,扭秧歌的人们,个 个喜气洋佯。 父亲本想打马扬鞭在欢迎的人群中穿过,当他举起马花正准备策马疾 驰时,他的目光在偶然中落在了琴的脸上。那一年,琴凤华正茂,刚满二十 岁,一条鲜红的绸中被她舞弄得上下们飞,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在她的 身后欢...
父亲进城
父亲进城 作者:石钟山 一 1950年 8月,父亲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满怀亲情地走进了沈阳城,身 后是警卫员小伍子,以及源源不断的队伍。此时,父亲走在沈阳城著名的中 街上,他的眼前是数百人组成的欢迎解放军进城的秧歌队,背景音乐是数人 用数只嗦呐吹奏出的《解放区的天>曲调欢快而又明亮,扭秧歌的人们,个 个喜气洋佯。 父亲本想打马扬鞭在欢迎的人群中穿过,当他举起马花正准备策马疾 驰时,他的目光在偶然中落在了琴的脸上。那一年,琴凤华正茂,刚满二十 岁,一条鲜红的绸中被她舞弄得上下们飞,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在她的 身后欢蹦乱跳。青春的红晕拴懦了她的眼角眉梢,她正在和姐妹们真心实意、 欢天喜地地迎接解放军的又一次进城。三年前,辽沈战役之后,国民党溃退 了,那时的解放军就进城了,很快又南下了。这次解放军又回来了,和已往 不同,他们要在这里长久地住下去,守卫着新中国的北大门。于是,沈阳城 里的百姓,真心实意地走出家门,来欢迎亲人解放军。 琴怎么也下会想到,这一天对她来说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可她一点 预感也没有,她在欢迎的人群里,用青春年少的身体尽情地扭摆着欢乐的激 情。 父亲望见琴的那一刻,他强健的心脏暂时停止了跳动,扬起马鞭的右 手但在半空,他张大嘴已定格在那里。此时,用目瞪口呆形容父亲一点也不 过分。年轻貌美的琴出现在父亲的目光中,父亲不能不目瞪口呆,那一年, 父亲已经三十有六了,三十六岁的父亲以前一直忙于打仗,他甚至都没有和 年轻漂亮的女人说过话。这么多年,是生生死死的战争伴随着他。好半晌, 父亲才醒悟过来,他顿时感到口于舌燥,一时间,神情恍惚,举着马鞭不知 道落下还是就那么举着。琴这时也看见了父亲,她甚至冲父亲嫣然地笑了一 下,展露了一次自己的唇红齿白。父亲完了,他的眼前闪过一条亮闪,耳畔 响起一片雷呜。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无论如何也忘下下琴了,他被爱情击中 了。 父亲参军前的老家一直在东北的大兴安岭脚下。爷爷奶奶在早年闯关 东时便把家扎在了大兴安岭脚下的一个窝棚里。父亲是在冰天雪地里出生 的,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是冰天厚雪、深山者林。于是胡 天胡地的关东便成了父亲一生中难以割舍的情结,走遍夭涯海角他也无法忘 记关东的冰天雪地。经历了十几年的风风雨雨打打杀杀之后,父亲又回到了 关东,走进沈阳城,骑在马上的父亲流下了两行激动的泪水。 琴的身影在父亲的泪眼里挥之不去,父亲挥手抽了一下马屁股,在心 里咬牙切齿地说:老子这辈子要定你了! 父亲三十有六身边仍没个女人,这在战争岁月中纯瞩正常,父亲十三 岁那一年参加了抗联的队伍,十三岁的父亲,其实已经走投无路了,父亲的 父母下远万里闯夫东来到东北大兴安岭脚下的靠山屯,从生活上并没有得到 实际意义上的改变。靠山屯大都是猎户,靠打猎为生,父亲的父母一来到靠 山屯就想学会打猎这种谋生手段,可惜的是,一直到他们冻死在古老的林子 里,也没能完全学会在胡天胡地里生存下去的手段。父亲的父母在一个大雪 漫天的清晨走进了深山老林,结果他们迷路了,林深雪厚,他们无法找到回 家的路了。三天之后,靠山屯的人们才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他们的尸体已经 如石头般坚硬了,那一年,父亲八岁,八岁的父亲生活在靠山屯举目无亲, 是靠山屯的人们养大了父亲,父亲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父亲从八岁到十三岁 这段时间垦,他吃遍了靠山屯所有猎户家的食物,在凄风苦雨中父亲慢慢长 大了。十三岁那一年,父亲参加了抗联。 抗联的队伍里有这样一批娃娃兵,他们连枪都拖不动,手里只是拄了 根棍子,那是他们行军时的帮手。 那一年,在冬季又一次来临,日本人尚没封山之前,抗联总部作出决 定,为了保存抗联的后辈力量,决定将这批娃娃兵送到延安去学习。:父亲 永远也无法忘记陕北的日子,那里的天空是那么的蓝,生活是那么的火热, 父亲在陕北第一次听见那首著名的歌曲——《解放区的天》,父亲和那批娃 娃兵一起进入了陕北的少年干训队。陕北的红军在陕北闹了两年大生产之 后,终于走出了陕北,一部分被改编成了八路军,另一部分直抵东北,插入 到了敌后,走进了抗日的最前沿。 父亲那一年已年满十八岁了,他在一纵当一名排长。当他又一次踏上 东北的土地之后,心里多了许多说不清的滋味,他又想起了在抗联时的岁月, 还有在靠山屯吃百家饭时的日子。现在的抗联,仍艰苦卓绝地和日本人在老 林子里周旋着,他们拖住了一部分日本人的力量,支援着八路军、新四军的 抗日。 又是几年之后,日本人终于投降了。父亲本以为下会打仗了,他从再 一次回到东北后,一直无法忘记靠山屯的父老乡亲,那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他日夜都在思念着靠山屯,可他却一直也没有机会回去过。日本人投降了, 不打仗了,这时父亲已是一纵的一名连长了。他不仅学会了打仗,而且枪法 也练得百发百中了,他回到靠山屯完全可以靠打猎为生了。他要当一个好猎 人,为不能自食其力的父母挽回面子,同时也报答靠山屯父老乡亲的养育之 恩。父亲的理想没有得到实现,日本人投降不久,国民党为了争夺胜利果实 再一次掀起了内战,他们在东北投入了大量兵力,和东北纵队展开了新的一 轮较量。中国伟人毛泽东远见卓识,早就派出了传奇将领林彪深入到东北指 挥作战,争争夺夺拼拼杀杀之后,解放军滚雪球似地壮大了起来,在中国伟 人们的调度下,在东北打响了著名的辽沈战役。那一年,父亲已经是一名很 年轻的营长了,年轻的父亲明白了一子真理,要想安心踏实地回到靠山屯过 猎人的日子,首先要把眼前的国民党部队彻底消灭,否则猎人将无宁日,于 是,父亲热情高涨地投入进辽沈战役,在这样你死我活的敌我较量中,父亲 无论如何想不到女人,他也没有工夫去想。虽然父亲那时年轻气盛,血气方 刚,但他早已把过剩的精力转化到了战争中,老年的父亲曾这样形容战争: 战争其实打的是精血。老年的父亲对战争的形容精辟而又深刻。 辽沈战役以解放军大获全胜而告终,国民党队伍节节退败,固守北平 和天津,企图扼守住通往中原的这条要道。这是有着许多精血的解放军们不 能答应的,他们雄赳赳地走过山海关又打响了平津战役。这之后,父亲随着 百万大军一直南下,追着国民党的队伍一直往南,国民党的队伍没有喘息的 时间,追赶的父亲也没有喘息的机会。在这种追着赶着中,一年年过去了, 父亲的年龄也一年大似一年了。年轻力壮的父亲,无数次地想过女人,但却 一直和女人无缘。父亲的队伍一直把国民党追到了海南岛,最后又把国民党 追往台湾才暂时罢休,这时共和国已经一岁了,全国形势一片大好,除边远 地区仍有国民党在负隅顽抗,但已属秋后的蚂炸没有几天硼达了。于是,父 亲的部队又挥师北上,进驻东北沈阳城,建立更加巩固的大后方。 父亲在进驻沈阳的路上,他一眼就看见了琴,琴的身影仿佛是一粒炙 热的火星儿溅在父亲堆满干柴的心间,父亲心中的大火便不可遏止地熊熊燃 烧起来。 那一夜,父亲无法人睡,他睁眼闭眼都是琴的身影,这就注定了父亲 和琴之间将会发生的。 沈阳军区的前身叫东北军区,父亲那时在东北军区沈阳城内当师长。 大军入城不久,马上掀起了搞对象的热潮。这些出主入死的泥腿子们,在战 火纷飞的年月里苦煎苦熬着岁月,他们的年龄都大了。错过青春年少的不仅 只父亲一人,而是一批人,东北军区的领导考虑到这一实际问题,采取了紧 急而又相应的,于是一个表面上看纯属正常,其实充满了阴谋和陷讲的 联欢活动诞生了。 大军刚刚入城,全国上下前所未有的国泰民安,组织一些军民联欢的 庆祝活动是得民心得军意的。联欢活动在原国民党驻沈阳总部的一间大会议 室里举行。这间会议室足能装下一百对男女在这里谋面,谈情说爱。参加联 欢的人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团职以上的军官;女人的条件则既单一又苛刻, 那就是必须年轻漂亮,胜利了,解放了,泥腿子们有千条万条的理由把自己 的婚姻放在了头等重要的地位。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联欢活动如期展开。急如火煎的大龄军官们和一 群年轻漂亮的女人被集中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当时的景象极为有趣,男女两 大阵营极为分明的,男左女右,他们分左右坐在两排,中间一片空荡,年轻 貌美的女人们还尚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她们一律不好意思地低垂下头,脸早 就红了,她们不时地捏弄着自己的辫梢或衣角,心脏如鼓地憧击着美丽丰满 的胸膛。男人们挺胸而坐,他们的眼里灼灼地放光,热辣辣地在她们的脸上 搜寻。父亲也坐在人群中,他的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正在泛滥,自从入 城那天见到琴”他无论如何也忘下下她了。眼前这样的阵势,并没有让他有 多么激动,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他并没有动心,他 的眼前仍了时地浮现出琴的身影。琴已融入到他的血液中了。 组织这次联欢活动的是东北军区政治部一位首长,这位首长曾去过苏 联,在苏联喝过洋墨水,而且还娶了一位苏联姑娘做老婆,这位苏联老婆此 时已同首长来到了沈阳城里,见多识广的首长觉得这样子坐下去,就是坐到 天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命人打开了留声机,留声机是从国民党总部缴 获来的,留声机里响起一支舞曲,政治部首长就站在男女的空地中央大着声 音说:跳吧,跳吧,大家都跳起来吧!他这么说过了,人们都一脸茫然地望 着他,不知道留声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和搞对象有什么关系,人们一脸迷茫, 困惑之色,这位首长终于醒悟过来,命人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苏联老婆找 到联欢的现场,两人在乐曲的伴奏下当场示范起来。首长的一只手握着苏联 女人的手,另一只手搂着女人的腰,两人不知是走还是跳,总之,在这群从 没开过洋荤的男人眼里这就足够了,他们的身体热了起来,手心里也有汗水 沁出。政治部首长一边示范一边鼓动道:跳吧,跳吧!大家都像我这样。他 的话音还没落地,早就有人按捺下住了,红头胀脸地冲将过去,顺手拉起对 面的一个姑娘,学着政治部首长的样子踉踉跄跄地向中间的空地上走去。一 时间,所有的军官们,一哄而起,争先恐后地向女人们扑过去,他们此时的 样子,似乎不是邀女人跳舞,而是去堵敌人的枪眼。男人们起来了,女人们 也被拉了起来,男人们早就忘了手放在何处,总之拉起来再说,拉起来之后, 双手死死地把女人的腰搂定了,似乎一不小心女人会在他们的眼前飞走。舞 是不会跳的,搂定女人再说,意识清醒的,仍不失风度地学着政治部首长的 样子走上一走,趔趔趄趄,踉踉跄跄。女人这时仍是被动者的,她们认定自 己无疑是被抢了,虽然甘愿被抢,但天生的羞涩使她们仍装出几分不情愿, 于是别别扭扭的,半推半就地让男人搂了。几十对男女在这样一种氛围中, 艰难踉跄地踏出了他们爱情之旅的第一步。 男人们纷拥着扑向女人时,父亲没有动,他仍坐在原处,他仍在想着 琴。他觉得眼前的女人没法和琴相比,他要在沈阳城里找到琴。从见到琴那 一刻起。父亲已做出非琴不要的决定了,当男人们各自搂定女人,女人们同 时也被搂定时,父亲发现在对面的角落里仍坐着一位姑娘,她谁也下看,垂 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正因为这位姑娘 的独特,她吸引了父亲。父亲看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这一眼让父亲张大了 嘴巴,瞪圆了眼睛,眼前的姑娘分明是琴无疑!他揉了一次自己的眼睛,又 狠掐了一次自己的大腿,才相信眼前不是梦,机会再一次光临了父亲。他猛 的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向琴走去,他站在琴的面前,一时口干舌燥,他不知 说什么是好。琴发现了眼前站着的人,她抬了一次头,发现了眼前的父亲, 她很快地认出了父亲,那天进城时,她曾认真地看过父亲。琴一时不知如何 是好,她本能地站了起来,紧张惶惑地望着父亲。 父亲觉得眼前这一切是天赐良机,他不能再失去琴了。他一把捉住琴 的小手,琴的小手在他的粗糙大手中挣扎了一下,琴说:啊,不!这时,父 亲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留声机的声音及周围的男人、女人统统的都下存在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琴。他捉住琴的一只小手后,另一只手很快地把琴的 腰搂住了,他和那些大龄军官一样,笨拙但有力地把眼前的女人搂住了,接 下来发生的事,连父亲也不记得了,直到琴在他怀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惊叫, 他才醒悟过来,原来他踩了琴的脚。早在这之前,不少女人都惊叫过了,他 们这些大龄军官,今天一律穿了皮鞋,这是他们的战利品。坚硬的皮鞋下时 地踩在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娇小柔软的小脚上,她们此起彼伏地下时发串一声 声惊叫:眼前的场面似乎不是在联欢,而是变成了屠宰厂。 恍过神来的父亲,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神迷离朦胧,琴在他的怀里 变得实实在在。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会搂着琴在梦样的情境中度过着这美好 的时光。这是天赐的机会,他要把握住这样的机会,清醒后的父亲,用发抖 的声音问: 你叫啥? … …琴下答,低着头,提防着父亲的双脚。 家在哪旮旯住? 你今年多大了? 琴的无言相对,并没有影响父亲的积极性,琴回答下回答这都无所谓, 反正他此刻已紧紧地把琴搂定了,自己搂定的女人,难道还会跑了? 琴不说,父亲仍说: 我叫石光荣,三十二师的师长。 父亲望着怀里的琴。琴的头一直低垂着,她的身子一直很别扭地在父 亲的面前斜侧着,力量不是投向父亲的怀中,而是从始至终一直向外挣扎着。 这让父亲很不舒服,也很累,他的手臂一直在和琴的身子较着劲,但父亲不 计较这些,琴越向外用劲,他越感到琴的身体的实实在在。他觉得自己有义 务把自己向琴介绍得更详细些,便又说: 我老家住在靠山屯,爹娘都冻死在老林子里了。 父亲说到这里,琴抬了一次头,很快地望了父亲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父亲闻风了从琴头发里散发出的桂花油味,这气味让父亲心里甜滋滋 的。 父亲还说:我受了十八次伤。 父亲说完这话,他感到琴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父亲没有多想,琴的一 言下发让他有些着急,于是他又说:我都三十六岁了! 说完之后,琴仍没有什么反应,她的头更低了,身体仍向外撑着,头 垂在父亲胸前,那样子似在和父亲顶架。 父亲说,我都三十六了!这些年一直打仗,打完小日本,又打老蒋! 父亲还说:现在下打仗了,我都三十六了!⋯⋯ 那天晚上,成双的男女,厮厮扯扯地半推半就地在留声机的伴奏下联 欢了两个多小时,在这两个多小时中,他们下时地相互踩在对方的脚上,留 下了一片女人的叫声。从一开始,他们把女人搂定,再也没有放开过一会儿, 他们就那么艰难地、很累地下时地迈动着自己的双腿,仿佛是在行军。最后 他们个个都大汗淋漓,胎膊发麻,腿发区,在深夜到来之前,终于结束了累 人的联欢。 父亲这时显得很有心计,在政治部首长宣布今天的联欢到此结束时, 他已经没有理由再搂着琴下放了,他一放开琴,琴便像一只出了笼的小鸟很 快从父亲的身边逃脱了。 父亲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那时父亲已经想好了,琴就是走到天涯海 角他也要把她的行踪搞清楚.令父亲大感意外的是,琴并没有离开军区大院, 三转两转走进了一幢楼里便消失了,父亲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跟踪下去了。 二 父亲很快就弄清楚了,那幢楼是军区文工团的驻地,而琴就是军区的 一名文工团员,父亲真是心花怒放了。他觉得日后娶琴那是板上钉钉一样的 容易。父亲万没料到,求爱之路是那么的艰辛和坎坷。 那天晚上联欢会之后,父亲已经死心塌地地爱上了琴。在以后的日子 里,他只要一有时间,便直奔文工团那幢楼而去。他去文工团时,不是一个 人,而是带着警卫员小伍子。小伍子二十岁下到,显得很机灵,已经随父亲 出生人死好几个年头了。 父亲来到文工团后,他总是很容易地见到琴。那时琴有许多演出任务, 共和国刚成立下久,古老的沈阳城内百废待兴,各种团体、机关如雨后春笋 纷纷诞生,于是就有许多要庆祝的事。庆祝时自然少不了演出,文工团员的 琴在白天的时候,就要不断地排练新节目。父亲见到琴时,大都是在琴排练 的时间里,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琴似乎已经不认识父亲了,父亲每次出现 在文工团的训练场里,琴连眼皮都不抬,仿佛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父亲对这 些并不计较,他站在那里,很痴情很专心地看着琴在唱歌或跳舞。警卫员小 伍子已经看出父亲和琴之间的一些苗头了,他殷勤地为父亲搬来一把椅子, 他希望父亲能更舒服地看琴。他的愿望没能得到父亲的理解,父亲不坐椅子, 而是抬起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里摇晃着马鞭,父亲进城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仍然骑马。 琴下理父亲那一套,仍专注地唱歌或者跳舞。琴的歌声异常悦耳动听, 琴排练时的歌声,是父亲一生中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琴跳舞时,在父亲的 眼前展示出了美好的身段,女人的曲线暴露无疑。土包子似的父亲,以前哪 见过这些?他痴了,他呆了,他走火入魔了,他恨不能马上张灯结彩把琴娶 过来。 中午开饭的时间到了,排练暂时停了下来,琴和那些文工团员收拾道 具,准备吃饭了。父亲觉得时机到了,他转过身冲身后的小伍子说:去,把 那丫头请到咱们师去吃饭! 聪明的小伍子早就知道那丫头指的是谁了,得令之后,很快来到琴的 面前。小伍子冲琴说:哎,我们师长要请你去吃饭! 琴瞄了眼小伍子,理都没理,背过身去把自己的辫子散开,让一头浓 黑的秀发披散下来。小伍子又凑上去说,哎,说你哪!听见没有?我们师长 说了,中午他要请你吃饭1 琴仍是不理,她在快速地重新把辫子梳起来,冲几个女伴说:等等我, 马上就来! 小伍子受到了挫折,他跑过来冲父亲说:师长,这丫头不理我,就像 没听见我说话一样。 父亲不满地叱了句小伍子:笨蛋,你就不会别的招了! 小伍子一拍脑门,冲父亲说:瞧好吧,师长!说完转身冲琴追去。琴 已经正在随同伴往外走了。小伍子几步就迫上了,他大声道:站住!他这一 声喊,不仅让琴站住了,同时也让琴的同伴站住了,她们吃惊的是,这个小 兵敢在这里撒野。 小伍子不理那些,他单刀直入地冲琴大声命令道:走,跟我走!说完 就拉住琴的一只胳膊。琴愤怒了,也大着声音说:滚开!我不认识你。 其实琴的同伴早就看见父亲和小伍子了。起初她们以为父亲和小伍子 只是单纯地看她们排练,后来她们发现父亲盯着琴的眼神已经不对了,她们 以为又遇到了一个单相思,没想到这个单相思还要动手抢人。她们这下下干 了,七嘴八舌地冲小伍子嚷开了:干啥:干啥?想抢人咋的?抢人也不看看 这是啥地方1她们把话说给小伍子,却瞥着父亲,她们知道,抢人的主意是 父亲出的。 小伍子也不甘示弱,他还从没办砸过父亲交给他的任务,把琴抢到手 是他的任务,完不成任务就对不起师长。于是小伍子和她们对吼了起来:抢 人咋的?就抢了!说完拉着琴就走了。琴下干了,挥手打了小伍子一个耳光, 那耳光被琴扇出一声脆响。小伍子没料到琴会来这一手,他望了眼父亲,父 亲也恼怒了,他挥着马鞭的手在颤抖,小伍子理解父亲,师长要发火了。果 然父亲很响地甩了一下马鞭,大喝一声:把她给我拖回去! 父亲喝完转身就走了,小伍子不顾脸上热辣辣的疼,一躬身子便把琴 背了起来,他更不顾琴劈头打来的巴掌,更不管那些丫头们的乱叫乱喊,他 背着琴一阵风似地跑出了文工团,一直跑回三十二师。路人下明白发生了什 么事,都驻足观望小伍子背着琴飞奔的身影。琴已经没有力气再打小伍于了, 她闭上眼睛,任凭小伍于狂奔。 父亲骑着马已先小伍子一步回到了师里,他命令炊事班。加菜上酒。 小伍子赶到时,父亲已在自己的宿舍里等候多对了。菜已经上来了,是大块 红烧肉,还有韭菜炒鸡蛋,酒是东北的高粱烧。来到三十二师的琴一言下发, 她站在父亲的对面仇恨地盯着父亲。 父亲的气还没有消,他喝了几口酒,吃了块肉,嚼巴嚼巴咕哈一声就 咽下去了。他仍用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指着琴身旁的一把椅子说:你坐! 琴不坐,仍仇视地望着父亲。父亲大怒,高声断喝:让你坐你就坐! 许是父亲的狂暴一时震住了琴,琴一屈股坐在椅子上。第一回合父亲 胜利了,他的怒气消了一些,父亲又说:你吃! 琴不吃,低着头,目光恨恨地盯着别处。父亲不理琴了,他大口地喝 酒,大块地吃肉。他吃了一气,喝了一气,酒就有些上头了,于是父亲就前 不着村后不着店地乱说一气:没见过你这样的丫头,还打人!我都三十六了, 你能咋的?日本鬼子都让老子赶回东洋了,老蒋不也是让我们弄到台湾去 了?!我都三十六了,你这丫头能咋的?! 父亲又喝了一碗酒,然后就醉了,在醉前,父亲又喊来了小伍子,他 冲小伍子说:让她吃,吃完把她送回去,看这丫头能咋的!说完一头栽在床 上,呼呼地睡去了。 那天,琴临离开时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胡子! 小伍子听完琴这句话,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小伍子笑着说:小心我 们师长一枪崩了你。 有了这一次之后,父亲以为离娶琴的日子下远了,他没有料到事情发 生了意外。 军区的参谋长胡麻子也看上了琴,胡麻子是外号,因为脸上生满了麻 子而被人称为胡麻子。胡麻子在长征时就已经是团长了,那时胡麻子就已经 结婚了,长征开始时,老婆就已经怀孕了,走到草地时,老婆早产了。他把 老婆背到一个避风的柳丛后,准备亲自为老婆接生,不顺的是,早产的孩子 无论如何也不能顺利地生产,疼得他老婆爹一声娘一声地叫。他背着老婆行 军时,已经掉队了,现在茫茫草原连个人影也看下见。他冲者婆喊:使劲, 你快使劲!老婆哪里还有什么劲,一路上的行军,吃没吃喝没喝,万里征程 早就耗去了她的力气。胡麻子急得团团转,正在这时,他又发现了敌人的追 兵,敌人呈扇形向他们包围过来,子弹在他的头顶飞过。胡麻子知道,再这 样下去被敌人俘虏是在所难免了,如果背着老婆一起走,也无法跑出敌人的 包围。这时,老婆也清醒过来,她冲胡麻子说:你快跑⋯⋯等革命胜利了, 你再找一个女人⋯⋯胡麻子给老婆跪下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婆落入敌 人之手,突然,老婆抢过了枪,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等革命胜利了,你来 给我收尸:枪响了,老婆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胡麻子满眼泪花地跳起来,抬 起枪,一边向敌人射击,一边向自己的队伍追去。⋯⋯ 胡麻子一直牢记着老婆的话:等革命胜利了再找一个女人。在风雨风 摇的战争岁月中,他一直没有勇气再找个女人。现在革命胜利了,胡麻子也 已经四十出头了,也就是说,这辈子的好时光都快过完了,胡麻子有千万条 理由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享受一次生活。他在文工团演出时,看上了琴。 他觉得只有琴才能配他走完后半生。 于是,他乘坐的那辆美式吉普车,经常停在文工团的楼下,父亲那匹 高头大马也时常拴在文工团楼下的树上,这就引发了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 父亲和胡麻子两人同时出现在文工团的排练厅里,惊动了文工团所有 的人,包括年过半百的文工团长,这是位在延安时期参加革命的老文艺工作 者。他命人给胡麻子和父亲端茶倒水,一边意义不明他说。欢迎领导来检查 工作。 胡麻子就挥手说:我们就是看看,忙你的去吧! 老文工团长也就退下了。 不用悦,胡麻子知道父亲的心思,父亲也知道胡麻子的心思。但两个 人却不知道他们是一对情敌,父亲以为胡麻于看上了别的丫头,胡麻子也这 么认为。俩人嘻嘻哈哈地坐在一起喝茶看女人时,胡麻子冲父亲打了一拳说: 你这小石头,还年轻嘛,急啥子嘛! 父亲说:操,我都三十六了!兴你急就不许我急了?两个人一边说笑 一边打着哈哈。父亲在胡麻子眼里是年轻的,也是最受器重的一名师长。胡 麻子在父亲的眼里是位能征惯战的首长,两人趣味相投,感情非同一般。 当两个人发现他们同时喜欢上琴时,胡麻子的脸色不好看了,父亲的 脸也沉了下来。 胡麻子先站了起来,他冲父亲说:石光荣同志,你出来一下,我有话 对你说1 父亲也站了起来正色道:参谋长同志,我也有话对你说! 两个人一本正经地来到外面走廊上,胡麻子拍一拍父亲的肩膀说:我 说小石头,你算了吧,看上谁你说,我给你做媒! 父亲觉得事情麻烦了,但他无沦如何也不能把琴拱手让给别人。是他 先发现的琴,他已经抢占了这块高地,要是有人胆敢来夺,那只能是一场殊 死决战了。父亲见胡麻子这么说,也不甘退步地道:参谋长,这人是我先看 中的,你再换一个吧。到时你结婚时,我给你当伴郎! 少扯,还是你换一个:胡麻子悦。 你少扯,你换一个!父亲说。 小石头,老子算瞎眼了,让你当师长!胡麻子激怒了。 父亲也当仁不让,他见胡麻子下肯退步,也急了道:我看你下配找那 丫头,你这是老牛吃嫩草! 王八蛋,老子毙了你个小石头!说到这,胡麻子抖出了枪。父亲的话 大大地刺伤了胡麻子的自尊心。 父亲见胡麻子真的急了,也冲下远处的小伍子喊:“操家伙!”父亲的 枪一直在小伍子身上背着,小伍子听见父亲让他操家伙,几步就窜了过来, 他掏出枪“哗啦”一声顶上了子弹,虎视眈眈地冲着胡麻子。在他的眼里首 长只有一个,那就是父亲,他才不管什么参谋长不参谋长呢。 胡麻子被眼前的情景气坏了,脸上的肌肉颤动着,握枪的手也在抖着。 他语不成声地说:好你个小石头,好小子,他妈的你好小子,看老子毙下毙 你! 说完“哗啦”一声也把子弹上了膛,一场血腥的战斗即将爆发了。早 就在暗中观字动静的老文工团长冲了出来,其实文工团长早就明白了两个人 的来意。他知道两个人同时看上了琴,他没料到的是,两个人会为琴舞刀弄 枪地动真家伙。他在心里惊呼一声,要出人命了!于是奋不顾身地冲出来, 用身体挡在父亲和胡参谋长之间,文工团长先劝父亲,他说:这位首长,息 怒哇,有话好说,好好说嘛! 父亲用鼻子哼了一声道:胡麻子你休想老牛吃嫩草!那丫头是老子的, 你别想动一根手指头: 胡麻子也说:你也不是他妈的牛犊子!也比我小不了几岁,那丫头是 老子的,你也休想动她一指头! 文工团长又劝胡参谋长道:首长,别生那么大的气嘛!咱文工团的姑 娘多的是,要是你们愿意我给你们做媒,保证你们未来的夫人个个漂亮。(BB: 文工团长真是个好皮条客呀!) 父亲和胡麻子真刀真枪地在文工团的走廊上较量的过程中,周围聚满 了看热闹的人,有文工团的演员,也有来文工团办事的人,他们都不明白, 两位首长为什么要拔枪相对。 胡参谋长首先考虑到了自己的身份,他哼了一声,收起枪,冲父亲道, 小石头,你小子他妈的!父亲也下甘示弱地道,胡麻子,谁怕谁呀! 胡参谋长走了,父亲也走了。出了文工团的楼,胡参谋长坐进了他那 辆美式吉普,父亲骑上了他那匹高头大马。父亲冲着吉普车的后屁股说:老 牛,呸! 父亲和胡参谋长力争一个女人而吵架的事,很快被军区领导知道了。 他们首先批评了胡麻子,批评他不该为一个女人而失去了参谋长的身份,同 时指出要找老婆可以通过组织嘛。 于是军区首长一个电话打到了文工团,让文工团长带上所有未婚女文 工团员让胡参谋长挑选,文工团长留了个心眼,他 没敢让琴去,他怕琴万一被参谋长留下,真的会惹出人命来,胡参谋长也怕 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他了解父亲是个说得出,也做得出的主。他便没再提 琴,而是又看上了一位叫柳的姑娘。柳姑娘不大情愿,只有军区首长亲自出 面做柳姑娘的工作 父亲经过一场风波之后,他和琴的关系不想再拖下去了,他要快刀斩 乱麻了。 三 警卫员小伍子很快便从文工团长那里打听到了琴父母的住址,父亲的 意思是要拜上一拜未来的岳父岳母的。父亲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显得老谋深 算,他从琴的眼睛中已经看出她并不喜欢自己,要想赢得琴的爱情还有慢慢 的长路在等着他。父亲三十六岁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在沈阳初秋 的一天,父亲骑着高头大马,在小伍子的引领下,我到了琴的家。琴的家住 在沈阳城内著名的中街上,琴的父母已有六十开外了,老两口老年得子生下 了琴。琴的一家,是世代开金店的,生意最火爆时,还要数琴的爷爷。那时, 世道还算太平,在国泰民安的环境中生意也最好做,琴的一家在爷爷那一辈 把生意做到了高峰,沈阳城内主店就开了好几家。待爷爷望着越聚越多的金 山银山不愿离开这个世界而又不得不离开时,琴的父亲当上了金店的掌柜, 起初的买卖仍顺风水,接下来就不行了,先是日本人侵占了东北,一时间, 东北大地狼烟四起,逃荒要饭的百姓不计其数,琴的父母是极聪明的人,他 们似乎看到了将来的日子并不会好过,能平安地活命是比眼前什么都要紧的 事情,于是狠下心来,卖掉了金店。即使不卖金店生意也不好做了,人们连 饭都吃下上,还有谁买金货呢?这是琴的父母非常明智之举,琴的一家,在 沈阳城内是很有名气的,汉奸、日本人经常不断地来找琴一家的麻烦。琴的 父母只能花钱买平安了,于是把不少黄澄澄的金货源源不断地送给日本人和 汉奸。他们在日本人的眼里,是大大的良民,琴的父母花钱买来了平安的日 子。日本人投降,国民党占据了沈阳城,琴的父母又用同样的办法买通了国 民党。后来国民党败溃到关内,解放军进驻沈阳城,这时琴父母的家底已没 有什么了,但在大军南下时,父母仍搜罗出最后一点积蓄送给了解放军,沈 阳城政府仍记着这一笔。 现在琴的父母已经是一贫如洗了,琴的父亲在家门口开了一个小门脸, 靠加工金、银首怖度日。当父亲来到琴家时,琴的父亲戴着老花镜,正在加 工一只银手镯。父亲的马蹄声使琴的父亲抬起了头,他看见了父亲,心里莫 名其妙地紧了一下。 父亲从马上跳了下来,他手里提着马鞭,表情是舒展的,他要给未来 的岳父岳母一个良好的印象。他走过去就说:这位大叔,你可是琴的父亲, 父亲已经知道琴的名字了。 老金匠忙答:正是,正是!这位首长请屋里坐吧。 父亲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把马鞭递给小伍子,跟在老金匠的身后 走进琴家。父亲面对着琴的父母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老金匠忙前忙后,又是 点烟又是倒茶。他们一家对解放军并不陌生,琴还在文工团里当着演员。当 初琴参军时,文工团长就曾到过家里坐过,那一次,文工团长给琴的父母留 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们才同意让琴参军。父亲的出现,他们差下多把父亲当 成一家人了,琴的母亲又热情地拿出瓜子招待父亲。父亲仍然不知如何开口, 他紧张而又有些羞怯地望着琴的父母,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他干脆 眼一闭心一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琴的父母面前,干裂声硬地叫了声: 爹、娘----- 父亲这一叫,可叫傻了琴的父母,他们一时没回过味来,他们对望一 眼,很快又把目光集中在了父亲的身上,父亲的决心已定,一下做二不休了, 他又说。我要娶你们家的琴! 这下琴的父母听明白了,他们搓着手,忐忑不安地绕着父亲转了三圈, 最后还是琴的父亲先醒悟过来,他忙用手扶起父亲,一边扶一边说:这怎么 说话的?快起来,快起来,你看你这孩子! 琴的父亲居然称父亲为孩子,这令父亲大为感动,在那一瞬间,父亲 想起了记忆中的父母,他的眼圈红了一下。在他站起来的过程中,埂着声音 又说了句:我是非琴不娶了!你们就是我日后的爹娘了! 父亲字字血,声声泪的表白,着实感动了琴的父母。他们再一次仔细 地打量着父亲,父亲的身材孔武有力,面相粗糙,却也浓眉大眼,自己的女 婿能长成这样也算不容易了,这两位饱经战争磨难的老人第一次经过这样的 事,在他们的记忆里,日本人还有国民党,他们要看上哪家女人,才没有这 么多好话可说呢,拉走就是了。父亲的举动,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抬举,两位 老人还有啥话好说?女儿都是解放军了,嫁给解放军的首长那是天经地义顺 理成章的事情。 琴的父亲扯着父亲的手一遍遍他说:好,好,好哇! 琴的母亲咧着嘴,她心里很乱,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她一时无法说 清,女儿嫁给眼前这个男人是放心还是下放心,她不能说同意也不能说不同 意。最后,她还是冲父亲咧着嘴笑了。 父亲眼见着自己大功告成了,看着眼前琴的父母已经把他当成一家人 了,于是很豪气他说:爹、娘你们放心,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我 吃干的,决不让你们喝稀的! 哎——哎——琴的父母答。 父亲不想再恋战了,他冲未来的岳父岳母拱了拱手,一转身走了,父 亲兴奋地喊,小伍子,牵马来! 父亲走后,琴的父母有这样一番对话: 母亲:她爸,这小伙子长得咋有点老呢? 父亲:者啥老!你没见浓眉大眼的,这就中了! 母亲:不知他当的是啥官? 父亲:我看小不了,挎枪骑马的,不是这个长,过是那个长! 母亲:琴日后嫁了他,能行? 父亲:咋不行?嫁给带长的,以后咱们也算有个靠山了。 父亲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父亲走后,琴的父母便把琴找了回来,琴一见父母的神色就什么都明 白了,她哭了,爹一声妈一声鳅叫,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边哭一边说,我 不干呢!裁下想嫁人呢! 母亲以女人之心理解着女儿也宽慰着女儿,母亲一边劝琴一边说:哭 啥哭!你也不小了,都二十了,女人早晚下得嫁人吗? 父亲对娘俩的婆婆妈妈甚感不满,他冲女儿吼了一声:别哭!这是你 的福气哩! 女儿仍哭,哭得悲痛欲绝,死去后来的样子。没有人知道,琴自己正 在恋爱,父亲的插足,使她的爱情夭折了。琴在哭自己夭折的爱情。 琴的父母在这边死去活来,掰慎馍说馅地劝着琴。父亲已经在那边大 张旗鼓地开始张罗婚事了。结婚对于刚进城的部队来讲,已经刁以为常了, 就像起初的恋爱一样,集体上阵,一个冲锋下来,就有一连人结婚了,父亲 的婚礼算是迟到的。父亲很快从机关里开出了结婚证明,一个电话打到文工 团,文工团长不敢怠慢也开出了琴的结婚证明,两个证明放在一起,交给地 方政府,由政府出具一张证明,就算结婚了。 琴还在家哭闹时,父亲在那边已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办完手续的父亲, 派小伍于牵着马,另外又派出一连战士来接新娘子琴了。一连人马浩浩荡荡 地开到琴的家门前,父亲那匹高头大马身上披红挂绿,它还第一次经历这样 的事情,显得很兴奋,站在琴家门前引颈长嘶,小伍予就喊:请新娘子上马 哆!一连战士也齐声呐喊:请新娘子上马哆! 喊声惊天动地。 琴的父母连拉带扯地把琴从屋里拖了出来,琴仍然在哭,一边哭一边 喊:不呀;不呀——琴一交到一连人马手里,那就由不得琴了,不管她是哭 是喊,往马背上一掼,打马便跑,整齐的脚步声,伴着琴无力的哭泣声,终 于远去了。 父亲结婚那天,三十二师像过年一样的热闹,猪杀了,羊宰了,全师 放假一天。在一个操场上,摆出了上百桌酒席,黑压压的一片。父亲的战友、 首长都前来庆祝,那些日子部队几乎天天过年,因为天天有人结婚,琴一被 接到三十二师,全师上下沸腾了,全师上下齐声呐喊:新娘子,新娘子!— —喊声如滚过的一片雷鸣。 进了新房的琴仍在哭闹,父亲不管她闹下闹,心想,你都是我的人了, 哭有啥用,闹有啥用,看老子喝:足了酒,怎么收拾你! 父亲命令小伍子看好新娘子,自己便来到操场上、喝酒了。酒是大碗 装的,肉是大盆盛的。父亲就亮起i嗓门说:今天我结婚了,是三十二师大 喜的日子,来,:干!父亲带头干了 干!几干人一起呐喊。 正吃着、喊着、喝着,胡麻子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新 夫人。新夫人果然年轻漂亮,喜滋滋地随在胡麻子身后。他一下车就大着嗓 门喊:小石头,老子来喝你喜酒来了! 父亲已有些酒意了,他没想到胡麻子会来。父亲高兴了,举着酒碗就 冲胡参谋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这条老公牛,先干了这一碗!参谋长就 干了,喝光了酒,他没看见琴,就间父亲:新娘子呢? 父亲不好意思地说:奶奶地,在屋里哭哪。胡参谋长也就哈哈大笑, 笑过了,把嘴凑到父亲的耳边说,我刚结婚时也这样,收拾完了,她就不哭 了。 说完就看身旁的新夫人,新夫人正满面潮红地望着他。他就又笑了。 参谋长临走时,拍着父亲的肩膀大声他说:你这个小牛犊子,好好干 吧! 说完大笑着走了,他还要到别的师去庆贺,那些日子,他们有庆祝不 完的婚礼。 父亲又端起酒碗向将士们走去,他要让全师官兵喝好,吃好,然后他 才能去收拾琴。 很晚了,酒宴才结束。 父亲东摇西晃地向新房走去。那天晚上,他用三十六年积攒起来的力 气,收拾了琴。 琴已经没有力气再哭泣了。 父亲婚后的第二天,文工团出了一件事,一名男文工团员,企图用上 吊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幸亏人们发现得及时,七手八脚地把他从绳 子上解了下来,才幸免了一场灾难的发生。那名男文工团员叫枫,后来父亲 有幸见到了枫。枫长得很白,并有一双忧郁的目光,的确很年轻,也就是二 十刚出头的样子,辔上的茸毛刚刚冒芽。父亲在看完枫之后,在心里说:哼, 一个小毛孩子!父亲没有把枫放在眼里。 在起初的日子里,婚后的父亲并没有享受到家庭带给他的乐趣。琴从 进到父亲这个门,一直没有和父亲说过一句话。琴在婚后的第三天,便又回 到了文工团,文工团有许多演出在等待着琴,琴上班时吃的食堂。琴上班的 第一夭晚上,又如婚前一样准备睡到自己曾住过的宿舍里,被老文工团长发 现了,他怕琴不回家,半夜三更父亲来找,那结果会使文工团乱七八糟的。 所以,文工团长死活下依,并亲自把琴送了回来。父亲看着回来的琴,一声 不吭,只是笑。琴不理父亲,穿着衣服就躺下了。父亲也不在乎,这些天, 都是由父亲为琴脱衣服。父亲为琴脱衣服时,心里充满了激情和快感,父亲 一边为琴脱衣服,一边在心里恶狠狠他说:看老子今夜怎么收拾你! 琴无沫在文工团住下去,演出之后,她便径直回到住在中街的父母家 中。琴在夜深入静时刻突然出现在家中,这可惊坏了父母,他们在女儿婚后 才知道父亲是一位师长。 师长对他们者两口来说,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大官了。老实本分的百姓, 别说是官,就是在兵的面前他们也会毕恭毕敬的。他们在女儿婚后,曾暗自 庆幸老天有眼,让他们的女儿攀上了高枝,那几日激动得者两口整夜无法人 睡,下仅女儿日后会有享受不完的清福,他们也会跟着沾光的。女儿的突然 而至,者两口的心境可想而知了,新婚没几天,女儿就跑回来,这成了啥事! 老两口从炕上爬起来,穿戴整齐,不由分说,齐心协力地把琴又送到了父亲 的门下。父亲仍不说话,其实他的心里乐开了花,心想:看你个丫头能整出 多大动静,还不得乖乖地回到老予的怀里!这一夜,自然是父亲又一次为琴 脱衣服,琴不推下拒,闭着眼睛,死了似的任凭父亲摆布。 从那以后,琴没处可去了。每当演出完她只能回到父亲身边。琴一日 三餐吃食堂,父亲也吃食堂,只有晚上,父亲才和琴双双躺在床上,干一些 一家人才能干的事情。父亲对这一切满不在乎,他已经习惯了吃食堂的日子, 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让父亲不满的是,琴从结婚到现在还没有和他说过一 句话,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一次,这使父亲很烦恼。在烦恼中,父亲想 起了小白脸枫,琴不理父亲也就是说琴仍没忘记枫,枫仍在文工团里,琴天 天去文工团和枫在一起,他们之间会下会发生点别的事情?父亲一想到这, 便警觉起来,他胡思乱想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把警卫员小伍子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如此这般地交 待给小伍子一个任务,小伍子得令而去。 从那以后,在文工团的院子里,经常可以看见小伍子活动的身影,有 时他趴在门缝里看琴和一帮青年男女练功;有时他趴在食堂的窗子看琴吃 饭;就连演出,小伍子也下放过,前台后台地转悠,总之,凡是琴的身方在 哪里出现,总有小伍干活动的足迹。直到演出结束,琴走在前面,小伍子随 在后面,一直等琴走进父亲的房间,小伍子才肯离去。 第二天一早,小伍子向父亲报告道: 报告师长,一切正常! 父亲指示:继续侦察! 小伍子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有时父亲也士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文工团院里,他一边和熟人打着哈哈, 一边向排练厅走去,直到他看见琴好端端地在那跳舞或者唱歌,他才放心地 离开。几次之后,老文工团长也于心不忍了,他打着哈哈冲父亲说:师长呀, 忙你的吧,这里有我哪! 父亲干干地笑笑道,那是,那是。然后骑马离去。 父亲和琴这种不即不离的关系,一直持续到琴怀上了林。起初琴不知 道自己怀孕了,有一天她又呕又吐,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一夭夜晚,父亲又想再一次收拾琴,琴一把推开父亲道:别碰我,我 怀孕了!这是琴第一次和父亲说话。当父亲得知琴怀孕的那一刻,他乐疯了, 一直从床上滚到地下,在地下又滚了三次之后,躺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大喊大 叫:我小石头有儿子了,有儿子了! 父亲悬着的一颗心也就落下了,他高兴的是不仅自己有孩子了,更让 他高兴的是,这个孩子是他和琴共同拥有的,也就是说,他和琴之间的关系 被一根钉子定死了,琴想跑也跑不了了。 从那以后,他撤回了小伍子。但在琴演出之后,他会让小伍子去接琴, 他怕天黑路远,琴有什么闪失。那时父亲不再骑马了,换成了美式吉普车。 晚上,亲一听到吉普车响,父亲便开始张罗着为琴加夜餐,铝碗瓢盆 结婚那天父亲就预备好了,可惜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这下用上了,父亲忙碌 着这些,心甘情愿,他觉得这不是在为琴一个人劳碌,还有他尚未出世的儿 子。从琴怀孕那天开始,他就坚信,一定是个儿子。后来的事实得到了应验。 琴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坐在床上喘息一阵子,琴的肚子已经很 明显了,她走起路来也有几分吃力了。但她仍然要去文工团上班,演出是无 法进行了,她只能帮助其他演员进行排练。琴坐在床上,父亲便嘻皮笑脸地 走过来,用极温柔的声音说:丫头,想吃酸的还是辣的?自从结婚后,他一 直称琴为丫头。丫头琴的口味没谱,今天想吃酸的,也许明天就想吃辣的, 弄得父亲一直很惶惑。有一阵,他也吃下准琴到底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辣的!辣的!琴下耐烦他说,同时舞动双脚,把鞋踢飞出去,顺势躺 在床上。 父亲这时一点脾气也没有,他搓着手走到灶台旁,冲小伍子说:升火, 升火! 小伍子很快把火升了起来,父亲笨手笨脚地开始下面了,小伍子看着 父亲的样子于心不忽他说:师长,我来吧! 父亲说:我来,我来!还是我来! 吃完面的琴,便开始脱衣服睡觉了,自从怀孕之后,琴再也没让父亲 脱过衣服,但她仍然不理父亲。睡觉的时候,她时常把后背冲着父亲,父亲 不计较这些,他在心里笑一笑,心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从琴自己不主动 脱衣服到主动脱衣服,从不说话到说话,琴已经有了显著的变化。父亲相信, 这种变化还会继续下去的,一直到他们完全融合在一起。父亲错误地估计了 琴,虽然在以后的生活中,琴接纳了父亲,但直到父亲生命结束,也没能和 琴融合在一起。 琴的确在慢慢地承认着眼前发生的事实,但她的心里仍无法接受父亲。 她仍在缅怀她夭折的爱情,那才是她真正的爱情。琴一生都在刻骨铭心地怀 念着她的爱情,是父亲毁了她的爱情,这是她无法和父亲融为一体的关键所 在。 父亲对琴没有太多的挑剔和不满,他已经感到很知足了,一个吃百家 饭长大的野孩子,不仅进了城,又讨了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马上又要有儿子 了,他能下满足高兴么?就是梦中他也是笑着的。 四 琴的父母虽然胆小怕事,但在琴的身上所做的努力,可谓远见卓识。 琴的家庭虽不是书香门第,但文化的基础源远流长。早几辈他们就意识到了 文化与生意的关系,他们一边做生意,一边对子女的教育进行大量的投资, 琴是个受益者。琴在七八岁的年纪,家里便为她请来了先生,教她识文认字。 那时,金店的生意已经开始败落了,但琴的父母仍然坚信,金、银都是身外 之物,唯有文化才属于自己。文化是打开聪明之门的钥匙,人要是聪明起来, 还愁日子过不富裕?琴在十五岁那一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沈阳城内唯一 一家私立女于师范学校。琴在这所学校里,不仅学了许多知识,同时还学士 了唱歌跳舞,琴是个根聪明的人,家族中优秀的血液遗传给了她,她没有理 由不聪明、漂亮,琴在唱歌跳舞方面又极具天赋。沈阳城一解放,东北军区 的留守处去学校招文艺兵时,很快便挑中了琴,于是琴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名 解放军的文工团员。 琴来到文工团不久,她就认识了枫,枫是从上海千里迢迢投奔延安的 知识青年,枫没去延安之前,在一所艺术学校里学习作曲。枫经过在延安的 洗礼,很快就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共产主义文艺战士,后来他又随大军开赴到 了东北,于是他就在东北扎根了。枫是文工团的创始人之一,老文工团长是 他的恩师,枫和所有搞艺术的人一样,情感丰富又多愁善感,也脆弱也坚强, 这是所有搞艺术的人无法摆脱的情结。 按理说,枫这样的性格,不大会讨女孩子的喜欢,但他很快赢得了琴 的爱情。因为枫的性情已经赢得了琴的理解和沟通,况且,枫又是那么的才 华横溢,枫创作的歌曲广泛地在部队里流传,是一首又一首广为流传的歌曲, 以及枫骨子里固有的气质赢得了琴的欢心。琴在演唱枫的歌曲时,可以说是 全身心地投入,这时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含欢带笑的,唱到高潮处, 琴会流下激动幸福的眼泪。 琴的一住情深也很快打动了枫,枫在那些美好难忘的日子里坚定不移 地认为琴就是他理想中的佳人。两颗青年男女的心在艺术的氛围中,终于紧 紧贴在了一起。练功房里,宿舍中留下了他们美好而又感人的一幕又一幕。 如果没有父亲的胡搅蛮缠,琴和枫在以后的岁月中,肯定会成为一对 模范恩爱的革命伴侣。他们料想不到的是,这时,父亲出现了。 其实在父亲出现后,他们仍然是有机会的,如果这时枫再果绝一些, 三下五除二地和琴结婚,父亲也会一点脾气也没有。正是枫的优柔寡断,葬 送了他们的爱情。 琴也曾提出快刀斩乱麻地结婚算了,枫一时显得犹豫下决,搞艺术的 人的劣根性在此时暴露无疑,枫仿惶无助他说:革命刚刚胜利,有许多大事 还没有干,咱们都年纪轻轻,这时结婚怕不好吧。 琴在枫的优柔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就在琴被父亲强行抢到三十二师去吃饭那一次,琴已经清楚地看见自 己的来日就要来到了,那天晚上演出之后,她找到了枫,枫一筹莫展,他在 琴的面前流下了软弱的泪水。琴在绝望中颤抖着身体说:那你就一枪把那个 混蛋师长崩了! 说完从枫的腰间掏出手枪塞在枫的手里,那时,男文工团员都配有武 器。枫握住了枪,他握枪的手似被蛇咬了一下地那么一哆咳,枫自从参加革 命后,还从来没有杀过人。 他不知如何杀人,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杀死同在一个战壕里战斗着的一 位战功卓著的师长。 枫害怕了,他抖颤着身子,用颤抖的声音说: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 想吧! 琴绝望地搂抱住枫,枫在琴的拥抱中“当嘟”一声把枪扔在了地上。 琴这时,是又爱枫又恨枫,那时她就想,要是枫的身上有一点点父亲的豪气, 她就是死也下会让父亲得逞,琴哭了,她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拥抱着枫,枫 是她的梦,枫在琴热烈温暖的拥抱中终于回过神来,他小声他说:那我就杀 了他! 在以后的日子里,琴多想听到那一声清脆的枪声啊,结果什么也没有, 琴彻底绝望了,在她的面前,是一副更加苍白的脸,还有一双无助迷离的眼 睛,那是枫痛苦无奈的形象。 就在这时,父亲先下手为强了,他几乎是把琴抢进了洞房,在新婚之 夜,狠狠地收拾了琴。 软弱无助的枫终于失去了琴,失去了他的初恋他绝望了迷惆了,最后 他只能选择死亡了,却没有死成。活转过来的枫,觉得活着还是件挺有意思 的事他不再寻死觅活了,只是他显得更加苍白,更加少言寡语了。 琴虽然生活在父亲身边,又怀上了孩子,但她仍然在怀念着自己的初 恋。 五 琴在用沉默和不情愿与父亲对抗着,她生下了林。在以后的生活中她 理所当然地成了林、晶、海的母亲。 正如父亲预感的那样,林果然是个儿子。林一落地,便嘹亮地大哭, 乐得父亲大着嗓门,冲所有的人高喊:我有儿子了!我石光荣也有儿子了! 哈哈,他妈的 伴随着林落地时的歌哭,著名的抗美接朝战争爆发了。 在没有战争的岁月里,父亲就像没有地种的农民那样无着无落,在父 亲进城后,这暂短的和平岁月里,如果没有母亲琴的出现,他将会憋疯的, 好在生理的饥渴和生活的愿望暂时填补了父亲生活的空白。现在,他老婆也 有了,儿子也有了,他现在啥都不怕了。于是,在一个月黑凤高的夜晚,他 率领三十二师雄壮有力地跨过了鸭绿江。 母亲生了林,在文工团里请了长假,她只能一心一意地坐她的月子了。 父亲的部队出师大捷,杀得美国鬼子抱头鼠窜,第一战役结束后,双 方都在调兵遣将,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拼杀。在这间隙中,父亲想起了母亲和 刚刚出生的林,此时此刻,他无比地思念远在沈阳城内的琴和林。这是他以 前从没有过的,从那以后,父亲有了对家的无限牵挂。有了牵挂便觉得有许 多话要对琴和儿子说,于是他唤来了小伍子。 他冲小伍子说:我要写信1 父亲说他要写信,并不是他要亲自写信,而是让小伍子替他写。在延 安学习时,父亲是学过一些文化的,在学文化方面,父亲天生有些愚笨,往 往是这耳朵听,那耳朵出了。他承认自己天生是打仗的料,对学文化并没有 什么兴趣。好在;在那个年代,对一位将军文化方面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 小伍子很快找来了纸笔,以前父亲有什么事要对上级汇报,都是父亲 口述,小伍于执笔。父亲就说:老婆、儿子你们好! 小伍子抬头看着父亲,建议道:师长,这么称呼不好吧了 父亲不满地道:我说啥你就写啥,别罗嗦! 于是小伍子就写。 父亲又说:离别二个多月了,真想死你们了!第一战打胜了,我一根 毛都没少,就是想你们哪! 小伍子边写边笑,又不敢大笑,就那么难受地忍着。 父亲不管小伍子笑不笑,仍一本正经地说:老婆你要把儿子给我带好, 要是儿子有半点差错,我不饶你! 父亲说到这就吸烟,红晕慢慢地在父亲粗糙的脸颊上扩散。他又想起 了和母亲的新婚岁月,此刻,他真的思念母亲了。 小伍子这时提醒道:师长,写完了么? 父亲挥了一下手,仍红着脸说:老婆,我真想你呀!等打败了美国鬼 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小伍子一脸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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