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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SHE

2018-01-17 42页 doc 105KB 16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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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SHE我爱你·SHE 我爱你?SHE 文/微凉 [一] 在离开余言的日子里,我总会从大学里偷偷地溜出来,然后绕过半个城,再回到我们曾一起度过了三年的校园看一看。 耸立在操场正中间的高大旗杆,永远是红旗飘扬。操场尽头那栋曾被我和余言当做乐园的小剧场,因为重新翻修而被粉刷了与记忆并不相符的鲜亮颜色。可是透过上面那扇拱形的琉璃窗,我分明听到当年悠扬而动人的小提琴声,穿过岁月的长河,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琴弓轻触琴弦的铮铮声响,仿佛一双温柔的大手慢慢抚摸过那些曾属于我们的记忆。 头顶的阳光依旧强烈,我仰着脸望向它们,那些明媚刺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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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SHE 我爱你?SHE 文/微凉 [一] 在离开余言的日子里,我总会从大学里偷偷地溜出来,然后绕过半个城,再回到我们曾一起度过了三年的校园看一看。 耸立在操场正中间的高大旗杆,永远是红旗飘扬。操场尽头那栋曾被我和余言当做乐园的小剧场,因为重新翻修而被粉刷了与记忆并不相符的鲜亮颜色。可是透过上面那扇拱形的琉璃窗,我分明听到当年悠扬而动人的小提琴声,穿过岁月的长河,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琴弓轻触琴弦的铮铮声响,仿佛一双温柔的大手慢慢抚摸过那些曾属于我们的记忆。 头顶的阳光依旧强烈,我仰着脸望向它们,那些明媚刺眼的光线,轻易地就穿过我遮盖在额前的手掌。那些与手纹一起交会在掌心里的,是否就是被叫做“时光”的线条, 而时光的那一边,就是余言。 其实,我和余言的相识,远在我们成为同学之前,不过,我已经无法确定他是否还记得我们那一次的短暂相遇。时间就像是一块橡皮,它有时候会把记忆慢慢擦掉,所以,就连我自己也已经无法清楚地肯定——也许,我们就像是几米的那本《向左走,向右走》的男女主人公一样,早在我们毫无意识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擦肩而过了生命里漫长的春与秋、夏与冬。 然而,无论如何,我所能记起的余言,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名字,都是由那一个金黄色秋天所展开的„„ 那一天据说是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许多有情人在那一天里选择约会表白,有的干脆结婚,开始新的人生历程。 一大早,我和妈妈就为了赶赴一场盛大的婚礼而准备。新郎的父亲是我爸爸的下级,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胖子,我们曾见过一面,在我之前的家里。 那时爸爸的职位还没有升到现在的位置,头发花白的胖子伯伯也还没有现在这么胖。有一天晚上,他提着一堆礼品,战战兢兢地敲开我家大门,随后被爸爸带进书房,很久都没有出来。 他临走的时候我已经睡眼惺忪,送他出门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对他说“爷爷再见”。爸爸笑着对我说:“别胡叫,你付伯伯可比我大不了几岁哦。” 我惊恐地抬起头,那个被我叫老了的付伯伯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叫什么都无所谓。”然后他伸手摸摸我的头说“丫头,再见了”,便转身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我不记得付伯伯的笑容里是否有难堪,只记得当他的脚步声在走廊渐渐远去后,爸爸立刻失去了笑意,转而怒气冲冲地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他大声喊道:“你真是个白痴~我的脸全被你丢光了~” 我吓得紧贴墙壁,不明白为什么连当事人都不在意的一声称谓却被爸爸看成是“丢脸”的大事,我的睡意早已了无踪影,我能做的似乎只有傻傻地捂着脸。妈妈听到声音从卧室奔出来,挺身护在我的身前,连拖鞋都忘记穿„„ 又是一场争吵,或者,连争吵都算不上。因为在爸爸的强势和霸道面前,妈妈除了紧紧地护住我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掉眼泪,而爸爸早就厌烦了这一切,他通常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狠话后便摔门离开。 我早已经想不起来我们一家三口是否曾有过欢愉轻松的日子,仿佛从我记事起,爸爸妈妈便 没有好好说过话,而家里仅有的宁静便是他们争吵过后——爸爸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妈妈胆战心惊地维系着这份安静,处处小心。这时候的我便躲在自己的房间,抱着洋娃娃自己跟自己说话。 我的声音被寂寞的墙壁反弹回来产生空洞的回音,怀里的洋娃娃们徒劳地睁着大眼睛望着我,一句话也不说,而我所有的心事和秘密永远都得不到回应,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我还是一个人。 [二] 孤独,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溜进了我内心深处的创口,仿佛一条暗影,随时会将我吞没。因此长大后的我格外怕黑,怕狭小的幽闭空间,怕没有人声、悄无声息,怕所有充满不安定因素的环境。 而那时爸妈的关系已经非常紧张,我和妈妈长期住在外婆家,很久都不回去。而爸爸,也只有在需要我们“一家人”出现的时候,才会提前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时间、地点,然后在约定好的那一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出现在大家面前。 那一天便是如此。我和妈妈一大早起床,洗脸、洗头发、换衣服,然后急匆匆地坐着公交车来到他说好的地方。当我们汗流浃背地到达的时候,他则早就坐在停靠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奥迪车里吹着空调。 当我拉开车门钻进去的时候,因为猛然遇到冷空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而他——我的爸爸,居然很嫌弃地别过了头,并顺手按开了车窗,将我可能散发出来的污浊的空气用手挥散出去。 我感觉我的眼睛里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涌了上来,双手也因为某种情绪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这时,坐在一旁的妈妈及时地将手放在了我的腿上。 我们三个人坐在车里,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那天的天气热得让人无法思考,车子沿街驰过,行道树连叶子都不颤抖一下。 司机在接近酒店的时候扭头提醒:“酒店就在前方。”爸爸的肩膀立刻耸起来,一副准备就绪的表情。这种下意识的身体准备就像是每逢课堂上老师抽检背课文,当我听到他喊出我的名字时,会不自觉地深呼吸一样。 我们很快就停在了酒店门前,车门被拉开,迎面扑来的除了烦闷、热辣的空气,还有新郎、新娘以及周围人蜂拥而至的虚假热情的夸张笑脸。 爸爸被围在中央,被簇拥着从酒店正门进入,每一个人见到他,都会用一种异常夸张的速度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伸出炙热的大手握住他的手,就像是地下工作者见到组织一般,双手用力地上下晃动着,并饱含尊敬地叫一声“姚市长”。 而爸爸也早已换上一脸的微笑,犹如一条入了水的鱼,游刃有余地应酬着每一位前来打招呼的人,态度自然而亲切。这时若有人问起身边的我和妈妈,他也会很自然地将视线对准我们,然后向询问的人介绍:“这是我的女儿,这位是我的太太。” 他的语气中,甚至会带着几分宠溺。 而对于这样突兀的转变,我并不会感到非常诧异,只是心里早已经分不清我们到底是一家人,还是扮演着一家人的演员。 而“爸爸”这个词,究竟是属于温暖和慈爱的褒义词,还是冷漠与疏离的贬义词, [三]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矛盾地相处着,而我对爸爸的感情也始终处于一种纠结的茫然中,并不是用简单的“喜欢”或者“讨厌”就能描述清楚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们隔着一条天堑巨壑,属于他的那一边是喧嚣热闹的,而属于我和妈妈的这边则是沉默肃穆的。我们就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而这种本不该出现在父女与夫妻间的隔阂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 记忆里,他那双对任何人都热情洋溢的大手似乎从未降临在我和妈妈的肩头,那张温暖和蔼的笑脸也从未出现在我和妈妈的面前。 一切都是假象,是浮躁而虚伪的面具。 无论是欢声还是笑语,无论是鲜花还是气球,就连门厅处耸立的新郎、新娘巨大的婚纱照片也是一样,完美精致得就像是韩国电影的宣传海报。而唯一的缺点就是,照片上的人和刚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活生生的人完全对不上号,这让人不由得在内心暗暗赞叹现在的PS与化妆技术真是巧夺天工。 后来我将这一切对余言说起的时候,他告诉我:“其实,生活就是一场PS,效果怎么样完全在于操作者。如果操作者愿意,可以把小胖P成蒙娜丽莎,也可以把蒙娜丽莎P成小胖,而结果在其他人眼中,也许只是一笑了之,可是对于操作者来说,都是付出了同样的时间和精力。那么,属于你的人生,它究竟想成为小胖,还是蒙娜丽莎,” 我始终记得他的眼神,平淡而热烈,就像是晴空之下的大海,表面上波澜不惊,内里却充满可以将人淹没溺毙的力量。 我望着他很久也说不出一个字,他便笑笑,俯下身子将手里的那把琴装进琴盒,然后用一种低得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轻轻说:“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心里的蒙娜丽莎。” 他的头顶乌黑,以至于窗外的阳光照在上面有一小圈明亮的光晕。 我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于是隔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他猛然抬起头,定定地看了我大概三秒钟,然后咧着嘴笑道:“没有啦,快走,再晚校门就要锁了。” 我便傻兮兮地“嗯”一声,跟着他离开,而之前无论是那段饱含哲理的话又或是那句含蓄的暗示,统统被我抛在了脑后。 所以,很多年后,当我们分开,当我再一次安静地回想着我和余言的点点滴滴,我忽然发现,其实我早已经错过许多。 同样,当命运第一次将我和余言推到一起的时候,我依然懵懂无知,只觉得嘈杂的婚礼现场索然无味,叛逆的内心深处甚至夹杂着嘲讽与无奈,对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无趣而虚假,一心只盼望着快点开席,好让我填饱肚子离开这里。 所以,当我和妈妈在被安排好的位置上坐定后,我就开始专心对付起面前的果汁。 忽然之间,整个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 婚礼开始了。 司仪穿着银色的礼服从舞台的一侧走出来,明亮的追光笼罩在她的身上,仿佛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我偷眼朝红毯尽头等候着的新娘望过去,心想,她今天最大的失误除了眼影太过浓烈以外,大概就是请了一位比自己还漂亮的司仪。 这时候《婚礼进行曲》已经响起来了,新郎牵着新娘的手沿着红地毯一直往前走,花童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两旁的人从上而下地撒着花瓣„„所有程序都是千篇一律,和我之前参加过的婚礼没有两样,就连台上主持人说的话都像是出自一个人之口,毫无创意。 只有新郎的父母在露面的时候让大家哄然大笑——他们被宾客用眉笔和口红在脸上涂抹得花花绿绿的,头上戴着纸帽子,脖子上挂着大牌子,上面写着“我要抱孙子”之类搞笑的话。 我跟着大家一起站起来,起了哄、拍了手,想象着如果是爸爸这样被恶搞了,那会是怎样滑稽的事情。想着他平时衣冠楚楚的模样,我竟有些期待他过一会儿的致辞了。 可是,当爸爸真的站在台上的时候,我又觉得这一切都变得没有意思。他当着大家的面说着百年好合、同心同德,可是他在家里,却对我和妈妈吹胡子瞪眼睛的,真是很讽刺。 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便不舒服起来,再抬眼看看身边的妈妈,她还是老样子,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整个人就像是裹在层层的白雾之中,看不清内里是否有汹涌澎湃的变化。 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像是被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快要喘不上气来,我几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我拉了拉妈妈的衣袖,低声对她说要去厕所,她立刻瞥了一眼台上慷慨激昂的爸爸,慎重而小心地对我说:“快去快回。” “知道了。” 我站起来,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爸爸致辞结束了,也没有听到司仪在台上说了什么。然而,就在我一伸手就能触及大厅的旋转玻璃门的时候,一阵悠扬的琴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我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好奇心驱使我转过了身体,一个男孩正站在台上,侧头拉琴。 大厅里一直吵吵嚷嚷的人群并没有因此而立刻安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嘈杂,就像是较着劲地要把这婉转的琴声拼命压下去一样。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一瞬间轰然爆发,服务员端着杯子匆匆忙忙地添茶斟水,传菜员端着盘子在人群的缝隙中游走,新娘提着繁重的裙摆在一群伴娘的扶持下去更换礼服,新郎因为热而脱掉西装外套,四处寻找勤务兵似的伴郎,宾客们则开始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地吃喝起来,整个大厅乱如末世。 只有那个男孩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充耳不闻地继续拉着他的琴,他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就好像一片无垠的草地上忽然生长出一朵迎风摇曳的郁金香。 他修长的身材、轻合的眉眼、前额软软的额发、微侧而白皙的脖颈、细长却有力的手指„„这一切汇集在一起只有两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优秀”。就像是言情小说里那些烂俗的描述:宛如王子般的少年。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内心灰色阴暗,压根儿就非常腻歪这样的戏码:热闹的场合、喜庆的气氛、优秀的少年,再加上卖弄的才艺。 就好像学校里的各种活动,班上总有几个特别活跃的女生,为了显摆自己而张罗着让大家填报什么才艺表演,作为第多少届不知是什么由头的晚会或活动的献礼——而实际上,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出头露脸。 每逢这个时候,我总是默默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着闹成一锅粥的教室,就好像今天,我冷眼看着台上的一切一样。 更何况,那个时候的我对于音乐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学校音乐课上“哆唻咪”的发声练习,以及MP3里烂大街的流行歌曲上,对于小提琴这样高雅的乐器还真是欣赏力欠奉,所以也并未感受到他的琴艺高超以及所谓的音乐魅力。 因此,言情小说接下来的发展也并不适合我——没有什么心动,也没有什么一见钟情,有的,只有嘴角微微弯起的冷笑和嘲讽。 可是„„ 当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滑过站在台下仅有的一位听众的时候,我便再也移动不了我的视线了—— 那是一个和我爸爸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瘦长的身体,微卷的头发,穿一件天青色衬衫,西裤的中缝烫得笔直,浑身上下散发着书卷气。 他此刻正轻合着眼,头随着音乐声有节奏地晃动着,手掌也不自禁地在每一个重拍落下的时候轻拍一下,仿佛拉琴的并不是台上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而是台下的他。 当男孩结束了自己的曲子之后,他第一时间回馈了自己的掌声。男孩咧着嘴笑着轻快地跳下台,将手里的琴递给他,他的手自然地抚摸着男孩的头顶,嘴里低声地说着什么,同时手指也弯曲起来,给了男孩一个大拇指。 那一刻,我清楚地在他脸上看到了“骄傲”两个字,它们仿佛闪着金光,遏制不住地从他的眉眼间冲出来——而这,是我从未在自己爸爸的脸上看到过的荣耀。 [四] 从小到大,我并不是出众的孩子,我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头发又细又黄,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丁点可以闪光的地方。小学六年、初中三年,我的学习成绩不好也不坏,永远徘徊在班里的十五名上下,是每一个班级里最普通而平凡,也最容易被淹没的那一个。 也许,这样的我在一般的家庭里,还可以勉强被称为“稳定”,可是在我的家庭里,在我爸爸的眼睛里,姚建章的女儿注定不能平凡。所以,从小到大,他投向我的目光中除了轻蔑,只有冷漠。 我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可努力的结果往往需要一段长时间的过程,而我的爸爸往往没有这份时间和耐心去守候结果,所以他通常在我才下定决心努力的下一秒,便用“废物”、“白痴”、“真想不明白你是不是我姚建章的女儿”、“你这个笨蛋”这样的词语彻底摧毁我想要为之努力的动力。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甚至,就连隔壁王叔叔的儿子比我都更能得到他的宠爱。 我静静地站在门前望着他们,那一刻,我被深深地打动了。我内心的羡慕和渴望被完全激发出来,我从未这样强烈地希望自己不是什么市长的女儿,而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这时男孩的目光似乎朝这边投射过来,我不想让他发现我羡慕的情绪,于是匆匆别过头。 付伯伯远远地冲着我走来,笑着摸着我的头说:“丫头,你在这里啊,你爸爸到处找你呢。” 一听到爸爸在找我,我的心立刻慌乱了,连忙跑回妈妈的身边。这时候爸爸已经坐在座位上,见我回来,抬起眼睛扫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我仍然感觉到了一阵冷意。 妈妈拉过我,低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你爸爸刚才到处找你,新郎新娘马上就要来敬酒了。” 我屏气坐在位置上,连眼皮都不敢动一下。 这时新娘已经换掉了婚纱,穿着一身中国红的旗袍和新郎一起走过来。她是个五官精致的女子,身材高挑纤长,一看就不是本地的女孩。 他们径直走到爸爸身边,恭敬地端着酒,一桌子的人都站起来,我趁机躲在人群外面。这时候,我的肩膀被人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我回过头,正是刚才在台上拉小提琴的那个男孩,他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你别想了,你们是不可能的,收了你那份心吧,不要再伤心了。”他莫名其妙地对我说。 我看着他那张与新娘相似的精致脸孔,大概意识到他想要表达什么。怎么,他以为我是来闹场子的吗, 我冷笑着说:“你是脑缺钙啊还是脑缺氧啊,莫名其妙地跑来说这样的话,你认识我吗,”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他想了想,然后问我:“你认识新郎吧,” “不认识。”我毫不客气地说。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带着这么重的怨恨来参加婚礼,我还以为是新娘抢走了你的新郎呢。” 我看着他,沉默了。一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将所有的想法和感觉都压抑在内心深处,不对 任何人表露,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哪怕是在爸爸打我的时候,我也努力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而爸爸会在终于感到疲惫后,无奈而不屑地扔掉手里的东西,骂我“跟个木头一样”~ 就是这样木头的我,却被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孩,轻易地看穿了情绪。 我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为情,然后挠了挠头发对我说:“我是开玩笑的,你千万别生气啊。” 可是,哪有人像他这样,用这么严肃认真的神情来说笑,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就在这时,他忽然转身倒了杯果汁递到我面前说:“给你的,开心一点啊。” 他的眼神真挚得令人不忍拒绝,我接了过来。他的嘴角灿烂地向两边翘起,那一刻他对陌生人的真诚和毫不戒备,让我不由得起了一丝戏谑之心。于是,我歪着头看着手里的果汁对他说:“喂,不会有毒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赌气似的拿起饮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昂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然后看着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天上的星辰。 那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瞳人漆黑,就像是一口深井,将我牢牢地吸引进去。 我的脸红了。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转身跑了,身后并没有跟随而来的脚步声。 我的心在那一刻慢慢地沉静下去,我们就像是两条相交而过的直线,匆匆一遇而又匆匆分别,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没有来得及说。 我仓皇地停住脚步,转身去寻找刚才的男孩,他却已经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那天婚礼结束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小雨,细雨蒙蒙,就像是忽然而至的一场烟雾,如梦如幻。 我独自站在酒店的花园中,不知道自己该继续停留在这梦境般安静的花园里,还是该返回那喧嚣嘈杂的真实世界里。 这时候,妈妈寻找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急促而焦虑。 命运,似乎总是不能由我们自己来选择,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就像是流水一样将我们推向不可预知的前方。而我,甚至来不及去思索生活的意义,只能盲目地踏上它驰往颠簸的人生旅程。 [一] 两年以后我初中毕业,毕业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随着妈妈,离开这座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南方城市。 长途火车上,妈妈坐在我的对面,拉过我的手说:“姚姚,从今往后,我们母女就要相依为命了。” 她望向我的眼神很凝重,像是在宣告一件意义非凡的重大事件,我陡然间感受到它落下来压在我肩膀上的重量。 那一刻,我内心沉重,可表面却异常冷静。我看着她问道:“那他呢,” 妈妈没说话,只是将眼神轻轻地挪移到窗外,隔了很久,她才悠悠地叹了口气:“你妈妈没本事,没法替你留住爸爸„„” 然后是她的抽泣声,一声接一声,很轻,可是我看见她侧着的脸颊不断地滑下透明的珠子,很重。 那时是七月,闷热而聒噪的七月,爸爸和妈妈在经历了最后一段漫长而持续的冷战之后,终于决定分开。 妈妈带着我远走他乡,而爸爸,则留下来和另一个女人继续他们更美好的生活。而这一切,妈妈都瞒着我。 她大概是觉得我还太小,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又或者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有必要和我说。 然而,我却早已经知道了一切。 在和妈妈长期居住在外婆家里的那段时期,我已经在外婆看我时流露出的忧伤和怜悯中,隐约意识到这一天的到来。 而更确切的肯定则是在半年前的某个傍晚,我发现有一本练习册落在爸爸的房子里后,不得不乘坐公交车由南至北地穿过整个城市,来到曾经的“家”的门口,而手里的那把钥匙却怎么也打不开我家的门。 敲了很久的门后爸爸才把门打开,看见我后,他一脸警惕地问道:“有什么事,” 当我说明来意后,他仍然没有将房门彻底打开,而是隔着一道缝不耐烦地说“等着”,然后合上门转身进去。 这时候门内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似乎在问是谁,爸爸潦草地解释后再一次打开了房门。我抻着脖子顺着门缝往里看去,一个身披浴袍的年轻女孩从他身后闪过去。 等我再要看仔细的时候,爸爸把练习册递出来,然后粗声粗气地说:“看什么看,赶紧走~” 门应声合上。 我拿着练习册呆立在门口很久,爸爸和那女人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他们贴靠在一起,姿态亲密。 我隐约记起在这之前我其实已经见过这个女人。那天是某个周末的下午,我和同学一起去书店买书,出门的时候同学指着路边停靠的黑色奥迪对我说:“姚陈,那不是你爸爸的车吗,” 我朝车牌看过去——果然是的。就在我准备穿过马路过去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从旁边的便利店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身材高挑纤瘦,一头栗色的大鬈发披在肩上,脸上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因而看不清五官。可是在红色镜片的映衬下,她的一张脸显得格外细小白皙。 她从便利店出来,径直走向了爸爸的车,然后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子绝尘而去。车窗自始至终也没有放下来,因此我不能确定爸爸是否就坐在里面。 同学用手肘捅了捅我,问道:“那女人是谁,” “不知道。”我摇摇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妈妈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淡淡地说:“是你爸爸的同事。” “爸爸的同事有那么妖艳的吗,”我一边回想着她妖娆的披肩鬈发,一边好奇地问。 “小孩子只管多吃饭,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外婆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我的碗里,然后敲了敲碗边提醒道。 我立刻埋下头使劲往嘴里扒饭。 这件事很快被我忘在脑后,要不是因为手里的练习册,我压根儿也不会再想起来。 从爸爸那里回来的路上,我一直犹豫着这一次到底是说还是不说。晚上的公交车内乘客很少,加上我也不过零星几个人,分散在车厢的各个角落。售票员没精打采地坐在第一排数着票款, 晚归的疲惫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唯有我清醒异常,看着眼前的光线一点一点地变弱,最终被裹紧在严密的黑暗之中。 后来我决定还是绝口不提这件事,倒不是怕惹妈妈和外婆伤心,只是因为我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已经习惯了要三缄其口——就好像外婆和妈妈常常在我耳边念叨的“除了学习你什么都不要想”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即使妈妈对我说我们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别处生活学习的时候,我也没有多问一句。就这样,在清楚与恍惚之间,我被妈妈带上了火车——据说临行前爸爸曾大发慈悲地要给我们订飞机票,却被妈妈一口拒绝了。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总在这种小事上意气用事,为难自己也为难我;而在爸爸冷落我们、背叛我们,甚至遗弃我们这样的大事上,软弱无能,甚至委曲求全。她就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唯一能做的除了退让,还是退让。 七月,暑期的列车上人满为患,红蓝条相间的编织袋堵住了每一个通道口,过道上的人前半夜还站着,后半夜全躺倒了。中途,我起身去上厕所,踩到了一个人的头发,却并没有被他察觉。 厕所的门上始终亮着红色的牌子,标志着里面有人,可是我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出来,最后还是旁边窝着的一个老太太看我实在憋不住才好心对我说:“姑娘,你使劲敲敲,里面的人估计是睡着了。” 有人也能在这么臭的厕所里睡着,我不可思议地加重力气拍打着门,好一会儿后红色的牌子翻了下来。 门开了,一个乡下妇女抱着孩子钻出来,睡眼惺忪地嘟囔着,满脸的不高兴。我来不及和她理论就飞快地钻进厕所。 等我解决完才发现,狭窄的洗手台上完全被她的东西占满,婴儿的奶瓶、尿片、倒了毛的牙刷、几毛钱一袋的面霜,还有一个耷拉在洗漱台边缘,即将掉到地上的硕大的塑料袋。 我用手把袋子往上面推了推,又看见袋子里面有被撕得乱七八糟的卷纸、几袋便宜的方便面、分不清什么颜色的毛巾、一只橙色的婴儿鞋,还有一把胡乱塞进去的毛钞——一个劣质而困窘的家庭就这样被清晰地放大,凸显在这个狭小肮脏的地方。 那是第一次,我的心底深处涌现出我对整个人世最初的悲怆。 等到回到铺位,我便知道这一路一定要少喝水、少吃东西,以此来减少去厕所的次数。而整个车厢内弥漫的浓重的脚臭味和汗水味,以及时不时飘过来的各种方便面的味道,却是在几天后也无法从身上轻易挥散的。 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终于到站。出站台的时候,我的一只手紧紧地牵着妈妈的衣角,另一只手用来拎颇有分量的行李袋,我小心翼翼地躲闪着迎面横冲上来的人,也时不时被擦肩而过的民工扛着的大包小包撞得东倒西歪„„ 妈妈在这艰难的行进中忽然开口:“我们一定要在这里扎下根来。一定要~” 我抬起头,看到妈妈的脸上有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狠劲。 我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鲜明生动的表情。从小到大,妈妈似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副委委屈屈的神情,好像所有人都是欠她的,都在对不起她一样,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让她立刻哭出来,类似这样的倔犟和坚定,我还真是头一回在她身上看到。 那一刻我很想对她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茫然地点点头,继续跟着她跻身于这庞大的人群里。只是,我的心底有个信念清晰地浮现出来—— 必须要努力,我绝对不能被这庞大的人群所淹没。 [二] 也许就是因为抱着这样“功利”的心态,我在新的学校里,一开始并不是很受欢迎,甚至,曾一度遭到班级里所有女生的敌对。 而新的学校距离我们租的房子大概有一站路的距离。学校里大多数的学生都是从初中部直升到高中部的,所以即使之前大家没有在一个班级,彼此也会看着眼熟。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出现,更像是猛然闯进别人家庭里的陌生人,带着唐突、隔阂、疏离的气息。 开学的第一天,大家的位置都是自由组合,其他人很快就找到认识的人成为同桌,嘻嘻哈哈地和周围的人打成了一片。只有我被这种融洽的气氛孤立出来,在一旁拎着书包站了很久才拣了最后排一个被空出来的位置坐下。 这个时候的热闹和融洽映衬出了我的孤独和怪异,所有投向我的眼光里都充满了审视和戒备。而我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善于主动和别人交际的,因此我不能很快地结交到新朋友,不能在课间休息时间挽着同学的胳膊一起去卫生间、一起去买零食、一起去上课间操„„ 我一个人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看不见尽头的操场发呆,那种无助的不安全感和孤独感,就像是没有边界的大海,将我紧紧地席卷在其中。 那时候,没有人比我更渴望拥有明了的、直线般的人生——站在开始的起点就能一眼看到终点,中途不要有波折和崎岖的小路,哪怕是通往罗马的捷径——不要有意外,不要有太多的未知和不可确定性,也不要有变化。 我对外界一切无法预料的改变的恐惧,就像是若干年后那部《海上钢琴师》里那个才华横溢的1990——在他就要踏上陆地的那一刻,他选择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继续回到那没有未来的船舱里。 在看到电影里1990的那个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高中时期的自己,在那个无限蔓延的城市里,我什么都有,可是唯独没有尽头。 初入新环境产生的孤独和不被认同感,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我才能在时隔两年以后,当我再一次与当初那个站在台上拉琴的男孩相遇时,便迫切地想要将自己和他紧紧地靠拢在一起。 那种渴望依靠和依附的仓皇,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 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余言,是在高一的运动会上。 这样热闹的日子,也许在别的学生眼里无疑是假日,可以不用早起、不用上课、不用做作业,更没有让人头疼的提问和考试,每个人只要准备好零食和饮料就可以了。 对于我,这样的日子却是比平时上课还要难挨——没有了按部就班的学习来填塞校园生活,突然空闲出来的无聊时光就会被无端端地放大。满操场都是牵着、挽着的一对对、一群群的人,不管是上厕所还是去小卖部买雪糕,女孩子们总是能一呼百应。而我,无论干什么都只是一个人。 运动会的那三天,在各个班级拉着横幅、竖着旗帜的队伍里,我就像是一个异类,独自坐在一旁。耳机里播放的音乐一遍一遍地循环,到最后已经有让我想吐的感觉,连音乐声也掩盖不了的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和女孩子们的尖叫声、欢笑声,更让我如坐针毡。 周围的同学们都凑在一起打扑克,鼻子、脸颊上贴满了长长的白纸条,不管男生女生都不会觉得这样很难看,反而会因此而沾沾自喜。 那个时候,白纸条的数目就代表着受欢迎的程度,所以当他们每一次经过脸颊上干干净净的我时,总会带着某种特别的情绪,将目光轻轻地从我的脸上滑过去。 那是比当日的阳光还要灼热刺痛的抽痛感,而我总会难为情地低下头,想要把自己深深地埋在孤单的膝盖中间。 于是我努力地想要为别人做些什么,以此来换得他们的认可。也许这种意愿表现得太过明显,班上的同学也渐渐地开始习惯指派我做些什么。 当时班里有个女生叫吕婉,人长得很甜美,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是那种无论被放在哪 个环境下,都可以称为美女的类型。因为她小时候学过芭蕾和书法,初中升高中的成绩也不错,所以一进入高中她就被老师任命为文体委员。 这样的女生通常是年级里的焦点,每次我们上体育课的时候,总有别的班级的男生冲她吹口哨起哄。她的课本和抽屉里不期而至的各种卡片和零食,以及包装精美的缠着各色丝带的小礼物也是层出不穷,而女生们则乐此不疲地模仿着她的穿着和使用的文具。而她自己也非常清楚,所以每隔几天她总能将更新奇、更精致的物品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所以当吕婉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姚陈,你能帮我去买一瓶可乐吗,”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了,我接过钱转身就跑的时候,内心里甚至有沾沾自喜的小虚荣。 而当我将可乐买回来的时候,她正因为一把牌打输了,旁边的女生往她脸上贴白纸条。她不停地向两旁躲闪着,阳光下,她的笑脸格外灿烂,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周围的人用胳膊压住她,她挣扎不了,只好仰着脸。这时候她看见我,于是趁机跳起来:“买来了吗,”她问道。 “嗯。”我将可乐递过去,她伸手来接,可是在她手指触及瓶体的时候,她原本开心的脸一下变了。 “我要的是百事可乐,你怎么拿可口可乐给我,”她叫起来。 “对不起。”我立刻回答,“我去给你换~” “不用了~”她并没有过多地苛责我,而是以此为借口回头对一起玩扑克的人说,“你们等下我啊,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立刻溜了。 而剩下的人手里还握着没有贴完的白纸条,于是大家不得不扫兴地将白纸条扔掉。 游戏被暂停了,大家等了好久吕婉也没有回来,人群里逐渐发出对我的抱怨声,其中一个叫苏宇楠的男生大声地说了一句:“真笨,买个东西都能买错,真不知道是不是猪变的。” 所有人立刻看着我笑起来。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脸颊仍然不听话地慢慢变红。 那一刻我开始明白什么叫做事与愿违。在我和妈妈第一天踏进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曾那么慎重而坚定地许下的心愿,却在我进入学校的那一天开始变成一个可笑的戏言。我越是渴望被肯定,却越是不被人认同;我越是努力融入现在的环境,却越是遭到排斥;我越是希望不再孤单,却越是因为周围的人而倍感孤独。 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当爸爸妈妈生气的时候,我一个人对着那些洋娃娃讲话。而一切都没有改变,它们依旧不会回应我,而我也依旧得不到安慰。 那天我来不及等到所有的比赛项目结束,就早早回了家。 我原本就是那么无关紧要的角色,那么留下来不留下来,又有什么区别, 我拎着板凳走在校园的路上,身后不时传来的加油声和呐喊声就像是巨浪,将我推向越来越远的海岸。我知道自己也许永远无法进入属于他们的热闹快乐的世界,只能孤孤单单地待在属于自己的岛屿上。 我回到家后,妈妈还没有下班回来。 那时候她刚在这个城市里找了一份会计的工作,每天晚上要加班到很晚,薪水却少得可怜。她回到家里已经是疲惫不堪,却还常常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拖着满是倦怠的腔调叮嘱道:“姚姚,你要好好努力,将来好好为妈妈争一口气。” 虽然我并不明白她用我的“争气”来刺激爸爸,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说,他们分开以后,我就不再是爸爸的女儿了吗,但大多数时候,我还是闭口不言,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一点,更低一点„„好像面前的书本里真的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 所以在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想得更多的,其实是如何努力用功才能做一个让妈妈满意的好女儿。 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命运却让我和余言再一次相遇。就好像是一辆车,在好端端的行驶 中,无缘无故地偏离了自己的轨道,忽然就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开去了„„ [三] 那天回到家后,我照例坐在写字台前复习。三天的运动会很快就会过去,随之而来的还是以考试成绩为标准,衡量一个学生是否努力的学习生活。所以,如果我想要在高中这个舞台上获得别人的尊重,那么,成绩才是唯一的武器。 可是,想归想,我把物理书拿出来翻了没两页,那些抛物线啊牛顿定律啊就弄得我头昏眼花、昏昏欲睡。我揉了揉眼睛,转身把MP3从书包里拿出来,选了一首比较振奋精神的歌,把耳机塞进耳朵里。 然而,就在我刚把耳机戴好的时候,妈妈忽然开门进来,而且连拖鞋都没有换就直冲进小屋。 我来不及将耳机拿下来,妈妈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妈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紧张地站了起来,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的时间比平时妈妈下班的时间早了三个小时。 “我要是不早点回来,还不知道你都背着我在干些什么~”妈妈不动声色地冷笑道。 “我刚从学校回来,正准备看书呢,没想到„„”看着妈妈的目光从我的耳边滑过,我下意识地用手拨了一下头发,想将耳机藏进头发里不被发现。 “没想到我会回来是吧,哼,我自己也没想到~要不是你们李老师打电话给我,说晚上点名你不在,问别的同学都说没看见你,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胆子居然大到敢旷课躲在家里悠闲地听歌~” 她一把从我耳朵上把耳机扯了下来,然后连带着MP3一起狠狠扔在写字台上。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带倒了桌上的笔筒,MP3的表面立刻被弹出来的美工刀划出一道长长的印子。 “妈妈~”我心疼地连忙拿起MP3,有些埋怨地抬起头,“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哪里旷课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两天学校举行运动会„„” “运动会在家里举行是吗,举行运动会就可以不去学校了,运动会就是让你不学习、放松自己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借口,”妈妈毫不客气地打断我,她一伸手,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言情小说、流行歌曲、明星贴纸„„这是什么,”她弯下腰从里面捡出一本上了锁的硬皮笔记本,上下左右地检查着,然后一摊手,“钥匙呢,给我~” “妈妈~”我跺着脚,“这是我的日记。” “日记怎么了,你是我女儿,我是你妈,我有权监督你的一言一行~” “偷看别人日记是犯法的~”我叫道。 “犯法,犯哪门子的法,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今天就是要看。等我看完了,你爱到哪儿告我就到哪儿告我去~”妈妈蛮不讲理地说,“别磨蹭,快把钥匙给我~” “我没有~丢了~”我也犯了轴,昂着头说。 “丢了,哼,你不给我我也有办法~”妈妈在屋里四处转悠,不是拉柜子抽屉就是开柜子门,所有的动作力度都非常大,几乎所到之处都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她那种劲头,就像是要把整个房子给拆了。 后来,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把十字螺丝刀,拎在手里转身就向我冲过来,我一把从桌子上抢过日记本,紧紧地背在身后。 “给我~”妈妈说。 “不给。”我说。 “给我~” “不给~” 我们彼此僵持着,谁也不肯妥协。时钟在屋子里静静地走着,滴滴答答地提醒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妈妈的手微微地颤抖着,而我紧捏着日记本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终于,十字螺丝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妈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抹眼泪:“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为了谁这么辛苦啊,每天加班加到半夜三更,回家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一到月底结账的时候,打字打得手指都伸不直,站起来头晕眼花的„„我为了什么,我还不是想多赚点钱能让你生活好一点吗,你怎么就这么不理解妈妈的心啊„„” “我没有不理解你„„”我刚说了这一句就觉得说不下去了,心里的委屈像海水一样蔓延开来,将我淹没。 “我也不要求你能理解我,只求你别气我就行。你看看你现在对我的态度都成什么样了,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你爸爸在,就没有人能管住你了,” 妈妈的眼泪越来越多,好像永远也擦不完,她的眼睛通红,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可是,我却觉得脑袋里轰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炸得我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姚陈啊,我看你现在都忘了,当初姚建章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怎么对妈妈的你也都忘了是不是,”她哭得几乎语不成声,整个人伏在椅背上抽泣起来。 而我的内疚感却在她提及爸爸名字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了。 这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在离开爸爸的日子里,无论是在外婆家,还是在这里,只要一生气,她总会把话题绕到爸爸的身上。以前在外婆家的时候,还有外婆会踮着脚跑过来劝一劝,可是现在,我只能徒劳地站在这里,听着她不住地数落着、埋怨着、哭泣着,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些老掉牙的话:“你要争气啊,争气啊„„” 每一次,每一次都会是这样,从没有过例外。刚开始我真的会内疚、会自责、会反省,可是,时间长了,我只剩下厌烦和疲倦,就像是当初爸爸在妈妈无休止的眼泪中,徒劳地摔门、离开。 她的话就像是一遍一遍循环播放的音乐,可再好听的声音和歌曲也早已经在不断的播放中变了味—— “姚姚啊,妈妈为了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房子没了、亲人也没了,背井离乡„„如果你还要让妈妈伤心,那妈妈真是„„”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手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里。 这些话早已印刻在我的心里,什么“妈妈真是活不下去了”啊,什么“妈妈这辈子就这样了”啊,什么“妈妈再没什么指望了,只能靠你了”啊„„这些重复了上千遍、上万遍的话仍然被她颠过来、倒过去地说。 我抬起头看着她,坐在椅子上的她是那么单薄而瘦弱,灰蓝色的公司制服皱皱巴巴地套在身上,她看上去是那么寒酸而窘迫。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她很可怜。一个女人,才不过四十出头,却已经泯灭了所有的希望。可是,至于吗,值得吗,就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便把人生所有可能的门都关闭。她不过就是离了一 次婚,为什么却弄得自己像失了性命一样, 书桌上的灯光寂寂地燃着,照着她的脸格外苍白。同年龄的女人比起她可能要年轻一些,可是她也没有自己说的那样不堪入目,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絮叨的老妇人, “就听妈妈的话吧,好好学习好不好,什么都不要想,将来考个好大学,出国念研究生、读博士„„活出个人样给姚建章看一看,给那个女人看一看,告诉他们,我的孩子照样能出人 头地、能光宗耀祖。就算妈妈求你了,好不好,妈妈的这辈子算是完了,如果你也要这样混下去,那我就„„” “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接过妈妈的话茬冷冷地说道。 妈妈惊讶地抬起头,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有来得及流下来,她整个人看上去又伤心又脆弱。 如果是在平时,我即使再厌烦也一定会按捺住,强迫自己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边,对她说:“妈妈,我错了,对不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再也不想说了。 “姚陈„„” 我捂住耳朵,大叫起来:“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了,不要再说这些了~” 那一瞬间,我内心深处的委屈和压抑忽然爆发,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蜂拥着倾泻而出。 我终于忍不住,转身冲出了房门。 [四] 门在身后发出巨大的响声,却没有惊醒沉睡中的黑暗,楼道里新换不久的声控灯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坏了,我一步一步地下楼,面前是漆黑的一片。 每一层楼梯间的那方小窗外,正炸开一道又一道蓝色的闪电,就像是在黑暗处藏匿的猛兽,忽然睁开它冰冷的双眼。 妈妈在身后叫着我的名字,我充耳不闻,只管没头没脑地往前跑。世界虽没有尽头,我也无法停止,最终什么地方才是我停靠的避风港湾,我并没有方向。 空气里的水分和汗液混合着黏在我的身上,苍蓝色的光芒一下接着一下,树梢仿佛被人点了穴位,静止不动。 我知道,很快便会有一场大暴雨降临。 我们总是会在夏季的尾梢开始厌倦阳光的直白和肆虐,期待一场大雨来冲刷余下的燥热,却忘记秋天之后它将越行越远,最终由漫长的风雪来替代这最后的明媚和温暖。可是我们并不会因此而惶恐,因为我们知道几个月之后,便又会迎来阳光——这便是属于时光的轨迹。 然而,如果人生也能如此,可以明确地知道下一步该迈向什么地方,那该有多好。 雨水很快一滴一滴地砸落下来,最后变成了劲道迅猛的水流,顺着头发流进眼睛里,我伸手在脸上抹一把雨水。就在这个时候,马路边突然过来一个男孩子,他骑着车急冲过来。 “让开~让开~” 他的喊声几乎被大雨吞噬,我来不及停下自己的脚步,前进的惯性驱动着身体向车子撞了上去。 结果,我们两个同时跌倒在大雨中。 我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可膝盖疼得要命。我低头看过去,沾满泥水的膝盖被蹭掉了一大块皮,正缓慢地往外渗着血,可下一秒,血渍就被这瓢泼大雨冲掉了。 骑车的男孩彻底躺倒在雨水中,白衬衣湿漉漉地贴在胸背上,一条腿被车子的横梁压住。可是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扶起车子,而是径直扑向甩落在一旁的盒子,宝贝似的将它抱在怀里。 “你怎么这样啊~”他转过头来责备我,却在看见我流血的膝盖后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你受伤了„„”他抱着那个盒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伸出手,“我扶你站起来,你看看还能不能走路。” 他的手横在我的面前,脸孔隐藏在雨夜中看不清楚,被雨打湿的头发遮盖住了眼睛,可是,却遮盖不住他语气中的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就抽动了。一直以来在学校所积压的委屈和埋怨,以及对 父母的抱怨和无奈,就像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因为之前持续高温的累积,在明蓝色闪电劈开的裂口中,终于得以肆意地宣泄。 而我突如其来的哭泣让面前的男孩吓了一跳,他傻傻地站立在瓢泼大雨之中手足无措。 终于,在寻找不到可以制止这场莫名而澎湃的泪水的后,他慢慢地打开手里的琴盒,笨拙地试图用另外一种语言来替代所有的安慰。 那是他第一次用琴声来告诉我,他想给予我的所有温暖和关切,突然语言在那一刻变得苍白无力,只有婉转悠扬的旋律才夹裹着能够穿越岁月长河的力量,将这个瞬间永远地锁在我内心某个狭小而静止的空间。 那里面没有争吵,没有排挤,没有无休止的压力和沉重的期望,我所能感受的只有安静和放松,以及可以依靠的安定。 隔着迷蒙的雨线,我看见他细长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有节奏地滑动着,激起琴板上集结的雨水,荡出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隆隆的雷声不断从头顶滚过,在我面前,英俊的男孩举着琴贴靠在脖颈的画面,与转腾跳跃的琴声混合着雨声,最终勾勒出关于这个夏末最沉重而隐晦的记忆。 [一] 我在琴声中慢慢地止住了眼泪,在夹杂着感激和难为情的情绪里接过他再一次伸出来的手。皮肤相触时刹那的温差,也一并锁进了我的回忆里。 那晚,他坚持要送我回家。他将我扶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又脱下外套让我撑挡在头顶,一路慢慢地推着我往前走。 我看着他溻在脊背上的白衬衣下,露出鱼脊一样节节分明的脊椎,挺拔而坚硬。他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紧贴住头皮,却在他偶尔一回头的时候,散落一粒一粒透明的水珠。 而那个刚刚给予了我安慰的小提琴,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我的腿上。 “你不是本地人吧,”他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然而在半天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后,他又笑着补充道,“其实一听就知道了,你的语气里有南方女孩那种软软的感觉,不像是我们,一开口硬邦邦的能砸死人。” “嗯。我才和妈妈搬过来没多久。”我慢慢地开口,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表姐前年嫁到杭州去了,结婚的时候我和爸爸去参加了,顺便在那儿旅游了一趟。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得一点也没有错。那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人杰地灵,可惜的是,我完全听不懂那里的人在说些什么。”他说话的语气非常温柔,语速也很慢,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性格温和的男孩子。 “我就是杭州人。”我微笑道。不知道是不是故乡这个话题让我放松了对陌生人的戒备,我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我就住在北山路那边。” “是不是再往前就是西湖隧道,西湖隧道过去就是西湖大道,”他笑起来,“怪不得你气质这么好,原来和白娘子是一个地儿的~”他回过头,笑着对我说。 黑夜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让人忍不住就要相信他善意的恭维。只是当时的我还 尚未习惯来自陌生人的这种夸赞,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以无聊的玩笑来应对:“怎么,我长得很像蛇妖吗,” 他在愣了片刻后,忽然“扑哧”笑了出来。 就是这样一问一答艰涩而缓慢的聊天里,我知道了男孩的名字叫“余言”,居住的地方也仅仅与我隔着一条马路。至于“两个人的学校都在一中,同是一届的高一新生”,以及“物理老师是同一位老师”这些琐事,在出门逛一圈也许会碰到至少三个熟人的城市里,也不算什么让人特别惊讶的巧合。所以,所谓“缘分”之类的在文艺片里常见的词汇,当时我们谁也没有想到。 倒是我的名字引起了他的好奇:“姚陈,看来你妈妈是姓陈喽,” “你怎么知道,”我努力用手撑着头顶上方他脱下来的外套,诧异地问。 “我认识的一个女孩也是这样啊。艾苏一,姓‘艾’的和姓‘苏’的‘唯一’的宝贝——开学做时,她当着全班同学这么说。不过,我们私底下都叫她小艾„„” “是吗,可惜我不像她那样有福气。”我低沉着声音说,“我在快一岁的时候都还没有起名字,所以民政局的人来家里要求填写时,妈妈才顺口起的。” 余言回头看我:“家里就你一个小孩吗,” “暂时是的。”我想起那个拉开爸爸车门的妖娆身影,自嘲道,“不过,也许不久以后会有人告诉我,我又多了一个弟弟或妹妹吧。” “啊,”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给予这样一个回答,在短暂的诧异的回应后,他再一次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而我也没有逃避他的目光,和他对视着,同时附上一个淡淡的微笑。 面前这个叫做余言的男孩子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亲切的笑容、温和的性格,证明他生长在一个单纯而温暖的家庭中。这样的他,又怎么能理解我所经历的那些呢, 我轻轻地移开视线,转而看向他身后那一眼望不尽的黑暗。 也许因为我的沉默,男孩也安静下来。这时候的雨已经小了很多,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对我说:“坐好了,我要开始骑车了哦。” “啊,”我反应了一下然后腾出一只撑住外套的手。可是,在要触及他腰部的时候,我又犹豫着收回了手。 “快抓好啊~”他微微晃动了一下车把,在前面喊着。 “知道了。”我的手最终慢慢地落在了后座的边缘。夹裹着冰凉雨水的风,立刻呼啸着从耳边吹过。 那天,他将我送到楼下,挥手说过再见后便转身推车离开。我上到二楼后才发现他的外套仍在我的肩上,而我的手里,还拎着他的琴盒,于是我又匆匆忙忙地奔下楼。 我一直追到院子外面才看见他的身影,他大概也想起自己遗忘的东西,正掉转车头朝我这边骑过来。 看见我递过去的琴盒和衣服,他跳下车,笑着说:“谢谢你。” 我也笑起来:“应该是我谢谢你的,怎么变成你谢谢我了,” 院子门口的值班室里亮着灯,因此我可以很清楚地看清他的脸,我只觉得他非常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他。 这时候马路边忽然闪过一个人影,黑黢黢的,看不清脸,紧接着,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余言~” 余言立刻转过头,冲着黑影招了招手:“爸~” 然后他回过头对我说:“是我老爸。他肯定是担心我没带伞,出来接我了。我对他说过N遍了,我没那么娇气,淋点雨不要紧,可他就是瞎紧张~” 他跨上车子,一只脚点着地:“你赶紧回家吧,我先走了。” 就在这说话的工夫,他爸爸已经小跑着从马路那边过来了,黄色的灯光慢慢照亮他爸爸的脸,也慢慢地将现实和我的回忆完整地重合在一起—— 那仍是两年前我在婚礼上见到的那张面容,只是时光轻轻从上面掠过,看得出微微苍老的痕迹。他原先乌黑的耳鬓也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就连眼尾也爬上了细细的纹路。 然而,没有改变的是他望向儿子时,紧张而在乎的神情。 “怎么这么晚,”他不满地皱起眉头,眼光轻轻地从我的脸上扫了过去,然后用手撸了撸余言头上的雨水,“赶紧回家,别再折腾感冒了。”语气里虽然有埋怨,但温暖依然是那么真切。 “别那么大惊小怪,我又不是小孩子~”余言小声地辩解着,眼神偷偷扫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我,好像为自己父亲的过分紧张有些难为情。 可是对于我来说,这让人羡慕而又嫉妒的一幕,分明是命运的轮回。 [二] 那晚我回到家后,妈妈已经在床上睡下了,只留了书桌上的一盏灯在等我。MP3和上锁的日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她到底还是没有打开来看。其实,看或者不看又能怎样呢,那本锁住的日记本里除了记载着我在学校的一些琐碎小事外,就只有我对爸爸和外婆的思念。可是,我们谁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我看着妈妈背对着我的身影,瘦弱而单薄,她脑后的头发里也夹着星星点点的白发。别的妈妈在她这个年纪时,身边有丈夫温暖的关爱,而她,却只有我。 我有些后悔之前对她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于是走过去慢慢地在她身边躺下,伸出手从后面抱住她。我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我把头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对她说:“对不起,妈妈。” 我知道她醒着,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只是慢慢把身体转过来,伸出胳膊紧紧将我搂住。我闭上眼睛,回想着我和妈妈究竟有多久没这样亲密地在一起了。生活的琐碎和艰辛让我们的爱在没有尽头的抱怨和指责中逐渐磨蚀,亲人尚且如此,何况夫妻呢, 那一晚,我在胡思乱想中慢慢睡着,早晨醒来时妈妈早就上班去了,桌上是她早起给我做好的稀饭和煎鸡蛋。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间,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我和妈妈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争吵的夜晚,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似的过去了,妈妈依旧每日为了我们的生计而奔忙,而我,即使不喜欢那个陌生的学校,却也耐着性子努力适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倒是我和余言,在那个大雨的夜晚后常常遇到,有时候是在上下学的路上,有时候是在教学楼的楼梯上,还有的时候是在校园的操场上„„ 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当缘分没到,校园这么小,我们却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当缘分到了,哪怕是生活在千里之外的南北两个城市的人,也能够相遇。 两年的时光里,余言长高了许多,然而还是那么瘦,俗气的蓝白条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大,却又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有时候他在篮球场来回奔跑着追逐篮球,半敞开的校服会整个往后蹿去,露出他大半个背。 那个时候的他,是充满活力和阳光的。 而在每个周一的早晨,所有人都在操场列队站好,作为学校升旗手的余言会戴着白手套、穿着藏蓝色中山装,夹在其余五个人之中,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从每个班级的中间走过。红旗慢慢升起,他仰着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的坚定神情。 那个时候的他,却又是坚毅而严肃的。 至于每一次考试成绩出来以后,同学们围在宣传栏前一个个寻找着自己排名的时候,他则双 手插兜,一脸轻松地站在人群之外——因为,那个位于榜首的名字是不需要费力就能被轻易看在眼里的。 而他的试卷被当做每个班级解析考试题目的样本,他被老师在讲台上称赞“不愧为数学竞赛冠军,解题的思路果然非常开阔”的时候,那个在雨天站在我面前拉小提琴的男生,仿佛被漫天的大雨隔在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对面。 对于我来说,余言已经不再是男生与女生的区别,而是“阳光”、“优秀”、“美好”这些明亮词汇的综合体。 他就像是树立在我面前的偶像,是我视线投射之后的,我的向往。那些附着于我身上的诸如孤僻、冷漠、窘迫、自卑„„他统统都没有,他就好像是我的另一面,我一直期盼成为的另一面。 而那个时候,高一已经快要收尾,天气慢慢变得寒冷。下午的体育课上,许多女生都以各种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来逃避锻炼,余下的人也是缩头缩脑,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体育老师也很无奈,做完热身准备后大喊了几声“稍息”,“立正”,便挥了挥手说:“自由活动吧。” 男生们呼啸着朝足球场和篮球场跑去,女生们留在原地无所事事,三两一群地扎堆站在一起。这时候有人提议去打乒乓球,其他人欣然同意。 吕婉跟一个女生说了什么,然后那个女生向我走来,她将手伸向我,手心上放着器材室的钥匙:“姚陈,你去帮同学们把球拍和球取来吧~”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而我也只好顺从地接过钥匙。 去器材室要穿过整个操场,那天风很大,吹起地上的沙冲着人的脸就恶狠狠地卷过来,我缩着脖子朝对面走,后面的女生扯着嗓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催促道:“快一点啊,姚陈。姚陈,快一点。” 当时,我的心里真的涌出一种凄冷的感觉,只觉得我在这里就要待不下去了。陌生的口音、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情感,一层一层包裹过来,就像是一只只大手粗糙地搓揉着我的心房,让我透不过气来。 到了器材室,我根本没想到里面还会有人,所以我在打开大门之后狠狠地一把推开门,然后又大力地将门合上,门锁扣上的时候发出沉重而巨大的响声,忽然有人开口:“吓我一跳~” 其实,真正被吓到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我循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西边墙角的位置站着的男孩居然是余言。他朝我这边看过来,垂下的手中抓着那把曾为我在雨夜里演奏过的琴。 “是你~”他朝我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 “嗯,是我。”我依旧学不会熟稔地和人交流,尤其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尴尬场面。 “上体育课吗,来取什么,排球还是篮球,”他倒是表现得很自然,语气中甚至有重逢的欣喜。 “乒乓球拍。”我木讷地回答,甚至连一句“你呢,”都忘记问。 不过余言看上去倒是毫不介意,听完后微笑着问我:“你会打乒乓球,打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咱俩切磋一下,” “啊,我吗,我打得不怎么样啊。”我紧张起来。 “怕什么,顶多你输给我后请我吃根雪糕。”他笑着说。 “这么冷你还要吃雪糕,” “那么吃麻辣烫也可以。”他咧开嘴,笑意更浓,“当然,前提是你要赢我。” “那不是等于白说,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你,”我小声地说。 余言没有听清楚,追着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不再理他,拉开靠在墙角的那一排大铁柜,开始往外取拍子。 “要拿这么多啊,”他站在我身边好奇地看着。 “嗯。” “你一个人,”他又问。 “嗯。” “没人帮你,” “嘘——”我终于忍不住他的聒噪,把食指放在嘴上让他安静下来,然后低着头仔细地数着拍子和球的数量,我可不想因为拿少了而要再跑一趟。 只是拿好以后,我看着面前的球拍又发了愁,那么多球拍,即使我再长出一双手也不够用。 我好不容易将球拍堆积在一起,可是那圆溜溜的小球又不听话了,它们顺着倾斜的球拍一个个溜下去,然后落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发出当当当的撞击声。我连忙弯下腰去捡,其中一个小球还弹在了我的头上。 就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衣角又挂在了柜子上,我身体猛地往前一倾,衣服带着柜子移动了一下,刚堆好的球拍又一下哗啦啦地掉在地上。 那一刻我身体上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交织在一起,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站起来,脑海里回转的全是那些女生捉弄的目光,我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眼泪不由得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余言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问:“怎么了,很严重吗,”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头顶,我却顾不上躲开,而是把脸埋在膝盖间,没出息地哭起来。 “很疼吗,要不我陪你去校医务室吧,”余言的语气里满是焦急,“姚陈,我扶你起来吧,我们去校医务室看一看,砸到脑袋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动,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手背上。手指因为长时间被脸压迫而有点发麻,胳膊也慢慢失去知觉,我固执地将头埋起来,任由他轻轻地拽我,死活不起来。 余言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说:“看来我只有故技重施啦。” 我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感觉他说完后就站了起来,他校服的衣摆轻轻蹭到我的头发,然后很快分开。 他要走了吗,他不耐烦了吗,他开始讨厌我了吗,我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然而,我的猜测却被忽然响起的小提琴旋律打断了。 我慢慢地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余言歪着头,将小提琴夹在脖子与脸颊之间,舒展地拉奏着。 比起雨夜,比起两年前的婚礼上的表演,余言和他的琴声无疑更加真实地走进了我的生活。那一刻,琴声就像是一把我一直在寻找的钥匙,轻易地打开了我心底一直关闭着的那扇门。 我忘记了哭泣,也忘记去擦掉眼泪,整个人被他的琴声带进一个没有忧愁和烦恼的世界。 他微笑的嘴角、挺直的鼻梁、坚定而温和的眼睛,都在那一刻,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三]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余言的相遇似乎总是离不开我的哭泣,泪水似乎在我们相识的最初就已经预示了我们的相遇,注定将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场浩劫,而由此改变的,除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之外,还有无法扭转的分离与悲伤。 我就那样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他的手指灵巧地滑过那洁白的琴弦,琴弓准确地转腾飞跃,而那委婉缠绵、温柔伤感的声音仿佛就是从我心底发出的,有一瞬间,我几乎奢望他永远地拉下去,永远都不要停止。 “是什么曲子,”我发自内心地赞叹道,“真好听。” “《杰奎琳的眼泪》。”余言慢慢地垂下手臂,小提琴被他温柔地靠在大腿外侧,“不知道为什 么,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像杰奎琳•杜普蕾。” “谁,”我忍不住问道。 “天才的大提琴演奏家。”他笑了笑,“你没有看过《她比烟花更寂寞》吗,就是讲杰奎琳•杜普蕾的。” 我疑惑地问:“亦舒写的小说吗,” “不是,”他笑起来,“是一部传记电影,原名叫《Hilary And Jackie》,翻译过来叫《她比烟花更寂寞》。” “所以说中国文字比英语好呢,同是电影的名字,中文翻译就不知道美了几百倍。”我笑起来。 余言的眼睛闪了一下:“看来,我找到了以后安慰你悲伤的最好的语言。” “余言还是语言,”我戏谑地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歧义。 倒是余言在我的问话里微微红了脸,他将手罩在嘴上咳嗽了一声,然后转身把小提琴放在一旁,快步走到另一边的铁柜前,将抽屉一个一个地拉开。 “你在找什么,”我好奇地看着他。 他没有回答,我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器材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柜子开启闭合的清脆响声,然后是簌簌翻动东西的声音,还有噔噔的脚步声。刚才那如泣如诉的音乐声只在我的心里回荡着,而空气里却静默极了。 就这样大概过了两分钟,他忽然大叫起来:“啊,我就知道在这儿~”他的语气很是兴奋,不由得吸引了我的目光——他的手里不知道握着什么,鲜红鲜红的一团。 他一抖手腕,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塑料袋。 他转头笑着看着我:“上次和浩然一起买零食来着,吃完了顺手塞在这里,没想到居然还在。” 我昂着头看着他弯下腰,将地上的乒乓球一个一个捡起来,然后丢进塑料袋里。 “一共七个球,对不对,”他问我。 “嗯。”我点点头。 他又走到铁柜前,将散落在地上的乒乓球拍一个个捡起来,也塞进大塑料袋里。 “一共十四个拍子,没错吧,”他又问。 “嗯。”我又点了点头。 “好了,走吧~”这一回他笑着冲我走过来,一伸手,将我从地上“捡”了起来,“你我就不塞进塑料袋了,自己能走吧,”他开着玩笑说。 “嗯。”我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我们走出器材室的时候,他忽然说道:“你等一下。”然后他把袋子递给我,“你先拿着。” 我顺从地接过来。 他快步返回去,将刚才放在一边的小提琴小心地收进琴盒里,然后提在手里,转身走过来。 “好了,给我吧。”他伸手要拿过我手里的塑料袋,我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闪,拒绝道,“不用了,我能行。” 他皱了皱眉:“这么多拍子,怎么也没找人和你一起拿,” 我想了想说:“我以为我能拿得了。” “你们三班的女生都是这样吗,” “什么,”我莫名其妙。 “都这么顽固,”他看着我笑,嘴角弯起的弧度非常好看,然后不由分说地从我手里接过袋子,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穿越整个操场时,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垂着头看见地面上我们被太阳直射出的两道矮矮的黑影,一大一小,不辨面目,那一刻我的心底忽然萌发出一种很安定从容的感觉。 那些女生远远地看见我拿着乒乓球拍过来,呼啸着朝我们跑来,她们热烈地分配完,然后又 转身朝乒乓球台跑去。自始至终,没有人问一句:“姚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余言倒是很受欢迎,班上的好几个女生走过去和他打招呼,他仍然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手插在口袋里和她们轻松地聊着天。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这种突兀的感觉又把我带回到了几个月前开运动会的时候,我看着余言微笑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那笑容是那么刺眼,我别过头,只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就在我转身走开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忍不住回过头,却看见余言,他居然丢下围绕着他的那几个女生,朝我跑了过来。 “怎么了,”我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的眼珠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我:“奇怪,跑那么远取了拍子你怎么又不玩,” 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愣了片刻后只好尴尬地说:“不喜欢。” “哦——”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我别过头,不想看见他略带同情的目光。这时,余言忽然伸手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对我说:“姚陈,你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率先朝前面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晰地看着他,看着他衣服滑下去露出的后背,灰色菱形块的毛衫、蓝色的衬衣领、塞进脖颈的微黄色的发梗,他看上去都那么“舒缓”、“温情”、“柔软”。 而这些,都是些让人喜欢的词语。 “还不过来,”他停下来转身望着我,眼睛亮亮的。 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跟着他的脚步离开了那个被女孩尖厉笑声所充斥的嘈杂地方。 [四] 那是我第一次跟随余言来到操场尽头的那座小剧场,那里原本是学校举办开学典礼或者文艺节目的地方,可是随着各个学校对自身升学率的重视,剧场渐渐荒芜,所有的文艺兴趣班都冷冷清清,最终只落得个解散的下场。 扣满铜钉的软皮大门终年紧紧闭合,侧边的那扇拱形的窗户,原本镶嵌着五彩缤纷的琉璃,被大风震碎后而成为通往剧场的唯一通道。 “这里很安静吧,”余言昂着头自言自语,“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躲在这里。” “你也会心情不好吗,”我诧异地看着他。 “我也是人啊~”他有些无奈又好笑地说。 “那你心情不好会怎么样呢,躲在这里哭吗,”我脑海里不禁出现了余言躲在这里抽泣的样子,于是有些同情地望着他。 “躲在这里拉琴啊,笨蛋~”余言忍不住用手指敲了敲我的头,“真不知道这个脑袋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糨糊。”我接道,“我爸爸每次骂我的时候都会这么说。” 我自嘲地笑起来,可是对面的余言却收起了笑容,他的眼神变得很柔软:“姚陈„„” “没关系啦,我早就习惯了。”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四处转转,然后在大门处停下来,伸出手推了推门。 “门早就锈死了。”余言跟着走过来。 “你一直都没有进去过,” “没有啊。” “那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有些向往地昂头看着它尖尖的屋顶。 “估计就是一堆破烂桌椅吧。” “那也要进去看过才知道啊。”我走到那扇碎掉的窗户下面,兴奋地指给余言看,“你看,其实咱们可以从这里上去的~”只是当手摸到光滑的外墙时,我又忍不住颓然地说,“就是不好爬上去,墙面太光滑了,如果有一个支撑点踩一下就好了。” “是啊。”余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算了,我们走吧。”我拍了拍手,“我还要赶在下课前把球拍送回去呢,要不然那些女生找不到我又该去老师那儿告状了。” “我帮你„„” “不用了,你忘记有塑料袋了吗,”我笑着眨眨眼,转身跑开。 等我回到操场时,那些女生早已经不见了,乒乓球台上只剩下一堆乱七八糟的拍子。我走过去默默地将它们收拾好,装进塑料袋里,然后往器材室走去。 此刻的器材室只有我一个人,秋天微弱的阳光照在墙壁上,缓缓地滑过刚才余言站着的位置,冰冷的秋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我却感觉到特别的温暖。 而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上课、自习、做作业,然后等待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光和往常一样慢悠悠地流逝,可是我却不像往常一样能静下心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废弃的小剧场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尖尖的屋顶、锈死的大门,以及破了的窗口——我该怎么才能进入它的里面呢, 要是平时,我对小剧场的好奇心不过保持几分钟就自然消退了,可现在,小剧场却因为多了一层含义而变得持久:那是余言说过的好玩的地方,以及他心情不好难过的时候,会躲起来的地方。所以,它一下子就变得美好而神秘了。 晚上放学回家,刚一进门我就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妈妈:“家里的榔头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妈妈正在做饭,她回过头来警惕地问我:“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没什么,教室的门锁坏了,我想要修一下。”我随口扯着不着边际的谎,然后心虚地背对着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教室的门坏了让老师找人去修啊,你操什么心,”妈妈果然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我交学费不是让你将来去当木匠的,明白吗,”说完,她还意犹未尽地用锅铲敲了几下锅边,以此来提醒我。 “知道了。”我撇撇嘴,“我回屋里做作业了啊。” “去吧。”妈妈点点头。 进屋后我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合上,接着把窗帘放下来,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适合的工具。 结果除了那把妈妈曾企图想要用它撬开我日记本的十字螺丝刀外,我什么也没有找到。我有些灰心地躺在床上,决定明天再去小剧场转一转,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废弃的砖头和石块。 然而,就在我第二天放学想要赶去小剧场的时候,吕婉却和另外一个女生在教室门口堵住了我。 其实那一天我已经发现不太对劲,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的休息时间,总有那么几道不友善的目光盯着我,等我发现回头去看的时候,那些目光又忽然消失了。 课间操的时候也是,我下楼梯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身后狠狠用脚踢了我一下,可是等我回头,身后的人却一个个看上去非常自然。 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此刻,看着吕婉和她身边的那个女生,我知道,我的感觉并没有错。 “你们有什么事吗,”我看着她们冰冷的表情,内心有点紧张,下意识地咬住嘴唇问道。 “什么事,”开口的是一个叫做刘璐璐的女生,平时我和她没有什么交集,属于那种在走廊 里面对面都不会打招呼的同学,可现在,她却紧紧地盯着我,还伸出一只手在我肩膀上不停地戳着,“我问你,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余言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我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刘璐璐却以为我在装傻。 “我告诉你,姚陈,今天你要是不跟我们说清楚,你就别想离开教室~”她恶狠狠地对我说。 “我„„我真没有听清楚。”我小声地辩解。 “没听清,那我就大声一点给你说一遍~你和余言,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忽然凑到我的面前,用很大的声音对我吼道。她热乎乎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的吕婉忽然不耐烦了,她一把推开了刘璐璐,径直走上前对我说:“我问你,昨天上体育课时,你为什么会和余言在一起,后来你俩干什么去了,还有,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我„„”我看着吕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我更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 “我看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刘璐璐插嘴骂道,她撸了撸袖子,摆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吕婉一伸胳膊,拦了她一下,她就乖乖把手放了下去。 吕婉看着我,漂亮的脸上此刻毫无表情:“姚陈,不管你之前和余言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以后你不许和他来往~”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就说出这句话。 “什么为什么,不许就是不许~”吕婉大声地说。 “听见没,”刘璐璐也在旁边大声地说。 我心里不服气:凭什么你们说不许就不许,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我别过头不看她们,也不说话。空气凝结了几秒钟,这时候吕婉忽然递了个眼色给刘璐璐,我还没有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刘璐璐上前就抓住了我的头发,然后用力将我往旁边拖了一下。 我一点防备都没有,脚下没有站稳,踉跄了好几步,然后肚子狠狠地撞在旁边的桌角上。 “我看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知道厉害。”刘璐璐一边说,一边抬起右手,忽然狠狠地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又伸出脚用鞋尖在我的小腿上踢了几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又快又狠,我完全没有防备,更想象不到她会动手。我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生,身体上的疼痛并没有让我心疼,反而是她们冷漠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心想:眼前的这两位还是我的同学吗,还是和我朝夕相处在一起学习生活的同龄人吗, “看什么看,怎么,你不服气是不是,”刘璐璐撇撇嘴,再一次恶狠狠地冲了过来。 我吓得连忙用手捂住脸,耳边传来冷冷的笑声,是吕婉的:“真没有出息,就凭你这副孬样,怎么配和余言在一起~怪不得班里的人都讨厌你~” 她的声音那么冷漠,话语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里。我抬起头,看着她漂亮的面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在我的眼里,她那精致的五官却丑陋至极。 我看着吕婉说:“那么,你以为你自己又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什么,”吕婉瞪大眼睛,似乎没有想到我敢反驳她。 “我说,你以为你又有什么资格和他在一起,”一直以来的压抑和排挤在那一瞬间忽然爆发出来,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忍耐着肚子和小腿上钻心的疼痛感,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吕婉和刘璐璐说,“是的,在你们所有人眼里也许我就是这么孬,这么令人讨厌,可是至少余言不是这么认为,所以——关你们屁事~” 吕婉明显愣住了。也许,在她看来,我根本是那种只会默默流泪不会反抗的家伙,所以,当我说完的时候,她原本趾高气扬的脸忽然变了,一阵红一阵白的。 “喂,你找死是不是,”刘璐璐大步走过来,一把将我推在身后的墙壁上,这会儿我早有防备,所以仅仅后退了几步,只是头还是狠狠地撞在墙上。 眼看刘璐璐又抬起了手臂,教室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一个胖胖的男生走了进来。 “喂,你们干什么呢,”他大声地喊着。 “和你没关系,胖子,走开~”刘璐璐回过头很凶地吼他。 “嘿,我说刘璐璐,怎么都是上高中的人了,你这脾气还一点没变啊~”他抱住手臂饶有兴致地站在门边。 “死胖子,我警告你,你别多管闲事~” “哎哟,我倒要看看,我要是管了你能把我怎么着。”被叫做胖子的男生大大咧咧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对刘璐璐身边的吕婉皱了皱眉头,对她说:“吕婉,你现在怎么也开始跟这种人混了,也不嫌掉价,~” 吕婉的脸微微有些变红,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倒是刘璐璐不依不饶地嚷起来:“死胖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咦,什么意思都听不懂了,刘璐璐,你现在不仅人品不行,连脑子都不行了。”他似乎跟刘璐璐杠上了。 胖子和吕婉还有刘璐璐他们明显都彼此认识,应该以前就是一个学校的,虽然我没指望他能帮我,但我也不想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于是,趁着他们斗嘴,我慢慢靠着墙往门口的方向走,然后,一把抓起桌上的书包,冲出教室。 刘璐璐在我背后大声地喊叫,可随后,她的声音立刻被那个男生的声音给淹没了。他们谁也没有追上来,我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好不容易跑到校园外,我终于停下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宁静的校园里,究竟还有什么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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