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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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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27【精品】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27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我们雇了一只“七板子”,在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便下了船。于是桨声汩——汩,我们开始领略那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了。 秦淮河里的船,比北京万甡园,颐和园的船好,比西湖的船好,比扬州瘦西湖的船也好。这几处的船不是觉着笨,就是觉着简陋、局促,都不能引起乘客们的情韵,如秦淮河的船一样。秦淮河的船约略可分为两种:一是大船,一是小船,就是所谓“七板子”。大船舱口阔大,可容二三十人。里面陈设着字画和...
【精品】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27
【精品】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27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我们雇了一只“七板子”,在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便下了船。于是桨声汩——汩,我们开始领略那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了。 秦淮河里的船,比北京万甡园,颐和园的船好,比西湖的船好,比扬州瘦西湖的船也好。这几处的船不是觉着笨,就是觉着简陋、局促,都不能引起乘客们的情韵,如秦淮河的船一样。秦淮河的船约略可分为两种:一是大船,一是小船,就是所谓“七板子”。大船舱口阔大,可容二三十人。里面陈设着字画和光洁的红木家具,桌上一律嵌着冰凉的大理石面。窗格雕镂颇细,使人起柔腻之感。窗格里映着红色蓝色的玻璃,玻璃上有精致的花纹,也颇悦人目。“七板子”规模虽不及大船,但那淡蓝色的栏干,空敞的舱,也足系人情思。而最出色处却在它的舱前。舱前是甲板上的一部。上面有弧形的顶,两边用疏疏的栏干支着。里面通常放着两张藤的躺椅。躺下,可以谈天,可以望远,可以顾盼两岸的河房。大船上也有这个,便在小船上更觉清隽罢了。舱前的顶下,一律悬着灯彩,灯的多少,明暗,彩苏的精粗,艳晦,是不一的。但好歹总还你一个灯彩。这灯彩实在是最能钩人的东西。夜幕垂垂地下来时,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从两重玻璃里映出那辐射着的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在黯黯的水波里,又逗起缕缕的明漪。在这薄霭和微漪里,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谁能不被引入他的美梦去呢,只愁梦太多了,这些大小船儿如何载得起呀,我们这时模模糊糊的谈着明末的秦淮河的艳迹,如《桃花扇》及《板桥杂记》里所载的。我们真神往了。我们仿佛 亲见那时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光景了。于是我们的船便成了历史的重载了。我们终于恍然秦淮河的船所以雅丽过于他处,而又有奇异的吸引力的,实在是许多历史的影象使然了。 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么,我们初上船的时候,天色还未断黑,那漾漾的柔波是这样的恬静,委婉,使我们一面有水阔天空之想,一面又憧憬着纸醉金迷之境了。等到灯火明时,阴阴的变为沉沉了:黯淡的水光,像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我们坐在舱前,因了那隆起的顶棚,仿佛总是昂着首向前走着似的,于是飘飘然如御风而行的我们,看着那些自在的湾泊着的船,船里走马灯般的人物,便像是下界一般,迢迢的远了,又像在雾里看花,尽朦朦胧胧的。这时我们已过了利涉桥,望见东关头了。沿路听见断续的歌声:有从沿河的妓楼飘来的,有从河上船里度来的。我们明知那些歌声,只是些因袭的言词,从生涩的歌喉里机械的发出来的,但它们经了夏夜的微风的吹漾和水波的摇拂,袅娜着到我们耳边的时候,已经不单是她们的歌声,而混着微风和河水的密语了。于是我们不得不被牵惹着,震撼着,相与浮沉于这歌声里了。从东关头转湾,不久就到大中桥。大中桥共有三个桥拱,都很阔大,俨然是三座门儿,使我们觉得我们的船和船里的我们,在桥下过去时,真是太无颜色了。桥砖是深褐色,表明它的历史的长久,但都完好无缺,令人太息于古昔工程的坚美。桥上两旁都是木壁的房子,中间应该有街路,这些房子都破旧了,多年烟熏的迹,遮没了当年的美丽。我想象秦淮河的极盛时,在这样宏阔的桥上,特地盖了房子,必然是髹漆得富富丽丽的,晚间必然是灯火通明的。现在却只剩下一片黑沉沉,但是桥上造着房子,毕竟使我们多少可以想见往日的繁华,这也慰情聊胜无了。过了大中桥,便到了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秦淮河,这才是秦淮河的真面 目哩。 大中桥外,顿然空阔,和桥内两岸排着密密的人家的景象大异了。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蓝蔚的天,颇像荒江野渡光景,那边呢,郁丛丛的,阴森森的,又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令人几乎不信那是繁华的秦淮河了。但是河中眩晕着的灯光,纵横着的画舫,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终于使我们认识绿如茵陈酒的秦淮水了。此地天裸露着的多些,故觉夜来的独迟些,从清清的水影里,我们感到的只是薄薄的夜——这正是秦淮河的夜。大中桥外,本来还有一座复成桥,是船夫口中的我们的游踪尽处,或也是秦淮河繁华的尽处了。我的脚曾踏过复成桥的脊,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但是两次游秦淮河,却都不曾见着复成桥的面,明知总在前途的,却常觉得有些虚无缥缈似的。我想,不见倒也好。这时正是盛夏。我们下船后,借着新生的晚凉和河上的微风,暑气已渐渐销散,到了此地,豁然开朗,身子顿然轻了——习习的清风荏苒在面上,手上,衣上,这便又感到了一缕新凉了。南京的日光,大概没有杭州猛烈,西湖的夏夜老是热蓬蓬的,水像沸着一般,秦淮河的水却尽是这样冷冷地绿着。任你人影的憧憧,歌声的扰扰,总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绿纱面幂似的,它尽是这样静静的,冷冷的绿着。我们出了大中桥,走不上半里路,船夫便将船划到一旁,停了桨由它宕着。他以为那里正是繁华的极点,再过去就是荒凉了,所以让我们多多赏鉴一会儿。他自己却静静的蹲着。他是看惯这光景的了,大约只是一个无可无不可。这无可无不可,无论是升的沉的,总之,都比我们高了。 那时河里闹热极了,船大半泊着,小半在水上穿梭似的来往。停泊着的都在近市的那一边,我们的船自然也夹在其中。因为这边略略的挤,便觉得那边十分的疏了。在每一只船从那边过去时,我们能画出它的轻轻的影和曲曲的波,在 我们的心上,这显着是空,且显着是静了。那时处处都是歌声和凄厉的胡琴声,圆润的喉咙,确乎是很少的。但那生涩的,尖脆的调子能使人有少年的,粗率不拘的感觉,也正可快我们的意。况且多少隔开些儿听着,因为想象与渴慕的做美,总觉更有滋味,而竞发的喧嚣,抑扬的不齐,远近的杂沓,和乐器的嘈嘈切切,合成另一意味的谐音,也使我们无所适从,如随着大风而走。这实在因为我们的心枯涩久了,变为脆弱,故偶然润泽一下,便疯狂似的不能自主了。但秦淮河确也腻人。即如船里的人面,无论是和我们一堆儿泊着的,无论是从我们眼前过去的,总是模模糊糊的,甚至渺渺茫茫的,任你张圆了眼睛,揩净了眦垢,也是枉然。这真够人想呢。在我们停泊的地方,灯光原是纷然的,不过这些灯光都是黄而有晕的。黄已经不能明了,再加上了晕,便更不成了。灯愈多,晕就愈甚,在繁星般的黄的交错里,秦淮河仿佛笼上了一团光雾。光芒与雾气腾腾的晕着,什么都只剩了轮廓了,所以人面的详细的曲线,便消失于我们的眼底了。但灯光究竟夺不了那边的月色,灯光是浑的,月色是清的,在浑沌的灯光里,渗入了一派清辉,却真是奇迹,那晚月儿已瘦削了两三分。她晚妆才罢,盈盈的上了柳梢头。天是蓝得可爱,仿佛一汪水似的,月儿便更出落得精神了。岸上原有三株两株的垂杨树,淡淡的影子,在水里摇曳着。它们那柔细的枝条浴着月光,就像一支支美人的臂膊,交互的缠着,挽着,又像是月儿披着的发。而月儿偶然也从它们的交叉处偷偷窥看我们,大有小姑娘怕羞的样子。岸上另有几株不知名的老树,光光的立着,在月光里照起来。却又俨然是精神矍铄的老人。远处——快到天际线了,才有一两片白云,亮得现出异彩,像美丽的贝壳一般。白云下便是黑黑的一带轮廓,是一条随意画的不规则的曲线。这一段光景,和河中的风味大异了。但灯与月竟能并存着,交融着,使月成了缠绵 的月,灯射着渺渺的灵辉,这正是天之所以厚秦淮河,也正是天之所以厚我们了。 这时却遇着了难解的纠纷。秦淮河上原有一种歌妓,是以歌为业的。从前都在茶舫上,唱些大曲之类。每日午后一时起,什么时候止,却忘记了。晚上照样也有一回。也在黄晕的灯光里。我从前过南京时,曾随着朋友去听过两次。因为茶舫里的人脸太多了,觉得不大适意,终于听不出所以然。前年听说歌妓被取缔了,不知怎的,颇涉想了几次——却想不出什么。这次到南京,先到茶舫上去看看,觉得颇是寂寥,令我无端的怅怅了。不料她们却仍在秦淮河里挣扎着,不料她们竟会纠缠到我们,我于是很张皇了。她们也乘着“七板子”,她们总是坐在舱前的。舱前点着石油汽灯,光亮眩人眼目:坐在下面的,自然是纤毫毕见了——引诱客人们的力量,也便在此了。舱里躲着乐工等人,映着汽灯的余辉蠕动着,他们是永远不被注意的。每船的歌妓大约都是二人,天色一黑。她们的船就在大中桥外往来不息的兜生意。无论行着的船,泊着的船,都要来兜揽的。这都是我后来推想出来的。那晚不知怎样,忽然轮着我们的船了。我们的船好好的停着,一只歌舫划向我们来的,渐渐和我们的船并着了。铄铄的灯光逼得我们皱起了眉头,我们的风尘色全给它托出来 1了,这使我踧踖不安了。那时一个伙计跨过船来,拿着摊开的歌折,就近塞向我的手里,说,“点几出吧”,他跨过来的时候,我们船上似乎有许多眼光跟着。同时相近的别的船上也似乎有许多眼睛炯炯的向我们船上看着。我真窘了,我也 1 cù jí bù ān 成语:踧踖不安 【解释】:恭敬而不安。意谓恭敬而不自然的样子。 【出处】:清?曹雪芹《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宝玉因贾政在坐,早已踧踖不安。” 【示例】:烁烁的灯光迫得我们皱起了眉头,我们的风尘色全给它托出来了,这使我,了。 ◎朱自清《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近义词】:坐立不安、忐忑不安 【反义词】:处之泰然、怡然自得、等闲视之 【语法】:偏正式;作谓语、定语;含贬义,形容坐立不安 装出大方的样子,向歌妓们瞥了一眼,但究竟是不成的,我勉强将那歌折翻了一翻,却不曾看清了几个字,便赶紧递还那伙计,一面不好意思地说,“不要,我们……不要。”他便塞给平伯。平伯掉转头去,摇手说,“不要,”那人还腻着不走。平伯又回过脸来,摇着头道,“不要,”于是那人重到我处。我窘着再拒绝了他。他这才有所不屑似的走了。我的心立刻放下,如释了重负一般。我们就开始自白了。 我说我受了道德律的压迫,拒绝了她们,心里似乎很抱歉的。这所谓抱歉,一面对于她们,一面对于我自己。她们于我们虽然没有很奢的希望,但总有些希望的。我们拒绝了她们,无论理由如何充足,却使她们的希望受了伤,这总有几分不做美了。这是我觉得很怅怅的。至于我自己,更有一种不足之感。我这时被四面的歌声诱惑了,降服了,但是远远的,远远的歌声总仿佛隔着重衣搔痒似的,越搔越搔不着痒处。我于是憧憬着贴耳的妙音了。在歌舫划来时,我的憧憬,变为盼望,我固执的盼望着,有如饥渴。虽然从浅薄的经验里,也能够推知,那贴耳的歌声,将剥去了一切的美妙,但一个平常的人像我的,谁愿凭了理性之力去丑化未来呢,我宁愿自己骗着了。不过我的社会感性是很敏锐的,我的思力能拆穿道德律的西洋镜,而我的感情却终于被它压服着,我于是有所顾忌了,尤其是在众目昭彰的时候。道德律的力,本来是民众赋予的,在民众的面前,自然更显出它的威严了。我这时一面盼望,一面却感到了两重的禁制:一,在通俗的意义上,接近妓者总算一种不正当的行为,二,妓是一种不健全的职业,我们对于她们,应有哀矜勿喜之心,不应赏玩的去听她们的歌。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两种思想在我心里最为旺盛。她们暂时压倒了我的听歌的盼望,这便成就了我的灰色的拒绝。那时的心实在异常状态中,觉得颇是昏乱。歌舫去了,暂时宁靖之后,我的思绪又如潮涌了。两个相反的 意思在我心头往复:卖歌和卖淫不同,听歌和狎妓不同,又干道德甚事,——但是,但是,她们既被逼的以歌为业,她们的歌必无艺术味的,况她们的身世,我们究竟该同情的。所以拒绝倒也是正办。但这些意思终于不曾撇开我的听歌的盼望。它力量异常坚强,它总想将别的思绪踏在脚下。从这重重的争斗里,我感到了浓厚的不足之感。这不足之感使我的心盘旋不安,起坐都不安宁了。唉,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平伯呢,却与我不同。他引周启明先生的诗,“因为我有妻子,所以我爱一切的女人,因为我有子女,所以我爱一切的孩子。” 他的意思可以见了。他因为推及的同情,爱着那些歌妓,并且尊重着她们,所以拒绝了她们。在这种情形下,他自然以为听歌是对于她们的一种侮辱。但他也是想听歌的,虽然不和我一样,所以在他的心中,当然也有一番小小的争斗,争斗的结果,是同情胜了。至于道德律,在他是没有什么的,因为他很有蔑视一切的倾向,民众的力量在他是不大觉着的。这时他的心意的活动比较简单,又比较松弱,故事后还怡然自若,我却不能了。这里平伯又比我高了。 在我们谈话中间,又来了两只歌舫。伙计照前一样的请我们点戏,我们照前一样的拒绝了。我受了三次窘,心里的不安更甚了。清艳的夜景也为之减色。船夫大约因为要赶第二趟生意,催着我们回去,我们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我们渐渐和那些晕黄的灯光远了,只有些月色冷清清的随着我们的归舟。我们的船竟没个伴儿,秦淮河的夜正长哩,到大中桥近处,才遇着一只来船。这是一只载妓的板船,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船头上坐着一个妓女,暗里看出,白地小花的衫子,黑的下衣。她手里拉着胡琴,口里唱着青衫的调子。她唱得响亮而圆转,当她的船箭一般驶过去时,余音还袅袅的在我们耳际,使我们倾听而向往。想不到在弩末的游踪里, 还能领略到这样的清歌,这时船过大中桥了,森森的水影,如黑暗张着巨口,要将我们的船吞了下去,我们回顾那渺渺的黄光,不胜依恋之情,我们感到了寂寞了,这一段地方夜色甚浓,又有两头的灯火招邀着,桥外的灯火不用说了,过了桥另有东关头疏疏的灯火。我们忽然仰头看见依人的素月,不觉深悔归来之早了,走过东关头,有一两只大船湾泊着,又有几只船向我们来着。嚣嚣的一阵歌声人语,仿佛笑我们无伴的孤舟哩。东关头转湾,河上的夜色更浓了,临水的妓楼上,时时从帘缝里射出一线一线的灯光,仿佛黑暗从酣睡里眨了一眨眼。我们默然的对着,静听那汩——汩的桨声,几乎要入睡了,朦胧里却温寻着适才的繁华的余味。我那不安的心在静里愈显活跃了,这时我们都有了不足之感,而我的更其浓厚。我们却只不愿回去,于是只能由懊悔而怅惘了。船里便满载着怅惘了。直到利涉桥下,微微嘈杂的人声,才使我豁然一惊,那光景却又不同。右岸的河房里,都大开了窗户,里面亮着晃晃的电灯,电灯的光射到水上,蜿蜒曲折,闪闪不息,正如跳舞着的仙女的臂膊。我们的船已在她的臂膊里了,如睡在摇篮里一样,倦了的我们便又入梦了。那电灯下的人物,只觉像蚂蚁一般,更不去萦念。这是最后的梦,可惜是最短的梦,黑暗重复落在我们面前,我们看见傍岸的空船上一星两星的,枯燥无力又摇摇不定的灯光。我们的梦醒了,我们知道就要上岸了,我们心里充满了幻灭的情思。 ,,,,年,:月,,日作完,于温州。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我们消受得秦淮河上的灯影,当圆月犹皎的仲夏之夜。 在茶店里吃了一盘豆腐干丝,两个烧饼之后,以歪歪的脚步踅上夫子庙前停泊着的画舫,就懒洋洋躺到藤椅上去了。好郁蒸的江南,傍晚也还是热的。“快开船罢,”桨声响了。 小的灯舫初次在河中荡漾,于我,情景是颇朦胧,滋味是怪羞涩的。我要错认它作七里的山塘,可是,河房里明窗洞启,映着玲珑入画的曲栏干,顿然省得身在何处了。佩弦呢。他已是重来,很应当消释一些迷惘的。但看他太频繁地摇着我的黑纸扇。胖子是这个样怯热的吗, 在利涉桥边买了一匣烟,荡过东关头,渐荡出大中桥了。船儿悄悄地穿出连环着的三个壮阔的涵洞,青溪夏夜的韶华已如巨幅的画豁然而抖落。哦,凄厉而繁的弦索,颤岔而涩的歌喉,杂着吓哈的笑语声,劈拍的竹牌响,更能把诸楼船上的华灯彩绘,显出火样的鲜明,火样的温煦了。小船儿载着我们,在大船缝里挤着,挨着,抹着走。它忘了自己也是今宵河上的一星灯火。 既踏进所谓“六朝金粉气”的销金锅,谁不笑笑呢,今天的一晚,且默了滔滔的言说,且舒了恻恻的情怀,暂且学着,姑且学着我们平时认为在醉里梦里的他们的憨痴笑语。看,初上的灯儿们一点点掠剪柔腻的波心,梭织地往来,把河水都皴得微明了。纸薄的心旌,我的,尽无休息地跟着它们飘荡,以致于怦怦而内热。这还好说什么的,如此说,诱惑是诚然有的,且于我已留下不易磨灭的印记。至于对榻的那一位先生,自认曾经一度摆脱了纠缠的他,其辨解又在何处,这实在非我所知。 漫题那些纷烦的话,船儿已将泊在灯火的丛中去了。对岸有盏跳动的汽油灯,佩弦便硬说它远不如微黄的灯火。我简直没法和他分证那是非。 时有小小的艇子急忙忙打桨,向灯影的密流里横冲直撞。冷静孤独的油灯映见黯淡久的画船头上,秦淮河姑娘们的靓妆。茉莉的香,白兰花的香,脂粉的香,纱衣裳的香……微波泛滥出甜的暗香,随着她们那些船儿荡,随着我们这船儿荡,随着大大小小一切的船儿荡。有的互相笑语,有的默然不响,有的衬着胡琴亮着嗓子唱。一个,三两个,五六七个,比肩坐在船头的两旁,也无非多添些淡薄的影儿葬在我们的心上——太过火了,不至于罢,早消失在我们的眼皮上。谁都是这样急忙忙的打着桨,谁都是这样向灯影的密流里冲着撞,又何况久沉沦的她们,又何况飘泊惯的我们俩。当时浅浅的醉,今朝空空的惆怅,老实说,咱们萍泛的绮思不过如此而已,至多也不过如此而已。你且别讲,你且别想,这无非是梦中的电光,这无非是无明的幻相,这无非是以零星的火种微炎在大欲的根苗上。扮戏的咱们,散了场一个样,然而,上场锣,下场锣,天天忙,人人忙。看,吓,载送女郎的艇子才过去,货郎担的小船不是又来了,一盏小煤油灯,一舱的什物,他也忙得来象手里的摇铃,这样丁冬而郎当。 穿花蝴蝶样的小艇子多到不和我们相干。货郎担式的船,曾以一瓶汽水之故而拢近来,这是真的。至于她们呢,即使偶然灯影相偎而切掠过去,也无非瞧见我们微红的脸罢了,不见得有什么别的。可是,夸口早哩,——来了,竟向我们来了,不但是近,且拢着了。船头傍着,船尾也傍着,这不但是拢着,且并着了。厮并着倒还不很要紧,且有人扑冬地跨上我们的船头了。这岂不大吃一惊,幸而来的不是姑娘们,还好。,她们正冷冰冰地在那船头上。,来人年纪并不大,神气倒怪狡猾,把一扣破烂的手折,摊在我们眼前,让细瞧那些戏目,好好儿点个唱。他说:“先生,这是小意思。”诸君,读者,怎么办, 好,自命为超然派的来看榜样,两船挨着,灯光愈皎,见佩弦的脸又红起来了。那时的我是否也这样,这当转问他。,我希望我的镜子不要过于给我下不去。,老是红着脸终久不能打发人家走路的,所以想个法子在当时是很必要。说来也好笑,我的老调是一味的默,或干脆说个“不”,或者摇摇头,摆摆手表示“决不”。如今都已使尽了。佩弦便进了一步,他嫌我的方术太冷漠了,又未必中用,摆脱纠缠的正当道路惟有辩解。好吗,听他说:“你不知道,这事我们是不能做的。”这是诸辩解中最简洁,最漂亮的一个。可惜他所说的“不知道,”来人倒真有些“不知道,”辜负了这二十分聪明的反语。他想得有理由,你们为什么不能做这事呢,因这“为什么,”佩弦又有进一层的曲解。那知道更坏事,竟只博得那些船上人的一哂而去。他们平常虽不以聪明名家,但今晚却又怪聪明,如洞彻我们的肺肝一样的。这故事即我情愿讲给诸君听,怕有人未必愿意哩。“算了罢,就是这样算了罢,”恕我不再写下了,以外的让他自己说。 曾游过秦淮河的到底乖些。佩弦告船家:“我们多给你酒钱,把船摇开,别让他们来罗嗦。”自此以后,桨声复响,还我以平静了,我们俩又渐渐无拘无束舒服起来,又滔滔不断地来谈谈方才的经过。今儿是算怎么一回事,我们齐声说,欲的胎动无可疑的。正如水见波痕轻婉已极,与未波时究不相类。微醉的我们,洪醉的他们,深浅虽不同,却同为一醉。接着来了第二问,既自认有欲的微炎,为什么艇子来时又羞涩地躲了呢,在这儿,答语参差着。佩弦说他的是一种暗味的道德意味,我说是一种似较深沉的眷爱。我只背诵岂君的几句诗给佩弦听,望他曲喻我的心胸。可恨他今天似乎有些发钝,反而追着问我。 前面已是复成桥。青溪之东,暗碧的树梢上面微耀着一桁的清光。我们的船就缚在枯柳桩边待月。其时河心里晃荡 着的,河岸头歇泊着的各式灯船,望去,少说点也有十廿来只。惟不觉繁喧,只添我们以幽甜。虽同是灯船,虽同是秦淮,虽同是我们,却是灯影淡了,河水静了,我们倦了,——况且月儿将上了。灯影里的昏黄,和月下灯影里的昏黄原是不相似的,又何况入倦的眼中所见的昏黄呢。灯光所以映她的,月华所以洗她的秀骨,以腾的心焰跳舞她的盛年以饧涩的眼波供养她的迟暮。必如此,才会有圆足的醉,圆足的恋,圆足的颓弛,成熟了我们的心田。 …… 凉月凉风之下,我们背着秦淮河走去,悄默是当然的事了。如回头,河中的繁灯想定是依然。我们却早已走得远,“灯火未阑人散”,佩弦,诸君,我记得这就是在南京四日的酣嬉,将分手时的前夜。 一九二三,八,二二,北京。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朱自清、俞平伯) 朱自清和俞平伯是同泛于秦淮河上,又同时写了《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并发表于东方杂志上。这是近代文坛里的一段佳话,两篇都好。比较起来,前者平实,后者跳跃。行文感觉,佩弦象个年长的老者,平伯更富活力。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比较阅读一下。 朱自清(1898-1948)原名自华,号秋实,后改名自清,字佩弦。即使贫病交加,他也不愿意接受美国的救济粮,卒于1948年8月12日。 朱自清原籍浙江绍兴,生于江苏东海,后随祖父、父亲定居扬州。幼年在私塾读书,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1912年入高等小学,1916年中学毕业后考入北京大学预科。1919年2月写的《睡罢,小小的人》是他的新诗处女作。他是五四爱国运动的参加者,受五四浪潮的影响走上文学道路。1920年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后,在江苏、浙江一带教中学,积极参加新文****动。1922年和俞平伯等人创办《诗》月刊,是新诗诞生时期最早的诗刊。他是早期文学研究会会员。1923年发表的长诗《毁灭》,这时还写过《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等优美散文。1925年8月到清华大学任教,开始研究中国古典文学;创作则以散文为主。1927年写的《背影》、《荷塘月色》都是烩炙人口的名篇。1931年留学美国,漫游欧洲,回国后写成《欧游杂记》。 1932年9月任清华大学中文系主任。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随校南迁至昆明,任西南联大教授,讲授《宋诗》、《文辞研究》等课程。这一时期曾写过散文《语义影》。1946年由昆明返回北京,任清华大学中文系主任。北京解放前夕,患胃病辞世。 著作书目:《雪朝》、《踪迹》、《背影》、《欧游杂记》、《你我》、《伦敦杂记》、《国文教学》、《经典常谈》、《诗言志辨》、《新诗杂话》、《标准与尺度》、《语文拾零》、《论雅俗共赏》、《朱自清文集》、《朱自清古典文学论文集》、《朱自清 序跋书评集》、《朱自清散文选集》、《朱自清全集》。 朱自清是一位诗人,1923年发表的长诗《毁灭》,震动了当时的诗坛。他是一位散文家,作品可与古典散文媲美 ,擅长于漂亮精致的抒情散文,无论是朴素动人的《背影》,还是委婉真挚的《儿女》,都能感受他的诚挚和正直。江****纪念朱自清诞辰100周年亲笔题诗:晨鸣共北门,谈校少时情。背影秦淮绿,荷塘月色明。高风凝铁骨,正气养德行。清淡传香远,文章百代名。 俞平伯 (1900-1990) ,古典文学研究家,红学家。诗人,作家。 原名俞铭衡,浙江德清人。191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先后任浙江省视学、浙江师范国文教员,上海大学、北大女子文理学院教授,一度赴英、美,均不久即返。回国后,任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北平大学、中国学院等院校教授。曾加入过北京大学的“新潮社”、“文学研究会”、“语丝社”等文学团体,是新文****动初期的重要诗人,提倡过“诗的平民化”。 1922年1月,曾与朱自清、郑振铎、叶圣陶等人创办五四以来最早出现的诗刊《诗》月刊。 建国后,历任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现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一级研究员,全国文联委员,中国作协理事,九三学社中央委员。是第一至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五至七届全国政协委员。 是中国白话诗创作的先驱者之一。主要作品有诗集《冬夜》、《古槐书屋间》,散文集《燕知草》、《杂拌儿》。《红楼梦辨》(1923年初版,50年代初改名《红楼梦研究》(再版)是“新红学派”的代表作之一。1990年10月15日逝世,终年91岁。《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是和朱自清同题散文齐名的”姐妹篇”,在写作技巧和上 题表达方面,都有异曲同工之妙:1988年10月,俞平怕先生在 为南京出版社出版的诗歌、散文集《秦淮恋》一书作序时写道: “我与佩弦兄的同题散文能流传至今,实在是借了秦淮河的魅 力,并非我们确什么神奇的功力。后来者的文章定能胜过我们。 这是无疑的,也是我所希望的。” 俞平伯《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赏析 【赏析】此作,1923年8月22日写于北京,选自《杂拌儿》。多年前,俞平伯与朱自清同 游秦淮河,以《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为共同的题目,各作散文一篇,以风格不同、各有千秋而传世,成为现代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 南京秦淮河,它那旖旎的风光,尤其是它那蕴含历代兴亡的史迹,历来就是许多骚人墨客歌咏凭吊的场所。唐代著名诗人杜牧的《泊秦淮》,就是其中脍炙人口的名篇。诗云:“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把对秦淮美景的抒写与对时局的深沉感慨结合了起来。到了清代,孔尚任作传奇《桃花扇》,更是极写秦淮河笙歌繁华的气象和国破家亡的惨景。因此人们神往秦淮河,正如朱自清文中所说的那样,不 仅是因为它那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美景,实在是有许多历史的影象使然了。 这两篇散文写于“五四”革命风潮刚刚过去三四年的时候。当时,随着革命的深入,“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统一战线进一步分化,“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比之“五四”当时来,整个文化领域显得比较冷落。由于新的革命高潮还没有到来,一些知识分子感到前途茫茫,正如茅盾所指出的那样:“到了‘五卅’的前夜为止,苦闷仿徨的空气支配了整个文坛,即使外形上有冷观苦笑与要求享乐和麻醉的分别,但内心是同一苦闷彷徨。走向十字街头的当时的文坛只在十字街头徘徊。”(《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这两篇同题散文当可印证这一点。我们从文章中不难看出,无论是俞平伯还是朱自清,由于他们都困缚在知识分子的狭小天地里,因而他们也就不可能从秦淮河的历史和现状里,发掘出更有积极意义的思想来。他们也有所不满,有所追求,但是又感到十分迷惘,因而文中就都有着一种怅惘之感。他们不掩饰自己思想上的苦闷。朱自清写道:“这实在是因为我们的心枯涩久了,变为脆弱;故偶然润泽一下,便疯狂似的,不能自主了。”俞平伯则写道:“其实同被因袭的癣趣所沉浸。”他们都有着一种精神的渴求,想借秦淮之游来滋润心灵的干枯,慰藉一下寂寞的灵魂,这里多少还回荡着一点“五四”时期个性解放的呼声,虽则这呼声是那么轻微。但是山水声色之乐,毕竟不能解除他们精神上的苦闷,他们也不能像古代一些文人那样放浪形骸,因而在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秦淮河上,他们处处显得拘谨,显得与环境很不协调。结果自然是乘兴而去,惆怅而归。 但是在大致相同的思想境界中,我们又可以发见他们不同的地方。在如画的美景中,朱自清抒发的是难以消受或不堪消受的心境,对那怡人娱目的美景和粗率不拘的歌声,有着一种热切的依恋,感情上比较强烈,而这一切,写来又是那么朴直,不加文饰,更表露作者朴实诚恳的性格。有人说朱自清是“文如其人”。他的“风华从朴素出来,幽默从忠厚出来,腴厚从平淡出来”,这是很中肯的评论。而俞平伯作文,喜欢在抒情写景之中,阐发所谓“主心主物的哲思”,置身在秦淮河这所谓“六朝金粉”的销金窟里,他虽则被这“轻晕着的夜的风华”所陶醉,但是所感到的“不是什么欣悦,不是什么慰藉;只感到一种怪陌生,与怪样的朦胧。”“我们无法使人信它是有,我们不信它是没有,勉强哲学地说,在或近于佛家的所谓‘空’”。比之朱自清的热切依恋之情来,俞平伯表现得冷静、理智,他在文章中极力要造成一种空灵、朦胧的意境,就像水中月、镜中花似的,使人捉摸不定。因而文中有些段落,不仅有一种淡淡的苦涩之感,而且使读者感到有些玄妙。 人们常常说,现实生活是丰富多采的,因而文学作品的题材应该多样化,这样才能反映生活的真实面貌,文艺也才能百花齐放。这些自然是很对的,但是,如果我们深入一步考察的话,还会发现,即使是同样的题材,在有才能的作家的笔下,由于不同的风格和流派,甚至由于不同的性格和气质,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表现手法,使同一题材的作品,呈现不同的风貌。一样的灯彩月影,一样的歌吹泛舟,在朱自清和俞平伯的笔下,写得却是各呈异彩。俞平伯是首次来到秦淮河上,朱自清则是重游,因此,那文章一开头,就大为不同。“我们消受得秦淮河上的灯影,圆月犹皎的仲夏之夜。”这突如其来的两句,一下子就把这位初来者的欣悦并略带惊奇的心情勾勒出来了。而那位重游者,在文章的开头,却只是比较平直的段交代:“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朱自清善于 把自己的真情实感,通过平易的叙述表达出来,笔致简练,朴素亲切。俞平伯写散文追求一种“独特的风致”,遣词造句方面,他吸收了明人小品的某些长处,比较古朴、凝练。在整个格局方面,他又喜欢在细腻柔婉的描写中,插入一些哲理的分析,因此他的散文,就有着一种情与思、热与冷的结合。虽则有些地方显得比较繁缛,但也不乏机智的富有情味的描写,比如“小船儿载着我们,在大船缝里挤着,挨着,抹着走,它忘了自己也是今宵河上的一星灯火”。这“挤着”、“挨着”、“抹着”,很有生活实感,写出了秦淮河上一派喧哗景象。特别是“它忘了自己也是今宵河上的一星灯火”,更有哲理的意味。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之间有着有形或无形的联系。坐在小船上看风光,殊不知这一叶小舟本身也是河上的风光,每一个赏灯玩景之人,都成了秦淮河风光的组成部分。在这里,情与思是有机地交融在一起了。同是写船出大中桥,来到秦淮河最为繁华的地方,朱自清写来从容舒徐,在俞平伯笔下,却是奇峰突起:“船儿俏俏地穿出连环着的三个壮阔的涵洞,青豁夏夜的韶华已如巨幅的画豁然而抖落。哦!凄厉而繁的弦索,颤岔而涩的歌喉,杂着吓哈的笑语声,劈拍的竹牌响,更能把诸楼船上的华灯彩绘,显出火样的鲜明,火样的温煦了。”色彩似乎更为浓烈更突显出这位初来者的惊奇与欣喜。 俞平伯是谙熟古典小说词曲的,因此在这篇散文中,随处可见他在这方面的功力。他把这些文艺样式的用词融汇在一起,并不显得突兀或错杂,反而增添了文章的生气和丰采。比如“今天的一晚,且默了滔滔的言说,且舒了恻恻的情怀,暂且学着,姑且学着我们平时认为在醉里梦里的他们的憨痴笑话。”这一段颇像古典词曲的句式,用在这儿,却也显得自然而风趣。“时有小小的艇子急忙忙打桨,向灯影的密流里横冲直撞。冷静孤独的油灯映见黯淡久的画船(?)头上,秦淮河姑娘们的靓妆。茉莉的香,白兰花的香,脂粉的香,纱衣裳的香„„微波泛滥出甜的暗香,随着她们那些船儿荡,随着我们这船儿荡,随着大大小小一切的船儿荡。有的互相笑语,有的默默不响,有的衬着胡琴亮着嗓子唱。一个,三两个,五六七个,比肩坐在船头的两旁,也无非多添些淡薄的影儿葬在我们的心上——太过火了,不至于罢,早消失在我们的眼皮上。不过同是些女人们,你能认识那一个面庞?谁都是这样急忙忙的打着桨,谁都是这样向灯影的密流里冲着撞;又何况久沉沦的她们,又何况飘泊惯的我们俩。当时浅浅的醉,今朝空空的惆怅;老实说,咱们萍泛的绮思不过如此而已,至多也不过如此而已。你且别讲,你且别想!这无非是梦中的电光,这无非是无明的幻相,这无非是以零星的火种微炎在大欲的根苗上。扮戏的咱们,散了场一个样,然而,上场锣,下场锣,天天忙,人人忙。看!吓!载送女郎的艇子才过去,货郎旦的小船不是又来了?一盏小煤油灯,一舱的什物,他也忙得来像手里的摇铃,这样丁冬而郎当。”整整这么一段,不仅读起来琅琅上口,而且有着一种诗词的韵律美。从它的句式和韵律来看,这一段无异是一段散曲,看得出来,作者在这些地方是着意经营的,但又不使人感到前后不协调,反而使文章平添了不少风采,增加了读者许多兴味,应该说,这些地方都是得力于作者古典文学修养的深厚。 读两篇名家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俞平伯和朱自清先生的同题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此时静静地放在我的桌上。 我是从未去过秦淮河的,却也吟过: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于是便对秦淮河有一种印象,似乎那是一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地。后来在历史小说里读到秦淮八大名妓,如柳如是,李香君这样的女子,仍然是觉得秦淮河两岸便是风月地。 王荆公曾经作词《桂枝香》: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图画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著名的《桃花扇》对秦淮河的昔盛今衰也有过详尽的描写,这里不再赘言。而两位作者,当他们游于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时,对秦淮河一定也早就有一个朦胧的景象(不管去过还是没去),而从他们笔下流出的文字即可看出,这景象与真实的样子是有着差别的。 俞平伯先生的文字俨然显出一种大气的华丽,略带文言的白话文,读来不甚畅通,却也舒服。而从描述内容来看,似乎一幅中国山水泼墨,以表情达意为主,并不太过详细;而朱自清先生就心细了,他精雕细琢的那幅工笔画可谓是栩栩如生。 俞平伯先生在简洁地交代“当圆月犹皎的仲夏之夜”后,一声“快开船吧”,“我们”便开始了秦淮河之游。周遭的景物于“我”是朦胧而羞涩的,“我”注意到的主要是灯与河,一切都是“今宵河上的一星灯火”,有一种朦胧隐约的美。在这“夜的风华”中,“我”开始神游,仿佛“朦胧里胎孕着一个如花的幻笑”,而那时而摆过的小艇,那浓妆淡抹的姑娘们,“这也无非是梦中的电光,这也无非是无明的幻想,这无非是以零星的火种微炎在大欲的根苗上。”从这里看,作者不仅对世界冷眼旁观,而且对自己也是冷嘲热讽,觉得一切都是幻化,是一场长久的梦。“微醉的我们,洪醉的他们,深浅虽不同,却同为一醉。” 作者对一切都看得清楚,“是一种似较深沉的眷爱”,而对这次的夜游,则认为“不过求得圆满足尽的解析,使片段的因子们合拢来代替刹那间所体验的实有”。作者是不愿意拘束在一地的景物,一处的思路的,他写道:“我们却早已走的远。”一定也是出于梦想与现实无法结合的感触了。 反观朱自清先生的文章,真是一幅活灵活现的秦淮夜游图,似乎若不是因为天色,连河底的水草也要细致得紧的。在他笔下,秦淮河令人神往,“我们终于恍然秦淮河的船所以雅丽过于他处,而又有奇异的吸引力的,实在是许多历史的影象使然了。”秦淮河的水使人浮想联翩,“我们一面有水阔天空之想,一面又憧憬着纸醉金迷之境了。”而灯光与月色的交辉,更使作者觉得独特与惊异,“灯与月竟能并存着,交融着,使月成了缠绵的月,灯射着渺渺的灵辉;这正是天之所以厚秦淮河,也正是天之所以厚我们了。” 当遇到歌妓的时候,朱先生坦诚了自己的窘迫不安,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老先生,如他所 言“我的社会感性是很敏锐的;我的思力能拆穿道德律的西洋镜,而我的感情却终于被它压服着”,所以这一事件在作者心中荡起极大的波澜,以致“清艳的夜景也为之减色”。最后回去的感情,作者也是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这是最后的梦;可惜是最短的梦~黑暗重复落在我们面前,我们看见傍岸的空船上一星两星的,枯燥无力又摇摇不定的灯光。我们的梦醒了,我们知道就要上岸了;我们心里充满了幻灭的情思。” 总体来说,两篇文章风格不同,笔触一大一小,却都着意描绘秦淮河的无边月色以及带给人们的无限情思。这怎么能分出个雌雄呢,我只能是静静地欣赏而已。 诗人和红学家俞平伯 【作者】郑永晓 俞平伯(1900—1990)名铭衡,字平伯,以字行。曾使用苹初、古槐居士等笔名。祖籍浙江省德清县,出生于苏州。曾祖父俞樾(号曲园),为清代朴学发展史上后期的重要代表人物,著名经学家和文字学家。其父俞陛云,在诗词研究方面亦颇有造诣,有《小竹里馆吟草》、《诗境浅说》等著作传世。俞平伯自幼受古代文化的熏陶,奠定了雄厚了旧学基础。同时,他从少年时代起,就得风气之先,敏锐地接受新学的洗礼。当他十一岁时即到上海学习英语和算学。1915年考入北京大学文学部,其时正是新文化运动从兴起走向蓬勃发展的时期。年轻的俞平伯也受到了“五四”革命运动的洗礼。1918年5月, 他在《新青年》上发表了题为《春水》的新诗。10月,参加新潮社的筹备工作,并被推举为干事部书记。次年4月,参加平民教育讲师团,为传播新文化观念而四处奔走。“五四”动爆发后,他又走上街头散发传单,成为新文化运动的弄潮儿。1919年11月北大毕业后,先后在杭州第一师范、上海大学任教,其间与热心新文学的朱自清、叶圣陶、郑振铎等结识,并于1921年加入文学研究会。1923年,与郑振铎、沈雁冰等十人成立朴社,集资出版进步书刊。其后,俞平伯曾长期在燕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学院和北京大学等校任教。抗战胜利前夕,他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中国民主革命同盟”(简称“小民革”)。新中国成立后,他担任北京大学教授,1952年院系调整时,调到文学研究所工作。1956年,晋级为文学研究所一级研究员。十年****期间,尽管他也受到抄家、下乡改造等不公正待遇,但值得庆幸的是,俞平伯和夫人许宝钏相依为命,在逆境中顽强地生活着。1969年11月,两位年愈七旬的老人被迫赴河南干校劳动,与当地质朴善良的农民结下的深厚的友谊。次年回京后生活相对安定,终于迎来了文革的结束和新时期的到来。1986年元月,中国社会科学院隆重举行“庆贺俞平伯先生从事学术活动六十五周年大会”,对他在文学创作和研究方面的杰出成就给予了高度。 俞平伯既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作家,又是一名学富五车,著作等身的学者。以下从文学创作、 《红楼梦》研究和中国古典诗词研究三个方面对俞平伯的创作和学术成就作一概要性介绍。 一 从1915年至1919年,俞平伯在北大学习期间,正是新文化运动从兴起走向蓬勃发展的时期。年轻的俞平伯也受到了五四革命运动的洗礼。1918年初,他参加了北大文科国文门研究所小说研究会的活动,5月,在《新青年》上发表了题为《春水》的新诗。这是第一位北大学生在这块新文化运动的阵地上发表作品,而在此之前,《新青年》这个新诗的摇篮,还只是发表北大教师的作品。北大毕业后,俞平伯先后在杭州第一师范和上海大学任教。这期间与朱自清、叶圣陶等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在人生道路上的相互砥砺、在文学创作上的相互启发,使得俞平伯对新诗的兴趣更加浓厚,写作技巧日趋成熟,并对新诗创作中涉及的理论问题作了难能可贵的探索。1922年3月,他出版了第一部诗集《冬夜》,这是我国新诗发展史上继胡适《尝试集》和郭沫若《女神》之后出现的第三部诗集。收录1918年至1921年所作新诗58首。1922年6月,与朱自清等人出版了八人诗歌合集《雪朝》,其中第三集是他的专集。1924年和1925年又先后出版了《西还》和《忆》两部诗集。二十年代后期所作的三十余首新诗总名《呓语》,分别见于《西还》和《杂拌儿之二》的附录中。 在俞平伯的诸多诗集中,以《冬夜》最负盛名。朱自清在《冬夜序》中指出:“我心目中的平伯底诗,有这三种特色:一、精炼的词句和音律;二、多方面的风格;三、迫切的人的情感。”可谓一语中的。《冬夜》所收诗篇,颇多偶句,这种修辞方法如用得妥帖得当,能使诗的意境和音律极其凝练。我们看《冬夜》中的诗篇,觉其语句言简意赅,幽深、绵密,极摄敛、蕴籍之能事,彷佛“纳须弥于芥子”,有不可捕捉的风韵。而其多样的风格和强烈的感情色彩更使诗歌具有极强的感染力。朱自清曾着重指出,俞平伯极少写作纯写景式的诗,他追求的是热切的人的情感,是情景交融,是他本人“赤子之心”的表露。俞平伯在《自序》中也说:“人生譬之是波浪,诗便是那船儿。诗的心正是人的心,诗的声音正是人的声音。不失为‘赤子之心’的人,才是真正的诗人,不死不朽的诗人。”事实上他本人的诗正是“赤子之心”的流露,“是活活泼泼的,借当代的语言,去表现自我,在人类中间的我,为爱而活着的我。”《冬夜》中的诗,无论是咏物抒怀,抑或摹写物象,都显示出使人为爱而活着的个性,使人强烈感受到那个特定时代的气息。相对而言,俞平伯的另外两部诗集《西还》和《忆》的影响要稍逊一筹。这主要是因为此时的俞平伯日益眈溺于用诗的语言来探讨人生哲理,追求一种迷离惝恍的境界,部分诗作的含意令人费解,失去了往日新鲜活泼的气息。 值得注意的是,在新诗的发展史上,俞平伯也是较早地对新诗作出理论贡献的一个诗人。他曾先后发表《白话诗的三大条件》、《社会上对于新诗的各种心理观》、《诗的自由和普遍》、《诗底进化的还原论》。他认为诗的发展道路应该是平民化,而不是沿着贵族的崇尚趣味行进。并对诗歌的内容和形式的关系等问题作了精辟的论述,在重视诗歌内容的同时,也强调诗歌的艺术形式,反粗制滥造。他的诗歌理论以及他本人的诗歌创作实践,为新诗的确立和发展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俞平伯在诗歌道路上辛勤耕耘的同时,也创作了不少脍炙人口散文,成为著名的散文家。从二十年代末至三十年代中期的数年间,他先手出版了《杂拌儿》、《燕知草》、《杂拌儿》之二、《古槐梦遇》、《燕郊集》等五本散文集。众所周知,现代散文滥觞于“五四”时代《新青年》上发表的议论说理文章,因为时代的要求,当时的散文家还没有余暇去创作艺术性较高的散文。俞平伯从学生时代即开始习作白话文,也是从偏重说理的议论文入手,虽然艺术上稍嫌 粗糙,但其中表现出对人生的思索、对封建落后的批判,具有明显的个性解放色彩。然而,为了白话文自身的生存和发展,现代散文必须在强调思想性的同时,提高艺术品味,以期能够与文言文的论战中取得优势地位。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朱自清、周作人、俞平伯等创作了大量的抒情散文,使现代白话散文在题材选择、表现手法和艺术风格上趋于多样化,奠定了现代散文生存的基础。1923年八月,俞平伯与朱自清同游秦淮河,相约撰写了同题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以写实而又极空灵的笔调,抒发了自己初游秦淮河的感受,情景交融,婉转惆怅,与朱自清所作如双峰并峙,令人叹绝。阿英在评价俞平伯这类早期散文小品时曾认为它们的风格是“细腻而委婉”、“缠绵里满蕴着温熙秾郁的氛围”、“朦胧中似乎胎孕着一个如花的笑”(阿英《现代十六家小品?朱自清小品序》。)。对俞平伯散文细腻委婉的特色作了准确的评价。 在俞平伯的诸多散文中,以《燕知草》最负盛名。其中的抒情小品,多数以杭州为背景,书中所写“几乎只是和平伯有着及几重亲的H君的一家人——平伯夫人也在内”(朱自清《燕知草?序》)。虽然其境界略有狭隘之嫌,但该书能通过自己和岳父一家的悲欢离合,显示出那个特定时代的部分面貌,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其中的《湖楼小撷》、《西湖的六月十八夜》等作品,在二十年代的部分读者中曾传诵一时。作于1925年四月的《西湖的六月十八夜》渲染了一种凄清朦胧的意境,甚至“连自己在明月中的影子看起来也朦胧得甚于烟雾”,这大概与作者当时追求虚实相间的朦胧境界,不即不离的味外之旨、韵外之致有关。作于1923年二月的《重刊〈浮生六记〉序》曾说: “我们与一切外物相遇,不可著意,著意则滞;不可绝缘,绝缘则离。记得宋周美成的《玉楼春》里,有两句最好,‘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与余黏地絮’,这种况味正在不离不著之间。文心之妙亦复如是。”又称赞《浮生六记》说:“虽有雕琢一样的完美,却不见一点斧凿痕。”“此记所录所载,妙肖不足奇,奇在全不著力而得妙肖;韶秀不足异,异在韶秀意外竟似无物。”(《俞平伯全集》第二卷第98页)这正可以看作当时俞平伯艺术追求的注脚。周作人在《燕知草?跋》中也指出了这一点:“我平常称平伯为近来的第三派新散文的代表,是最有文学意味的一种,这类文章在《燕知草》中特别地多。”并给予很高的评价:“平伯这部小集是现今散文一派的代表,可以与张宗子的《文秕》(刻本改名《琅環文集》)相比,各占一个时代的地位。” 在俞平伯结集的散文里,学术性、考据性的文章占有很大的比例。由于作者兼具作家和学者两重身份,所以这些学术性的文章如《重刊〔浮生六记〕序》、《重刊〔陶庵梦忆〕跋》、《〔长恨歌〕及〔长恨歌传〕的传疑》、《〔玉簪记〕寄弄首曲华字今谱不误说》、《论研究保存昆曲之不易》等创见纷陈,新意迭出,而又文采斐然,引人入胜,也成为现代散文发展史上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 二 俞平伯是个诗人、散文家,但同时又是学者。他出身于经学世家,自幼受到传统学术的熏陶和教育。实际上,在他致力于新诗和白话散文写作的时候,一刻也没有抛弃对中国传统文学的研究。他对源远流长的中国传统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其突出表现即是他对古典名著《红楼梦》作了长达几十年的研究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我们知道,伴随“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蓬勃发展,大量的欧洲小说被翻译介绍进中国,中国学者的文学观念也发生了变革,主要表现为传统白话小说和戏曲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同时,为了打倒文言文,建设白话文,必然需要从明清以来的白话小说化本中汲取养料,因而古典小说的顶峰之作《红楼梦》受到学者 们的特别关注。1920年,俞平伯在赴欧洲留学途中,就曾携带《红楼梦》朝夕相伴。1921年,胡适等人对旧红学中的索隐派展开强烈批评,认为所隐派只是“收罗许多不相干的零碎史事来附会《红楼梦》里的情节。他们并不曾做《红楼梦》的考证,其实只做了许多《红楼梦》的附会~”(胡适《红楼梦考证》,见《胡适文存》卷三,亚东图书馆1921年12月版)胡适自己则走上“根据可靠的版本与可靠的资料,考定这书的著者究竟是谁,著者的事迹家世,著书的时代,这书曾有何种不同的本子,这些本子的来历如何”(同上)的研究道路。胡适所从事的这项研究工作不仅具有反对旧红学,建立新红学的开创性质,也引起了俞平伯研究《红楼梦》的强烈兴趣。这一年的四月间他开始与好友顾颉刚通信讨论《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的问题,以为确系高鹗所补,作于六月份的一封信中说:“夏天闷得很,只有讲《红楼梦》兴致颇佳,亦一快事。”(《俞平伯全集》第五卷,第44页)可见他的兴致之高。正如他在《红楼梦辨?引论》中所言:“其时胡适之先生正发布他底《红楼梦考证》,我友顾颉刚先生亦努力于《红楼梦》研究,于是研究底意兴方才感染到我。”其后这些讨论的信札整理成书,于1923年4月出版了《红楼梦辨》。毋庸讳言,此书多次征引、借用胡适的观点、材料,其研究方法、立场、观点,及所涉及的问题、得出的结论都与胡适如出一辙,视俞平伯与胡适同为新红学的代表人物,并不为过。如果我们以较为客观审慎的态度评价新红学的得失,则不难发现新红学取代旧红学有其历史必然性,新红学以考证、推理作为研究方法,虽有其局限性,但较之旧红学以臆度、猜测和牵强附会来评价《红楼梦》,无疑是一大进步;从研究成果方面而言,新红学甫一出世,即阐明了《红楼梦》的作者、家世、后四十回续书等问题,并注意《红楼梦》各版本的搜集。这都是旧红学所无法比拟的。新红学取代旧红学,并得到迅速发展,其影响绵延至今,在当代红学的若干分支如曹学、版本学、脂学及后四十回续书研究中仍可见其流风余韵。而俞平伯作为新红学的代表人物,以其独特的贡献丰富和发展了新红学。 首先,他比较全面地论述了后四十回续书问题。自《红楼梦》问世至本世纪初,学术界大都以为《红楼梦》原貌即是一百二十回本,绝少异议。只有俞平伯的曾祖父余樾在其《小浮梅闲话》中说过八十回以后“为高君所补”,可惜这条记载为旧红学家所忽略。胡适注意及此,再次提出高鹗续书的问题。俞平伯在广泛搜集相关资料,并对小说文本作了详细分析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些值得注意的观点:“我日来翻阅《红楼梦》,愈看愈觉后四十回不但文本是续补,即回目亦断非固有。”“末了所谓‘重沐天恩’等等,决非作者原意所在。况且雪芹书既未全,决无文字未具而四十回之目已条分缕析,。”“我想《红楼梦》作者所要说者,无非始于荣华,终于憔悴,感慨身世,追缅古欢,绮梦既阑,穷愁毕世。宝玉如是,雪芹亦如是。出家一节,中举一节,咸非本旨矣。”(《与顾颉刚讨论〔红楼梦〕的通信》,见《俞平伯全集》第五卷第一页。)这些论述在当时的红学界如空谷足音,振聋发聩。其意义绝不仅仅在于说明《红楼梦》是曹雪芹一个独创抑或曹作高续,而是连带提出了曹雪芹的价值观、创作思想和创作构思,以及情节发展、人物命运、故事结局和高鹗续作的优劣等一系列问题,从而为红学开辟了一个前人基本未曾涉足的领域。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其它资料的陆续发现,后人对后四十回为高鹗续作问题也提出了一些不同的看法,但至今未能提供强有力的否定性论据,所以,俞平伯的这些研究成果即使在今天看来也还基本正确。 其次,运用脂批等资料,对《红楼梦》原稿某些章节和八十回以后的佚稿情况作了比较令人信服的推测。推动了《红楼梦》版本、脂批等方面的研究。如《红楼梦辨》中《八十回后的〔红楼梦〕》和《论秦可卿之死》二文分别对贾氏、宝玉、十二钗的命运作出推断,以为贾氏“在八十回中写得是渐渐枯干,在八十回后便应当发见抄家这一类的变局,然后方能室写‘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这种的悲惨结果”。贾宝玉当是贫穷而后出家。而对秦可卿 死因的推测最具说服力,他认为秦可卿的结局是因与贾珍私通,为二婢撞破,羞愤自缢而死,然则作者何不直接描写而至隐晦邮曲若此呢,他的解释是:“若明写缢死,自不得不写其因;写其因,不得不暴其丑。而此则非作者所愿,但完全改易事迹致失其真,亦非作者之意。故处处旁敲侧击以明之,使作者虽不明言而读者于言外得求其言外微音。全书最明白之处则在册子中画出可卿自缢,以后影影绰绰之处,得此关键无不毕解。”这些推测虽然由于资料的匮乏尚有未尽人意之处,但确实可备一说,而且有助于了解《红楼梦》一书中在描写秦可卿死因方面的隐晦之处。也可以见出俞平伯学术研究的审慎与细密。 再次,俞平伯对《红楼梦》艺术成就提出了独到的见解,显示出他敏锐的艺术鉴赏力和深厚的文学素养。新红学创建伊始,胡适还仅仅注意《红楼梦》的作者、版本等问题,未能对《红楼梦》在艺术上的成就给予充分的重视。《红楼梦辨》虽说以考据为主,但他往往在考据中夹杂着细密的艺术分析。如《八十回后的〔红楼梦〕》在推测小说中诸人物的命运时,便有大量对人物性格的分析。至于《〔红楼梦〕底风格》、《札记十则》等文则基本是围绕《红楼梦》的艺术特色与风格展开论述的。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俞平伯是一位勇于修正自己错误的学者,并在此基础上将自己的研究推向一个新的水平。例如《红楼梦辨》出版以后,随着新资料的不断发现,他觉察到书中存在一写谬误,便于1925年1月写了《〔红楼梦辨〕的修正》(《俞平伯全集》第五卷285页),其最先要修正的“是《红楼梦》为作者的自叙传这一句话”,原书“似乎不曾确定自叙传与自叙传的文学的区别;换句话说,无异不分析历史与历史的小说的界限。”“本来说《红楼梦》是自叙传的文学或小说则可,说就是作者的自叙传或小史则不可”。他认识到以贾宝玉比附曹雪芹,在实质上无异于影射,仍未脱离旧红学的藩篱。他指出要彻底打破旧红学“只有把一个人比附一个人,一件事比附一件事,这个可就窠臼完全抛弃”。并希望胡适“亦以此眼光看《红楼梦》,觉得发抒活的趣味比依赖呆的方法和证据大为重要,而净扫以影射人事为中心观念的索隐派的‘红学’”。这说明,俞平伯在逐渐摆脱胡适的影响,努力把《红楼梦》研究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从1950年至1954年这短短的几年间,俞平伯删节修订了《红楼梦辨》,更名为《红楼梦研究》,于1952年出版。1953年至1954年,又先后发表了《〔红楼梦〕的著作年代》、《〔红楼梦〕简说》(分别见于《俞平伯全集》第五卷525、554页)、《读〔红楼梦〕随笔》(《俞平伯全集》第六卷第3页)等十余万字的红学文章。1954年12月,他的《脂砚斋红楼梦辑评》出版,这项十分细致的辨析与整理工作为后人的研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具有开拓性的意义。即使在54年九、十月以后,学术气氛极不正常,俞平伯受到不公正批判的背景下,他仍能在何其芳等人的保护下继续自己的研究。1958年,他完成了《红楼梦》八十回校本的工作;1963年,在《文学评论》上发表《〔红楼梦〕中关于“十二钗”的描写》这一红学研究中的力作。种种迹象表明,他在承受着巨大的政治思想压力的不良环境下,仍然为整理和研究《红楼梦》这一宝贵文学遗产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由于他突出的学术成就,1956年晋升为一级研究员。 三、 俞平伯幼承家学,又曾经得到国学名家黄侃、词曲大师吴梅等人的指导,在古典诗、词、曲、戏剧、小说等领域皆足以名家。当他以诗坛新星的面貌出现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时,朱自清就注意到他的新诗与中国古典诗词的渊源关系,其《冬夜?序》在指出俞的新诗所具有 的“凝练、幽深、绵密,有不可把捉的风韵”后认为“平伯这种音律的艺术,大概从旧诗和词曲中得来。他在背景大学时看旧诗、词、曲很多;后来便就他们的腔调去短取长,重以己意熔铸一番,便成了他自己的音律”(《俞平伯全集》第一卷第9页)。同时他本人也创作了大量当行本色的古典诗词,深知个中甘苦。以旧体诗词作家的身份从事古典文学教学与研究,故能别有会心,发他人所未发。他的涉猎范围极为广泛,上起《诗经》、《楚辞》,中经汉魏古诗、唐宋诗词、元曲、杂剧,直至清代、近代诗词,几乎贯通整个中国文学史。作于二十年代的《读诗札记》征引广博、辨析精微,廓清了从汉至清诸家解《诗》的若干谬误。他在词学方面的成就更是为人所称道,曾先后出版有《读词偶得》、《清真词释》、《唐宋词选释》等著作。 俞平伯的词学造诣很深,具有多方面的成就。就其主要方面而言,笔者以为首先是他为我们留下了一批词作鉴赏与阐释的典范。从《读词偶得》到《唐宋词选》,他选录了一批艺术上堪称经典的上乘之作,并给予独到的阐释与赏析。因为他是以诗词作家的身份选词,故能别具手眼,而其本人又堪称性情中人,对词的理解颇有他人所不及之处。如《清真词释》析周邦彦《少年游》“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二句说:“不知是埋怨呢,还是痛惜与深怜,泥人无那,宛转伤悲,秃笔取纸之间,风情如活,可谓奇哉怪事矣。‘不如休去’本是正文,因为那一句之找补,忽而变成穿插,章法亦奇幻之至。原非作者意使之然,——天末飞云彼亦复奇幻,岂有意耶,然终不谓之奇怪不得也。”(《俞平伯全集》第四卷第92)。使清真词之奥妙纤毫毕现,堪称造微之论。 俞平伯在词学上的另一个贡献是他的词学理论。他在继承和批判前代词学大家如张惠言、周济、谭献、况周颐、王国维等人词学理论的基础上,又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词学观点。他对常州词派的牵强附会多有批评,但对谭献、况周颐等人对词的艺术探索又多有赞同和吸纳之处。他对王国维的词论最为欣赏,早在二十年代,他就辑录了散见于《国粹学报》上的六十余则《人间词话》,交由朴社印行,此为王国维《人间词话》的第一个版本。。他在《重印〔人间词话〕序》中称赞该书“明珠翠羽,俯拾即是”,“评衡论断之处,俱持平入妙,铢两悉称,良无间然”(《杂拌儿》,见《俞平伯全集》第二卷第101页)。对王国维所标举的“境界”说和“隔”与“不隔”等理论,推崇备至。证之以他本人的词学理论与实践,可知他在继承王国维学说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与发展。如他在《略谈诗词的欣赏》一文中对词的欣赏过程中读者接受过程作了非常科学的探索,发展了孟子以来“以意逆志“的理论,注重词学批评中主体意识,提倡读者在阅读和欣赏过程中发挥联想、引申功能,为广大读者体会、鉴赏词的精妙指明了方向。 读《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有感 一个月前,听妈妈讲,她读朱自清的文章,最有意味的就是这篇《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了,那船“七板子”,那浆声、灯影里的情景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读了这篇文章后,也觉得神清气爽。这妙笔生花的朱老先生以静写动,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了秦淮河朦胧清高的夜色。先生和平伯一起上船时已是傍晚,那船夫给他们开了小船,也就是“七板子”,那大船舱里可容得二三十人,字画和红木傢具,桌上大理石面;窗格映着红色、蓝色的玻璃,镶着金色的图案,让人起了柔腻之感,颇悦人目。而这“七板子”规模虽小,五脏俱全。淡蓝色的栏杆,空敞的舱,还要那五颜六色的灯彩,甚是好看。 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一开始,那漾漾的柔波是多么怡静和委婉,让人想到海阔天空和纸醉金迷之境了,那艨胧的水光也让人有如在梦里。他们眼光掠过那些泊着舟,耳里就来到了大中桥却听着妓楼里传来的歌声,那仿佛是从生了锈的干嗓子里硬挤出来的,但却经了夏夜的微风和水波的摇拂,已然混着风和河水的密语了,于是不得不被牵惹着,震憾着。不过不多久就来到了中桥,三个巨大的石拱和威严的深褐色桥砖表明了它历史的悠久和不倒的精神,桥上那些盛极而衰的房子,过去是人流、市场,但现在却早已由昔日的繁华堕落为冷清。 大中桥外,顿时喧嚣起来,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秦淮河真面目终于展现在他们面前。暑气全消,豁然开朗。南京的日光,没有杭州猛烈,西湖夏夜热蓬蓬的,水像沸了一般。秦淮河的水却是冷冷的、绿绿的。“船夫则把七板子靠在了岸边,大概以为那边就荒凉了,就让我们细细地鉴赏河、人、繁华的景象。” 秦淮河现在正是一片繁华的景象。到处都是歌声,说话声。而两旁闪烁着的灯光,使河笼罩在一片光雾之中,朦胧迷茫,什么都只剩下轮廓了;但灯光却夺不了月色,月儿微笑着看着他们,是多么清晰呀~而天际间也勾起了一两片亮得出彩的百云,杨柳也展示着柔和的线条。老树却俨然是精神矍铄的老人。作者这几段的描写多富有活力,使我有如身临其境的感觉。那拟人、对比,以及贯穿时空方位的句子,转折的运用是多么巧妙,我肯定该用这样的语句来描写、发展事物的。 接下来,他们遇到了纠纷。秦淮河上的歌舫来了,硬要着让点上几出戏 ,朱先生和平伯经过反复的心理争,终于出于对歌妓的同情而拒绝了。两人言语中的内心自白却大不相同。朱自清出于道德的约束,不该接近不健全的职业和已无艺术味的歌,压倒了“我”对歌妓的盼望,而该同情的,拒绝也是正办。平伯却没有“我”那样自私,他引用周启明先生的诗,他因为推及的同情,所以尊重她们,也拒绝了她们。这是一段多么不平常的感情斗争呵~让我也体会到了其中的辛苦。 船夫因为还要捞下一但趟的钱,匆匆载“我们”驶回了大中桥。途中,听到了一个歌妓唱的凄厉清澈的歌,回望着那繁华嘈杂的人群,那美丽的黄晕,明亮的弯月,“我们”不胜留念,却已无可奈何。“我们”在黑暗中行驶,直发困。渐入梦了,梦醒了,“我们”心里充满了幻灭的情思。 这篇散文在一片徒呼奈何之声中结尾,让我不觉有伤感之情,余音绕梁之声。唉~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赏析 “纸醉金迷” 、“六朝金粉”的秦淮河,随着历史长河的流淌而逐渐失去了昔日风韵,朱自清“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以浓墨重彩为它猛绘一笔,再次展现了浓装艳丽秦淮河的风采。 朱自清成名作《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记叙夏夜泛舟秦淮河的见闻感受,作者在声光色彩的协奏中,敏锐地捕捉到了秦淮河不同时地、不同情境中的绰约风姿,引入发思古 之幽情。 富有诗情画意是文章的最大特色,秦淮河在作者笔下诗、如画、如梦一般。奇异的“七板子”船,足以让人发幽思之情;温柔飘香的绿水,仿佛六朝金粉所凝;飘渺的歌声,似是微风和河水的密语„„平淡中见神奇,意味隽永,有诗的意境,画的境界,正所谓是文中有画,画中有文。作者的笔触是细致的,描绘秦淮河风光时,不求气势豪放,而以精巧展现美,具体细腻地描绘秦淮河的秀丽安逸,充分体现了作者细致的描写手法。船只、绿水、灯光、月光、大中桥、歌声„„种种景物,作者抓住其光、形、色、味,细细描绘,却是明丽中不见雕琢,淡雅而不俗气,使得秦淮河在水、灯、月交相辉映。 历史是秦淮河的养料,可以说历史成就了秦淮河,没有历史的秦淮河失去了一切意义。 作者从现实走进历史回忆,从形态与神态两方面唤醒了秦淮河。“舱前的顶下,一律悬着灯彩;灯的多少,明暗,彩苏的精粗,艳晦,是不一的。但好歹总还你一个灯彩。” 这灯彩实在是最能钩人的东西:“在这薄霭和微漪里,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谁能不被引入他的美梦去呢,只愁梦太多了,这些大小船儿如何载得起呀,我们这时模模糊糊的谈着明末的秦淮河的艳迹,如《桃花扇》及《板桥杂记》里所载的。我们真神往了。我们仿佛亲见那时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光景了。于是我们的船便成了历史的重载。”作者由灯开始堕入历史,模模糊糊中、恍惚中,实在是许多历史的影象使然了:行走的船只,雾里看花,尽是飘飘然,朦朦胧胧;飘渺的歌声,似幻似真„„作者借助对历史影象缅怀,将秦淮河写得虚虚实实、朦朦胧胧,让人陶醉,令人神往。 作者本着力于秦淮河的自然景观,却以歌妓的出现淡化了自然和他的审美情趣。作者把自己当时那种想听歌,却又碍于道德律的束缚,一心想超越现实,但又不能忘却现实的矛盾心情剖析得淋漓尽致,真实具体,那种情真意却,给予读者极大的感染力,而意蕴深厚自然。为梦中回到现实,做好了铺垫。 总的来说,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这篇文章明显地体现了朱自清散文慎密、细致的特色。朱自清在描绘秦淮河的景色时,将自然景色、历史影象、真实情感融会起来,洋溢着一股真挚深沉而又细腻的感情,给人以眷恋思慕、追怀的感受。《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展现一幅令人缅怀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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