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武则天》-刘晓庆的能量

话剧《武则天》-刘晓庆的能量 话剧《武则天》:刘晓庆的能量 刘晓庆 刘晓庆老了，但又没有老。今年8月，她上了《男人装》杂志封面，成为这本男性杂志“有史以来年纪最长的封面女郎”。在刚刚出版的第三本自传《人生不怕从头再来》中，她第一句话就谈论了自己的年龄:263岁。其中200岁是她给自己演员生涯的一个算法――她演了那么多角色，自觉等于活了好几辈子，她把这些角色和经历折算了一下，加起来据说是200岁。减掉这个数字，相当于她实际承认的年龄是63岁。其实在这个年龄，看起来不显老的女星也不少，刘晓庆的魅力或许在于她充沛的精力、昂扬的状态给四周带来的感染力，她的真人比她的平面形象要生机勃勃得多，听她讲话的人会不自觉地被那股“劲儿”吸进去，以至于最后对她产生一种信服感。 如今，她恢复了一个纯粹演员的身份，但又不仅仅是一个演员。她的手下还是习惯性地称她为“老板”。她常常给人一种气场强大的感觉。在那期《男人装》的封面上，她身边倚着一只豹子，似乎是在模仿卡地亚的经典广告，传达出一股霸气四溢的信息。在国内女演员中，没有人像她那样，演过那么多次“女王”:迄今为止，她总共演了四次慈禧(都是电影，《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一代妖后》、《大太监李莲英》)，三次武则天(都是电视剧，《武则天》、《日月凌空》、《武则天秘史》)。接下来她马上要演话剧版《武则天》，12月12日在人民大会堂首演。“我决心演武则天要向演慈禧看齐，要演够四次。” 一开始，她并不想演，旁人认定要她演。在她第二本自传《我的自白录》中，她生动地记叙了1995年版电视剧《武则天》诞生的过程。那个时候她年届四十，“息影”下海经商已经好几年，“心思都在赚钱上面，根本不想再演戏”。制片人刘大印(后来出品了著名电视剧《康熙王朝》)找到她，她一开始婉拒。刘大印告诉她，这部电视剧就是为她量身打造，她不来演，他们就不开拍。最终，对方“三顾茅庐”的诚意打动了她，她签下了合约，中途曾有一个香港的电影公司以300万元人民币的片酬来请她去演电影“武则天”，她权衡再三，没有反悔，于是才有了后来她在大江南北的电视荧屏上风头无两的辉煌传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提起武则天的屏幕形象，人们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刘晓庆。 “我觉得我很幸运，大家都在看电影的时候，我在拍电影，大家都在看电视的时候，我又在拍电视剧。”她如是。 这次出演话剧《武则天》，出品方巨龙世纪文化有限公司的老总刘忠魁整整和她磨了四年，最终她点了头。金星在自己的节目“金星秀”上问她，为什么一开始不答应,答曰经典是不可超越的。那又为什么要演呢,说出口了，就不能反悔了，她笑。她跟金星感叹话剧难演:“和电影、电视剧完全不一样，电视剧里面，我一个眼神一变，就是少女了，再变一个眼神，就是皇后了，可是在舞台上，你眼珠子掉在地上了也都是一样的。” 2005年，她曾经演过舞台剧《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剧本改编自白先勇的小说，导演是谢晋。那更像是一个歌舞剧，刘晓庆演的角色是个旧上海滩的舞女，剧中有大量的歌舞演。“这部戏给我打下了舞台剧表演的基础。”她说。 然而，7年之后，2012年，她再次站到话剧舞台上。在演出田沁鑫导演、讲述清末传奇女子赛金花的故事的《风华绝代》时，仍旧被“吓得魂飞魄散”。这部戏更像正宗的“话剧”，三个小时的演出时长，有大量的台词，讲的那段 晚清历史她也并不熟知。剧组开始排练的时候，她还在另外的地方演电视剧，等到她腾出档期，中途“杀入”《风华绝代》剧组时，这个戏已经排了20多天。她和剧组匆匆联排了四次，就上台正式演出了。“吓死了，脑子都是晕的。”她看不清演对手戏的演员，也听不见台下的反应。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她在后台吃速效救心丸。后来咨询了医生，才知道吃错了药，硝酸甘油的功能是活血，会导致情绪更加不稳定，这种情况下应该吃安定。“可是谁敢在舞台上演出正在进行时吃安眠药啊,万一‘咚’的一声倒下睡着了怎么办,” 这次话剧《武则天》，被她称为她的“舞台三部曲之第三部”，可是却差点演不成。新闻发布会已经举办了，演出档期也定了，票都开卖了，剧本中途出了问题，要另起炉灶、推翻重来。为了说服金海曙来创作剧本，刘晓庆亲自给他打了电话。两人之前全无交往，对于金海曙来说，他生于1961年，算是看着刘晓庆的电影长大的一代人，刘晓庆就是他们心中最红的大明星，得知电话那头是刘晓庆时，金海曙“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说这个事情必须你来做。”他回忆道，“我说我怕会干不好，她说别说了，金海曙，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就大胆去干吧，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女皇的口气。” 在这之前，金海曙在戏剧圈最为人所知的作品是2003年林兆华版《赵氏孤儿》。他笔下的赵氏孤儿最终选择不复仇，那句台词“不管有多少条人命，也跟我没有关系”一出，四座皆惊。 金海曙写出来的这版《武则天》，也是一个剑走偏锋的作品。刘晓庆的要求是，自己已经演过三部“武则天”的电视剧了，加在一起有200多集，后宫争斗也演过，前朝政事也演过，从武则天少女到耄耋老妇的状态都演过，这次演话剧，不想演从前电视剧里演过的那些重复的情节。 最后，剧本从一个非常小的历史横截面切入，就是公元684年的武则天。公元683年，唐高宗李治逝世，684年，中宗李哲即位，40多天后被废，其弟李旦被立为睿宗，但也是徒有虚名。这一年，武则天改了三个年号。金海曙在阅读史料之后，断定“公元684年是对武则天非常关键的一年”，“绝对是她政治生涯起承转合中的‘转’的那一下”。他把整部剧的主体时间锁定在这一年，分三幕集中写了武则天晚年办的三件事，概括为“立碑”、“立宠”、“立佛”，他把这三件事看作是武则天在政治上走的三步棋，“是武则天为最后登基所做的三步准备”。 “立碑”，指的是武则天力排众议，坚持把李治的灵柩从洛阳迁回长安，葬于乾陵，并亲自题写碑文。这本来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不少武则天的传记对此都是一笔带过，金海曙却从字里行间读出了深意:“如今我们看到武则天和丈夫李治合葬乾陵，实际上是经过了剧烈的政治斗争才完成的一个任务。我觉得迁灵、立碑，是武则天为她登基做准备的一个前奏。读了很多史料以后，我对武则天的第一感觉是她非常聪明，她利用了李治临终的一个感慨，为她的主张赋予了政治合法性。实际上，她的行动确实是件劳民伤财的事，但是，她借了先帝的遗言，完成了她的意图，为自己垫了垂帘听政以后第一块政治砖，上了一个台阶。” 2014年4月19日，刘晓庆在纽约演出舞台剧《风华绝代》时接受媒体采访 刘晓庆主演的舞台剧《风华绝代》剧照 “立宠”和“立佛”指的是武则天晚年豢养男宠，崇佛抑道。如何处理武则天晚年的生活作风问题，金海曙一度犯难:这一点既不好翻案，也不好避而不谈。“实际上，在中国的叙事语境中，伦理问题是一个命门，远远大于政治问题。”最后，他决定，干脆把“立宠”政治化，写成武则天为了贯彻自己的 政治意图而必行的一个举措。“是皇帝就有三宫六院的规制，武则天要当皇帝，那么她就要为了自己当皇帝而做准备。” “这样一来，剧本就凝聚到一条线上了，武则天本人要登基、做皇帝，她的强烈意愿，就是这出戏的发动机。”金海曙说。 全剧并没有一个起承转合的完整故事，毋宁说，是围绕武后登基这个核心，从不同的侧面，片段式地速写了各色人等的反应、行动和武则天的应对方式、性格，最终留下一幅关于武则天的印象式的图画。“这出戏的美学风格我想应该说是写意的、表现主义的。”导演娄乃鸣说，“导演对一出戏会有琢磨和主意，是体验的，斯坦尼的，布莱希特的，还是什么的，实际上我们大概是梅兰芳的。” 娄乃鸣自己小时候是泡在戏园子里长大的，对戏曲的舞台手段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喜欢“在空无一物的舞台上创造出所有”。这出话剧《武则天》在音响、调度上采用了许多戏曲化处理。舞台右侧前方挂一排响器:大锣、二锣、磬、铃、梆子、木鱼儿，有专人负责敲锣打磬，来控制节奏。“原本有录音，但我还是希望现场配乐。”娄乃鸣说。剧中念诵古诗词台词时，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采用了一种“像昆曲、又不像昆曲”的唱诵。 “这次在排练中，我觉得我跟刘晓庆有点儿一拍即合。”娄乃鸣说，自己排戏喜欢把戏排得“简单、明了、清楚、一目了然、老百姓一看就懂”。她发现，刘晓庆比自己“更加激进”。“刘晓庆会比我更频繁地站到观众的角度来衡量舞台上的演出，她对观演的关系是非常在意的，她本人不能容许任何时候出现5分钟、10分钟过去了场上还没有变化的情况。” 尽管刘晓庆已经在电视剧里演了那么多武则天，这次的话剧，对她来说仍旧是个巨大的挑战。“我毕竟是影视演员出身，不是专业话剧演员。”她说。在台上，她首先要去纠正的就是她的声音。她是四川人，讲话带着一定的四川口音，从前演电视剧，可以用配音，如今在舞台上，是现场发声。“四川话的重音，和她现在演的武则天这个角色说话的重音，那差距很大，好多字儿，她要说出来，要下很大工夫的。”娄乃鸣说。 她之前演过的两部舞台剧，角色的出身都是舞女，这一次的武则天，则是帝王。如果用戏曲行当作比的话，她之前演的都是小花旦，这一次要演大青衣。娄乃鸣给她规定，在《武则天》这部戏中，不能有一个声音是前一部戏发出来的，不能有一个步伐是前一部戏走过的。排练时，她常常不自觉地把嗓音升高，每次联排完了，娄乃鸣都要提醒她注意，今天又冒出来了赛金花似的声音，或者又走出了赛金花似的步态。 “我让她一定要在舞台上站定，不许动，这整个几句台词都不许动。她就不动。这在演员很难的，特别是在心里还没有底、没有想清楚的时候，定在那儿不动，挺难的。但是我觉得她很好地完成了。”娄乃鸣说。 全剧的主要矛盾冲突，来自于武则天的主观愿望与周遭世界的剧烈碰撞。“所有的人都不希望她当皇帝。”于是，这出戏的主题就变成了一个人物与自己的时代、自己所处的环境的持之以恒的对抗。 这样的主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刘晓庆本人的经历和际遇。在刘晓庆的新书发布会上，金海曙说，自己的剧本就是照着刘晓庆写的。“实际上，真正写作的时候来不及考虑这个东西。”他告诉本刊，“但是写完之后发现很贴。” 金海曙还记得1983年刘晓庆在《文汇月刊》上连载自传《我的路》时引起的轰动。“这是她写的第一本书，引起了强烈反应，一段时间变成了禁书，后 来又翻案，又说这本书写得好。所以她不完全是一个娱乐圈的人物，不是这个概念，不能完全从一个影星的角度这么去理解她。” 剧中武则天的台词不止一处直接化用了刘晓庆本人的，比如那句著名的“做人难，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做单身的名女人，难乎其难”。还有那句，“无敌最寂寞”。“刘晓庆很有自己的想法，我与她沟通也完全没有障碍，她有想法时会不停地促成你。有的编剧可能比较矜持，我没有，如果她讲得有道理，我确实会采纳她的建议。”金海曙说。 演了这么多武则天之后，许多人都很关心刘晓庆对武则天这个人物有什么感受。她会觉得自己对武则天有惺惺相惜之感吗,“有些地方会。”她承认道，“她心胸比较开阔，我也是，不是小女人这种，另外就是自己要有才华，没有才华不行。” 如果是比较她自己和武则天呢，有什么相似和不同之处,她说:“我和武则天相似的，都是在逆境中求生存;不同的，她还是靠男人上位，我不是。” 时代不同了。她不仅不是靠男人上位，而且她还为男人借力。金星夸赞她说，经她提携而成为行业翘楚的男人不止一位，她笑道，自己提携不只是男人，也有女人。她数了几个名字之后放弃了，“太多了”。她说自己要当“大女人”，那是“水一样的女人，你在高处，我便退去，让你独自闪耀光芒;但如果你在低谷，我便涌来，温柔地围绕你，拥抱你，给你温暖”。 在话剧《武则天》的剧末有一个尾声，此时武则天已经做皇帝做了15年。她独居深宫，感慨年华逝去无情，让上官婉儿换上她自己年轻时的华服，缅怀 看完我过去的青春岁月。金海曙原本写到这里就作结了，刘晓庆不满意，说“的戏，必须热血沸腾”。于是金海曙就加上了现在这个“天子驾六”的结尾，呼应序幕。 他把场面写得很壮观，他说:“我之前一直迟疑没有写，是因为我不知道舞台怎么呈现这六匹马，他们说你不要管，你就写就完了。” 在最后的场景中，刘晓庆饰演的武则天已经是白发苍苍，她给人们留下的最后的形象是仍旧在搏斗，和时间岁月搏斗。“她最后升起来了，8米的巨大斗篷，高高地飞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