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 屈原《九歌·河伯》祀主和原型研究述评

(doc) 屈原《九歌·河伯》祀主和原型研究述评 屈原《九歌?河伯》祀主和原型研究述评 第l3卷第2期 2011年4月 辽东学院(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EasternLiaoningUniversity(SocialSciences) Vo1.13No.2 Apr.2011 【辞赋研究】 屈原《九歌?河伯》祀主和原型研究述评 费康亮?? (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湖南湘潭411201) 摘要:《河伯》是屈原抒情组诗《九歌》中晦涩难解的篇章之一.《河伯》研究由于涉及神话传说,原始宗教,祭 祀礼制,历史地理等多个方面,所以众多学者从神话学,宗教学,心理学,考古学,历史学,民族学,民俗学,历史地理 学等领域对其进行跨学科研究.关于《河伯》的祀主和河伯的原型.学术界争论激烈.关于《河伯>的祀主.主要有黄河 之神,九河之神,天河之神,江夏之神,楚人水神,江湘之神,湖湘九河之神,楚国大波之神八种观点.关于河伯的原型. 主要有猪,白鳍豚,玄冥,鲧,阳侯,部族酋长,种荷人/祖先神七种观点. 关键词:屈原;楚辞;《九歌》;《河伯》 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 号:1672—8572(2011)02—0095—09 屈原的抒情组诗《九歌》,其中有一篇《河 伯》.有关《河伯》的研究,自东汉王逸以来,除 对文本的注疏外,主要还涉及神话,宗教,祭祀, 史实,爱情等多个方面,众多学者从神话学,宗教 学,心理学,考古学,?历史学,民族学,民俗学, 历史地理学等多个角度对其进行研究,取得了丰硕 的成果.由于众学者所使用的方法不同,运用的材 料有别,诠释的角度也存在明显差异,从而导致对 《河伯》的研究呈现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局 面.《河伯》的祀主为谁?河伯的神话原型是什 么?关于这些问题,学者们的研究可谓是见仁见 智,各有所执.本文将罗列各家各派的观点,以便 能为大家今后进一步研究《河伯》提供丰富的信 息和有参考价值的见解,并试着对其评述以期就教 于大方. 一 ,《河伯》祀主之争 《河伯》中所祀的河伯是否为黄河之神,一直 以来都是楚辞学者们聚讼不休的问题,主要是源于 对开篇”与女游兮九河”之”九河”的不同理解 以及关于”祭不越望”礼制的争议.有关河伯的 身份,主要有以下八种观点: 1.黄河之神 东汉王逸《楚辞章句》注日:”九河:徒骇, 太史,马颊,覆黼,胡苏,简,絮,钩盘,鬲津 也.”…认为九河乃黄河下游的九条支流.南宋洪 兴祖《楚辞补注》日:”九河,名见《尔雅》. 《书》日:?九河既道.?注云:?河水分为九道, 在衮州界.?又日:?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 人于海.”„【lJ进一步认为所谓”九河”乃是夏禹 治水将黄河下游分为九道水系所致.南宋朱熹 《楚辞集注》日:”大率谓黄河之神耳.”所言则 更为明确,即认为河伯乃黄河之神.明末清初王夫 之《楚辞通释》在对《河伯》的解题中也说:”河 伯,河神也.四渎视诸侯,故称伯.”并在”九 河”一词下注日:”九河,河之下流,人海,禹所 凿者.”-3在他们看来,”九河”只是黄河之神河伯 所游之地.林云铭,蒋骥,戴震,胡文英,郭沫 若,姜亮夫,游国恩,刘永济,陆侃如,马茂元, 孙作云,汤炳正,金开诚,朱碧莲,褚斌杰,汤漳 平,吴广平等楚辞学者,均持此观点.这是关于 《河伯》所祀神灵八种观点中最古老,最流行的一 种观点.几乎所有的中国文学史教科书当介绍到 《九歌?河伯》时,都说其所祀的是黄河之神. .收稿日期:2011一O2一l2 基金项目: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水陆交通与汉唐两宋行旅文 学研究”(CX2010B389) 作者简介:费康亮(1979一),男,安徽芜湖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 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 一 95— 辽东学院(社会科学版)第13卷 2.九河之神 明代汪瑗《楚辞集解》日:”按此谓九河之神 也.日伯者,称美之词,如称湘君,东君之类,非 如侯伯之伯,爵位等级之称也.”-4即认为此河伯, 只是黄河下游的九河之神,而非整个黄河之神.萧 兵在《九河之神及其妻洛嫔》中就专有”《九歌》 河伯原为?九河之神”„一节J,其在之后的《楚 辞全译》中亦在”九河”下标注:”这里的河伯可 能是黄河下游即九河之神,是夷殷和荆楚专祀的河 神.”【6】主张河伯为九河之神的学者虽然和主张河 伯为黄河之神的学者一样认为”九河”为黄河下 游的分支,但他们主张”九河”为河伯神职所辖 之地,与前殊.我们认为河伯名为”河伯”,而不 是叫做”九河之伯”,那么河伯应当是黄河之神, 而不能”增字解经”,将河伯视为九河之神.再 者,祭祀河伯不是祭祀黄河之神,而是祭祀黄河的 支流”九河”,这也不符合祭祀常理.壮观浩瀚的 黄河令先民敬畏,被尊奉为河神,河伯,这是符合 原始宗教逻辑的.河水潺潺的九河就很难使先民产 生如此敬畏的心理,也就根本不可能产生”九河 之神”的信仰.由此看来,说河伯是九河之神, 岂不是沙上聚塔吗? 3.天河之神 龚维英在《(九歌?河伯)”九河”辨释》一 文中指出,将”九河”仅仅视为黄河下游的观点 是欠妥当的,河伯所游的”九河”应是”天河”. 他认为”九河”之”九”与《九歌》之”九”读 音当为”举洧切”,与”鬼”同音同义,为鬼之别 体字,而”鬼”与”神”在上古意义无别,所以 “九河”乃”鬼神之河”,即”天河”.后来, 何新《爱情与英雄——(离骚?九歌)新解》也 认为”九河”为天河,古称”天汉”“河汉”,简 称”河”,并援引”河者水之伯,上应天汉” (《孝经援神契》),”河者,天之水也.随天而转, 人地下过”(《抱朴子》)为据,认为河伯乃”雷 雨神,天河之神”【sJ.确实,”黄河之水天上来”, 黄河有可能被先民视为天河.但是,说《九歌》 就是”鬼歌”,说《九歌-河伯》”与女游兮九 河”中的”九河”就是”鬼河”,进而推论说就是 “天河”,河伯就是天河之神,则未免诛求过甚. 我们认为《九歌》之”九”和《河伯》中”九 河”之”九”均是数词,而非名词,没有必要穿 凿附会去作其它奇异的解释. 一 96— 4.江夏之神 蒋南华在《(九歌?河伯)解》一文中从诗赋 文本所状的景与物出发,认为《河伯》中写到了 “乘水车兮荷盖”,莲荷原是江南之物;”乘白鼋兮 逐文鱼”,”文鱼”乃是江夏特产;”送美人兮南 浦”,”南浦”据清代吴景旭考证在江夏县;屈原 《九章?哀郢》中又写到”遵江夏以流亡”的生 活,楚国疆域又从未北及黄河流域,因而考证认为 诗中的”河伯”,并非黄河之神,而是楚国南方的 江夏水神J.但是,据王慧《楚辞莲荷意象研究》 一 文所述,考古发现明莲荷早在远古时期就分布 于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所以蒋先生”莲荷原 乃江南之物,黄河不产莲荷”的说法是不符合历 史事实的.另外,历代学者对”文鱼”的注释也 大相径庭,其中就有”鲤鱼”“有斑纹的鱼”“鳐 鱼”等多种说法,”文鱼”到底是什么鱼都有争 论,哪能坐实说文鱼就是江夏的特产呢?而且 “南浦”在绝大多数学者看来是泛指南岸水滨,而 非专有地名.说”南浦”是江夏县的一个具体地 名,仅是吴景旭的一家之言.诚然,屈原在被放逐 途中确实到过江夏,但并不能据此就认为其所写 《河伯》就是祭祀的江夏水神. 5.楚人水神 关于《河伯》的祀主,自蒋南华提出河伯乃 南楚的江夏水神后,引起了许多学者的关注,如易 重廉,林河,毛庆等学者,皆认为”河”非为黄 河之专称,并结合楚国的神话传说,民俗等材料加 以考证,认定河伯为楚邦之神.其中,易重廉 《(九歌?河伯)祀主考》一文开篇就开宗明义: “《楚辞-河伯》的祀主不是黄河之神,而是楚人 自己的水神.从彭姓豕韦开始,楚人就有了自己的 水神.在各民族水神传说的互相影响中,楚人的水 神与雷公,共工,鲧发生了联系,与黄河之神冯夷 也发生了联系.但是,《楚辞?河伯》终归还只能 说是楚人自己的水神:是楚人的宗教神,更是楚人 的祖先神.是黄河之神冯夷所不能取代的.”【】u易 先生接着从”河,水的总名”,”楚人自有?河 伯”„,”冯夷”与”豕韦”的联系等六个方面对 上述观点进行细致深入的考证,思路巧妙,观点新 颖,发人所未发,给我们颇多启迪.但是易先生以 刘宋范晔《后汉书?郦炎传》”钓于河曲”的注云 “河者;水之总名也”及唐陆德明的《经典释文》 中的”北人名水皆日河”为据,来论证先秦时期 的”河”非专谓黄河,《九歌》中的河伯不是黄河 第2期费康亮:屈原《九歌?河伯》祀主和原型研究述评 之神,这不免有些迁就词底;而且又根据晋陆机的 《要览》中”楚怀王于国东起沉马祠.岁沉白马, 名飨楚邦河神”来证明楚人白有水神”河伯”,也 是欠妥的,因为周勋初先生在《楚祀河伯辨》中 对此则材料就有过评析:”陆机上距战国之时已 久,传闻的礼制,未必可信.这里提到楚邦河神一 名,颇觉不伦不类”【12],而且经其考证认为”楚 邦河神”一名系陆机杜撰.此外,”豕韦”为”猪 皮”之说已是众多学者的共识,易先生在此基础 上进一步认为”豕韦”是南人用猪皮制成的”浮 水工具”,并且说”冯夷”是北人用马皮制成的 “浮水工具”,此观点着实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但亦难免有联想过度之憾.因而,易先生所主张的 《河伯》祀主为楚人水神之说,颇值得商榷. 6.江湘之神 林河在《(九歌)与沅湘民俗》中认为”河” 并非是黄河之专称,而且”河”与”河伯”是神 话中的两位神灵——”河”是黄河水神,”河伯” 是善于种莲荷之部族的酋长和祖先神.他从民俗, 神话,河伯族的迁徙,诗中的南方特征等方面详加 论述,进而主张《九歌》中的河伯是”南北神话 的混合物”,是”江湘的小河之神”【”J.林先生援 引汉代人记载”河”为”黄河以外的水系”的偶 例来溯证春秋战国时”河”并非为黄河的专称, 并将秦时的焚书坑儒和咸阳大火作为在传世的先秦 典籍中此类例证缺失之辅证,此法是否科学尚不敢 妄加品评,然《诗经》《左传》亦经历秦火而传 世,其中”河”又为何俱指”黄河”?另外,据李 梦龙《释”河”》所论,大川为”河”,大叶为 “荷”【l引,而林先生认为”河”与”荷”古字互 通,”河”为”长着荷花的水”,进而推断”河 伯”为种荷人之说,未免太过牵强.再者,据何 光岳《河神的崇拜及河伯族的来源和迁徙》的研 究,河伯族因专司祀典而得名,并且有一部分族人 后随舜帝南巡九嶷山而迁居于湖南宁远,道县等一 带?,林先生据此就认为沅湘间有水神”河伯”, 原因是沅湘楚人受迁徙至此的河伯族人祭祀河伯的 影响,而将其当作江湘的小河之神祭祀,位排本地 水神湘君,湘夫人之后.既然河伯是河伯族人的祖 先神,那楚人又为何要将其视为江湘小神来祀之 呢?此说着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7.湖湘九河之神 毛庆在《诗祖涅粲?屈原和他的诗》中也认 为”河”并不限于指北方的河流,”九河”亦并非 是指黄河下游的九条分支,而是指南楚沅,湘等流 人洞庭湖的九条河流.他指出:”历来注家,将 „河伯?注为黄河之神,但又无法解释为什么沅湘 间的祭祀偏偏跑出一位黄河神来,而且在众神中是 唯一的北方神,这种说法现在已经被证明是错误 的.洞庭水系古代有沅,渐,元,辰,溆,酉, 澧,资,湘,泪等许多河流,人们称之为?九 河?,?九?是?多?意.”„1于是毛先生认定河伯 乃是主管注入洞庭的九条水系的河神.此说与蒋, 林的观点类似,都主张河伯为南楚水神.但是,我 们认为古代流入洞庭湖的沅,湘等河流是否有 “九河”之称还尚难定论,而毛先生仅凭此就说河 伯是主管流人洞庭湖的九河之神,殊难令人信服. 8.楚国大波之神 黄露生在《河伯与阳侯彭咸传说考》一文中 认为河伯乃是楚国大波之神阳侯,彭咸就是《哀 郢》中”凌阳侯之汜滥”的”阳侯”,《淮南子? 汜论Jill}中”阳侯杀蓼侯而窃其夫人,故大飨废 夫人之礼”的”阳侯”,亦即《九歌》中的河 伯l1?】.黄起宏亦持此说,其在《”河伯”与阳侯 的传说》一文中认为”河伯”与”阳侯”在神职, 神福地望,神坛级别,出现方式等方面都完全一 致;并据王力《楚辞韵读》”冯”“冰”都属”蒸 部”韵,与”阳”所属的”阳部”韵协韵,”夷” “迟”都属”脂部”韵,与”侯”所属的”侯部” 韵协韵,进而认为”冯夷”“冯迟”“冰夷”是 “阳侯”的协韵声转;另据王力《诗经韵读》 “纡”与”侯”协韵,认为《穆天子传》说的河 伯”都居”在”阳纡之山”的”阳纡”是”阳 侯”的协韵声转,从而得出结论说《九歌》中的 河伯实际上就是楚国历史传说中的大波之神阳 侯-】引.此说从音韵训诂的角度来考证”河伯”之 名”冯夷”“冯迟”“冰夷”与”阳侯”为协韵声 转,以此来研究《河伯》的祀主,于我们不失为 一 种启迪.但是我们认为运用协韵声转来考证问题 不能仅凭一己之词,还需列举旁证方能使人信服; 而且说两者在神职,神福地望,神坛级别,出现方 式等方面都完全一致,进而认为”河伯应是阳侯 死后,民众尊奉他的神灵称号;阳侯应是河伯生前 的封号.”这就不免是其的主观臆测之词了,使人 不敢苟同. 从对上述八种观点的分析,我们认为《河伯》 所祀神灵乃是黄河之神,将”河伯”释为九河之 神,天河之神都是欠妥当的,将”河伯”视为楚 一 97— 辽东学院(社会科学版)第13卷 邦水神更是有削足适履之嫌.但是,由于先秦时期 普遍存在”祭不越望”的礼制,因此《河伯》所 祭为黄河之神,还是一直有颇多争议.争议的焦点 就在于《左传?哀公六年》关于”祭不越望”的 记载:”初,(楚)昭王有疾.t-日:?河为祟.? 王弗祭.大夫请祭诸郊,王日:?三代命祀,祭不 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福祸之至,不 是过也.不觳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 祭.”[1据此看来,楚昭王时黄河是不在楚国封内 的,因而其恪守祭祀礼制,不作僭越之事. 最早将《河伯》与”祭不越望”礼制相联系 加以论述的是汪瑗,其在《九歌》的题解中说道: “《九歌》之神,皆当时楚之所祭者也.然亦有当 祭者,有不当祭者.当祭而祭者,分也;不当祭而 祭者,僭也;春秋战国诸侯之通弊也.屈子《九 歌》之词,亦惟借此题目,漫写己之意兴,如汉 魏《乐章》《乐府》之类,固无暇论其僭与不僭 也.”[4】1?在汪瑗看来,《河伯》祭河表面上看在礼 制上确有僭越之处,但是屈原的创作主旨是”漫 写己之意兴”,并不是纯粹从礼制角度来考虑的. 焦继顺在《<楚辞?九歌?河伯)与”祭不越望” 辨》中则通过对历代楚辞学者的观点分析,结合 考古发现与上古礼仪制度的相关材料,认为《九 歌》是国家祀典,《河伯》是楚王为了战胜黄河流 域的敌国,进而入主中原,有求于河神而临时祭祀 的,所以《河伯》与”祭不越望”并无密切的关 系,”祭不越望”原则对《河伯》乃至《九歌》 并不适用加.. 以《左传》所载楚昭王恪守”三代命祀,祭 不越望”之礼制而弗祭河神之事,来论证《河伯》 所祭非黄河之神,是否妥当呢?因为屈原当时所处 乃怀王,襄王之世,去昭王之世已有一百五十余年 之久,况且楚人早在春秋时就有”梦河神”,祀河 神之事了.如《左传?僖公二十八年》载:”初, 楚子玉自为琼弁玉缨,未之服也.先战,梦河神谓 己日:?畀余,余赐女孟诸之麋.?弗致也.”-l9J 《左传?宣公十二年》载:”(楚庄王)祀于河,作 先君宫,告成事而还.”[19】1船然而,周勋初却认为 子玉北上,是为了参加城濮之战,由于其性格刚 强,对于河神的勒索毫不妥协;庄王北上,是为了 参加郄之战,为了酬答河神不从中捣乱,而临时祀 河;昭王东下,是为了援陈,因其恪守封建礼制, 而不作非分之事.所以周先生据此认为楚人对河伯 的态度是”非但不理不睬,而且倾向于敌对”,所 一 98一 以也就不可能常祀河伯J.周先生对楚人三次与 祀河相关之事的阐释有一定道理,但说楚人对河伯 不友好,不常祀河伯,值得商榷.因为楚人一向 “信巫鬼”“重淫祀”,子玉的兵败身亡,必然会让 楚人联想到与其”不遂神心”有莫大的关系,所 以楚庄王在大胜晋师后才有”祀于河,作先君宫” 之举,”以求永久之佑”-2?.再者,倘若换个角度 来看,楚昭王的”祭不越望”,其实”倒可以反证 祭?河?之俗已逐渐传染到楚国,不然?河?怎 么会?为祟?于楚,I-祝,大夫怎么敢凭空捏造, 请求祭河呢?” 但是,许多学者认为楚国为扩展疆域,与各诸 侯频繁战于黄河流域,特别是在楚惠王灭陈以后, 楚威王灭越,灭鲁后,楚国的疆域实际上已经抵达 黄河流域,而有祭河之举,故而也就不存在”越 望”之说.持这种观点的主要有胡文英,王闽运, 郭沫若,游国恩,刘永济,孙作云,马茂元,陈子 展,汤炳正等,如清代胡文英《屈骚指掌》日: “楚自威王灭越之后,掠地至鲁,皆属楚境,故滨 河土俗祀之.屈子过之,因为作乐章以寓意.王逸 谓作于湘沅之间者,谬也.林西仲谓不设祭,故第 日与游.夫苟不设祭,歌此何为也?”郭沫若在 《屈原的艺术与思想》中也认为:”《九歌》中的河 伯,是祭河神的歌词.大家知道楚国的疆土,过去 没有到黄河流域,迨楚惠王十年灭陈以后,疆土才 达到黄河流域.楚惠王十年,即孔子死的那一年. 从这个年代以后,楚国才有可能祭河伯,才能有河 伯的文章.” 而周勋初却认为楚人对北方各国的不同文化及 地祗河伯均存在”敌对的情绪”,并且对楚国的历 史疆域作了详细地考证,认为”楚国疆域从未扩 展到黄河边上”,从而得出”楚人不祀河伯”的结 论[1】79.在周先生看来《河伯》所祭神灵定非 是黄河之神,这令以楚国昭王后曾接界黄河而祭祀 河伯的观点又有了可疑之处,而《河伯》所祀的 到底是何方神灵,他也未作明确说明,让人费解. 楚邦从未接界黄河,那《河伯》为何祭祀的 是楚国境外的黄河之神呢?楚不祀河,而《河伯》 祀河,成了研究《河伯》的一大难解之谜.于是, 有的学者试图从该矛盾中探寻中和之解.如张国荣 在《(九歌)中为什么有祭歌(河伯>》中认为, 《九歌》中之所以有祭祀河神的祭歌《河伯》,不 是因为”楚国国境已有一部分抵河岸”,也不是 “淫祀之风的具体表现”,而是与沅湘之间居民兴衰 第2期费康亮:屈原《九歌?河伯》祀主和原型研究述评 的历史密切相关.经其考证认为在屈原采撷《九 歌》的泪罗一带,”居住的是曾经有过悠久历史,后 来被楚国所灭亡的两个诸侯国家——糜子国和罗子 国的遗民”,而祭歌《河伯》就是糜子国先民流传下 来的郊祀歌,屈原将此祭歌写入《九歌》,意在提醒 糜,罗人,以至所有楚人,”不要忘记过去的历史教 训,奋发深固难徙的民族意识与爱国深情”-2引.对 于解决《河伯》研究的这一难解之谜,张先生的说法 不失为一种极富启发性的观点. 潘啸龙在《(九歌)六论》中从《九歌》的 “历史演变”过程来探讨沅湘民间祭祀河神的原 因,认为”沅湘之间”就是《山海经?大荒西经》 和《竹书纪年》中所提及的夏启《九歌》所流传 的地区——”天穆之野”,因而他说:”明白了这 一 点,便不难解释沅湘之间的《九歌》何以出现 祭祀?河伯?的怪事.黄河是横贯中原的名渎, 也是夏王朝版图中最重要的河川.当年夏启到 „天穆之野?祀祖宗,遍祭山川之神,对?河伯? 当然是非祀不可的.因此,?河伯?虽不入?楚之 望祀?的国之祀典,却可以作为夏启原始祀歌的 ,为?天穆之野?的沅湘《九歌》在流传中 所保留.”当然,这只不过是一种推测而已,但 就《河伯》的研究现状而言,在更进一步地解答 “楚不祀河”而《河伯》祀河这一矛盾方面,潘先 生的观点将给我们以启迪. 通过对历来楚辞学者研究《河伯》种种观点 的分析,我们认为,虽然关于河伯是否是黄河之神 仍具争议,”祭不越望”,”楚不祀河”与《河伯》 祀河的矛盾仍未得到圆满地解答,但是自东汉王逸 以来,《河伯》篇所祭乃黄河之神,一直是楚辞学 界的通达之见,为众多学者所认同;而且,王逸去 屈子时代未远,对屈原作品及南楚文化的理解较之 后人,毕竟要熟谙得多,虽说其对屈原作品的诠释 未必句句珠玑,然而其关于《河伯》是祭祀黄河 之神的观点,还是得到了后世众多学者的普遍关注 与高度重视. 二,河伯原型之析 河伯神话由来甚古,由于传沿间或衍化发挥, 或合并重组,或变形再造,致使河伯神话体系相当 庞杂,互有交叉,其神话意义从而也形成了多重的 累积,使得地祗河伯逐渐地被”人格化”了(即 与人鬼结合在一起),也使得后人对其的理解各有 所执,难以归一. 王锺陵在《中国前期文化一心理研究》中指 出:”由于神话思维沿着形象增殖,变形和构图方 式的方向发展,而带来的神话意象之扑朔迷离,它 在后人的阐释中就带有了一种谜样的多义性.又由 于解构和改制的双重作用,意义的环节也往往是不 清楚的,因而同一神话可以有几种不同的说明并似 乎都可以讲得通.也许这多种解释正是符合了历史 上意义之多重累积,也许这多种解释中只有部分是 对的,甚至全部是后人的附会.”[】因此,在研究 神话传说的某项具体的故事,厘清其流传沿袭之脉 络以及嬗变之关系时,一定要注意其流传的地域以 及其时代的先后.关于河伯的神话传说,来源久 远,古籍中亦多有所载: 《山海经??大荒东经》:”王亥托于有易, 河伯仆牛.有易杀王亥,取仆牛.河念有易, 有易潜出,为国于兽方.” 《山海经?海内北经》:”从极之渊,深三 百仞,维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两龙.” 郭璞注:”冰夷,冯夷也.《淮南》云:?冯夷 得道以潜大川.?即河伯也.” 《楚辞?远游》:”令海若舞冯夷.”王逸 《章句》:”冯夷,水仙人.《淮南》言?冯夷 得道,以潜于大川?也.” 《庄子?大宗师》:”冯夷得之,以游大 川.”陆德明《释文》引司马彪云:”《清泠 传》日:?冯夷,华阴潼乡堤首人也.服八 石,得水仙,是为河伯.?一云以八月庚子浴 于河而溺死,一云渡河溺死.” 《尸子》卷下:”禹治水,观于河.见白 面长人鱼身出,日:?吾河精也.?授禹河图, 而还于渊中.” 《穆天子传》卷一:”戊寅,天子西征, 骛行于阳纡之山,河伯无夷之所都居,是惟河 宗氏.”郭璞注:”无夷,冯夷也.《山海经》 云?冰夷?.” 《古本竹书纪年》:”帝芬十六年,洛伯用 与河伯冯夷斗.” 《淮南子?原道训》:”昔者冯夷大丙之御 也,乘云车,入云霓,游微雾,骛恍惚.” 《淮南子?齐俗训》:”昔者冯夷得道,以 潜大川.”许慎注:”冯夷,河伯也.华阴潼 乡堤首里人.服八石,得水仙.” 一 99— 辽东学院(社会科学版)第13卷 《抱朴子?释鬼篇》:”冯夷以八月上庚日 渡河溺死,天帝署为河伯.”(《文选?谢惠连 (雪赋)》李善注引》) 《神异经?西荒经》:”西海水上,有人乘 白马,朱鬣,白衣白冠,从十二童子,驰马西 海水上,如飞如风,名日?河伯使者?.时或 上岸,马迹所及,水至其处.所之之国,雨水 滂沱,暮则还河.” 在上述记载中,据郭璞等人的旧注,冯夷,冰 夷,无夷,均指河伯一人.而在具体的描述中,有 相当简略者,只记河伯其名,所居,历史事件;亦 有甚为详细者,状河伯人面鱼身,居深渊,或驭飞 龙驰于河海之上,或驾云车出入霓宵之端,河神形 象极其威赫,与《河伯》中”驾两龙兮骖螭”的 河伯出游时的形象较为相似,而与《史记?滑稽 列传》”河伯娶妇”故事中人们理解的河伯形象则 判若两人.然而,我们从这众多记载中也不难看 出,河伯的神话传说随着时代的变迁,其性质和内 容也在改变,正如周勋初所说:”《山海经》等书 中描写的冯夷,还保持着古代神话的原始面貌;汉 代所说的冯夷,已经渗入仙家之说;魏晋人所说的 冯夷,更把人鬼当成了地祗.这样,后代人所说的 河伯与古代人所说的河伯也就大不相同了.”2J跖 河伯的神话传说,最早应是起源于上古先民对 于山川的崇拜.黄河流域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黄 河不仅哺育了先民,同时也给先民带来了灾害.先 民面对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往往产生神秘的景仰 之情,进而崇拜它,祭祀它.黄河被作为山川之神 而加以崇拜祭祀,正是如此.另外,由于上古时期 普遍存在灵魂不死的观念,先民认为人的形体虽然 会随死亡而消失,但灵魂却将永存,死于何处便将 成为何处的鬼神.从这种民俗的角度来看,《抱朴 子?释鬼篇》中的冯夷因渡河溺水而亡,被”天 帝署为河伯”,应是此种观念的呈现.而洪兴祖 《楚辞补注》所引《清泠传》中的冯夷,则是”服 八石,得水仙”而为河伯,也就是说冯夷原本只 是凡人,因为自己服八石得道而成了神仙的,此当 是修道求仙思想的渗透.到此,原本身为”地祗” 的河伯,已经被渗入”人鬼”的因素了.正如詹 鄞鑫所说的:”自然神人格化的结果,不仅使山JII 诸神获得人的形象,而有许多山川之神又与人神结 合在一起.……在殷代卜辞中,?河?既指黄河 一 l00一 水,如?涉河?,?至于河?之类,又指黄河神, 如?求禾于河?之类.有些卜辞如?使人于河, 沉三羊?,则?河?兼指河水和河神.可见殷代的 山川与山JIl,~是二位一体的.”-2他认为河神在殷 代还没有完成人格化的过程,并且这种状况一直延 续到春秋时期,所以《左传》,中的河神只称 “河”.但迨到战国以后,河神被称为”河伯”而 不同于河水的称谓了.之后又有河伯乃冯氏名夷, 河伯鱼身人面,冯夷服石为水仙河伯,冯夷浴河溺 死为河伯等等诸说,《龙鱼河图》则说河伯姓吕名 公子,冯夷乃其夫人.由此可见,原本为山川之神 的河伯逐渐与人鬼相结合,进而完成了嬗变(被 人格化)的过程. 那么,河伯的神话原型,究竟又是什么呢?学 术界对此也是诸说纷纭,莫衷一是.主要有以下七 种观点: r 1.猪图腾 闻一多认为河伯冯夷的原型是猪,其在《周 易义证类纂》中说道:”冯翳即河伯冯夷,而冯夷 实又封稀之转”,并引《天问》:”帝降夷羿,革孽 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冯珧利决,封旆 是射;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下按:上言 河伯,下言封稀,是河伯即封稀.)”据此可见, 闻先生认为封稀乃河伯之化身.此外,闻先生在 《楚辞校补》中认为《离骚》中”羿淫游以佚畋 兮,又好射夫封狐”的”封狐”当是”封猪”之 讹-3引.姜亮夫《重订屈原赋校注》中亦说此处 “狐”当为”猗”字之形误?.闻先生此说对后 来学者有相当的影响力.如孙作云在《天问研究》 中即以动物图腾解说《天问》史前神话,沿袭, 发展闻先生的观点,他认为:”河伯,黄河附近的 部落酋长,其氏族以?白猪?为图腾,……而河 伯一名冯夷或冰夷,无夷,实即?封稀?之同音 字.封稀,大豕也.由此可见,河伯是以猪为图腾 的猪氏族.”-3并进一步说”雒嫔”即下文的”玄 妻”,是洛水附近部落的女子,其氏族以黑猪为图 腾,而且还例引美洲印第安人易洛魁?塔斯卡洛刺 部落(FH$CarOFa)中有灰色狼氏族,黄色狼氏族, 达科他诸部落中的科部落有白鹫氏族,黑鹫氏族, 来说明原始部落中有以图腾动物的毛色为别,而分 为不同氏族的习俗.江林昌在《楚辞与上古历史 文化研究——中国古代太阳循环文化揭秘》中亦 第2期费康亮:屈原《九歌?河伯》祀主和原型研究述评 援引闻先生的考证加以阐释,认为”河伯”与 “冯旆”同构,说明河伯以猪为图腾.另据二里头 考古文化例证猪是当时饲养的主要家畜;出土于内 蒙古和辽宁的红山文化和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玉龙, 其头部均作猪首形,说明在神话思维里龙与猪可互 为转形;引刘向《说苑?正谏》中”白龙化鱼” 事证河伯图腾化鱼的一面.因此,江先生说道: “正因为河伯图腾可由猪形转化为龙形和鱼形,所 以《九歌?河伯》描写,多与龙鱼关联:?与女游 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 骖螭?,?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 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这些句子,只有从 河伯猪,龙,鱼图腾的角度去理解,才能得其真 谛.如果以萧兵先生所界定的?九歌发展三层次? 说观之(原始九歌到楚地九歌到屈原九歌),这河 伯?驾两龙?,?鱼鳞屋?,?乘白鼋?,??逐文鱼? 应该是属于最早的原始图腾层次.”-3闻先生等提 出的”猪图腾”说,表明河伯族的先民认为猪是 他们的氏族祖先,冯夷(封稀)也就成为了河伯 氏族的原始姓氏,这实质上是”感生神话的反 映”[2s]16.此说在学界是很有影响力的一种观点, 如下文提及的萧兵之”白鳍豚”说正是在此基础 上的阐释. 2.白鳍豚 萧兵在闻一多先生考证河伯冯夷就是封稀的基 础上,进一步认为河伯的原型是白鳍豚或河猪.其 在《封稀,屏翳,冰夷与河猪》一文中说道:”封 稀在河,实际上跟江猪或?白江猪?(白鳍豚)一 样是溯河而上的海豚类水兽.在水里猛一看,好像 是猪.猪本来是陆地动物,而居然在水里?出 现?,古人当然要惊为神怪.……?在长江和洞庭 湖也有很多江豚,它们时常成群地在江里和湖里的 水面翻跃.?这是极容易被浪漫好奇的楚人观察到 并将其视为水神兼风雨之神的.”“如果它们古代 出现在黄河,那不妨称为?河猪?.”L5】科萧先生的 说法脱胎于闻先生的观点,又有新的阐发,视角独 到,曲尽其妙,使人耳目一新.但此说是否合理, 还需进一步证实. 3.玄冥 此说由杨宽提出,他在《中国上古史导论》 中说道:”参神实沈,汾神台骀,与鲧共工之为玄 冥神话之分化,既已证之矣,而玄冥实又即河伯冯 夷.”“冥为商人神话中之祖,当即河伯.”萧兵 《九河之神及其妻洛嫔》一文中也提到翦伯赞先生 在《中国史纲》中亦持此说:”河伯者,我以为即 殷之?冥?,亦即甲骨文中之季.”自注:”在传说 中殷之远祖,只有冥与河有关.《竹书》(今本) 谓?少康十一年使商侯冥治河?.又云:?后抒十 三年冥死于河?.”J39其实,《左传》中有关”玄 冥”的记载就有多处,如《左传?昭公十八年》: 郑火灾,子产”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 廊.”[】9]?嘶《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蔡墨)日: “少嗥氏有四叔,……修及熙为玄冥,世不失职, 遂济穷桑,此其三祀也.”[1912124萧兵先生认为: “《左》昭二十九年传少嗥四叔中修,熙为能水之 玄冥,《国语?鲁语》,《礼?祭法》都说商人?郊 冥而宗汤?,这正是那?冥勤其官而水死?的 冥.”虬但是,我们认为河伯与玄冥两者决不是同 一 个神祗,正如萧先生所说的那样,”冥”与河伯 “冯夷”有一定联系,但更有区别. 4.鲧 黄震云认为河伯的原型是鲧.他在《(九歌) 新论》中说道:”《河伯》所言九河名黄河,乃是 自鲧禹治水之时,为治水而分黄河为九道,故称九 河.事实上,《河伯》之神即以鲧为原形,《国语》 中多次提到鲧皆作伯鲧,鲧从鱼即表示水物.鲧为 治水英雄,伯鲧就是河伯.”[3他援引《山海经? 海内经》”鲧窃帝之息壤堙水,帝令祝融杀之于羽 郊”和《国语?晋语》”鲧死后化黄熊入羽渊”之 事来论证鲧为水神;另据《拾遗记》卷二《夏禹》 言鲧为”河精”,民修庙四时以祭,鲧死后以玄龟 为使者,黄龙助战,以帮助禹治水,进而认为鲧为 河伯.此说类似于杨宽先生”鲧共工玄冥河伯名 字并同,其为一神之分化”之说[3.鲧是当时 最贤者,为天帝嫉杀,也可能是人们神化他的重要 原因.但是说河伯就是鲧,仅凭黄先生所举的论 据,还是略显单薄,难以服众. 5.阳侯 黄露生,黄起宏对流传于楚人中的阳侯传说进 行考证,认为阳侯就是河伯的原型.如黄起宏根据 屈原的《哀郢》及《战国策》《淮南子》《楚辞补 注》等文献记载,认为阳侯生活在”武王伐纣” 之前的商代,是居长江流域”荆楚”地区的诸侯, 因其”杀蓼侯”而威胁到殷商王权,致使殷武 一 】O1一 辽东学院(社会科学版)第13卷 “奋伐荆楚”,最终其战败而”自投江”.对于楚人 来说,他是为国捐躯的伟大英雄.由于”其国近 水”,”自投江”而死,所以楚人尊其为”大波之 神”.”渡江河而言阳侯之波”之俗,就充分反映 了阳侯的事迹在楚人中产生的深远影响.于是,黄 先生通过考证认为”河伯”与”阳侯”在神职, 神福地望,神坛级别,出现方式等方面都一致, “冯夷”“冯迟”“冰夷”与”阳侯”又协韵声转, 从而认定河伯就是楚国历史传说中的大波之神阳 侯【1引.我们认为阳侯因其”功烈”而被楚人神化, 黄先生对此的论述有一定道理.河伯与阳侯在楚人 的历史神话传说中也许确有关联,但是说河伯就是 阳侯,说”河伯应是阳侯死后,民众尊奉他的神 灵称号;阳侯应是河伯生前的封号”就不免是其 胶柱鼓瑟之言,主观臆测之论了,难以让人信服. 6.部族酋长 何光岳认为河伯的原型应是河伯族的酋长冯 夷.据其在《河神的崇拜及河伯族的来源和迁徙》 一 文中的研究,河伯是一个部落方国,属东夷族, 他的后继酋长为冯夷,死后被尊为水神.他认为: “《山海经?大荒东经》载:商王的祖先?王亥托 于有易,河伯,仆牛.?郭璞注:?河伯,?仆牛, 皆人姓名.?古本《竹书纪年》云:?河伯,仆牛, 皆人姓名托寄也.?仆牛即濮族首领,濮族在今豫 鲁交界的黄河之南濮水一带,那么,河伯族当在今 山东菏泽一带了.”“古本《竹书纪年》说:夏帝 芬十六年(公元前1961年),?洛伯用与河伯冯夷 斗.?《归藏》亦说,河伯准备同洛伯作战时,便 举行占筮枚卜,请了昆吾氏来占b,说是不吉,大 概这场战争没有继续打下去.昆吾氏正居于昆吾之 虚,今河南新郑县,洛伯当居于洛水下游,昆吾与 洛同属夏的亲族,自然暗地袒护洛伯,调解了这场 两族间的冲突,河伯冯夷便娶了洛伯之女洛嫔为 妻.”“不久,河伯又被东夷族的另一支后羿所射 杀,夺去了河伯之妻洛嫔.”[15】狮为这便是《天 问》中”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 妻彼雒嫔?”本事之由来,王逸《楚辞章句》注 云:”河伯化为白龙,……天帝日:?使汝深守神 灵,,羿何从得犯汝?今为虫兽,当为人所射,固其 宜也,羿何罪欤??.”王夫之《楚辞通释》注日: “河伯,古诸侯,司河祀者.羿射杀河伯,而夺其 妻有雒氏.”【3J2跎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注云:”盖 一 】02一 河洛皆古诸侯国名,伯其爵,嫔其妃耳.”[3刚林庚 《天问论笺》注日:”河伯,河洛一带的土着部族. „伯?同霸,说明这一部族在黄河一带很有势力. -..… 雒嫔:即洛妃.雒,即洛字.洛妃可能原来是 属于河伯的.”l-3王逸的注当是采当时民间传说, 把河伯进一步神化了;而王夫之,蒋骥,林庚的注 释,则更接近史实一些.由此可见,后世神话传说 中,河伯与洛水女神的姻缘应是”原始部落之间 婚姻关系的一种折射”引,而后羿与河伯之间的纠 葛,亦是氏族部落之间扩张争斗的缩影.因此, “部族酋长”说应是关于河伯原型七种观点中最有 渊源,最为古老的一种观点,在学界有着一定的影 响力. 7.种荷人/祖先神 何光岳认为河伯族是东夷族的分支,因定居盛 产莲荷的黄河下游的菏水,菏泽而得名.他根据朱 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所云:河”假借为菏,……又发 声之词,《吴仲山碑》:?感痛奈何??《广雅?释水》: , . „河,何也.?《诗?元鸟》:?景员准河.?笺:?河之言 何也.?《春秋说题辞》:?河之言荷也.”„从而认为 “河,何,菏,荷在古代皆可通用,菏,荷古为一 字.”瑚林河则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地认为: 一河?就是长着荷花的水,?荷?就是人工栽种的荷 花.”从而得出结论说:”河伯是种荷花的人.”而且 还认为”伯”字在金文中形似剖为两半的葫芦,”白” 加人旁为”伯”,意为种葫芦的人,后引申为年长的 人,从而推断说”河伯”原意为善于种荷的部族的酋 长和祖先神,并不是黄河之神.所以他认定”河” 与”河伯”是两个概念,”河”是黄河流域各部族 共祭的河神,而河伯族祭祖才祭河伯】一.林 先生的研究,长于民俗验证,无须怀疑,但是将河 伯说成是”种荷花的人”,河伯部族善于种荷,那 被神化了的”河伯”当然也就是种荷部族的”祖 先神”而非黄河之神了.此等舍本逐末之论,殊 难让人信从. 综上所述,从对历代楚辞学者有关《河伯》 研究的回顾,我们可以清晰地发现,对于《河伯》 的研究,早已突破了仅限于对文本的训释,进而从 神话,宗教,历史,民俗,地域等多个领域进行交 叉研究,取得了显着的成就.然而,由于距屈原创 作《河伯》已时隔两千余载,又限于文献资料少 缺的原因,《河伯》研究在许多方面还存在争议与 第2期费康亮:屈原《九歌?河伯》祀主和原型研究述评 分歧,如《河伯》所祀神灵,河伯的神话原型等, 尤其是关于”楚不祀河”与屈原《河伯》祭祀河 伯的矛盾仍未得到圆满地解答.但是我们相信,随 着众多楚辞学者的共同努力,随着当今考古工作的 不断推进,有关《河伯》的研究必将更加深人, 其中的文化意蕴将会得到更加深刻地阐释. 参考文献: [1][宋]洪兴祖.楚辞补注[0].北京:中华书局,200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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