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谨伦：美生中国人的表述

杨谨伦：美生中国人的表述 . 杨谨伦（Gene Luen Yang）是美国第一位以创作图画小说入围国家图书奖（National Book Award）的人。2006年，他所创作的一部探讨如何接受自我的半自传体小说《美生中国人》 （American Born Chinese）是入围“少年文学”类（Young People’s Literature）最后一轮评选的五部作品之一。2007年，这部作品成为荣获美国图书馆协会（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颁发的“普林兹优秀少年文学奖”（Michael L. Printz Award for Excellence in Young Adult Literature）的第一部图画小说。 现兼任高中教师的杨谨伦，从上小学时就开始画漫画、写故事。他出版了五本图画小说并发 表了一系列短篇作品，其中包括在《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上的漫画连载。他的最新作品《永恒的微笑》（The Eternal Smile），由德里克•柯克•金（Derek Kirk Kim）创作插图，已于4月29日出版。杨谨伦接受了《美国参考》专职撰稿人Sonya Weakley的采访，介绍了《美生中国人》这本书。 杨谨伦把自己想象成孙悟空，手持降服妖魔的金箍棒。 问：你小时候对自己的传统文化有种羞耻感；现在做一个在美国出生的中国人对你意味着什 么？ 杨：我庆幸自己是在美国出生的中国人。我父母过去反复告诉我哥哥和我，我们生长在这个 国家有多么幸运。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感到他们说得对。美国，尽管有很多缺点，但 为我提供了受教育、画漫画，甚至了解其他文化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机会。它帮助我了解珍视 我的中国传统。 《美生中国人》由三个故事交织形成结尾的高潮。 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你的传统文化？原因是什么？ 答：我认为这是一辈子的事。有时，我发现自己在听到特别浓重的亚洲口音时还会有惊愣一 下的感觉。我真正开始有意识地思考我的文化传统，我想是在大学期间。 草药先生的老婆告诉王谨他想变成什么都可以——只要出钱。 问：《美生中国人》体现了你的那些童年经历？ 答：它是虚构的，但的确有自传的成分。我努力将我在成长过程中的感受融进书中的人物。 我们刚搬来时，这个街区[在北加州]的亚裔家庭屈指可数。到我们上初中时，亚裔人口已经 相当多了。[有些亚裔男孩]是在上五年级、六年级或七年级时来的，我们同他们有一种很奇 怪的关系。 我们称他们为”FOBs”（”fresh off the boat”--“刚下船的人”)。我们对他们态度友善，但我们一定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和他们是两类人。我们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他们的朋友；我们不会当面同 他们叫骂，但我们放学后不想和他们在一起。 王谨不想和刚从台湾来的孙为臣交朋友。 问：你写的所有书里都有自传成分吗？ 答：我认为都有。我认为这样写作比较容易。如果要写别人，就要做很多研究。每本书里都 有幻想虚构，这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是漫画书书迷。有些书涉及个人身份归属意识，特别是《美 生中国人》，我想孤独也是一个常见的主题。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有过单独一人的时候，但 和其他人一样，我有过孤独感，也在孤独中挣扎过。我认为，我写的书中还有精神和信仰的 内容。 杨谨伦借用了民间文学里的美猴王，它是中国的“超级英雄”，也是他童年时期喜爱的一个形 象。 问：你的宗教信仰在作品中有什么样的重要性？ 答：我上大学时修过一门写作课，由一位信仰佛教的意大利裔美国作家主讲。我记得她告诉 我，我应当只注重把信仰融化在生活中，如果你的信仰真的在你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它就 会自然而然地渗透到你的写作中。所以，我努力遵循她的忠告。我尽量不去直接思考这个问 题。我尽量避免说教。我只想写出从头到尾一直都能抓住读者的故事。然后，本着我的信仰， 我努力实践，并希望一切会自然渗透。 孙猴子见到了造就他的佛祖“自有者”。 问：钦西这个人物与你的个人经历有何关系？ 答：对我而言，钦西就像一个咒符。这是我将泛滥于流行文化中的负面脸谱化的东西汇集到 书里的方式，几乎就像我能将他束缚在故事情节里，然后对付他。他最后的下场是人头落地， 这似乎是我用来表达那种受挫感的方式。我想利用钦西达到两个目的。首先，我想让他人头 落地。其次，我想把如今大多数美国人能够识别出是种族主义的100年前的老掉牙的种族主义形象，同我在今天现代文化中看到的东西联系起来。 丹尼受够了。 问：你在现代文化中看到了些什么？ 答：在一幅漫画中，[钦西]提到吃猫胗拌面。这其实是引自2001年在中国侦察机事件危机期间发表的一幅政治漫画。这幅漫画登出来后，我想美国亚裔社区中有很多人都对这种东西 今天还能在美国刊登感到有点震惊。但除了美国亚裔人的震惊外，这件事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那份报纸从来没有收回这幅漫画。 问：你认为亚裔群体没有提出抗议的原因是什么？ 答：我认为亚洲文化中有某些东西——很多亚裔不一定觉得美国是自己的家园，尽管他们已 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而孔夫子文化的价值观之一是，宾客不要在主人家生事。我想有些 人感到如果我们过多地参与政治，就是在主人家生事。 杨谨伦以童年时画的一幅画为基础，创作了“钦西”这个人物，他当时还不懂得什么是成见。 问：由于钦西是一个脸谱化人物，没有人对他感到完全陌生，但他的亲戚丹尼却觉得他很丢 人，为什么呢？ 答：作为亚裔美国人，如果我们不承认我们的原本文化，或者试图掩盖我们父母的原籍以及 我们自身源于亚洲的东西，那么我们就会把这些东西变成一种成见。如果我们不接受父母讲 给我们的经历和他们传给我们的文化，我们就会把这些东西变成一种成见。 丹尼向篮球队的一名队友敞开心扉。 问：图画小说是自我表达的一种好媒介吗？如果是，为什么？ 答：是的。我一直认为漫画是最个性化的媒介。漫画创作者不仅能控制文字，而且能控制每 个视觉内容。线条、字体、构图和页面设计都是漫画家创作表达的工具。因此，就纯个性化 而言，惟一能与漫画媲美的媒介是手写书信——依我之见。 我一直对[“漫画小说”]这个名称感到有点不舒服，因为有很多被我们称为漫画小说的东西其 实不是小说，例如用图画形式创作的小故事和非小说类作品，因此它总让我感到有点怪异。 杨谨伦从二年级开始通过漫画表现自我。 问：你收到书迷们的评论吗？ 答：我确实收到一些读者的反馈。大都是二、三十岁的人给我发的电子邮件，或是学校学生， 他们应老师的要求读了我的书。但总的说来，即使是后一种情况，他们也往往表示喜欢我的 书。 一名学生就《美生中国人》向杨谨伦提出建议。 问：你的书在如何演变发展？你是否努力超越以前的作品？ 答：我想提高，但我仍在努力搞清楚怎么去做。我在写完《美生中国人》后，读了很多有关 写作和情节构思的书籍，但我接下来写的东西糟糕透顶；它糟糕透顶。编辑让我重写，其实 我在写作过程中就已经有点感到很糟糕。我猜想惟一可行的提高方式就是实践，但我确实想 提高绘画水平。我想在绘画和写作这两方面都有提高，但绘画是最醒目的。我认为提高绘画 水平的效果会最明显。 美猴王提出睿智的忠告。 问：你认为你的作品有提高吗？ 答：我认为有，在写作过程上。我过去是边写边想，而现在我会写出整个构思和提要。我要 经过比以前多得多的步骤。 问：你认为这样更好吗？ 答：当然了。我过去一个章节一个章节地写，不写完前一章不会去想下一章的内容。我记得 有好多次我要想“现在怎么往下写呢？”——感到好像让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问：你有没有最喜欢的作品？ 答：我最喜欢的总是我正在创作的作品。它会是我投入最多的作品。你必须要爱上你正在创 作的作品，否则就不想花那个时间了。 西半球最大的漫画节在法国昂古莱姆举行。漫画迷们不仅要得到签名，还要得到精心绘制的 漫画。 问：在你正在创作的有关中国义和团运动的书里，你得出谁对谁错的结论了吗？ 答：这正是问题所在。整个事情模糊不清。我感到正是因为这样我应当从两个角度讲述，因 为要分清谁真是好人、谁真是坏人，实在太难了。我要避免让这本书得出那种结论。 我认为令我感兴趣的是文化与信仰之间的冲突，例如一个中国人信仰天主教意味着什么，或 者干脆就是，当一个人信仰了通常与另一种文化相联的宗教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这本书什么时候问世，我总也写不完。我文图兼作。 《美生中国人》已被翻译成繁体中文和简体中文。 问：你既是作家，又是教师。你怎样兼顾“上班“？ 答：我是兼职，隔天上班，所以有几个星期我是一、三、五上班，有几个星期我是二、四上 班。但我在家的时间并不能全用在漫画创作上。我要参加很多活动，因此我创作[《义和团和殉教徒》（Boxers and Saints）]的进度不像我希望的那么快。今年，我主要负责学校数据 库的工作。明年，我还是兼职，但我要减少花在数据库管理上的时间，教授一门[电脑编程]课。 杨谨伦在入围“国家图书奖”后，来到纽约一所图书馆参加《美生中国人》的签名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