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炮

吕大炮   多年以后，成为某星级卫视名嘴的吕大炮将会回想起高考结束以后大家吃告别宴的那个遥远的晚上。   吕大炮原本有自己爹妈给的名字，只是因为他晚上睡觉吹呼噜动静太大，而且吸一口呼一口都有声音是双响，所以室友们给他取了个大炮的外号。恰好他又姓吕，双口的大炮，倍儿响！久而久之，甚至连老师也亲切地唤他“大炮”，于是好多同学都不记得吕大炮原名是什么，只知道他们文科五班有个与众不同的牛人叫吕大炮。   席间，班长带头回忆起了过去的高中生活：   “……我印象最深的事呀是刚分完科报道那天。那会儿大伙儿都不熟，我记得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大炮最能放得开。他个儿高嗓门又大，瞪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喳喳呼呼地嚷嚷着自己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当时台下女生的目光呀，全都给他勾走喽！”   “哈哈哈哈哈……”在座的同学们都笑了。吕大炮左手边喝得双颊红扑扑的老K顺势拍拍吕大炮的肩膀。   吕大炮新到学校的时候，情况跟其他同学不太一样。他是插班生，蹦了一级。对，不是留了一级而是蹦了一级。吕大炮的爹本想儿子早点读完义务教育出来找工作挣钱，帮忙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可吕大炮不愿意。他想念，特别想。不仅想读完高中，还想念大学。他爹经不过他的软磨硬泡，故意为难他只同意给他两年的学费。于是吕大炮自作主张联系好学校，毅然决然地直接到新高二文科五班就读。   吕大炮第一次喝高度数的酒，也微微有些上脸。在班长提到开学那天的事，周围同学都在起哄的环境里，他皱起黑而粗的浓眉努力地想了想当时的情景：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的桌椅板凳。不对不对，第一次见到的还要算上教室后方的柜机空调，推拉黑板后边的电子LED屏幕，以及穿戴特别讲究的那么多新鲜面孔。我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来到这处住宿学校寄宿念书，新同学看起来还算友好，教学设施也非常高档。我要好好把握在这里的两年。他们用三年才能走完的路，我只能用两年。所以我必须要跑。我不仅要赶上，我还要超出去好大一截。   “嘿！班长你净惦记着女娃子们的事。要说大炮给我印象最深的啊，绝不是开学那天的自我介绍。是平时早读！咳咳咳……”一口辣椒呛得老W连吐舌头，呷了一口汤，他继续道，“我那个时候跟大炮坐同桌，好家伙他简直一从土里钻出来学霸！我早上早读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他呢？精神抖擞地在那里读他的蹩脚英语。‘尖叫scream， 矮死，c，r，e，矮，矮木'对不对？对不对？啊？”老王用筷子敲敲眼前离得最近的瓷盘。   吕大炮讪讪地笑笑，自灌了一口闷酒。学英语他费了好大力，不单单英语，其他科目也费劲，只不过都没有英语多。吕大炮的浓眉蹙得更深了：   我每天早上五点半就悄悄起床去操场读书。我嗓门大，只有那里的花花草草不嫌我吵，在宿舍我怕影响到正在熟睡的兄弟们。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这些晦涩难懂的哲学术语我反复读，一遍又一遍读，不厌其烦地读，直到读得闭上眼睛那些字都能按照顺序一个个自动排好队站到我眼前向我立正示好为止。区域地理地图册我也反复看，不仅看还圈画。到高三最后模拟考试前，地图册都被我翻得破破烂烂要掉书页了。虽然我牺牲了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但是上铺的兄弟学习时间比我多了一年。整整一年啊，那得是多少个小时呢？   “得了吧，你们少挤兑大炮了。他学习用功，可人家也不呆啊。我们寝室卧谈会，哪一次不是他讲得最精彩？前有历史，后有未来的！嗝！”吕大炮曾经的室友小L打了个酒嗝，“大炮？要不要我把你那些经典言论随便捡几个讲讲，给大伙儿听听助助兴呐？哈哈哈”小L昂头问酒桌对面的吕大炮：   “呵！我还不了解他？大炮这不置可否就是答应了。话说咱们吕大炮同学曾自比过牛顿，原因是牛顿有三大定律，他吕大炮也有吕氏三大推论。这第一条是食堂推论‘打菜点个荤，吃穷一个村'！   “大炮，你知道咱们现在吃的这些饭菜得穷多少个村吗？”有人接过小L的话茬继续调侃吕大炮。     吕大炮摇了摇头，抿了一口在别人那里都是用来涮碗筷的茶。   “哈哈哈你别抢我话，我还没说完呢！这第二条是学习推论‘累死你一个，幸福你全家'！   班长抢先一步开了口“原来如此，我说大炮怎么读书那么下劲，原来那么早就想到要成个‘家'，为‘家'做考虑呀！”班长故意咬重了“家”字的音。   “哈哈哈哈哈……”又是笑声一片。连吕大炮自己都舒展开眉头，露出了笑意。   “班长你别急啊，接下来这第三条恋爱推论才是为你准备的呢！说吕氏第三条推论，也是最经典的一条推论，它是……”小L欲言又止。   不管是原本在相互碰杯的，还是正窃窃私语的，这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竖起耳朵来想要听听平时跟女生讲话最害羞的吕大炮能有啥恋爱秘籍。   这时吕大炮终于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   “第三条恋爱推论‘我是那帕米尔高原上的第一缕曙光，而女生在辛辛那提河畔傍着晚霞摇桨游荡”小L赶在吕大炮说话前，绘声绘色地用播音腔讲完了第三条。     在周围的吹哨声和嬉笑声中吕大炮羞得低下了头：   我觉得我到五班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念书，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去想。虽然外面的诱惑很大，网游、小说、喜欢的女生，可是这两年来我一直把自己控制得很好。北岛说过“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是的，为了考出去的梦想，我一直不断努力，努力打消自己贪玩的念想……   后来大家说些了什么吕大炮再也没有听清。一来他沉浸入了自己的回忆；二来，第一次喝酒的他也沉浸入了自己的梦乡。   后来老K在背吕大炮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他一路上不停地喃喃低语：“我是终于考上的……是我终于考上的……考上的终于是我……”   那一年的班级告别宴班主任没有到场的，那是班主任教书以来第一次班级告别宴不到场，因为高考五班考得奇惨。只有一个人达到重点线，吕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