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庭事苑版本考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民國 95 年 12 月，臺北：臺大佛學研究中心 頁 123-163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 ──以卷一之《雲門錄》為中心♣ 黃 繹 勳 中華佛學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摘要： 《祖庭事苑》為北宋睦庵善卿（活躍於 1088–1108 年間）所 著，共八卷，為中國最早之禪宗辭書，全書係針對雲門文偃 （864–949）、雪竇重顯（950–1052）等其他禪師之十八種語錄或 著作的內容，以辭書的形式，共匯集了二千四百餘條目，校勘這 些典籍文中訛誤之字形，牒釋深難之語義、字音，並揭示條目之 典據事緣，因此，《祖庭事苑》可作為現代人閱讀這些禪宗典籍 之輔助。但是，由於《祖庭事苑》成書之時間，距今亦已有約九 百年之時空、語文和文化差異，若不以現代研究之方法處理，對 ♣ 收稿日期：2006.08.24，通過審查日期：2006.09.30。 感謝二位匿名審查者寶貴之修訂意見。 124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現代讀者而言，在閱讀及使用《祖庭事苑》時，著實有很大的困 難。 本論文為筆者《祖庭事苑》完整計畫之先行基礎研究，文中 包括《祖庭事苑》作者生平與寫作動機之探討、作序者與初次開 版者新的發現和各版本於日本的演變，並以其卷一所牒釋的第一 部禪宗典籍—《雲門錄》為例，分析《祖庭事苑》條目之體例。《祖 庭事苑》之體例與目前頗受佛教漢語研究學者所注意的玄應（活 躍於 645–656 年間）與慧琳（生於 737 年）的《經音義》之類的 釋文體例相似，詞條可包含詞目、正形、注音、釋義、引證和案 語六項內容。 筆者希望透過本論文的呈現，奠定將來深入探討《祖庭事苑》 所牒釋之禪宗典籍的基礎，發揮其輔助解讀禪宗典籍的特殊貢 獻。此外，筆者亦希望在經過以現代學術方式整理和分析《祖庭 事苑》的內容之後，能提供從事中國語言文字或唐宋代文化現象 等研究之學者新的研究材料。 關鍵詞： 祖庭事苑、睦庵善卿、雲門錄、禪宗典籍、禪宗語詞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25 A Study of the Zuting Shiyuan with Special Focus on its Annotation of the Yunmen Lu Yi-hsun Huang Assistant Researcher Chung-Hwa Institute of Buddhist Studies Abstract： The Collections of Topics from the Garden of the Patriarchs (Zuting shiyuan 祖 庭 事 苑 ) is an eight-fascicle reference work compiled by Muan Shanqing 睦庵善卿 (active 1088–1108) during the Northern Song. Its format resembles that of a dictionary, although entries are arranged by source material. It contains more than 2,400 entries of difficult terms used in eighteen Chan texts, including Records of Yunmen (Yunmen lu 雲門錄) and Xuedou’s Verses on Old Cases (Xuedou songgu 雪 竇 頌 古 ). Thus, it is an excellent supplement for understanding those Chan texts. Nonetheless, the 126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Zuting shiyuan itself needs to be studied because it was compiled almost 900 years ago. Serving as the foundation for a larger project, this paper is a general study of the Zuting shiyuan. It examines the author’s life and motivation, the structure of the text, the circumstances under which this text was first published, and the development of its various versions in Japan. This paper primarily analyzes the text’s principles of organization and methodology, using entries from the first text it annotates, the Yunmen lu. In the Zuting shiyuan, each entry may contain six types of information: the entry term itself, correction of incorrect characters, pronunciation, explanation of the meaning, quotation as proof, and the author’s personal note. However, not every entry contains all six items. Based on this general study, the author will continue to work on each Chan text annotated in the Zuting shiyuan. It is the author’s hope that the Zuting shiyuan may be effectively used as a supplement for understanding Chan texts, and its contributions be fully valued. Furthermore, the author also hopes that a systematic study of the Zuting shiyuan will provide new material for the studies of Chinese linguistics and culture in t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Key Words: Zuting shiyuan, Muan Shanqing, Yunmen lu, Chan texts, Chan terminology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27 一、前言 《祖庭事苑》為北宋睦庵善卿（活躍於 1088–1108 年間）所 著，共八卷，為中國最早之禪宗辭書，全書係針對雲門文偃 （864–949）、雪竇重顯（950–1052）等其他禪師之語錄或著作的 內容，以辭典的形式，共匯集了二千四百餘條目，校勘這些禪宗 典籍文中訛誤之字形，牒釋深難之語義、字音，並揭示詞目之典 據事緣。《祖庭事苑》於中國佛教典籍分類中，常被視為禪林初學 廣為使用的辭書之一，其內容亦屢為後代如《佛果圜悟禪師碧巖 錄》、《禪苑蒙求》、《敕修百丈清規》、《翻譯名義集》和日僧無 著道忠（1653–1745）所撰《禪林象器箋》等典籍所引用。1 對於中國禪宗之學術研究而言，《祖庭事苑》亦具極高之價 值，原由是在佛教文獻中，禪宗典籍是一類價值珍貴的智慧寶藏， 但是，因禪宗典籍其特殊語文記載文體，再加上時間和地方文化 的分隔之下，常常造成現代人理解其內容的困難。而這種解讀的 困難，並非只是現代人才有的，《祖庭事苑》的出現就意謂著，宋 朝人其實對唐代禪師雲門文偃、雪竇重顯等之語錄或著作，亦有 困難理解，才會有善卿編集《祖庭事苑》之舉。 因此，對於《祖庭事苑》在中國佛教中，常只被當作普通禪 學辭典使用，筆者甚感可惜，現代人若能將之用於輔助閱讀其所 牒釋之語錄，便更能發揮《祖庭事苑》之獨特功能。此外，在現 1 見《佛果圜悟禪師碧巖錄》，《大正藏》冊 48，頁 193 上 20–21、《禪苑蒙求瑤 林》，《卍續藏》冊 87，頁 53 下 22–24、《敕修百丈清規》，《大正藏》冊 48， 頁 1131 上 2–5、《翻譯名義集》，《大正藏》冊 54，頁 1089 上 27–28 和《禪林 象器箋》，《現代佛學大系》6，頁 1 上 14、頁 24 下 1。 128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代禪學學術研究中，除了日本學者永井政之早於 1973 年曾發表過 一篇專文〈祖庭事苑の基礎的研究〉，將《祖庭事苑》之組織與內 容作過基礎之介紹外，就無其他專文或專書的研究，而且永井的 論文又另以華嚴學為議題，探討澄觀（738–839）之禪教思想，該 論文除了對於《祖庭事苑》之條目體例與內容的分析不夠深刻以 外，以澄觀之華嚴學為其探討議題，亦稍嫌偏離了善卿編集《祖 庭事苑》之初衷。2 本論文為筆者從事研究《祖庭事苑》完整計畫之基礎，擬先 對《祖庭事苑》之作者、作序者、開版者和版本的演變與組織作 探討，提出筆者對作序者和開版者資料新的研究發現，並以《祖 庭事苑》中牒釋《雲門錄》之條目為例，分析《祖庭事苑》條目 之體例與內容，最後，討論在學術研究上運用《祖庭事苑》輔助 解讀《雲門錄》之優缺點。 二、《祖庭事苑》之簡介 《祖庭事苑》之作者為睦庵善卿，其序係由四明苾芻法英（約 生活於 1050–1131 年間）所書。以往由於資料搜尋方式之限制， 學者對於這二人之生平資料皆所知有限，3 但本論文對作序者法 英和《祖庭事苑》之開版者有新的發現。 （一）《祖庭事苑》之作者、作序者和開版者考 《祖庭事苑》作者善卿之生平，除了《祖庭事苑》序中之略 2 永井政之，〈祖庭事苑の基礎的研究〉，《駒沢大学仏教学部論集》第 4 卷，頁 76–93。 3 如永井於其論文中說寫序的四明法英身份不明，只能確定法英是禪者，參其 〈祖庭事苑の基礎的研究〉，頁 78。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29 傳內容以外，並無其他禪宗文獻記載，可幸的是，《祖庭事苑》 之作序者法英曾扣問善卿「述作之由」，因而於序中，記有善卿親 述其編集《祖庭事苑》之動機與目的。4 根據善卿之略傳所述，5 善卿為其名號，他俗姓陳氏，字師 節。善卿生於東越，宋朝時之東越，應為今之浙東地區。6 善卿 自幼便出家，師事開元慈惠（生卒年不詳），之後四處雲遊訪道。 善卿之師開元慈惠生平不詳，善卿之傳承因而亦不詳，但於《祖 庭事苑》中，當善卿釋「單傳」一詞，提到禪宗時，他稱之為「吾 門」，因此，可以確定善卿為禪門中人。7 元符中（1098–1100），善卿因其母親年老不忍遠遊，而歸隱 故里，並命所居之處為「睦庵」。命名之由來是因以前睦州（約於 今之浙江建德），8 有一陳尊宿（792? –895），其親老無所歸，他 便用蒲織成鞋而鬻賣，以奉養親老。善卿慕其德行，故將所居之 處命為「睦庵」，因此，善卿又稱為睦庵善卿。9 4 《祖庭事苑》，《大藏新纂卍續藏經》冊 64，頁 313 上 18–23。《大藏新纂卍續 藏經》以下略稱為《卍續藏》，本文所引用之《卍續藏》為東京國書刊行會， 1989 年出版，臺北白馬精舍印經會影印。 5 本文以下所引述善卿之略傳內容，參《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3 中 7–10。 6 東越於中國歷代地理區域之劃分，可能為閩東或浙東地區，因此，永井於其 論文說善卿出生於福建，但是，北宋在浙江設立兩浙路，下設 11 個州，其中 越州約包括今之浙江紹興，其師開元慈惠雖生平不詳，但五代時，有一開元 寺位於今之紹興。此外，其文後提到善卿歸隱故里，並提到睦州，兩地應相 距不遠，而睦州亦約於今之浙江建德，因此，筆者認為此處之東越應指今之 浙江地區，而非福建，參永井，〈祖庭事苑の基礎的研究〉，頁 78、鈴木哲雄， 《浙江江西禪宗史蹟訪錄》，頁 27 和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第六冊，頁 24–25。 7 善卿於《祖庭事苑》中說：「以默坐為禪，斯實吾門之啞羊爾。」參《卍續藏》 冊 64，頁 379 上 4 和永井，〈祖庭事苑の基礎的研究〉，頁 78–79。 8 參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第六冊，頁 24–25。 9 此睦州陳尊宿之傳記可見於《五燈會元》，《卍續藏》冊 80，頁 100 下 24–102 130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但是，善卿雖於元符年間歸隱故里，《祖庭事苑》序之作者 法英又說大觀二年春（1108），法英寓於「都寺之華嚴」時，10 見 到了善卿，善卿將其手書《祖庭事苑》讓其過目，可見善卿雖於 元符中歸隱故里，但於大觀二年，曾到過「都寺之華嚴」。法英 盡讀《祖庭事苑》後的評語為：「見其筆削敘致，動有師法，皆 可考據。」有關此評語，學者永井已統計出，《祖庭事苑》中僅 以明確注記其引述出處典籍者而言，善卿總共引用了 247 種外典 和 85 種內典。11 法英在讀完《祖庭事苑》，對其著述引據的內容 頗為肯定後，便詢問善卿述作之動機。 善卿自述其編寫《祖庭事苑》之原因時說，12 往昔他四處雲 遊叢林時，有時遇有大宗師陞堂或得入室請益。這些宗師會讓學 人記誦雲門、雪竇等諸家禪錄，示眾時，便舉其內容，為學人演 說其緣。但是，有些學人僅得其糟粕，並在相互傳授這些內容時， 若有「援引釋教之因緣，儒書之事蹟」的地方，往往因不明其源 流，就「妄為臆說」，這種情況，不僅讓有識之士感到可笑，並且 還「誤累後學」。於是，為了杜絕此弊，善卿便開始：13 獵涉眾經，徧詢知識，或聞一緣，得一事，則錄之於 心，編之於簡。而又求諸古錄，以較其是非，念茲在 茲，僅二十載，總得二千四百餘目。 下 5，並參馮學成，《雲門宗史話》，頁 18–23。 10 「都寺之華嚴」之地理位置，將於下文論述法英之生平時探討。 11 參《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3 上 17–18 和永井，〈祖庭事苑の基 礎的研究〉，頁 80。 12 以下善卿解釋述作原因之內容，引自《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3 上 18–23。另外，筆者稱此段為善卿之自述，是根據文中有「以力扶吾道」 和「由吾《事苑》而啟焉」二句所判斷之推論。 13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3 上 23–中 2。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31 由此可見，善卿應於大觀二年（1108）之前二十年，就開始著手 收集校刊各語錄典籍不同之古本，博覽群經，遍訪善知識，將所 收得之資料編錄於《祖庭事苑》中，歷時二十年而成。 而且，善卿也非常坦白地反省說，這種於諸家禪錄中，費心 校勘其文字的訛誤，深究事緣典故的編著方式，是「深違達摩西 來傳心之意」的作為，可是，他希望明達之士不要以此為限，而 能「推一而適萬，會事以歸真」，如此《祖庭事苑》的貢獻就非僅 是小小的補益。另外，善卿期望藉由閱讀《祖庭事苑》，學人至少 可「詆斥嫚罵」，更進一步地，藉由《祖庭事苑》的啟發，學人能 體會語言文字以外之深意，因而力扶禪道，就是件非常可喜可愕 之事。14 當善卿有緣將《祖庭事苑》交與四明苾芻法英過目時，法英 表示他少時便讀了《祖庭事苑》所牒釋的第一部禪宗典籍—《雲 門錄》，法英當時就懷疑其所讀的《雲門錄》有文句脫誤之處， 他希望尋求其他版本的《雲門錄》來比較，卻苦於未暇而置之。 由此看來，法英亦知《雲門錄》另有他本，且其所見之本有脫落 訛誤之處，法英雖以「吾宗印寫傳錄率多舛謬者，蓋禪家流清心 省事，而未嘗以文字為意」來解釋《雲門錄》文句脫誤的理由， 但法英非常高興得見善卿於《祖庭事苑》中用他本來勘正《雲門 錄》，法英因此「壯其言，而奇其志」，所以決定為《祖庭事苑》 作序。15 經筆者考證，此作序者四明法英應是《建中靖國續燈錄》 （1101）中之「明州大梅祖鏡禪師」，亦同為《嘉泰普燈錄》（1204） 14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3 中 2–6。 15 同上註，頁 313 上 5–14 。 132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中之「慶元府大梅祖鏡法英禪師」，筆者推論之理由分述如下。16 首 先，《嘉泰普燈錄》中有法英詳細之傳記，法英為鄞縣人，鄞縣約 於今之浙江寧波，法英另外並於各燈錄中冠有明州、慶元府大梅 和四明等別號，這些別號皆為地名。宋朝時之明州即於今之浙江； 慶元府即於今之浙江寧波，大梅即於慶元府中；四明為四明山之 簡稱，於今浙江鄞縣西南方，天台山北方山麓一帶。17 因此，這 與《祖庭事苑》序之作者稱自己為「四明苾芻法英」，姓名與活動 地點相符。 其次，《嘉泰普燈錄》記法英為雲門派下，將其傳承從《景德 傳燈錄》、《天聖廣燈錄》連結到《續傳燈錄》，正如《嘉泰普燈錄》 所述：法英嗣鑑韶（生卒年不詳），韶嗣泐潭懷澄（生卒年不詳）， 澄嗣五祖師戒（生卒年不詳），師戒為雲門文偃的法孫，以簡圖列 之如下：18 雲門文偃→雙泉師寬→五祖師戒→泐潭懷澄→ 九峯鑑韶→法英 此傳承相符於法英在《祖庭事苑》序中，特別提及：「達摩五 百年而生雲門」，又年少即讀《雲門錄》，顯示出他與雲門之關係 密切。19 16 《建中靖國續燈錄》，《卍續藏》冊 78，頁 629 上 23–24 和《嘉泰普燈錄》， 《卍續藏》冊 79，頁 274 上 11–12。 17 參《嘉泰普燈錄》，《卍續藏》冊 79，頁 320 下 10 和頁 320 下 16、譚其驤， 《中國歷史地圖集》第六冊，頁 24–25 和中央研究院「中華文明之時空基礎 架構」網站 http://ccts.sinica.edu.tw/searches.php?lang=zh-tw, 4.10.2006。 18 《嘉泰普燈錄》夾註說：「韶嗣泐潭澄，澄嗣五祖戒，戒取雲門為的孫」， 《卍續藏》冊 79，頁 274 上 11–12。 19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3 上 9 和頁 313 上 12–13。法英另一件 與禪宗相關之作為是，杭州僧元照（1048–1116）曾持《淨土集》，稱是唐慈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33 再者，依《嘉泰普燈錄》所述，20 法英逝於紹興初（約 1131）， 壽八十餘，因此其生卒年約為 1050 到 1131 年間，這時間皆跨《祖 庭事苑》序中所提到的時間點，如元符中（1098–1100）和大觀二 年春（1108）。尤其是法英說大觀二年春，他寓居於「都寺之華 嚴」時，見到睦庵善卿和其手書《祖庭事苑》。此「都寺之華嚴」， 筆者推斷應為當時北宋之國都—汴京中的華嚴寺。21《嘉泰普燈錄》 中亦記法英曾「出游京雒，所至道俗爭迎」，因此，法英與善卿曾 於汴京的華嚴寺相遇，故而結下法英為善卿《祖庭事苑》寫序的 因緣。22 最後，亦即是最直接相關的證據是，《嘉泰普燈錄》中說法英 到了汴京後與「仲爰以道見交」，仲爰（1054–1123）即趙仲爰， 為趙宋宗室，徽宗即位時（1101），拜建武節度使。23 趙仲爰與法 英交往愈久就益敬之，進而奏請皇上賜法英紫衣和名號。24 而根 據現存於日本的五山版《祖庭事苑》的跋文，《祖庭事苑》於大觀 二年初版開雕時，開版的人就是趙仲爰，《祖庭事苑》的開版跋文 愍三藏所作，法英等十八人檢閱藏經無此典籍，並且認為《淨土集》之內容 雖「以勸修淨業為名，意實毀謗禪宗指為異見著空之人」，乃列狀於郡，詰 之元照以窮覈真偽，元照無以答其本之來源，州司故知其理窮，令收毀原本。 參《佛祖統紀》，《大正藏》冊 49，頁 418b20–26 和伊吹敦，《禪の歷史》，頁 97。 20 《嘉泰普燈錄》，《卍續藏》冊 79，頁 320 下 10–321 上 12。 21 有關華嚴寺與雲門僧人之記載，《建中靖國續燈錄》中記雲門僧人佛日禪師 （活躍於 1101 年左右）曾住於東京華嚴寺，《卍續藏》冊 78，頁 739 中 7 和 頁 739 中 11 和黃啟江，〈雲門宗與北宋叢林之發展〉《北宋佛教史論稿》， 頁 250。 22 《嘉泰普燈錄》，《卍續藏》冊 79，頁 320 下 14。 23 《宋史》中，與趙仲爰有關之簡短記載云：「仲爰嗣，徽宗即位（1100），拜 建武節度使，爲大宗正，加開府儀同三司，封江夏郡王，徙節泰寧定武，檢 校少保、少傅。宣和五年六月薨，年七十，贈太保，追封恭王。」《宋史》 卷二百四十五〈列傳第四．宗室二〉。 24 《嘉泰普燈錄》，《卍續藏》冊 79，頁 320 下 15–16。 134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是他親自寫的，跋文末署名的頭銜是他擔任「建武軍節度使、同 知大宗正事、管句宗子學士、上柱國」的官職。25 不過，開版者趙仲爰的名字在《卍續藏》的《祖庭事苑》裡 看不到，僅在《祖庭事苑》之二古本中才能見到。趙仲爰的名字 可見於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所藏五山版《祖庭事苑》跋文的最末 一句—「仲爰 謹題」（見下文附圖一），而京都大學附屬電子圖書 館所藏寬永活字版《祖庭事苑》的跋文中雖無「仲爰」二字，但 有一段陰刻文字於一四角框印中，內容為一行四字，共二行篆刻 體的「建武軍節度使之印」（見下文附圖二），仲爰的名字並夾於 這二行字的中央。筆者之所以注意到此段陰刻文字，必須感謝學 者永井的貢獻，他在論文中首先對此段陰刻文字提供了非常寶貴 的資料內容，但是，由於永井於其文中，可能僅運用寬永活字版 的《祖庭事苑》，並誤判仲爰的名字為「仲奚」，因此他在論文中 無法確認趙仲爰的身份，也因此無法將趙仲爰與法英和《祖庭事 苑》的關係連結討論。26 但是，這其中尚有目前未能解的問題，首先，仲爰於其跋中 說：「正宗為之序，其說甚詳。」此處「正宗」應即指作序的法英， 但是，從現存有限的文獻資料來看，我們沒有見到法英又號「正 宗」的記載。再者，仲爰說要求他為《祖庭事苑》開版的人是一 25 五山版《祖庭事苑》跋文中趙仲爰的官職，見下文附圖一，其中「管句宗子 學士」疑應作「管句宗子學事」，因《宋史》中僅見「宗子學事」，而且「管 句」又可作「管勾」，宋朝常作「管勾……事」，意指其負責管理某事，參 Charles O. Hucker, A Dictionary of Official Titles In Imperial China, p. 286a。寬永活字版 和《卍續藏》《祖庭事苑》則僅作「建武軍節度使、同知大宗子學事、上柱 國」，見下文附圖二和《卍續藏》冊 64，頁 434 上 19。 26 永井，〈祖庭事苑の基礎的研究〉，頁 76–77。「奚」的篆刻書體通常作如「 」， 而非如寬永活字版《祖庭事苑》之陰刻文字所示，參《中國篆刻大字典》冊 2，頁 1014–1015 和下文附圖二。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35 位稱為「九江道嵩禪客」的人。這位九江（約於今之江西）道嵩 禪客知道仲爰熟悉禪宗叢林，而且篤信禪道，因此把《祖庭事苑》 給仲爰看，希望他將之傳諸于世。27 由此看來，仲爰見到的《祖 庭事苑》已有序，但是，這位九江道嵩禪客為何人，與法英 是否有關聯，以及五山版和寬永活字版《祖庭事苑》的跋文末句 內容差異為何如此之大，目前因資料之缺乏，這些問題皆需待日 後繼續追查探討。28 27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434 上 15–16。 28 現今唯一可知的是，五山版《祖庭事苑》有二相異版型，本論文所使用之日 本京都大學圖書館藏寬永活字版《祖庭事苑》覆刻之五山版與日本國會圖書 館藏五山版相異，但是，為何會有二相異版型的五山版《祖庭事苑》，目前無 資料可提供線索，參駒澤大學圖書館編，《新纂禪籍目錄》，頁 268 和下文有 關《祖庭事苑》版本之探討。 附圖一： 日本室町時代（1338 －1573）初期 五山版 趙仲爰跋末頁 （此文獻收藏於日本 國立國會圖書館） 136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二）《祖庭事苑》之版本與組織略述 《祖庭事苑》於中國宋朝大觀二年（1108），由趙仲爰首次 開版。之後，九頂澄公（生卒年不詳）於紹興二四年（1154）年， 重新刊行。而根據駒澤大學圖書館所編《新纂禪籍目錄》之記載， 日本水戶彰考館原藏有紹興二四年《祖庭事苑》的重刊本，不過， 學者永井於其論文中說，此本已在戰火中燒毀。29 根據永井所述，目前在日本可見到最早的《祖庭事苑》古本 為覆宋本五山版，覆刻於日本室町時代（1338–1573）的初期。五 山版是指日本鎌倉時代（1192–1333）和室町時代，鎌倉五山（建 長、圓覺、壽福、淨智和淨妙五寺）和京都五山（南禪、天龍、 建仁、東福和萬壽五寺）為中心的刻版印本，五山版主要以飜刻 29 參駒澤大學圖書館編，《新纂禪籍目錄》，頁 268 和永井，〈祖庭事苑の基礎 的研究〉，頁 77。 附圖二： 日 本 慶 長 － 寛 永 年 （1596–1644）中村長 兵衛刊 木活版 趙仲爰跋末頁 （此文獻之電子圖像 為日本京都大學所製 作）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37 禪宗典籍為主。現存之五山版《祖庭事苑》有兩種不同版型，並 有多個傳本分布收藏於各處，但是，因為五山版《祖庭事苑》都 沒有刊記，因此，對此版究竟確實為何年，由那一座寺院刊刻， 無更詳細之資料可述。30 之後，陸續延襲這五山版《祖庭事苑》重刻的還有：日本寬 永年中（1624–1644）京都中村長兵衛所刊的活字版，正保四年 （1647）的木活版和寶曆八年（1758）的町版（參下頁《祖庭事 苑》主要版本之流演略表）。較早期及重要的寬永活字版《祖庭事 苑》有一陰刻刊記，表示此版是由京都一家稱為「中村長兵衛」 的書肆所刻印，其刊記雖無確切刻印年代，但記有其址為「洛陽 富小路通讃州寺町」，此版仍有十多個傳本存於日本各收藏處。31 此外，根據《新纂禪籍目錄》所記載，天保年間（1830–1844）有 小山田與清所編《祖庭事苑》的索引，藏書於水戶彰考館，可惜 此索引亦燒毀於戰火中。32 由上可知，《祖庭事苑》自中國流傳至日本後，於室町時代初 期起，就為當時屬五山系的寺院選擇刻版印行，之後每隔一段時 間，就陸續有書肆或私人重新刻版，顯見日人對《祖庭事苑》的 重視，這亦是我們今日仍得以讀到《祖庭事苑》珍貴內容的原因。 30 參永井，〈祖庭事苑の基礎的研究〉，頁 77；駒澤大學圖書館編，《新纂禪籍 目錄》，頁 268；川瀨一馬，《日本出版文化史》，頁 94 及《增補古活字版之 研究》上卷，頁 48–50 和嚴紹璗，《漢籍在日本的流布研究》，頁 131–137。 31 西洋活字印刷術早於 1590 年便由耶穌會士傳入日本，但影響範圍很小。活 字印刷術是豐臣秀吉（1534–1598）於 1593 年征戰朝鮮時，透過朝鮮，習得 中國印刷術之後才廣泛被運用，參川瀨一馬，《增補古活字版之研究》上卷， 頁 129，頁 151，頁 337–339 和中卷，頁 767。 32 參駒澤大學圖書館編，《新纂禪籍目錄》，頁 268；永井，〈祖庭事苑の基礎的 研究〉，頁 77。 138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祖庭事苑》主要版本之流演略表 刊刻年代 重要人物或地點 中國宋朝大觀二年（1108） 汴京趙仲爰開版 中國宋朝紹興二十四年（1154） 浙江九頂澄公重刊 日本室町時代（1338－1573）初期 （五山版） 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藏、 日本駒澤大學圖書館之 禪籍善本圖録 日本寛永中（1624–1644）（活字版） 日本京都中村長兵衛刊、 日本京都大學圖書館藏 日本正保四年（1647）（活字版） 日本京都大學圖書館藏 日本寶曆八年（1758）（町版）33 日本駒澤大學圖書館藏 筆者於本論文中研究使用之《祖庭事苑》二古本，一者為日 本國立國會圖書館所藏日本室町時代（1338－1573）初期覆刻宋 本的五山版影印本（附圖一），34 二者為京都大學附屬圖書館所 蔵，寬永年中（1596–1644）覆刻五山版《祖庭事苑》的活字版電 子圖像（附圖二）。35 此二古本，以版式而言，相同之處為有版框、板心、魚尾和 白口，版心皆有書名「祖」之略稱加上卷之內容或卷次，如「祖 目錄」和「祖一」，五山版的版心並刻有葉次。二古本相異之處為 33 町版為非敕版或官版之民間坊刻本，《広辞苑》，頁 2412d。 34 五山版《祖庭事苑》有另一版型，可見於駒澤大學圖書館之禪籍善本圖録 http://www.komazawa-u.ac.jp/~toshokan/zenseki/html_files/130.html，但可惜該 網頁只提供二頁的內容。此版半葉八行，每行大字 14 或 15 字，每行小字注 雙行，每行 24 字，且書末趙仲爰之跋文為雕版陰刻。 35 此版之電子圖像全文可見於京都大學附屬圖書館所藏《祖庭事苑》古本，其 網址為：ttp://ddb.libnet.kulib.kyoto-u.ac.jp/exhibit/t022/t022cont.html,4.11.2006.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39 五山版《祖庭事苑》的版框為左右雙邊、有界行、行款為每半葉 5、 6、8 行不等（每行 13 或 16 字不等）和上單魚尾及下雙魚尾（對 魚尾）。寬永活字版《祖庭事苑》的版框為左右或四周雙邊不等、 無界行、行款為每半葉 8 行（每行小字 24–27 字不等）和雙魚尾 （對魚尾）。二本版型最大之差別在於附於書末的趙仲爰之跋文， 寬永版此處跋文是以雕版陰刻製成，而非活字版。若以二古本之 內文而言，除了前所述仲爰之跋文和書體稍異以外，筆者計畫將 來把這些校勘細節包含於《祖庭事苑》研究的資料篇中。36 而現今最容易見到和使用之版本，當屬《卍續藏》之《祖庭 事苑》，根據學者永井的說法，此版是來自「渡邊千秋藏書」，雖 其所依底本之情況不明，但應是延襲木活版之後所刊的版本。37 台 灣現代重新排版並加上新式標逗的版本，雖有《佛光大藏經．禪 藏．雜集部》中的《祖庭事苑》，但是，此版惜無索引與無詳盡之 註解。38 接下來，有關《祖庭事苑》的組織架構，《祖庭事苑》書首有 四明法英序，序中並包含睦庵善卿之略傳，其所牒釋之語錄，若 將屬同一語錄之上、下卷或前、後錄合併一種來算，善卿共註解 了 18 種禪籍；若依其原本題名，分開來算，則為 21 種。另外，《祖 庭事苑》卷八亦收有釋名讖辨、語緣和雜志，卷尾並有《祖庭事 苑》開版和再刊之題跋，詳細題名如下所列。39 36 有關古籍版式之術語，請參考陳先行，《古籍善本》，頁 267。有關此二古本 之文字內容差異，如五山版第八卷末僅作「祖庭事苑八」，寬永版則作「祖庭 事苑八終」。 37 參其論文〈祖庭事苑の基礎的研究〉，頁 78。 38 《佛光大藏經．禪藏．雜集部》，高雄縣：佛光大藏經編修委員會，1994 年。 39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3 中 16–下 15。 140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祖庭事苑》各卷之內容 第一卷 四明法英序、睦庵略傳 《雲門錄》上、《雲門錄》下、《雲門室中錄》、 《雪竇洞庭錄》、《雪竇後錄》 第二卷 《雪竇瀑泉集》、《雪竇拈古》、《雪竇頌古》 第三卷 《雪竇祖英集》上 第四卷 《雪竇祖英集》下、《雪竇開堂錄》、《雪竇拾遺》 第五卷 《懷禪師前錄》、《懷禪師後錄》、《池陽百問》 第六卷 《風穴衆吼集》、《法眼錄》 第七卷 《蓮華峯錄》、《八方珠玉集》、《永嘉證道歌》 第八卷 《十玄談》、釋名讖辨、語緣、雜志 題跋：大觀二年（1108）八月建武軍節度使仲爰之跋 紹興二十四年（1154）盡庵比丘師鑒之再刊跋 紹興二十四年（1154）六月玉津比丘紫雲之後序 由上可知，《祖庭事苑》從卷一到卷五，是以雲門派下禪師之 典籍為主，卷六以後包含了臨濟、法眼和其他宗派的祖師，這些 禪宗典籍現今有存有佚，或部分可散見於各燈錄和《古尊宿語錄》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41 中，筆者計畫將來繼續透過《祖庭事苑》對這些禪宗典籍一一進 行更深入的研究。 三、《祖庭事苑》與《雲門錄》之文獻關係 《祖庭事苑》之篇幅共八卷之多，因此本文以其首先牒釋的 《雲門錄》為例，介紹《祖庭事苑》之條目，並以學者 Urs App 之博士論文研究成果，略述《祖庭事苑》與《雲門錄》的關係， App 之研究發現目前《大正藏》中之《雲門匡真禪師廣錄》，是由 原本形成於不同時間的內容所匯集編訂而成的。40 因此，對於學者企盼能獲知《雲門錄》早期之編集情況而言， 宋初就見到了《雲門錄》的善卿所牒釋《雲門錄》條目的順序， 是非常珍貴的資料。App 仔細列表比對《祖庭事苑》的詞目與今 《雲門匡真禪師廣錄》之內容後發現，善卿所注釋之詞目多落於 今《雲門匡真禪師廣錄》的卷上和卷中，出現於卷下的詞目只有 五條。41 此外，根據 App 所述，從《祖庭事苑》之內容來看，首先， 善卿牒釋《雲門錄》之當時，有一古本，並且以天衣義懷（989–1060） 所修訂的「天衣古本」（又稱「懷和尚本」）為校本。善卿有一段 40 Urs App, “Facets of the life and teaching of Chan Master Yunmen Wenyan (864–949),” Ph.D. dissertation for Temple University, 1989。今《大正藏》冊 47 中之《雲門匡真禪師廣錄》之底本為德富猪一郎氏藏的五山版，校本為明萬 曆四十三年（1615）刊增上寺報恩藏本古尊宿語錄，日本宮內省圖書寮藏五 山版和寬永十七年（1640）刊大谷大學藏本，《大正藏》冊 47，頁 544，註 3。 41 《祖庭事苑》的詞目對應於今《雲門匡真禪師廣錄》卷下的內容，出現於〈勘 辨〉有三條，出現於〈行錄〉有二條，參 App, “Facets of the life and teaching of Chan Master Yunmen Wenyan (864-949),” pp. 72–79. 142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引述天衣義懷的序說：42 見懷禪師重修《雲門錄》，與今摹印者頗殊。師製序 引云：「大師諱文偃，嗣雪峯存禪師。其初，廣王劉 氏命住韶州靈樹，後遷居雲門，賜號匡真。演化五十 餘載，去此一百三十祀，乃有陞堂、舉古、垂代言句。 抑有示者流落華夏禪叢，好事者集而摸板焉。丞數因 禪人入室請益，頗見語句訛謬，因緣差錯……乃援筆 修之，刪繁補闕，遂成其秩。庶使游聖門者，必升43 堂 奧；適大道者，罔惑多歧。子辭藻素謬慚，非作者之 文，直筆撫實，聊序其由，哲者無為文字之累矣。時 皇祐五年五月望日，住秋浦景德禪院傳法沙門義懷 述。」 由上可知，義懷作此序於皇祐五年（1053），距離雲門去世之時約 104 年，他見到一《雲門錄》古本，但是評其內容「語句訛謬，因 緣差錯」，故而「刪繁補闕」重修之。 學者 App 因而推斷，到善卿的時代，《雲門錄》至少有《雲 門錄》古本與義懷所修訂的「天衣古本」，這些古本今皆不存，又 因善卿如上云：「見懷禪師重修《雲門錄》，與今摹印者頗殊」，所 以，可以確定的是善卿的底本與義懷的「天衣古本」有異，因此 善卿才會以義懷的「天衣古本」為校本，但是目前無足夠資料判 42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39 上 2–15。 43 《卍續藏本》本作「外」，但加註說此「外」字疑應作「升」，參《祖庭事苑》， 《卍續藏》冊 64，頁 339 下 3，註 1。經作者查對五山版《祖庭事苑》亦作 「升」，因此於本文中修正之。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43 斷善卿所用的底本與義懷所見《雲門錄》古本相同或相異。44 《祖庭事苑》中善卿牒釋的《雲門錄》共有 209 條目，經由 比對與目前《雲門匡真禪師廣錄》之內容，可以看出目前之《雲 門匡真禪師廣錄》已多處從善如流地採用善卿所校勘之訛誤字 形，但是，亦有《雲門匡真禪師廣錄》編者經由判斷後認為善卿 之校勘不是正確的，或是編者之疏漏，一些善卿認為是訛誤的字 形，仍存於今之《雲門匡真禪師廣錄》中。45 綜而言之，由於 App 的研究，使我們了解《祖庭事苑》對《雲 門錄》版本與《雲門匡真禪師廣錄》的編集提供了珍貴資料，學 者將來繼續討論雲門的思想時，若能更進一步地利用《祖庭事苑》 對現今《雲門匡真禪師廣錄》的內容作校勘和解讀，必然有實質 之助益。 四、《祖庭事苑》之體例── 以卷一之《雲門錄》為例 《祖庭事苑》之體例與目前頗受佛教漢語研究學者所注意的 玄應（活躍於 645–656 年間）與慧琳（生於 737 年）的《經音義》 之類的釋文體例相似，46 皆以詞條列述的方式編著，詞條內容可 44 參 App, “Facets of the life and teaching of Chan Master Yunmen Wenyan (864–949),” p. 237。善卿於《祖庭事苑》曾述及：「見古本」（《卍續藏》 冊 64，頁 408 下 22）、「按天衣古本作…」（《卍續藏》冊 64，頁 317 下 21）和「見懷和尚本」（《卍續藏》冊 64，頁 321 上 14）。善卿所用底本 的版式，App 並有詳細之描述，參其博士論文，頁 44。 45 有關《祖庭事苑》中，善卿校勘之《雲門録》訛誤字形之詳細敘述，請參下 文「正形」之內容。 46 參徐時儀，《玄應〈眾經音義〉研究》、《慧琳音義研究》，和姚永銘，《慧琳 〈一切經音義〉研究》。 144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包含詞目、正形、注音、釋義、引證和案語六項，47 但每一詞條 之下並非六項皆具，順序也不一，下文僅依此六項，並以《雲門 錄》為範圍，分別說明《祖庭事苑》之條目內容。 （一）詞目 善卿於《祖庭事苑》所列之詞目，有單字、雙字、三字、四 字和五字，詞目非按字數累進方式安排，而是依其所牒釋之《雲 門錄》文句順序為次序，因此，單字、雙字、三字、四字和五字 之詞間雜，其中以雙字最多，而且善卿傾向將《雲門錄》文中， 原非為雙字的文句，於《祖庭事苑》擇取為雙字，如「破凡」一 詞，於《雲門匡真禪師廣錄》為「破凡夫」；48 又，「蹤橫」一詞， 於《雲門匡真禪師廣錄》為「七縱八橫」；49 或是如「止啼」一詞， 便是將一段故事，以雙字詞略之代表。50 《祖庭事苑》其他的條目，單字詞的詞目，有如「這」和「嗄」； 51 三字詞目，如「滅胡種」和「隔羅縠」；52 四字詞目，如「二祖 47 參徐時儀《慧琳音義研究》，頁 59。徐時儀於該書介紹《慧琳音義》的體例 時，用「書證」一詞，但於討論內容中用「引證」一詞，頁 63，由於善卿引 證時不全採自書籍，本文選擇用「引證」一詞。另外，徐時儀於其《玄應〈眾 經音義〉研究》中指出，釋詞語多包含詞目、正形、注音和釋義四項，頁 32， 本文採用其較完整之說法討論。 48 「破凡夫」意為破凡夫之見，《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21 中 7 和 《雲門匡真禪師廣錄》，《大正藏》冊 47，頁 555 下 22。 49 善卿所見《雲門錄》作「蹤」，善卿認為應「當从糸，作縱」，《祖庭事苑》， 《卍續藏》冊 64，頁 322 中 13–14。今之《雲門匡真禪師廣錄》已修訂為「縱」， 《大正藏》冊 47，頁 560 上 6。 50 善卿以「止啼」一詞代表嬰兒啼哭之時，父母以楊樹黃葉而語之言：「莫啼！ 莫啼！我與汝金。」嬰兒便止不啼，但是楊葉實非金也，《祖庭事苑》，《卍 續藏》冊 64，頁 314 中 6–9。善卿並說此故事典故出於《涅槃經》，此故事 今可見於《大般涅槃經》，《大正藏》冊 12，頁 485 下 10–13。 51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5 中 23–24 和頁 316 上 6–7。 52 同上註，頁 316 中 16–下 5 和頁 316 上 4–5。 論《祖庭事苑》之成書、版本與體例／黃繹勳 145 償債」和「文殊解脫」；53 五字詞目，如「夜叉說半偈」和「老兒 作歌舞」。54 這些詞目皆是善卿將一段故事典故，以三到五字詞代 表略之的情況。 若將《祖庭事苑》的詞目，參考徐時儀依現今辭書學理論分 析，55 《祖庭事苑》的詞目包含了多種詞類，有聯綿詞，如雙聲 的「刢利」和「躇蹰」，疊韻的「斗擻」和「朦朧」；56 合成詞之 類，包含普通複詞，如「特石」和「商量」；57 專門名詞，如「玄 鶴」、「五乘」和「晉鋒八博」；58 帶語助詞的「酌然」。59 另外，較為顯著之類則為梵語音譯詞，如「怛薩阿竭」和「袈 裟」。60 最後，《祖庭事苑》中亦包含有典故的詞目，如「待兔」、 「對牛彈琴」、「穿楊」和「刻舟」。61 （二）正形 如上文已述，善卿於《祖庭事苑》中，利用其他版本，修正 其所見《雲門錄》字形訛誤其是重要目的之一，因此「正形」為 《祖庭事苑》中佔最多條目內容的類型。善卿校勘的方法，首先 53 同上註，頁 317 中 2–11 和 320 上 5–9。 54 同上註，頁 319 下 13–320 上 2 和頁 320 上 23–中 2。 55 參徐時儀，《慧琳音義研究》，頁 59–60。 56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7 上 15、頁 317 下 13–14、頁 319 上 6 和頁 320 上 21。 57 合成詞又稱複合詞，參陳新維、竺家寧，《語言學辭典》（增訂版）， 2005 年， 頁 84–85。《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6 中 6–7 和頁 318 下 5–6。 58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5 上 11–16、頁 315 中 11–13 和頁 318 中 7–20。 59 同上註，頁 317 下 15–16。 60 同上註，頁 320 上 10–12 和頁 322 中 15–16，「怛薩阿竭」之梵語應為 tathāgata， 「袈裟」之梵語應為 kāsāya，《梵和大辭典》（新裝版），頁 522 和頁 347。 61 《祖庭事苑》，《卍續藏》冊 64，頁 315 上 4–5、頁 316 上 16–19、頁 317 上 16 和頁 318 下 14–15。 146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十二期 會依校本，修正訛誤字形，如善卿所用之《雲門錄》底本中有「城 地」一詞，善卿所見「它本」作「城池」，因此，善卿認為「城地」 應改為「城池」，底本作「城地」是「筆誤」。62 有時，善卿亦會舉《說文》、《博雅》與《三蒼詁訓》等字書， 辨析其修正之理由，如「酌然」一詞，善卿認為應當作「灼然」， 因為「灼然」之意為「昭灼」，善卿並舉《說文》說：「酌，盛酒 行觴也」，因此，「酌然」的「酌」為「非義」。63 又如「死而不吊」 一詞，善卿引《說文》曰：「問終也。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从 人持弓，會敺禽獸。」64 故「吊」字應作「从人持弓」之「弔」， 意為驅趕禽獸，守護葬者，所以，善卿認為「吊」為訛字，應改 作「死而不弔」。 再者，如「舉覺」一詞，應當作「舉搉」，善卿引《博雅》說： 「掦搉，都凡也」，即大略之意，所以「舉覺」應作「舉搉」。65 善 卿另外並指出，禪錄常用的「這」字，是別事之詞，所以應當改 作「者」字。「這」字在禪錄中，有時也作「遮」，善卿認為皆 是「非義」，善卿並舉今已不存之《三蒼詁訓》說：這，「古文『適』 字，今非此用」，這個說法與慧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