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松锦之战中朝鲜兵的作用_曾磊
伯奇遂放。曾参妇死,谓其子曰:‘吾不及吉甫,汝不及
伯奇。’王骏丧妻,亦谓人曰:‘我不及曾参,子不如华、
元。’并终身不娶,此等足以为诫。”(王利器:《颜氏家训
集解·后娶第四》,第31页)由此可以看出颜之推更希望人
们学习曾参、王骏,终身不“再娶”,以釜底抽薪之法来解
决续弦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其次,再娶虽然有危害,但为了维护孝道,对于父亲
的再娶,子女不仅不能表示反对,而且要继续对后母倍
加尊敬,促成双方关系的和谐。妇孺皆知的王祥的故事
便是典型的代表。“祥性至孝。早丧亲,继母朱氏不慈,
数谮之,由是...
伯奇遂放。曾参妇死,谓其子曰:‘吾不及吉甫,汝不及
伯奇。’王骏丧妻,亦谓人曰:‘我不及曾参,子不如华、
元。’并终身不娶,此等足以为诫。”(王利器:《颜氏家训
集解·后娶第四》,第31页)由此可以看出颜之推更希望人
们学习曾参、王骏,终身不“再娶”,以釜底抽薪之法来解
决续弦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其次,再娶虽然有危害,但为了维护孝道,对于父亲
的再娶,子女不仅不能
示反对,而且要继续对后母倍
加尊敬,促成双方关系的和谐。妇孺皆知的王祥的故事
便是典型的代表。“祥性至孝。早丧亲,继母朱氏不慈,
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每使扫除牛下,祥愈恭谨。父
母有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母常欲生鱼时,天寒冰
冻,祥解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之而归。
母又思黄雀炙,复有黄雀数十飞入其幕,复以供母。乡
里惊叹,以为孝感所致焉。有丹柰结实,母命守之,每风
雨,祥辄抱树而泣。其笃孝纯至如此。”(《晋书·王祥传》,
第987页)如果后母有“为人母”的慈善,那么继子女尊
敬、孝顺继母是理应如此。但如果后母自私、狭隘,那么
再对其倍加尊敬,则不免有“愚孝”的成分。
再次,前妻之子在被虐待后,仍然用孝行感化父亲
和后母。如:“《后汉书》曰:‘安帝时,汝南薛包孟尝,好
学笃行,丧母,以至孝闻。及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
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殴杖。不得已,庐于舍外,旦
入而洒扫。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昏晨不废。积岁
余,父母惭而还之。后行六年服,丧过乎哀’。”(王利器:
《颜氏家训集解·后娶第四》,第39页)尽管薛包父亲及继母
起初的做法不近情理,但是薛包用比较委婉的“诤谏”方
式来感化父母,使父母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也是儒家所
推崇的“孝”道原则的体现。
最后,在二亲过世后,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应该更
加谦让。他仍旧用薛包的事例:“既而弟子求分财异居,
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
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理,意
所恋也。’器物取其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
也。’弟子数破其产,还复赈给。”(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
后娶第四》,第39页)如果同父异母兄弟都能像薛包这样
谦恭,那么兄弟为仇的现象就可能不复存在。这是典型
的“兄友”而弟却“不恭”事例,从现代的观点来看,薛包
的做法或许有些过度谦让,但这也许是复杂家庭稳定和
谐解决问题的重要途径之一。
收稿日期 2013—02—20
作者谭洁清,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研
究生。广东,广州,510631。
【责任编辑 殷 铭】
明清松锦之战中朝鲜兵的作用
曾 磊
1636年被清军征服后,朝鲜王朝被迫断绝了同明朝
的宗藩关系,并派出一支以炮兵为主的陆军随清方一起
参加了明清间的松锦之战。对于朝鲜兵在这场战争中
的作用,当时作战之明清两方的史料中皆无明确记载。
朝鲜方面的资料虽有记载,但说法不一,多数史料认为
他们发挥了很大作用,甚至加速了明朝走向灭亡。另有
一部分史料披露了朝鲜炮兵在松锦战场上伤病累累且
消极避战的情况。在目前有关明清松锦决战的学术成
果中,仅有少量论著关涉到参战的朝鲜炮兵的作用问
题。如张存武的《清韩关系史研究》指出:“朝鲜的援军
到达防地后,便配属于八家阵地,由各家派人监视……
当时朝鲜兵因不愿和清兵作战,所以在放枪时每故意不
中,或不装弹丸,只放火药,虚作声势。”(张存武:《清代中
韩关系论文集》,台湾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第51~52页)张
先生显然肯定了朝鲜军队消极避战状态的存在。邱瑞
中指出,清朝虽然有自己的火兵,但是每次战役仍要调
用朝鲜火兵,“战时多责备他们用力不勤,战后又优加赏
赐”,故他认为,明清交战中朝鲜火兵颇有帮助,但是这
一问题仍需要深入研究(邱瑞中:《燕行录研究》,广西师范大
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74页)。刘家驹在《清朝初期的中
韩关系》一书中指出:事实上,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
所率领之汉军及汉军八旗均善于施放炮火,亦于是时调
赴锦州助济尔哈朗军,故明朝士兵死于炮火者,并非全
属朝鲜炮手之“功绩”(刘家驹:《清朝初期的中韩关系》,文史
哲出版社1986年版,第255~256页)。纵观学界的研究成
果不难发现,学者虽然对松锦战场上朝鲜炮兵的问题有
所涉及,但多是承袭史料中的看法,并没有对朝鲜史料
进行认真的辩证,尤其是对朝鲜人所说的朝鲜部队予明
军以巨大杀伤,甚至直接导致明朝灭亡的观点没有仔细
研究。笔者拟通过对比朝鲜史料和中国史料,对该问题
·421·
进行初步的揭示,以求教于各位前辈。
一 朝鲜史料中的朝鲜炮兵
朝鲜史籍关于松锦战场上朝鲜炮兵的描述并不是
很多,在现存史料中,明确提到朝鲜炮兵在松锦战场上
发挥了巨大作用的乃是《李朝仁祖实录》:
庚辰,清人围锦州,数与汉兵交战,而汉兵尚强。九王
请济师于汗,汗使八王率骑赴之。清人疑我国炮手战不
力,露刃胁之。是役也,汉兵死亡甚多,而中炮者十居七
八,汉人自此恨我国益深(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
史料》第9册,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685页)。
按照此段描述,被清军征发的朝鲜炮兵在战场上发挥了
巨大作用,所以明朝军队在松锦战场上惨败于清军,而
汉兵“中炮者十居七八”的后果也让明朝人深恨朝鲜人。
除此之外,《李朝仁祖实录》中还收录有一封清太宗给朝
鲜国王仁祖的敕书,对参加作战的朝鲜将领柳琳大加褒
奖:
此番围锦州,诸王奏称朝鲜国兵使柳琳部众因马不堪
乘,虽步行不能冲锋破阵。然其于训练激劝,并所派信地,
未尝有误,且施放火器,亦为得法。朕思柳琳先有违旨之
罪,今既勤于王事,亦为可嘉,当释前愆,仍加升叙。至于
部下官兵,可问柳琳详察功罪,有功者升赏以示劝,有罪者
责罚以示惩,但勿使真伪不明,得以互相欺隐。倘欺隐成
习,人人效尤,难以惩劝后来矣。特谕(吴晗:《朝鲜李朝实
录中的中国史料》第9册,第3687页)。
从敕书内容看,清朝方面似乎认可了朝鲜兵在松锦战场
上的战功。此外,据《李朝孝宗实录》记载,朝鲜孝宗时
代著名大臣宋浚吉曾言:
臣窃闻中朝民士,逢我国之人者,必流涕而言曰:“大
明之覆亡,专由于锦州之沦陷;锦州之沦陷,专由于你国之
精炮”云(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9册,第
3857页)。
从宋氏的表述来看,他关于朝鲜炮兵在锦州之役中发挥
了重要作用,并将它同明朝灭亡联系起来的说法,只是
听说的,并无具体根据。但是在以“助虏犯顺”一事为耻
的朝鲜国,宋浚吉的看法却很有代表性。例如作为朝鲜
王室成员的麟林大君李渲曾出使清朝,他在自己的《燕
途纪行》中即表达了类似的看法,认为朝鲜炮兵在清军
攻明之战中帮助甚大。
是役也,清主征吾东数千精炮替戍四五年,总能射中。
明师论功,虏头半百金,丽头倍之,东方将卒纵怯清人威
令,含羞赴敌,国家数百年养兵,未用于当用之时,反用于
不当用之地,呜呼,惜哉(〔韩〕李渲:《燕途纪行》( :
“ ”),〔韩〕林 基 中 编:《燕 行 录 全 集》
( :“燕行录 ”)第22册,首尔:东国大学校出版
部2001年版,第84~88页)!
随同李渲出使的朝鲜文人成以性也认为:
洪承畴受委军门来援大战,蹙敌于城东山城,敌方求
走无路,而鲜炮乱发,洪遂退阵,及其大雾误事,松堡失
守,天邪 人 邪 (〔韩〕成 以 性:《燕 行 日 记》( :
“ ”),林基中编:《燕行录全集》第18册,第147
页)?
以上说法反映了朝鲜士人对明朝的怀念之情以及对自
己国家被迫参与清军对明军的进攻感到羞耻和无奈,而
这种情感往往会影响他们对历史事实的叙述,甚至是误
判。在这些朝鲜人看来,似乎明朝之灭亡在于松锦战役
的失败,而松锦战役的失败则完全是由于朝鲜“精炮”援
助清军的结果(此种言论,可概称之为“精炮灭明”论)。
虽然上述史料皆认为参战的朝鲜炮兵发挥了积极
的作用,给予明兵巨大杀伤,但查阅这一时代其他一些
史料,则不难发现这种说法是有问题的。首先,参战的
朝鲜兵的数量不足以在松锦之战中发挥重要作用。明
清松锦之战从1639年清军发动对松山、锦州等地围攻
的前哨战开始,清方动员了大量自己旗下的炮兵部队参
加了战斗(参见狄宇宙:《与枪炮何干?火器和清帝国的形成》,
〔美〕司徒琳主编,赵世瑜等译:《世界时间与东亚时间中的明清
变迁》下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解立红:《红
衣大炮与满洲兴衰》,《满学研究》第2辑,民族出版社1994年
版)。可见当时清方动员的炮兵之多。清方既然动用了
如此多的炮兵,显然并不在意朝鲜炮兵部队是否有所帮
助。其次,朝鲜炮兵部队在战场上存在着消极作战的情
况,如朝鲜士兵李士龙就是一个典型的消极作战的例
子。李顾命在《疎斋集》中说:
是役也,星州炮手李士龙者在军,胡人迫令放炮,城上
人呼曰:“朝鲜人,尔忘壬辰年神宗皇帝罔极之恩,今乃助
贼虏害华人耶?”哭声震天,士龙不忍放炮,每放辄去丸,胡
人觉之,杀于军前。士龙含笑受戮,城上揭一金字牌,书曰
“朝鲜义士李士龙”云,后朝廷旌其闾复其后。嗟呼义士
(〔韩〕李顾命:《疎斋集》,杜洪刚等编:《韩国文集中的清代
史料》第4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5页)。
李顾命的这种说法纯属猜测,可以想象,在火光冲天、喊
杀声震天的战场,城上城下人互相喊话的可能性并不
大。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类似于李士龙的这种消极避战
心态,乃是当时朝鲜王朝上下所普遍存在的。关于李士
龙的事迹,另外一个朝鲜文人黄景源也有记载:
今上三年秋九月,余自星州至玉川见祠九于川上,询
于州人曰:“此义士李士龙祠也。”毅宗焕娣十一年,李时英
率兵五千人入沈阳,士龙与焉。沈阳兵与明都督祖大寿战
于松山,以时英兵马先行,而士龙炮不入铅,凡三发无一伤
者,遂见杀。大寿闻之,乃大书旗上曰:某国义士李士龙,
以风其军,沈阳人望见其旗,亦为之动(〔韩〕黄景源:《江汉
集》,杜洪刚等编:《韩国文集中的清代史料》第6册,第321
~322页)。
士龙既入锦州,清人与祖大寿战,至于松山,朝鲜兵居
前,清兵居后,清人爱朝鲜人善用炮,恐伤之,匿马鞍下,下
令曰:“炮中者有赏。”于是,人人争欲中。独士龙去铅而
发,一发无中者,清人怒,立牵士龙欲刃之,士龙不动,清人
纵而诫之曰:“若复如是耶,若发而中,有厚赏。”士龙再发,
又无中者,清人愈怒,然犹不斩,及三发,又无所中,然后斩
士龙头,以徇其军。大寿谍知士龙不忍攻明为所杀,乃大
·521·
书旗上曰:“朝鲜义士李士龙。”以风其军(黄景源:《江汉
集》,杜洪刚等编:《韩国文集中的清代史料》第6册,第491
页)。
对比二人的记载,可以认为李士龙的被杀存在着一些疑
点。第一,黄景源的松山说肯定是错误的,因为当时明
将祖大寿一直被围困在锦州城内,没有去过松山。而这
并不能反证李士龙就一定在锦州被杀,所以李士龙被杀
的地点并不清楚。第二,关于李士龙被杀的原因有两种
说法:一为暗地里不愿意开炮被清人所杀,二是在清人
面前虚放空炮被杀,而其真实情况已不得而知。而另外
一个朝鲜文人南九万在《统制使柳琳神道碑铭》中则暗
示李士龙之死同上级纵容有关:
公在军称病笃坚卧,委军事于副将。旦密令军中发炮
去丸,清人初不知觉,俄尔事露,戮下卒一人,而亦不以责
公(〔韩〕南九万:《药泉集》,杜洪刚等编:《朝鲜文集中的清
代史料》第2册,第15页)。
这里所说的“戮下卒一人”,应该指的是李士龙被杀,而
指使他这么做的就是朝鲜军统帅柳琳。可见,朝鲜军从
普通士兵到高级将领都存在有消极避战的情况,这显然
不能令人信服大明为朝鲜“精炮”所灭的说法。柳琳此
人一直为清太宗所重视,朝鲜史料《同文丛考》中收录了
很多关于柳琳的文件,其中提到了柳琳在清兵攻打皮岛
得胜后不去沈阳报功而开罪清廷一事,还收录有清太宗
《令柳琳立功赎罪敕》。敕中云:
前度(柳琳)率其所部,横截朕师之出咸镜者,既而一
战兵败,柳琳遁免。复合咸镜之兵,再战再北……自五月
间将士自咸镜还,朕始悟柳琳方命因在咸镜时两番拒战,
恐朕之加罪焉,故不敢来欤?诚若此,则柳琳亦愚甚矣。
于两家交兵之际,而以拒战为罪者,有是理乎?当赦免其
死,授以偏裨之任矣(〔韩〕郑昌顺等编:《同文丛考》,陈槃
等编:《中韩关系史料辑要》第4种第11本,台北,珪庭出
版社1980年版,第257页)。
可见清方试图收服柳琳,其目的乃是通过拉拢柳琳以控
制朝鲜军方掌握实权之将领,后来柳琳果然当上了朝鲜
援助清军的统帅。又据《同文丛考》之《查赏战功咨》记
载,战后柳琳军论功时,总共报上“一等九员名,二等八
十员名,三等一百五员名,四等三百十员名”,而朝鲜方
面对有功将官予以升叙之赏,士兵则只有“给税复户”的
筹赏(郑昌顺等编:《同文丛考》陈槃等编:《中韩关系史料辑要》
第4种第11本,第315页),或许柳琳之报功乃是敷衍清方
之词。此外,根据《李朝仁祖实录》的说法,当时的朝鲜
军自身面临着饥饿和伤病的威胁,已经变得十分羸弱:
天将祖大寿与其弟入守锦州城,清人围之。大寿自失
罗城,疑蒙古之降者,使汉人监之,而蒙古之出城投虏者甚
多。中朝发十万兵,以七总兵领之,来救锦州。右真王闻
援兵大至,以我国炮手四百人为先锋,坚守南山,分其车为
二队,一以防塔山之归路,一以遮锦州之来路,作瓦家于阵
中以示久住之计。时我军露宿已累朔,无不伤病,死者相
继。朝廷闻之,令本道举行恤典(吴晗:《朝鲜李朝实录中
的中国史料》第9册,第3683~3684页)。
综上可见,在朝鲜史料中,对参战的朝鲜部队有两种相
互矛盾的记载:一种是参战部队积极作战并予明兵巨大
杀伤,以至于明朝因此而灭亡;另一种则是参战部队统
帅和士兵受到朝鲜上下对明朝感恩心态的影响,消极避
战,且伤病累累,没发挥多少作用。这两种互相矛盾的
描述的存在反映了朝鲜人对这场战争的矛盾心态。而
同时期的朝鲜方面的史料如《昭显世子沈阳日记》等就
可以否定前一种说法。在松锦之战中,昭显世子作为人
质在前线观战。《昭显世子沈阳日记》系当时随同昭显
世子滞留沈阳的朝鲜官员所记。根据其中的说法,随同
清军实行了长期围城的战略:
世子平明发行,行五里许,上一横阜,望见锦州城,护
行人言汉将祖大寿率兵坚守,城外多埋火炮,清人不敢近
城,清人去城五里许筑夹城围住,已过一年。柳将在其东
隅云 (〔韩 〕佚 名:《昭 显 世 子 沈 阳 日 记 》( :
“ ”),林基中
编:《燕行录全集》第25册,第566页)。
如果是役朝鲜兵的确给明兵以巨大杀伤,如《李朝仁祖
实录》中所说的汉人中炮死者十七八,为何清兵不依靠
朝鲜兵突破锦州城防而做如此龟缩状?松锦战争从
1639年清军围攻锦州开始到1642年清军最后攻占锦
州、松山、杏山等地,共持续了三年之久,若朝鲜炮兵战
斗力如此之高,战争也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
二 中国史料对朝鲜炮兵的忽视
这一时期的中国史料对清方征发朝鲜兵作战一事
都有涉及,但是明清双方史料对参战的朝鲜炮兵的描述
是缺乏的,而这并不能简单地认为是漏记所致。从明朝
的塘报中可以看出,明朝对林庆业将军统帅的朝鲜水军
助清一事颇为在意。在松锦之战中,朝鲜不仅派出以炮
兵为主力的陆军支援清军,而且还派出了大量水军参
战。1640年,朝鲜派出林庆业统帅的水军满载军粮,在
清军的监督下运往辽西战场。在航行过程中,林庆业同
前来截击的明军暗通消息,并且有意消极作战,而且遇
到海上暴风雨袭击时亦不回避,导致运送的军粮损失大
半,令清人大为恼怒。对于此次军事行动,明朝方面是
十分关注的(参见《兵部为塘报事职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御
前发下红本》,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辽宁历史档案馆编:《中国
明朝档案总汇》第37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99~
103页)。然而,在明军自前线送至兵部的有关军情的揭
帖中却找不到关于助清作战的朝鲜炮兵的记载。例如
《蓟辽督师洪承畴揭帖》在描述洪承畴统帅的援锦大军
同济尔哈朗、多尔衮统帅的围锦清军的前哨战时如此写
道:
看得四月二十五日,松山东西门之战,各镇官兵皆炤
分定营,次分别旗色,出兵进剿……虏用步贼在乳峰山上
从高下击,而东西石门屯精骑约有二万,各埋伏环列以待
战。七镇在山下东西两路,各挑选精锐步兵、弓箭、枪炮上
山攻贼。兵心甚壮,贼益拒敌,而我兵从东西直攻,至乳峰
·621·
山之近台高处,放炮张旗……彼时山上之步兵与步贼犹攻
击相持,而虏贼先自西右门突出精骑约有七八千,团练镇
将兵股鼓锐当先,直冲十余合,兵气强劲。虏锋被挫,当阵
斩虏首十颗……虏贼见马步官兵拒战甚猛,遂用牛车推运
红夷大炮三十余位东西两面向马步营对打数百炮,各营拾
有封口大炮子重七八斤上下……各营兵心镇定,火营对贼
攻击,申酉时分,贼力穷北退(台湾中研院史语所编:《明清
史料》乙编第2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8年版,第25~
26页)。
在这份揭帖中,洪承畴没有提到参战的朝鲜炮兵,而他
所给出的明军退兵的理由是两军交战良久,明军已十分
疲劳,故放弃追击清军,同朝鲜文人成以性所持的因朝
鲜炮兵参加作战,导致明兵伤亡过大而被迫撤退的说法
不同。从洪承畴的揭帖来看,朝鲜兵似乎没有参加济尔
哈朗等统帅的清军同明军在松锦城外的前哨战。可见,
这份揭帖给出的
无法证明朝鲜文人关于此役之后
汉人“恨我国益深”的传闻。事实上,在松锦之战前后,
明朝并没有停止同朝鲜的私下接触,当时的兵部尚书陈
新甲还令登莱水军副总兵王武纬出海同朝鲜通和,此举
也未曾见到多少“深恨”朝鲜人的明朝人出来阻挠,可见
明朝依然对朝鲜抱有一些希望,至少在表面上并没有把
朝鲜当成敌人,这或许是朝鲜一直对清朝进行消极抵制
的原因(王刚:《明末王武纬出使朝鲜与联鲜图奴之役》,《温州
大学学报》2011年第5期)。
如果明朝方面的史料无法证明朝鲜炮兵发挥了巨
大的作用,其原因或许是明朝人对朝鲜仍抱有希望而故
意隐瞒朝鲜参战的事实,那么明朝的敌人清朝方面的史
料应不存在曲笔,但是清朝方面依然找不到有关朝鲜炮
兵予明兵巨大杀伤的记录,经常能看到的则是清军新编
成的汉军炮兵在松锦战场上发挥作用的记录。如朝鲜
文人所称的洪承畴统帅之明兵同清兵交战情况,《清太
宗实录》记载:
先是,上命内大臣图尔格、固山额真英俄尔岱,内三院
大学士
程、希福、刚林,户部承政车尔格,吏部启心郎
索尼,同兵部各官察议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等围困锦州时
败明援兵,及乘夜攻击、接应锦州东关来降蒙古一切功罪。
至是察实回奏。言明洪承畴以兵来援松山,立营松山西
北。右翼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令右翼兵击之,失利……骑
兵固山额真叶臣等领兵至半途而止,未与敌兵对阵。惟四
旗护军、敖汉柰曼部下兵、察哈尔四旗兵、恭顺王下兵及内
大臣伊尔登所率众侍卫前进迎战……锦州东关蒙古诺木
齐等来降时,左翼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夜往接应,离城遥
驻,令本旗护军统领阿济格尼堪率护军进逼关厢助战。既
而多罗贝勒多铎所发护军参领噶赖兵至,王复指令前进。
时蒙古诺木齐、阿桑喜、吴巴什等正为明兵所围,阿济格尼
堪等直薄关城,登城力战。后兵续至冲杀,明兵败入城中,
遂克其郛。于是诺木齐、吴巴什等得出,俱来归。又洪承
畴兵攻我山营,武英郡王阿济格遣兵助战,又遣骑兵登山,
击败明兵。遣护军从山坡潜出,复败敌之马步兵。镶黄旗
护军鳌拜巴图鲁等抵其步兵木栅,下马步战,败之。臣等
查察情形如此,据实奏闻(《清太宗实录》卷五六,崇德七年
八月辛巳,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754~755页)。
可见,清朝方面对朝鲜兵在松锦战场上作用的记载也是
缺失的,如果朝鲜炮兵具有可以扭转战局的作用,则此
役清军就无需反复冲杀而艰难地战平了。由此可见,从
明清两方的记录来看,都找不到能够证明朝鲜炮兵在战
场上发挥了重要作用的证据。
三 朝鲜人夸大朝鲜军战斗力之目的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朝鲜史料对朝鲜兵战斗力的
记载本身是相互矛盾的,既称朝鲜兵力凋敝、死者相继,
又称朝鲜火炮威力甚大、战斗力甚强,对明军有较大杀
伤,乃至汉人“恨我国益深”云云,这其中必有一种说法
是不符合事实的。结合各方面材料来看,后一种说法证
据不足,是站不住脚的。这就引发出另外一个问题,即
朝鲜方面为什么要夸大朝鲜军的战斗力?结合当时的
历史背景来看,所谓的“精炮灭明”论同明亡后朝鲜士林
出现的“北伐论”息息相关。
明朝灭亡后,朝鲜朝野上下无不对明朝的灭亡深感
痛心,对清朝夺取天下深为不满。仁祖死后,原在清朝
当过人质的孝宗即位,孝宗由于曾随同其兄昭显世子多
年在沈阳做人质,因此对清朝极为仇视和不满。当时清
军与南明处在南北抗衡状态,朝鲜朝野上下认为有机可
趁,于是出现了所谓的“北伐论”,主张讨伐清廷,恢复明
朝天下。上文提到的孝宗时期的朝鲜名臣宋浚吉就是
“北伐论”的代表人物,他主张对清朝采取强硬政策,认
为朝鲜应该出兵帮助南明灭清,而他夸大朝鲜军队的战
斗力显然是为了树立朝野各界的必胜信心。按照宋浚
吉的逻辑,既然朝鲜兵在被迫参加的战争中都能予明军
以杀伤,那么在即将到来的朝鲜助中原汉人灭清复明的
战争中,就更能发挥作用了。虽然他的这种想法过于乐
观,但是在同期的其他朝鲜文人中怀有类似想法的并不
少见,他们制造这种舆论,目的也是对反清北伐进行思
想动员。例如,朝鲜文人尹 就曾在给孝宗的上书中指
出:
我国精兵劲矢,闻于天下,火炮飞丸,足以方行;得选
卒万队,北首燕山,规恢进取,以拊其背,而扼其吭;开海洋
一路,约郑人并势,以挠其腹里;以传檄燕蓟辽河北迤北野
春诸部,日域诸岛,青齐淮浙等处,以通于西蜀,使同仇疾,
与共奋起,可以袭狡焉之心,鼓天下忠义之气,或能使自相
屠裂于其丑,或可使犬豕失据,而人竞逐之;我顾不难横据
医闾,薄逐幽沈,而为天下请命矣,为帝室桓文矣。其所以
修人纪,答天心,攘羞耻,报君父,光祖宗,保子孙,而除已
往之咎,御方来之祸。天下之人者,舍是无事矣(吴晗:《朝
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第9册,第3992页)。
尹 认为朝鲜兵之精良闻于天下,乃至于只要“选卒万
队”,不加训练攻打清朝就可获胜,只要朝鲜自己的决心
够大,清朝根本不堪一击,似乎1627年、1636年后金两
次入侵,朝鲜战败被迫求和的屈辱历史已被他全盘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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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后来此人又在经筵上说:
胡所谓卢象昇者,实天下名将,智勇无敌者也。当战
胜南方成大功,及是役也,亦死于阵,此想为我大炮所中,
无所用其智力,诚可哀痛(〔韩〕尹 :《白湖集》,杜洪刚等
编:《韩国文集中的清代史料》第2册,第118页)。
卢象昇根本没有参加松锦之战,尹 凭道听途说就断定
卢象昇死于朝鲜兵火力之下,可见其对情报之不明,对
局势之谬解。类似这样不切实际的论调在朝鲜士人之
中比比皆是,究其原因,乃是朝鲜士人鄙视清人,认为身
为夷狄而入主中原的清朝肯定无法在中原统治长久,朝
鲜趁其衰败之机就能轻而易举地助中原汉人灭清复明、
报仇雪耻。这些论调全然不顾朝鲜自己的军事力量同
清军相比不可同日而语的事实。由此可见,朝鲜人纠结
于自己的仇清情绪之中,已经到了全然不顾现实的地
步。在明亡后不久,朝鲜士林出现“精炮灭明”论是可以
理解的,他们之所以编造出这种传言,其目的乃是夸大
朝鲜自身的军事实力,为北伐清朝做舆论准备。
综合以上论述,可以得出以下结论:朝鲜军虽然参
加了明清之间的松锦之战,但是由于客观上兵力太少和
主观上消极避战等原因,朝鲜军在战场上的表现是差强
人意、无足轻重的。朝鲜文人提出“精炮灭明”论有着特
殊的背景,他们夸大本国军队的战斗力,目的是敦促朝
鲜王廷对清朝采取强硬政策。因为按照他们的逻辑,既
然朝鲜军力甚强,能在被迫参与的助清灭明之战中发挥
巨大作用,也就能在即将到来的中原汉人推翻清朝的战
争中助其一臂之力,轻松消灭清朝,报仇雪耻。他们制
造这种舆论的目的,是鼓动朝鲜上下报仇雪耻,报答明
朝之恩德。但是应该看到,这种做法有意夸大了朝鲜军
队的战斗力,虽然有着特殊的目的,但是是有违事实的。
收稿日期 2012—10—12
作者曾磊,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天
津,300071。
【责任编辑 存 心】
从中共理论宣传者到国民党理论家的任卓宣
尹 涛
任卓宣(1896—1990),原名任启彰,笔名有“叶青”
等。早年加入中共,积极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政策和理
论。但在大革命失败后被捕叛共,逐步走上“理论反共”
的道路,并成为国民党的重要理论家之一。当1949年
国民党溃败,中共宣布国民党战犯之时,他即为战犯之
一。后随国民党败退台湾,在台仍坚持其反共立场而终
其一生。总的来看,他是反对中国共产党革命运动的人
物,因此在大陆被否定。但是,由于他早期在中共党内
的活动和他后来在国民党内的地位,对他的研究,对于
研究中共党史、国民党党史和中国近代革命史与近现代
中国思想史,都是十分必要的。迄今大陆学界对任卓宣
的研究相当不足,主要局限于对他在20世纪三四十年
代提出的“哲学消灭论”等机械唯物主义观点和其宣扬
的三民主义理论的批判,缺乏学术性和系统性的研究。
即使是港台以及国外学者的相关研究成果也相当薄弱。
本文专对任卓宣的活动和思想进行初步探讨,也对目前
学界关于他叛共过程的有关观点进行商榷。
一 走上中共革命之路
任卓宣于1896年4月18日生于四川省南充县三会
乡(现为南充市三会镇)一个普通农家。其祖父及父亲
均为农民,家境贫寒。长兄早殇,有两弟两妹。他在任
家祠堂读过九年私塾,之后进入南充县金宝乡高等小学
学习。1915年,考入张澜所创南充县立中学。在此期
间,他学习刻苦用功,成绩优良,并“于课余读了梁启超
的《饮冰室文集》”,这“启发了他的新思想”(罗心德:《任卓
宣谈我的青少年时代》,帕米尔书店编辑部编辑:《任卓宣评传续
集》,台北,帕米尔书店1975年版,第529页)。由于任氏宗族
及师友的资助,始完成学业(因军队占用学校,并没有获
得毕业文凭)。1918年,他从中学毕业后,由于他的祖父
与父亲刚先后病故,家庭情况困难,不能继续升学,因此
即到县七宝寺高等小学任教。此前,他的祖父及父亲先
后病故。
赴法勤工俭学是他命运的转折点。1919年,在任氏
族人的资助下任卓宣赴北京高等法文专修馆学习法文,
为留法做准备。1920年6月,经张澜(时任四川省省长)
批准公费赴法勤工俭学(实际上“公费”是给留学生提供
路费和刚到法国时的费用)。8月到达法国,在巴黎华法
教育会报到后,被分派至厄尔-卢瓦尔省的德勒公学,
学习法文。数月后,即由华法教育会介绍,到里昂附近
的圣沙孟工厂学习铁工。先作学徒,后当工人。后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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