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话语的牢笼

成人话语的牢笼 口张媛 成人话语的牢笼 口这种成人化的H童文学显露出成人在有意无意中对H童施加的一种殖民努力 让孩子相信自己应该成为大入希望他们成为的样子,压抑他们自我中不可避免地 不合乎成人模式的各个方面的价值.当其违背这种成人价值时便自觉地感 内疚和羞愧. 儿童概念的产生缘于社会历史和文化 发展的共同作用,在成人占据主体的当代 社会中儿童一直处于边缘化的地位,儿童 文学作为为儿童阅读群体量身定制的文学 关系着未来民族性格的形成与塑 形式, 造,因此应该与儿童的心智发展程度相适 应,并对其成长过程产生积极的引导作 用.然而新世纪以来,伴随着儿童成人化 和成人儿童化的双向过程,儿童文学呈现 出明显的成人化趋势,成人经验大量出现 在本应单纯的儿童文学中,一定程度上加 速了儿童群体的成人化过程,儿童世界与 成人世界的界限不断模糊甚至消解,一个 个"小大人"们以早熟的姿态出现在成 人世界中,令大人们"又惊又喜".这种 儿童文学成人化的倾向体现在包括主, 语言,人物形象在内的多个方面,本文试 从儿童文学成人化的现象人手对成人化的 语言以及成人话语对儿童施加的牢笼加以 分析 一 ,多重维度作用下的成人化 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中指出了 文学的四要素:作家,作品,读者,世 界.就儿童文学而言,如果我们将作品置 于这一关系体系的中心位置,那么作家, 读者和世界的变化都会对它产生必然的影 响.以儿童文学作品的成人化来说,它既 是作家群与读者群各自转变后彼此互动的 结果,也是多媒体时代下市场经济作用的 必然趋势. 首先,世界作为文学作品产生的时代 背景总是包涵着特定的社会历史内涵.自 从第三次科技革命信息技术的普及,人类 便逐渐走进了多媒体时代.与传统的面 书写时代不同,信息时代的电视,电影, 网络等使得信息大量充斥在人们的生活 中,不经筛选的信息频繁地铺天盖地而 来,加之符号化的外在形式等媒介自身的 特点使人们的接受方式,思考方式等都呈 现趋同化.儿童和成人作为被社会划分出 的不同群体开始不加区分地平等接受同样 的信息,以致过早地萌生出对成人世界的 向往甚至迷恋,促使其形成了相应的成人 化思想和心理行为.儿童与成人在行为举 止,语言习惯,处世态度,需求欲望甚至 外表体态上都越来越难以分辨.美国学者 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中专门论述了 c?aB..kReVIew本期关注l51 I 儿童的成人化进而导致儿童消失的问题. 一 般情况下,社会角色的形成是由特定的 信息环境的条件所决定的,儿童就是不知 道成人所知道的某些信息的文化群体,然 而电子媒介迅速平等地揭示了成人世界的 一 切秘密,原本的儿童禁区渐渐萎缩,成 人话题,成人意识和成人化的语言纷纷向 他们展开,于是童年的纯真状态丧失了: 基于儿童的羞耻感建立起来的成年权威被 冲淡了,作为儿童天性的好奇心也受到损 害.电子媒介发动的这场"图像革命" 带来图像的批量化生产复制,人的感官和 欲望得到了满足,却削弱了想象力和思考 力.由此我们将其归结为媒介对儿童和儿 童文学造成的冲击.与多媒体时代并行的 还有商品化市场经济的到来.消费时代的 生产总是在满足消费的同时制造出新的消 费需求和欲望,进而引导消费趋向,消费 文化的盛行为儿童文学的创作与接受提供 了崭新的文化语境.这种语境既为儿童文 学的持续延展提供了相应的创新空间,同 时也向儿童文学惯有的价值诉求提出了严 峻挑战.儿童文学的成人化在某种程度上 就是在迎合消费群体新的诉求下产生的. 作家和读者在文学活动中是密不可分 两大主体,儿童文学的成人化就突出地体 现在创作和阅读两大方面.由于当前儿童 文学市场的写作者基本都为成年人,必然 地形成了儿童文学创作与儿童实际之间某 种程度的距离,天然地决定了成人经验在 儿童文学作品中不可避免的显露.对成人 来说,成长的过程一方面是知识经验的逐 步增加,另一方面则是一种失落,一种自 我本真状态的风化流失.因此成人化的儿 童文学可以视为作家对业已失落的童年的 重新召唤,是潜藏于潜意识中的"神性 52I中国图书评论2们.,05 思维"突破理性思维的束缚发挥作用的 产物.众多写作者们都借助儿童文学的独 特想象力产生回归童年的幻象,进而实现 对现实压力和困境的逃避.儿童文学已经 不仅是为儿童而写,更是为自己而写,写 作的过程成为成人们拒绝现实的残酷和长 大后童话破灭的过程. 在成人权威的社会中儿童一直是被遮 蔽的对象,然而消费时代的到来使儿童群 体无论在社会地位,生活方式还是知识结 构,价值观念,审美趣味等方面都发生了 显着变化.作为阅读受众的儿童,开始在 不属于他们的成人世界中忙碌起来,站在 长大成人的"罔城"之外焦躁不安,觊 觎着城内的风景,他们最大的社会诉求就 是表达鲜明的自我意识,而不再一味满足 于成人为他们设定的角色身份.儿童在效 仿成人世界的"镜像"过程中完成了自 我人格的雏形,这样我们才看到了穿着时 尚一副成人打扮,讲着满口成人语言,举 手投足呈现出成人姿态的"小大人"们. 此外,成人读者群比重的大幅增加也是儿 童文学成人化在阅读方面的重要体现.与 儿童文学的成人作家们一样,他们也试图 在阅读的过程中回归到纯真,恣意的童年 时代,感受毫无压力的生活状态,实现对 现实生存困境的想象性解决.这种"儿 童化的成人"和"成人化的儿童"正是 成人性格萎缩和儿童童年衰退的双重 信号 二,成人化儿童文学的语言新貌 当作家,读者,世界三重影响共同作 用于文学作品上时,作品的改变成为必 然,对成人化的儿童文学而言,这种趋势 鲜明地反映在其语言特征上.作为给儿童 读的文学,一般意义上的儿童文学作品在 词汇的选择上总是与具体的形象紧密关 联,能够引发儿童的联想进而易于其理解 和接受,可将其称之为"具象化"的语 言.作家一般采用大量的象声词对声音, 色彩,形态等进行描摹,以及使用叠词替 字增强形象性,趣味性和音乐性.所选词 语的难易程度和生词的数量也受到作家的 严格控制,以期在儿童的接受能力与提高 儿童语言运用能力的目标之间寻求一种平 衡.作品的叙述语言平实质朴,起承转合 逻辑连接自然,制造出如讲故事般轻松明 快的口语化方式,深入浅出,使儿童文学 具有一种可听性.同时作家还注重儿童文 学语言所需的"心理蕴含性",即知觉, 情感,想象等多种心理经验,追求一种 "诗意的"妥帖,将客观尺度与心理尺度 相结合.儿童文学还具有不可靠叙述的特 点,作家喜欢使用一些模糊性的语词,留 下适当的"空白"调动儿童已有的感知 经验进行思考联想.而在成人化的儿童文 学中,由成人作家和低龄小作家创作出的 儿童文学作品则呈现出了不同的语言样 貌.如果说前者的成人话语带给儿童文学 更多的沉重,那么后者的成人化语言则更 像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由于成人作家习惯了站在成人的视角 思考问题,习惯了对于成人体验和感受的 表述方式,因而他们的儿童文学创作中往 往怀着强烈的教育使命感,时不时便在作 品中显露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以一种过来 人的身份传达他们的殷切希望或是孜孜教 诲,这种俯视的说教式成人语言必然是平 面而死板的,难以引发儿童的共鸣和思 考.成人经验的大量出现还使语言趋于陌 生化,与儿童的欣赏水平和欣赏趣味出现 了错层.作为"热闹派"童话的领袖人 物,郑渊洁创作了"皮皮鲁","鲁两 西","舒克与贝塔","魔方大厦","十 二生肖"等一系列童话,其笔下的皮皮 鲁,鲁西西,舒克,贝塔等童话形象深入 人心,从而奠定了他"童话大工"的地 位.性格有些不羁的郑渊浩其儿童文学作 品较之其他作家往往带有更强的现实性和 社会性,作家总是毫不避讳在作品中展现 真善美与假丑恶,渗透了大量的成人见解 和成人体会,童话语言也极富个性色彩, 充满调侃式的讽刺,作品中随处可见作家 的连珠妙语,如"腰缠万贯是另一种穷, 一 贫如洗是另一种富","铁饭碗的真正 含义不是在一个地方吃一辈子饭,而是一 辈子到哪都有饭吃","老虎没有虎性就 不吃人了,人没有人性就吃人了"等等. 荒诞中蕴涵道理,辛辣中不失幽默,这种 具有颠覆性的"狂欢化"语言往往能够 制造出陌生化的效果.其经典的"郑氏 语录"为成人读者们津津乐道,却不能 为很多儿童读者所完全理解,向儿童的接 受能力提出了挑战."儿童的天性是游 戏,童话的灵魂是幻想",过早地让儿童 直面社会的阴暗面会失掉童真和童趣,这 些成人化的童话恐怕已经成为"少儿不 宜". 尽管成人作家都在尽力采用儿童视 角,"以童心写童心",以儿童口吻进行 叙述,还是很容易受到既有的成人经验影 响,造成一种"伪儿童本位".由此儿童 文学创作者低龄化的现象出现了,从郁秀 的《花季,雨季》到韩寒的《三重f-j》, 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包括大批 80后作家在内,他们的早期作品都可以 划人成人化的儿童文学范围内,这种青春 ..o0.VI本期关注{53 写作的方式早已超出了传统的校园文学主 题直指成人化文学,流露出这一代人过早 触及成人在爱情,社会中遭遇的种种困境 后,产生的迷失感伤等情绪.而当前扛起 这面儿童文学大旗的恐怕要数天才女孩蒋 方舟了.这位7岁开始写作,11岁便凭 借《正在发育》一夜成名的90后女孩如 今已坐拥中国少年作家学会主席的位置. 长篇小说《正在发育》凭借其迥异于同 龄人的成熟大胆,古灵精怪的文字,激起 了不小的波澜.小说的令大人们瞠 目,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已经成熟平 月经,性,甚至"伟 静地谈论着恋爱, 哥"这些昔日儿童文学的"禁区",且丝 毫没有大惊小怪.翻开这部长篇小说的目 录:"你发育了吗","我变黄了","爱情 戏","泡妞秘笈","我妈的婚外恋"令 人头晕目眩,不禁感叹一个11岁的小女 孩怎么会了解这么多,又怎么敢这样写出 来.在语言风格上其摆脱了儿童说话的天 真质朴,浅显直白,相反尽是成人化的成 熟语言,犀利,大胆,透彻,跳跃.以绝 对的儿童视角书写真实的少年生活,笔锋 尖锐又不失幽默童趣.具体来看可以归纳 出以下几点特征: 1.词汇量相当丰富,词语的使用面 也相当广泛,包括政治,经济,文学,历 史,艺术,生理等众多方面.如果说传统 的儿童文学作家还要顾虑小读者的接受能 力而有意识地注意词语的选择和生词的数 量,那么现在似乎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了. 随着知识获取途径的增加,孩子们的知识 辐射面早已超出成人的想象,其接收到的 所有信息似乎都可以在思维中形成模糊的 意识,并在适当的时候对这些信息进行重 组和使用. 54f中国图书评论2.10,.5 2.媒体语言的大量套用.生活环境 的改变使孩子们接收信息的途径已不仅仅 局限于学校的课堂,电视,电影,广播, 网络充斥在孩子们的生活中,这些世俗语 言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学校的教育.小说 中蒋方舟套用了大量的新闻官方话语和网 络流行语.然而官方话语的严肃语境已经 被解构得支离破碎,孩子们在调侃的语气 中享受着颠覆的快感.网络流行语的使用 则体现了这代人紧随潮流和时尚文化,语 言颇为随意. 3.亦正亦邪的互文引用.从高雅的 古典诗词文赋到通俗的方言俚语通通可以 人到蒋方舟的小说.这些互文性的引用显 示了小作家丰富的文学阅读经验和颇为成 熟的语言文字功底,增强了作品的可读 性,而历史也在作家的引用中被一笑置 之了 三,成人话语:套在儿童身上的牢笼 尽管不愿承认,但蒋方舟呈现给我们 的不那么可爱了的孩童世界也许是更为真 实的.孩子并非生活在真空中,相反时刻 感受着复杂的成人世界对他们个体经验的 冲击,相当数量的孩子已经不再那样 "单纯".这种以青少年为本体,对其周 遭事物进行审视的"我写我事",在一定 程度上是具有进步意义的回归.然而成人 话语和成人话题在儿童文学中的泛滥却不 得不引起我们的反思.马克思曾说"语 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失去了语言便失 去了思想.同时语言决定了人对世界的理 解,正是人内在语言形式的差异加诸感觉 经验材料才决定了思维内容及其结果的差 有声音 距.面对儿童文学的成人化现象, 开始强调儿童文学应当将"儿童世界" 与"成人世界"交流融合,形成有机整 体,这样才能使儿童文学显得较为"完 满".但从话语的实际情形来看,成人在 儿童文学的话语实践中似乎永远是说话的 一 方,而儿童总是充当聆听者.成人的意 识形态不可避免地施加在儿童文学的话语 之中,科学家波尔诺夫曾解释说:"学生 从一开始就生活在一个符号世界中,必须 按照符号所给定的方式接受任何事物;他 们生活在一个经过解释(首先是语言解 释)的世界,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尚未经 过解释的,纯粹的世界."我们的儿童成 长的社会氛围总是鼓励他们尽早成为 化的成人,但在这个标准化的过程中,儿 童的生命过程本身却被忽略了,甚至儿童 的天真,也成为装饰成人社会,表达成人 所要表达的思想的工具.这种成人化的 "催熟"过程以换取童真,剥夺儿童生活 体验为代价,最终形成了一种"成人话 语"的空壳,徒有形式而无内涵. 国外心理学家的研究也表明,儿童过 早地丧失"童语",只会让儿童走上语言 发展的狭窄道路,是一种"拔苗助长" 的行为.当前儿童文学的成人化语言正是 在成人权力的意志下,按照成人的思维模 式,以及成人世界的呈现方式展开的.在 这种话语的牢笼之下,儿童很容易便失去 了自己的话语权力,在儿童视角下形成的 世界眼光和对世界的理解方式也遭到遮 蔽.这种成人化的儿童文学显露出成人在 有意无意中对儿童施加的一种殖民努力: 让孩子相信自己应该成为大人希望他们成 为的样子,压抑他们自我中不可避免地不 合乎成人模式的各个方面的价值,当其违 背这种成人价值规范时便自觉地感到内疚 和羞愧.可悲的是这种成人对儿童的驯化 意图似乎并未得逞,相反面对与自身完全 不同的成人世界的经验,儿童的纯真不断 地接受冲击和侵袭,尚未成熟的心智根本 不知道如何去拒绝负面信息的影响和侵 害,孩子们已经呈现出一种介于成人和儿 童之间的心理人格的畸形"早熟"状态, 我们不禁担忧波兹曼所预言的"儿童消 失"的时代已经到来.这里我们有必要 回到一个颇为古老的话题:儿童文学的使 命.作为关乎人类未来一代文明素质提升 的文学样态,儿童文学承担着构建社会道 德观念,价值体系与人文精神的重任.正 如曹文轩对儿童文学在塑造未来民族性格 方面所做的阐释:"儿童文学的使命在于 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儿童文学 应尽力在成人与儿童世界中找到平衡的支 点,使儿童跳脱出成人话语的牢笼,用真 实的眼光看待世界,用适合自己年龄的语 言表达其对世界的思考,真诚表达内心的 真情实感,还儿童以本真面貌.口 作者单位:南开大学文学院 caBo0kReView本期关注I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