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作品里也非得有名角不可_论新现实主义小说的形象塑造

/作品里也非得有名角不可0 ) ) ) 论新现实主义小说的形象塑造 杨剑龙 (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 200040) 摘要: 新现实主义作家们注重真实地描写生活, 注重以事件写活人物。他们所 刻画的企业厂长、农村干部、企业主等人物形象身上,充满了新的时代气息。他们将 创作的真实性置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创作注重内容的丰厚真实。与传统的现实主义 塑造典型人物的方式不尽相同,新现实主义作家们更加关注对于现实生活中普通百 姓生活的描写, 而往往忽略所谓反映社会发展本质规律的典型化过程。新现实主义 小说对于中国社会转型期各色人等的刻画, 充实了中国新时期文学的人物画廊, 也 展现了特定时代新型的人际关系。 关键词:新现实主义;小说;形象塑造;典型化 中图分类号: I 2061 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7-8754( 2000) 05-0022-08 收稿日期: 2000-08-25 作者简介:杨剑龙( 1952- ) ,男 ,上海市人, 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文学博士。 新现实主义作家何申最初的创作/喜欢寻些曲折动人的情节来写0,但他自己觉得创作/明 显地欠着火候0, /欠的地方挺多的。但我忽然就想到一篇作品要达到像戏园子里满堂喊好的 地步, 作品里也非得有名角不可。, ,关键就是人了。我试着去写, 当然还要有事件, 但事件 是为着写活小说中的人物0[ 1]。何申在创作中的这种感悟, 使他将写活小说里的人物置于十 分重要的地位, 新现实主义小说创作在人物形象刻画方面有着共通之处。 一 美国作家海明威在谈到小说创作时说: /作家写小说应当塑造活的人物; 人物, 不是角色。 角色是模仿。如果作家把人物写活了, 即使书里没有大角色,但是他的书作为一个整体有可能 流传下来; 作为一个统一体、作为一部小说,有可能流传下来。0 [ 2]海明威强调人物塑造在小说 创作中的重要意义和作用。在新现实主义小说创作中,作家们也十分注重人物的塑造,许多作 品刻画了社会转型期的企业厂长形象, 其中一类是肯定型的厂长形象,一类是否定型的厂长形 象,在这两类厂长身上寄寓了新现实主义作家们的生活理想与现实批判。执意关注与描写社 会转型期企业现实生活的谈歌,在他的小说中刻画了诸多有个性的厂长形象:竭尽全力挣扎奋 斗却难以摆脱工厂被兼并耿直朴实的厂长吕建国(5大厂6、5大厂(续篇) 6) ,怕威胁到市机床行 业而竭力反对与外商合资细心执著的厂长郑一东( 5年初6) ;坚持受到排挤刚烈正直的副 厂长方守中( 5风波6) , 为了摆脱工厂困境在定货会上千方百计讨好客户善于周旋的刘厂长 (5年底6) ;为安排下岗工人而东奔西走任劳任怨的厂长刘强(5下岗6) ,因申请工厂破产而遭到 第 20卷 第 5期 广 东 教 育 学 院 学 报 2000年 10月 Vol. 20 No. 5 Journal of Guangdong Education Inst itute Oct . 2000 工人们的误会焦头烂额的厂长向大跃( 5雪崩6)。在这些厂长身上寄寓了作家对于现实生活的 思考。 谈歌刻画的这些厂长有着某些共性。首先他们都处在工厂的种种困境之中,为摆脱困境 而竭尽全力任劳任怨。红旗厂已经两个月没有开支了,前任厂长让戴大盖帽的带走了,上台一 年多的厂长吕建国没闹出什么起色来, 春节前厂里却闹出两件大事: 一是厂办主任老郭陪河南 大客户郑主任嫖妓被公安局抓了;二是厂里唯一一辆高级轿车被偷了。5大厂6主要就围绕这 两件事描写厂长吕建国的奔波与努力。寻找关系通过公安局陈局长放出河南大客户, 通过门 县长要回被盗卖掉的轿车。5大厂(续篇)6中,厂长吕建国处于更为难堪的境地:厂里拖欠增值 税国税局将厂里的轿车开走拍卖, 厂里拖欠半年多电费供电局停了厂里的电,建集资房的包工 头冯大脑袋因厂里拖欠钱款而拒绝交房,吕建国四处活动找人求情, 找供电局, 找税务局,找包 工头。厂销售处长被河南的债户绑走,找公安局陈局长交了五千元办案费设法将人弄回。工 厂又即将被兼并,工人们又面临着生存的危机。在谈歌笔下,厂长吕建国始终为摆脱厂里的困 境奔波忙碌,却又常常捉襟见肘疲于应付。5年底6里的刘厂长在明星宾馆包了一层楼召开定 货会,全力讨好客户争取定货。5雪崩6里的厂长向大跃接任时东风厂已经背上了七千多万的 债务,他申请破产却遭到工人们的围攻。5下岗6中的厂长刘强竭尽全力也无法使东光厂起死 回生,工厂面临停产工人面临下岗。 其次,他们常常处于个人生活和情感的矛盾之中, 却总是以工厂的利益为重努力克服这种 矛盾。5下岗6中的厂长刘强,由于忙碌于东光厂事务, 而冷落了妻子王小惠, 前厂长余建设认 为刘强来厂让他当不成厂长而耿耿于怀,他勾搭上了王小惠, 以至于酿成刘强与妻子的离婚。 刘强平静地与妻子分手, 却将离婚时所得到的六万元全部投进了厂里的再就业服务公司。5雪 崩6中的厂长向大跃,与阎玉梅离婚后, 他和报社记者许雁结婚, 许雁却与摄影记者贺加东一起 去了海南,回来要求与向大跃离婚。向大跃平静地与许雁分手, 将全副精力投入东风厂被兼并 的事务中。在他们身上, 始终将企业的生存置于十分重要的地位,努力克服他们个人生活与情 感中的矛盾。 再次, 他们总是将企业与工人们的前途放在心上, 为企业和工人们分享艰难与忧患。5年 初6中的大阳厂副厂长郑一东研究数控机床, 因为局里不支持他的研究,他愤而辞职去东风县 机床厂当厂长, 当厂里参加了与德国公司合资的竞争时,他查阅了有关资料后,发觉合资对市 机床业将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他不顾市领导和厂家的合资热情, 千方百计反对与德国公司的合 资。5大厂(续篇) 6里的厂长吕建国,红旗厂面临被兼并,他对工人们说: /如果环宇厂要剥离我 们一千名职工,那我吕建国就在其中,如果剥离一百名职工, 我也会在其中, 如果剥离一个职 工,那这个人就应该是我。0 这些厂长形象的刻画,真实而生动,充满了生活气息,洋溢着时代色彩。 在新现实主义小说中,还刻画了一些具有否定意味的厂长形象,他们大都私欲膨胀, 为了 达到个人的私利而置广大工人们的利益而不顾。5风波6中的厂长李作杰媚上压下, 千方百计 与上司陈局长拉拢关系,利用职权给陈局长办了不少事, 甚至同意把厂里生产急需的 W 号紧 缺钢材廉价让给陈局长的朋友。他将市委秘书长老江的外甥小常弄进厂里开车,小常开车为 同学接新娘出车祸撞死了人, 他还去交通队找关系想将小常弄出来。他与市审计局的人混得 跟哥们似的,他们下厂审计却只是做做样子。/李作杰上台这几年来,厂里的日子一年年的不 好过,可李作杰的肚皮是越来越大了。人们暗着骂,骂李作杰把厂里的油水都吃到自己家里去 了,将来不得好死。0他的儿子在家中打国际黄色长途电话, 他家里的电话费一个月在厂里报销 了四万多元。李作杰在生活作风上也一塌糊涂, 他先与女工吴莉莉相好, 带她去了香港出差, 回来后将她提拔为厂办公室副主任。后来他又勾搭上新来的女大学生冯梅, 将她提为厂办公 室主任,甚至把厂班子中心学习组的学习安排到礼堂后面的会议厅, 为的是学习完了/可以在 23第 5期 杨剑龙: /作品里也非得有名角不可0 礼堂后边的小屋里跟冯梅亲一会0。在厂里他大权独揽,排挤正直的副厂长方守中, 扶植他自 己的势力,甚至连厂党委书记郭世文也得看他的眼色行事。工人们对他恨之入骨,盼望他早日 下台,甚至在他家的墙上刷了/李作杰是个大王八蛋0的标语,李作杰终于在工人们的义愤和要 求中下了台。在李作杰身上, 作者批判了官场的腐败现象。 其他如5天下忧年6里的郝厂长、5下岗6里的前任厂长余建设,5天下忧年6中的刘建国,5下 岗6中的赵胜利等,也都是贪污纳贿、不思进取、生活腐烂的否定性厂长形象。 对于工厂生活十分熟悉的谈歌,在他的小说里刻画了诸多的厂长形象,达了他爱憎分明 的情感。 二 前苏联作家伊里亚#爱伦堡在5谈谈作家的创作6一文中,谈到小说创作时曾说: /小说中的 人物,不是照相集,也不是人事科的一叠履历表;这是虚构的人物,然而却是由善于体验生活并 对它有深刻理解的艺术家所创造的真实的人物。0对于生活的体验与理解是作家们塑造真实人 物的基础,新现实主义作家们大都有着十分深厚的生活根基,并善于体验生活理解生活。 何申、关仁山、刘醒龙等都有着深厚农村生活的积累, 在他们的小说中塑造了许多生动的 农村干部形象。老练耿直的副县长郑德海、宽容善良的县长傅桂英(何申5穷县6、5七品县令和 办公室主任6) , 率真踏实的镇临时党委书记杜满仓、懦弱精明的代镇长支秀杰(何申5乡镇干 部6) ; 廉洁敦厚的副镇长高德安(关仁山5破产6) ,一心实施股份制改革的镇长陈凤珍(关仁山 5大雪无乡6) ;细心坦诚的七家乡乡长李德林(何申5年前年后6) , 温和率直的乡党委书记安乐 (刘醒龙5路上有雪6) ;任劳任怨的村长石得宝(刘醒龙5挑担茶叶上北京6) ,精明耿直的村民组 长黄禄(何申5村民组长6) ;聪慧刻薄的村长郝运来(何申5村长6) ,嫉恶如仇的村党支部书记叶 光荣(阙迪伟5乡村行动6)。在这些农村干部形象的身上, 表现出我们党的基层干部为改变农 村落后面貌努力奋斗任劳任怨的精神。 在刻画这些农村干部形象时, 作家们常常将人物置于种种困境之中, 或是经济的窘境,或 为人事的纠葛, 在这种种困境中突出人物的个性与品质。5穷县6中的县长傅桂英因为与港商 洽谈一个项目, 被骗走了一百万元,只追回了五十万,使穷县雪上加霜。5七品县令和办公室主 任6中的县长傅桂英在县人大提出廉政问题时,锋芒直指某些副县长:抓工业的郑德海为儿子 弄了一个单元房,管商业财贸的黄玉水接受了贿赂, 抓文教的端木斌抛弃妻子,江小明动乱时 去了北京。县长傅桂英年轻正直缺少经验,她在老练的办公室主任老侯的协助下,妥善地处理 好这些问题,度过了县政府反腐败的难关。5破产6中的高德安被马镇长派去田北镇城北轧钢 厂蹲点扭亏为盈,轧钢厂却已经债务累累濒临倒闭, 厂长刘大拿是马镇长的人,他已决定让轧 钢厂破产,去整焊管厂当厂长,高德安明白/刘大拿是和马镇长串通好的。马镇长派他来蹲点 就是叫他栽这个脸0。高德安努力处理好轧钢厂的破产工作, 安排好工人们的出路, 显示出他 的责任心和自我牺牲精神。5大雪无乡6中的镇长陈凤珍,一心想实施股份制改革,却遭到镇党 委宋书记的不满,她却在停产了的塑料厂办起了粮食加工厂搞成了股份制。这些作品在人物 所处的艰难处境中突出了他们执著顽强的精神。 在刻画这些农村干部形象时, 作家们常常也勾画他们的私心杂念, 不故意去拔高人物,而 是使人物更加真实、丰满。5破产6中的郑德海本想住进医院避开穷县年末的难关,后因县政府 头脑们都不在而不得已出来处理日常事务。他违背米书记与小黄关系暧昧的事实, 说服了小 黄的丈夫,以小黄为米书记吹飞进眼里的沙为由, 淡化了矛盾。5七品县令和办公室主任6中的 郑德海私下里为儿子弄了一个单元房, 后来在廉政工作中退出了房子。但郑德海仍然是一位 24 广东教育学院学报 第 20卷 老练泼辣心直口快办事有方的副县长。5年前年后6中从县委办下到偏僻的七家乡当乡长的李 德林,一心为调回县城而找门路送礼物费尽心机。却也写出了李德林关心乡民、努力工作的性 格。5村民组长6中的村民组长黄禄因为前一阵净顾自己承包的果树了,撂下了组里的事儿,引 起村民们的不满。收了果子后, /现在, 黄禄突然想起, 要想让大家不反对自己,光查电线还不 够,还得让全组的人都挣些钱,那么,心思就不在那几棵果树上打转了0。黄禄为了保住他的果 树想做稳他的村民组长, 为做稳村民组长必须为村民们办点儿事。小说描写了黄禄为村民们 所办的种种事情,将人物的性格写得丰富而真实。 在刻画这些农村干部时, 作家们常常描写他们的内心矛盾, 不是平面化地描写人物, 而是 努力使人物更加丰厚、生动。5破产6中的副镇长高德安被派去城北轧钢厂蹲点,面对轧钢厂濒 临破产的现实, /高德安愣了, 他本来想来厂里拼一回,见了这阵势也有些灰心。面对现实也 好,这么赔下去,镇财政也吃不消哇0小说写出了主人公内心想努力使轧钢厂改变现状、却力不 从心的心理。小说写高德安想报正科,是为了图着能分到房子, /儿子都 26岁了,小对象也搞 了三年,早该把喜酒喝了,可就是没有房子。儿子女儿都大了,还跟老两口挤在 40平米的旧楼 里, 连病恹恹的乡下老父亲也不敢接来0。马镇长独揽大权, 既不给他报正科,也不分房子给 他,使高德安心里不快。轧钢厂申请破产, 刘大拿厂长宴请法院郭庭长、侯科长, 硬拉上高德 安,他只能应付这种累人的饭局,饭后又被拉去洗桑那浴, 高德安是抹不开面子。浴后又被拉 去舞厅,高德安暗暗叫苦。见到轧钢厂的女工韩晓霞在当陪舞小姐, 以陪舞得来的钱接济孩子 住医院的同事齐艳, 见侯科长强让韩晓霞往他嘴里送葡萄, /高德安坐不住了,啪地一拍茶几, 拽起一嘟噜葡萄,恶声败气地吼道,侯科长,你张开嘴, 我给你喂葡萄! 全包厢人都傻了。大侯 站起身要说话, 郭庭长赶忙把他摁住。高德安长叹一声, 人呐。就穿上棉大衣,颤颤抖抖地走 了0。小说将高德安参加招待法院客人的表面的应酬与内心的不快,通过对其内心心理的描 写,将人物写得分外生动与传神,突出了人物的性格。5年前年后6中的李德林为了七家乡能够 弄到小流域治理的项目, 他准备请县里有关的领导吃饭,却请不到人。妻子于小梅托厂长刘大 拿设法。小说描写李德林的矛盾心态: /于小梅抹了阵脸出去了, 剩下李德林一个人在屋里乱 转悠,心里乱麻似的,不为别的,都说小姨子有半个屁股但是姐夫的,看于小梅这股劲, 还真没 准儿的事, 这回要是刘大肚子出面把事办成, 我的身价肯定又往下降,剩下那半拉屁股没准也 是人家的了,,咱李德林能接着在那灾区安安稳稳当乡长, 还不是托了党和政府的福!0这一 段心理描写,将李德林处于在对于妻子的感情与七家乡的事情的矛盾之中,十分生动地写出, 也突出了李德林对于工作的热诚与责任心,将人物的性格也生动地写出。 在新现实主义小说中,作家们也刻画了一些具有批判色彩的农村干部形象,突出了在农村 基层干部中反对腐败倡导廉政的必要性与紧迫性。阙迪伟5乡村行动6中的村长熊老三在村里 颐指气使胡作非为, 上街村的村长是熊老三, 熊老大是村委兼会计, 熊老二也是村委。村里办 了轧钢厂和轴承厂, 法人代表都是熊老三。村办厂有点名堂时, 熊老大熊老四也办起轧钢厂轴 承厂, 村办厂就连年亏损,熊老大熊老四的私人厂却兴旺发达。熊家生产伪劣产品, 绑架客户 的亲属,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彭瑞高5本乡有案6中的塔城乡乡长苗志高生活腐化堕落,他将与 女人作爱时的现状录像, 他因嫖妓被拘留,在他家里搜查出现金 7 万多元,存折 22万元, 在他 办公室搜查出两张香港银行的支票,计四十万元。对于这些人物的刻画,作家们也努力从生活 出发,不将人物脸谱化概念化,而对于人物的性格作生动真实的描写与塑造。 对于乡村生活与人物的熟悉, 使新现实主义作家们在对于农村干部的描写与刻画中贴近 生活, 既写出农村的社会转型期的艰难, 也写出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的巨大变化,写出农村基 层干部带领农民们脱贫致富道路上的坎坷与艰难。 25第 5期 杨剑龙: /作品里也非得有名角不可0 三 在新现实主义小说中,作家们刻画了不少企业主的形象,在他们身上凝聚着中国社会转型 期的这种特征。这些人物大都敛财有方腰缠万贯,但往往是颐指气使素质低劣,他们常常成为 社会所关注的人物, 甚至成为基层政权所笼络所依仗的角色,他们的存在降低了社会的的道德 水准、污染了社会的风气。在新现实主义小说中, 刘醒龙5分享艰难6中的洪塔山,关仁山5大雪 无乡6中的潘老五;何申5年前年后6中的刘大肚子,关仁山5破产6中的刘大拿;谈歌的5大忙年6 中的冯占奎,谈歌5热风6中的于二水;何申5山中富豪6中的陈广德,谈歌5猴事6中的老刘等,都 是这一类人物, 他们构成了新现实主义小说中的企业主形象系列。 新现实主义作家们常常将这些企业主置于社会转型期的经济困境中, 以这些人物在经济 上的实力显示他们颐指气使的地位。 5分享艰难6中的洪塔山是西河镇养殖场场长, /洪塔山的养殖场提供的税收占全镇财政收 入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有时竟达到百分之六十左右0,因此西河镇第一把手孔太平对养殖场格 外重视, /多次在镇里各种重要场合上申明,要像保护大熊猫一样保护养殖场0, 孔太平知道/养 殖场一垮,全镇财政一瘫痪,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就终结了0, 因此洪塔山在西河镇有恃无恐颐指 气使。5大雪无乡6中的潘老五为福镇农工商联合公司总经理, /潘老五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农 民企业家,福镇乡镇企业的创始人,伺候了几任书记镇长了, 喜欢他也好, 恼他也罢, 谁也动不 了他0,连镇长陈凤珍/自知她和老宋在福镇动经济,是丫鬟带钥匙当家做不了主。按常规,潘 经理是在镇党委镇政府领导下进行工作,眼下啥事都倒过来了0。5年前年后6中的刘大肚子二 百块钱起家,现在手里/办的那个大纺织厂和商场,一年税收占全县一小半,县领导跟敬财神爷 一样敬着他0。七家乡乡长李德林想请县里的头面人物吃顿饭却找不到门路,而让刘大肚子代 请/一请一个准0,县委书记、人大主任、几位有关的局长都出席了。在处于经济困境的转型期, 这些企业主常常以其经济实力成为社会上的知名人士, 并且常常具有某种举足轻重的地位和 作用。 新现实主义作家们常常写出这些企业主们低劣的素质、败坏的道德,写出在物欲横流社会 中的某些阴暗面。 5分享艰难6中的洪塔山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有人联名写信检举洪塔山借跑业务为名,经 常在外面用公款嫖妓,光在县城里,那几个在公安局挂了号的暗娼, 洪塔山都与她们睡过0,洪 塔山甚至色胆包天, 奸污了镇第一把手孔太平书记的表妹田毛毛。5年前年后6中的刘大肚子 发了财后用十万元跟媳妇离了婚, 准备与酒厂女厂长于小丽结婚,却与未来的小姨子于小梅关 系暧昧。5热风6中的于二水从农村来到城市,开了一个菜蔬批发部,工厂不景气,车间统计员 郑小莉去于二水处打工当会计,于二水让郑小莉陪他去喝酒, 却趁机使坏侮辱郑小莉。5山中 富豪6中的陈广德发了财后就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刘大芬, 他与原本介绍给自己弟弟为对象的 小茹结了婚,离开家乡去静思泉投资开发旅游项目。5猴事6中的老刘原本是在蓝天餐厅门口 耍猴的汉子,后来因为给餐厅提供一道/火烧猴头0的菜而受雇于餐厅,后餐厅营业额直线上升 他升任餐厅经理,却依仗经理的权势玩弄女服务员,甚至携款逃走。新现实主义小说中所刻画 的这些企业主都具有与传统道德相悖的行为,对于这些人物的刻画意在引起人们对于精神文 明建设的重视。 新现实主义作家们在刻画这些企业主时,在对于他们不满与愤懑中也常常显示出一种无 奈和无力。强奸了田毛毛的洪塔山,孔太平居然放过了他, 使他逍遥于法律的制裁之外( 5分享 艰难6) ;横行霸道的潘老五,被镇长陈凤珍从山西煤矿绑架者手里赎出,在医院治疗了腰伤回 26 广东教育学院学报 第 20卷 镇后依然主宰福镇的农工商联合公司( 5大雪无乡6) ;将城北轧钢厂弄得破产的刘大拿,与马镇 长关系密切,却被调去当整焊管厂的厂长( 5破产6) ; 临近破产的山中富豪陈广德,从银行获得 贷款 200万,依然春风得意举办静思泉第二期工程庆典大会(5山中富豪6) ;满脸疙瘩的刘大肚 子仍然占尽风光,与于小丽、于小梅俩姐妹有染( 5年前年后6) ,在这些人物的结局中,既揭示了 钱与权结合的顽固与弊端,也表现出惩治腐败倡导廉政的紧迫与必要。 新现实主义小说中的这些企业主形象,是中国社会转型期出现的一类新的人物形象,他们 的身上也带着特定时代的鲜明气息与特征。 新现实主义作家们的创作注重真实地描写生活,注重以事件写活人物。在新现实主义作 家们笔下所刻画的企业厂长形象、农村干部形象、企业主形象等人物形象身上,充满了新的时 代气息。 四 进入 50年代后,现实主义在中国社会发生了变异, 在现实主义的所谓典型化原则的指导 下,文学创作强调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产生了粉饰现实一味拔高的倾向,使现实主义步上了歧 途。新现实主义作家们将创作的真实性置于非常重要的地位,他们的创作注重内容的丰厚真 实。 刘醒龙谈到小说创作时认为: /无论是乡村小说还是都市小说, 我觉得好的都是有实实在 在生活内容的作品。0 [ 3]刘醒龙的5分享艰难6、5挑担茶叶上北京6、5路上有雪6等作品, 都对于 实实在在现实生活的真切描写中, 显示其作品的丰厚真实。 何申谈到他的创作时也认为: /我是在这片山区插过队的人,我深知穷困年月过年的情景, 我深知人们是多么珍惜来之不易的富裕生活。当然,我亦知道在奔向新生活的过程中,还有不 少不尽人意的地方, 还需要上上下下的共同努力共为之。于是, 我就愿意让这些事走进我的小 说里, 又迫切希望通过小说把这些生活呈现在更多人的面前。0 [ 4]何申的5穷县6、5年前年后6、 5村民组长6等作品, 在对乡村奔向新生活过程中生活的生动描写中, 显示了作品内容的丰富与 扎实。 关仁山回溯他的创作历程时说: /在是最初迷恋乡村, 然后才迷恋乡土小说创作的。我生 活的地方,渤海湾的唐山,在一个小渔村挂职深入生活。0/农村改革大潮大大解放了生产力,同 时也带来各种问题。乡村的淳朴、坚韧和荣光,充满着悲怆的情调, 但是人与土地的美质熠熠 生辉。这里,道德的评价和审美的评判都无法代替历史评价。作为村庄文化的最后光环,正随 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道德演变而变化, 既收束了中国老一代农民辛劳而盲目的生存奋斗史,又 透示出一种历史发展的必然景观。0 [ 5]关仁山的5大雪无乡6、5破产6、5九月还乡6等作品, 在写 出农村改革大潮影响下的深刻变化时, 也揭示出种种社会问题。 谈歌谈到他的小说创作时说: /日常生活中一些俗事常常弄得人们焦头烂额,人们苦于摆 脱不开。有人说日常生活像一张网,任你跳来跳去,还是关在网里。这话说得挺无奈, 却是真 实的。写小说的人各有各的兴奋点,我的兴奋点一直在企业。老实说,现在的企业的领导和职 工都不容易,但是职工更不容易。一个企业领导只能把关心职工放在第一位,这就是天下大事 了。0[ 6]谈歌的5大厂6、5年底6、5车间6等作品就在对于企业的领导与职工的日常生活的描写 中,展示了在企业困境中领导与职工共渡难关的真实生动的生活。 在新现实主义作家们的创作中,他们努力将自己生活过感受过的真实生活写进作品里,他 们似乎不在意情节的曲折跌宕,而注重所描写生活的真实感人, 他们似乎不在意结构的精心设 置,而注重所叙写内容的丰厚充实, 他们似乎不在意对叙述内容的评判,而注重对丰厚真实生 27第 5期 杨剑龙: /作品里也非得有名角不可0 活的展示, 以至于刘醒龙竟然说/我不在乎生活的形式和技巧,我只要内容0, 这正如文学理论 家华莱士#马丁所说: /就阅读而言,-现实主义. 显示为这样一个广阔的叙事作品领域, 这里没 有任何可以辨认出来的成规, 这里文学技巧无影无踪, 每一件事都像它在生活中那样地发 生。0[ 7] 五 在文学理论发展的历史上,作为一种文学创作理论与方法的现实主义的产生具有十分久 远的历史。古希腊的哲学家亚里斯多德就在他的5诗学6中说: /正像索福克勒斯所说, 他按照 人应当有的样子来描写, 欧里庇得斯则按照人本来的样子来描写。0这成为最早将现实主义与 浪漫主义作划分的名言。恩格斯在5致玛#哈格纳斯6的信中, 通过对小说5城市姑娘6的评说, 表达了他对于现实主义的看法: /据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 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 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0 [ 8]后来, 高尔基提出了他对于现实主义的看法, 他说: / 现实主 义到底是甚么呢? 简略地说, 是客观地描写现实, 这种描写从纷乱的生活事件、人们的相互关 系和性格中,攫取具有一般意义、最常复演的东西,组织那些最常遇到的特点和事实,并且以之 创造成生活画景和人物典型。0 [ 9]恩格斯与高尔基对于现实主义的看法成为文学理论发展史 上的经典论述, 他们在强调细节的真实以外, 还注重典型人物的塑造,这种观念也影响了新现 实主义小说家的创作。 关仁山在5作家眼里的现实主义6一文中说: /我觉得创作本身离不开-现实精神. 的强化。 单就题材而言, 现实主义作品要表现出强烈关注现实的当下品格,而且把目光和笔触直接切入 当前改革的两大正面战场,大中型企业和基层农村。生活本身就是立体的、鲜活的, 民情万种, 作家真正深入进去, 就普通百姓关注焦虑的问题做出及时真实的文学反映, 这就是现实主义 吗? 我觉得还是不够的, 作者应该站在时代的美学的哲学的高度来鸟瞰生活,穿透生活, 把握 生活,完成典型人物的塑造。0[ 10]关仁山的这种对于典型人物塑造的热情与关注显然受到现实 主义传统理论的影响。 与传统的现实主义塑造典型人物的方式不尽相同, 新现实主义作家们更加关注对于现实 生活中普通百姓活生生生活的描写, 而往往忽略所谓反映社会发展本质规律的典型化过程。 何申的创作强调贴近最新的生活。何申的小说5年前年后6以主人公七家乡乡长李德林想调回 县城为主要事件,却写出了官场的腐败、乡村的贫困。作家没有力图去作典型化的努力, 没有 回避在主人公身上的私心杂念,描写李德林为了设法调回县城而想、走门路,但却将人物 写得十分真实丰满, 李德林身上为了改变七家乡面貌尽心尽力的所作所为、关心乡民们的生活 等,也都突出了人物身上的生动个性,这些作家都没有去有意拔高、美化,读来令人信服。 从新现实主义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出,作家们似乎十分关注情节的发展,关注作品中事件的 来龙去脉,在创作中他们常常注重以事件写活人物。何申在谈到其创作的历程时说: / , ,关 键就是人了。我试着去写, 当然还要有事件, 但事件是为着写活小说中的人物。0 [ 1]新现实主 义的小说创作注重对当下生活的描述, 注重对事件的来龙去脉的叙写,在他们的创作中在事件 的叙写中写活了不少生动的人物形象, 已形成了新现实主义小说中的人物形象系列:县乡镇干 部形象系列(何申5穷县6中的副县长郑德海,5年前年后6中的乡长李得林, 5乡镇干部6中的镇 临时党委书记杜满仓, 5七品县令和办公室主任6中的县长傅桂英;刘醒龙5去老地方6中的县文 化局长杨一, 5路上有雪6中的乡党委书记安乐, 5分享艰难6中的镇书记孔太平; 关仁山5大雪无 乡6中的女镇长陈凤珍, 5破产6中的副镇长高得安) ;厂长形象系列(谈歌5大厂65大厂(续篇) 6 中的厂长吕建国、副厂长贺玉梅, 5雪崩6中的厂长向大跃, 5年底6中的刘厂长, 5天下大事6中的 28 广东教育学院学报 第 20卷 李厂长) ; 企业主形象系列(刘醒龙5分享艰难6中的洪塔山, 关仁山5破产6中的刘大拿,5大雪无 乡6中的潘老五,何申5年前年后6中的刘大肚子,谈歌的5大忙年6中的冯占奎)。在新现实主义 作家们笔下,在事件的发生与发展中刻画人物形象,突出人物性格。但在人物刻画中, 有时又 在对于事件的细致叙写中,往往淹没了对于人物性格的刻画。 新现实主义小说对于中国社会转型期各色人等的刻画,充实了中国新时期文学的人物画 廊,也展现了特定时代新型的人际关系。 参考文献: [ 1]何申1 写活一个人物[ J] . 长城, 1993, ( 6) . [ 2]海明威. /冰山0理论: 对话与潜对话[ M] . ()1 北京:工人出版社, 1987183- 841 [ 3]韩耀禧.雅曲乡音凤凰琴 ) ) ) 近访作家刘醒龙[ N] .文学报, 1995- 09- 211 [ 4]何申1 我在年前年后[ J] 1小说选刊, 1998, ( 4) 1 [ 5]关仁山 1理解乡村[ J]1 山西文学, 1996, ( 10)1 [ 6]谈歌1 俗事缠身[ J] 1中篇小说选刊, 1995, ( 5) 1 [ 7]华莱士#马丁 1当代叙事学[ M] 1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01591 [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M] 1第 4卷 14611 [ 9]俄国文学史[ M] 1北京: 新文艺出版社, 19561 [ 10]关仁山1作家眼里的现实主义[ J] 1小说家 11997, ( 4) 1 (责任编辑 姚晓南) / There ought to have some famous actors in the works0 ) ) ) On the characters of creation in New Realistic Novels YANG Jian- long ( Dept of Chinese,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40) Abstract:T he w riters w ho created New Realist ic Writers pay attention to describe life w ith reality and to make characters come to life w ith some things. The factory managers, cadres in countryside, enterprisers they created are full of the spirit of new t imes. They think w ell of the reality in their creat ion and pay attention to substant ial and realistic content in their w orks. It is different f rom tradit ional realism. They pay close at tent ion to the average person. s life and of ten neg lect the typical course that ref lects the law of the development of society. With the characters of all kinds in new stage of Chinese society, the New Realist ic Novels have enriched characters g allery of New Period in China, and displayed new human relat ions the special t imes. Key words:new realism ; novels; characters of creat ion 29第 5期 杨剑龙: /作品里也非得有名角不可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