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小说中“水手”指称银钱义来自于“水手银”

明清小说中“水手”指称银钱义来自于“水手银” 明清小说中“水手”指称银钱义来自于“水 手银” 明清小说中"水手"指称银钱义来自于"水手银"?61? 明清小说中"水手"指称银钱义来自于"水手银" 赵红梅?程志兵? (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淄博255049) 内容提要:明清白话小说中有一个可以指称银钱的词语——"水手",现有的研究认为这是 一 种隐语达.其实,这种用法是由"水手银"一词简缩而来,并非隐语. 关键词:水手银钱路费水手银 中图分类号:I206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8705(2011)02—61—64 在《型世言》,《醋葫芦》,《鼓掌绝尘》等一些明清白话小说中,有"送两名水手","助丧水手"等不是指人 的"水手"的用法,如《型世言》第六回:"打听得县官是个掌印通判,姓毛,极是糊涂,又且手长.寻了他一个 过龙书手陈爱泉,是一名水手,说道此妇泼悍,要求重处."此词较为费解,经过学者们的考索,意见基本趋于 一 致.姚美玲,郭芹纳《释"水手"》一文卜认为这种"水手"是"一种银钱数目",并引《三刻拍案惊奇》校 注:"水手,一种银钱数目的市语.此处乃用银钱贿赂县衙中人."以此作为佐证.王镆等在《型世言评注》中 明确地说:"一名水手——指五两银子.当时把银子或银子的成色称作'银水',故以'水手'为银子的隐 语."I2_l顾之川也认为这种用法是"隐语",有"隐指贿赂官员的银子"和"官员之间互赠的银两"两个意 义._3?俞理明的《"水手"指称银钱时的具体意义和原因》一文更进一步分析了"水手"的意义来源,他认为: "水手"指代银钱来源于市井隐语,因为在隐语中,用"水"表示银钱十分常见,而且例证很多,如"汇水"指汇 费,"贴水"指货币兑换中的补贴金额,额外获取的钱财称作"外水";"手"表示数目字五;"水手"并不是一个 通用的银钱计量单位,它限用于某些特殊的场合,多指用来行贿的银钱,因不便直说,所以采用了隐语的方 式;此外"水手"也有表示其他按份例赠送的礼金或额外补贴的钱的含义,如《型世言》第二十四回"(窦主 事)随着妾出来拜谢,送两名水手作赆礼"和《型世言》十八回中上司的"谁料好官不住世,在任不上两年,焦 劳过度,病身故.临终对夫人道:'„„我在此,原不妄要人一毫,除上司助丧水手,有例的可收他."I9 概括诸家的说法:明清小说中的这个"水手"是"银钱"的隐语(市语),可以是行贿的 也可指礼金 暗语, 或者补贴,"一名水手"的数目大约是五两或十两不等. 但是仔细思考上述说法,有一些值得推敲的地方,且不说三,四百年前的"水"字是否有表达"银钱"的隐 语用法,因为俞理明文所举的证明"水"有银钱义的例子都太晚.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为何来自正当途径 ?作者简介:赵红梅(1969一),新疆石河子人,文学博士,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汉语词 汇研究. ?作者简介:程志兵(1970一),河南禹州人,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汉语词汇史研究. ? 62?贵州文史丛刊2011年第2期 的"赆礼"和上级"补贴",与官场中肮脏的行贿款,都可用一个词语——"水手"来指 称呢?难道连清官都不 知"水手"这个词充满了污浊的意味,临终还专门嘱咐家人"上司助丧水手,有例的可收他"? "水手"表达银钱义,或许另有来源. 我们认为,"水手"指钱的用法应该是"水手银"的简称,而不是来自于隐语. 与"水手银"同类的表示运费,路费之词语在古代文献中很常见,如有"水脚银","运脚银","车脚银", 还有"船脚银"等,《警世通言》第二十二卷:"那刘顺泉双名有才,积祖驾一只大船,揽载客货,往各省交卸. 趁得好些水脚银两,一个十全的家业,团团都做在船上."《大明会典》第一百九十四卷:"有闰,加铁四千二百 六十二斤八两,每斤价银一分,水脚银一分二厘征解."《林则徐文集?奏稿十三》:"每百斤添买余铜三斤,耗 铜半斤,合工本运脚银十两二钱九分零,共银二万四千九百五十余两,应动支铜息银两买补."《大明会典》第 ,常三府,起运内官监白熟细米,每石耗米二斗五升,车脚二十八卷:"奏准直隶苏,松 银四钱,船脚银六钱,白 熟粳米,每石耗米二斗八升,车脚银三钱五分." 这些词语一般都可以简缩,如《汉语大词典》中就收有同样意义的"水脚","运脚"等词目,唐代张鬻《朝 野佥载》卷三:"又问车脚几钱,又日:'御史例不还脚钱."'《旧唐书?食货志上》:"又江淮等苦变造之劳, 河路增转输之弊,每计其运脚,数倍加钱."《宋史?食货志下二》:"尽取木炭铜铅本钱及官吏阙额衣粮水脚 之属,凑为年计."再如《大明会典》中简缩使用的"水脚""车脚"也是常见,如第二十七卷:"万历九年议准, 行漕司及各巡抚,将江南五府应运白粮,令各粮长,仍雇五百料中船,勿令夹带私货,应得水脚,当官议定,先 给一半."第二十一卷:"万历七年定,车户车脚,在京东仓,每石给银一分六厘."需要 的是,三音节的"水 脚银"之类《汉语大词典》均未收录.无论是"水脚银","车脚银"还是简缩而成的"水脚","车脚",都是当 时的通用词语,不具有"秘密性",而"秘密性"是隐语的首要特质J6. "水手银"一词在古代文献中也不罕见,如《四库全书》中就收有十例,《震川集》别集卷九《乞休申文》: "间岁来省,绝不与外交接,居二三日便去,去自买舟,肉不过二三斤,米不过一斗,衙前人共知也.日常纸赎 多听告免,而上京申详水手银及柴马银至今尚被侵匿未追."再如《浙江通志》卷八十三:"恩诏蠲免外如各县 场课税银一万八千八百四十一两五分,系给商库价之余,又功绩银七干三百一十五两,船物银四百两,水手 银一百两,系派之各州县应作杂项." 他书如《宁波市志外编》所引《明嘉靖宁波府志》:"盐法察院座船水手银三两八钱.总兵柴薪银一十二 .总兵座船价银四两一钱三分零.总兵水手银四两.巡抚都察院座船水手银八两."两 《钟筠溪集?故户部 左侍郎唐公墓志铭》:"(唐公)丁亥改本司提学副使,安全之乱,有充总制来者,三司讽公迎参皆跪,公不听. 乞致仕不允,升云南右参政.己丑奉表如京,例有水手银,公却之." 以上"水手银"本来就是专指"支付给水手的费用",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也不具有"秘密性",而且"水 手银"在使用中简缩成"水手"也是顺理成章的. 如同是发给会试举人的路费,在同类着作中就被分别称作"会试举人水手银"和"会试水手".《康熙新 安县志?田赋志》:"会试举人酒席:每年派银一两七钱三分三厘三毫.崇祯八年,扣解充饷,寇平停止.会 试举人水手银六十两.岁贡生花红,羊酒,盘缠,每年派银三十三两五钱.崇祯八年,扣解充饷,寇平停止." 《康熙琼山县志?赋役志》:"迎宴新举人旗匾,花红,酒席.每年派府银一两三钱九分七厘五毫,县银四两六 钱六分六厘六毫.起送会试举人水手银四十三两九钱九分."下面直接就简称为"会试水手",《康熙琼山县 志.赋役志》:"今以康熙二十二年部颁经费录开载官俸,役食项款应支数目为额定,其余薪蔬,心红,修宅以 及均平,会试水手,进士旗匠等项俱裁充饷,均不复开."《康熙澄迈县志》:"备用会试水手.今编银七十九两 一 钱七分六厘正."《乾隆琼州府志》:"一,贺新进士,举人宴席,旗区,会试水手等项,连扣荒共银八百三十三 两零六钱五分." 明清小说中"水手"指称银钱义来自于"水手银"?63? "水手"和"水脚„'运脚"等简称词一样有指银钱的含义,甚至于明代的公文中也出现了"水手"指银钱 的意思.明朝崇祯末年在广州府做过推官的颜俊彦所撰办公文牍《盟水斋存牍》,其中有一篇《谕给水手》: "会试水手去科期尚远,此时即给,非法之正.本厅口口(原缺两字)廉清苦,前后总一,故来呈领者即批准 给.但从中家人恐有诈冒钱粮,关系非轻,须支放日期当堂着该承一认."?6公文中希望举人们不要在离 考试日期尚远时就到官府支取"水手",承诺"支给各项钱粮俱足色足充".文章题目称"水手",正文中称 "会试水手","银"字也已经省略.公文用语要考虑到稳定性和性,估计此义的产生还要更早一些. 以上可见,认为"水手"的"水"来源于指银钱的隐语义也是不妥当的. 但是为什么只有简缩词"水手"不仅用来指路费,也可以用来指称贿赂之银,甚至指馈赠或官府补贴之 银,而同类型的"车脚","水脚"却只有"运费"的意思呢?还有,为什么"水手"可以用" 一名""两名"的数量 词来限定,"车脚","水脚"却不能如此限定呢?以至于使今天的读者普遍误解了这个词的意义. 我们认为以上问题可能和科举有关. 明清政府为了鼓励读书人参加科举考试,官府会给读书人一定的经济补助,例如被录取为秀才就能得 到官府的补助,所谓的"廪生"是指由公家给以膳食的生员,虽然能享受公家膳食补助的生员名额有限,但是 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穷读书人的经济负担,同时也提高了读书人的社会地位.从前面所引例子可见发 "会试举人水手银"是常例.举人们的路费常被称为"会试水手",而一般人出行所准备的路费常被称为"水 脚银",由于科举考试的影响力,能得到"会试水手"就是地位和荣誉的体现,"水手"表示银钱可能更时尚或 者更容易被大家使用,所以进而可以指用于称馈赠和补贴的银两,甚至指贿赂之银了,以至于赃官(官吏多 是读书人出身,自然对"水手"一词"情有独钟")要收"水手",清官也不讳言"水手"了. "水手"用"一名,两名"来限定,那是因为"水手"是按照不同路程支付的费用,有一定的标准,领的时候 按"名"发放,每一人份就是"一名",故"一名水手"之说也就很正常了.如《中国考试大辞典》载,顺治八年 (1651)规定:"举人会试,由布政使给予盘费,安徽二十两,江西,湖北皆十七两,福建十五两,湖南十四两,广 西十二两,浙江,河南皆十两,山西七两,陕西六两,甘肃,江苏皆五两,直隶,四JIl皆四两,山东一两,广东二 十两,惟琼州府增十两,每名三十两,于领咨日给发.""云南,贵州举人,给盘费银,每名三两,仍给驿 马.''. 上例也可见"水手"的数量多少是根据路程远近不同而确定的,"会试水手银",由一 两到三十两不等, 所以有的学者断言"一名水手"就是指"五两银子",不尽贴切.如果是指馈赠的,估计五两左右常见,而如果 是请托或者行贿的"一名水手",那就需要双方讨价还价了,三两,五两,或者更多一些,如《明清吴语词典》就 解释为:"水手:指银子.'一名水手'合12两银子."引例四是《两交婚》:"又骗了刁直两名水手二十四两 头,方才完帐."[8_5词典把"一名水手"的数量明确认定为12两,我们认为不妥,这只是该小说中"一名水 手"的数量,不能说明所有的"水手"都是12两. 另外,为何今天的读者普遍误解此词的特殊含义,连学者们也都纷纷误解.估计一是对科举的陌 生,二是"水手"词义所包含的"船夫"义过于强势,一个词语中某个强势义项常常会"遮蔽"其他的意义,这 一 点也不奇怪. 综上,从现有来看,明清小说中"水手"泛指银钱,既可以表示贿赂之钱,也可以表示赠礼钱,这个意 义是由表示路费的"水手银"一词简缩演变而来,不是由隐语发展来的,而且"水手"所指的钱数不一,不一定 是5两 ? 64?贵州文史丛刊2011年第2期 参考文献:p [1]姚美玲,郭芹纳.释"水手"[J].古汉语研究,2000(3). [2](明)陆人龙.型世言.(王镁,吴书荫评注)[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9. [3]顾之川.明代汉语词汇研究[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0. [4]俞理明."水手"指称银钱时的具体意义和原因[J].古汉语研究,2002(4) [5](明)颜俊彦.盟水斋存牍[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2. [6]郝志伦.汉语隐语论纲[M].成都:巴蜀书社,2001. [7]杨学为主编.中国考试大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8]石汝杰,宫田一郎主编.明清吴语词典[M].北京:中华书局,2005. Themeaningof?Shuishou(水手)? wasfrom?shuishouyin(水手银)? Zhao——hongmeiCheng——Zhibing . (SchoolofLiterature&joumalism,Shandong UniversityofTechnology,ZiBo,Shandong,255049) Abstract:"shuishou",whichmeanmoneyinbaihuanovelsinMINGandQINGdynasty,WaSr e— gardedasaargotbymanynowadaysscholars.Infact,itwasnotaargotbutjustealnefromanoth er word———"shuishouyin". Keywords:shuishou(水手);money;travelingexpenses;shuishouyin(水手银) 责任编辑林建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