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战争罪恶时的生命抉择——评话剧《沦陷》

面对战争罪恶时的生命抉择——评话剧《沦陷》 面对战争罪恶时的生命抉择——评话剧《沦 陷》 SCD 观云听泉 面对战争 罪恶B'J 生命抉择士口口a_大a丰 南 评话剧《沦陷》 ?贾冀川 京大屠杀这个题材已经被多次 搬上银幕和荧屏,但可能是由 于时空的局限,话剧舞台对这 一 题材的表现却一直是个空白,而近期 由着名剧作家姚远先生创作,南京市话 剧团排演的大型话剧《沦陷》以深刻而 沉郁的内蕴震撼了整个南京,为话剧舞 台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沦陷》并不是真实还原历史的话 剧,而是以一个家庭的遭遇为窗口折射 出那段历史的真实,为我们勾画了在战 争灾难面前的众生相. 史孝堂是守卫南京的国民党军队的 一 名军官,南京沦陷时,他和他的部队 投降后遭到日军屠杀,只有他死里逃 生.史孝堂逃到安全区后躲了起来,目 睹了日军的奸淫掳掠,甚至目睹了自己 的妻子被日本鬼子奸污.可是,在国难 家仇面前,这位曾经高喊杀身成仁舍生 取义的国民党军官竞在当年的同僚引诱 下当上了汉奸区长,并举着白旗为B军 到安全区征召慰安妇,甚至自己的妻子 也不能幸免.只是当女儿史妤香惨遭日 军蹂躏并被杀害后,他才忍无可忍地打 死奸污他女儿的日本鬼子.从史孝堂身 上我们看到了一个在战争中挣扎的真实 的军人形象,在日军的淫威下,他的内 心慢慢地发生扭曲,慷慨赴死的豪情逐 渐让位给苟且偷生的无奈,女儿惨死所 激发的愤怒也不知能持续多久.对于史 孝堂,我们最好不要简单地用好与坏来 评价他,他可以说是南京沦陷后众多未 能逃离的国民党官僚的缩影. 史孝堂哥哥史孝庭是一个传教士. 南京沦陷后,他留了下来,同女儿史妤 馨一起积极协助挺身而出的国际友人建 ? 28? 立安全区,收容未能逃离的难民,努力完成上帝赋予的人道主义使命.史孝庭虔诚 地相信上帝,相信只要虔诚地向上帝忏悔就可以拯救自己,拯救难民,相信信仰的 力量可以让日军放下屠刀.但是,在日军一次次的暴行面前,他终于觉醒了:惟一 能拯救自己和国家命运的,不是靠上帝,而是"起来与侵略者抗争".他留下一封 遗书,慷慨赴死,炸毁了国民党军队留下的军火库.史孝庭的觉醒具有巨大的象征 意义,他打碎了中国人对战争中的人道主义的最后幻想,他也从一个人类主义者转 变成了民族主义者.更进一步来说,史孝庭以自己的行动证明:只有"起来与侵略 者抗争"拯救本民族,也才能拯救包括日本民族在内的整个人类,人道主义也才能 真正实现. 此外,史孝堂的妻子卢瑞芬的遭遇是南京沦陷后在精神和肉体上受尽折磨的南 京妇女的缩影;当然,还有无力反抗选择退缩的战士,而更多的是不知名的在日军 的屠刀下忍辱偷生的同胞,他们和史孝堂兄弟一起构成了南京沦陷后的众生相. 当然,《沦陷》的价值并不止于塑造了几个性格独具的人物形象,而更在于它 对本民族国民性弱点的揭示,对本民族对于战争灾难责任的探讨,以及向我们展示 的民族的希望所在. 卢瑞芬为了救侄女被日本鬼子奸污后,她的丈夫史孝堂不仅没有一句安慰的 话,反而骂她"你怎么不去死",甚至重提她曾经是妓女的往事,骂她"水性杨 花","本性难移".当史孝堂举着白旗到安全区为日军征召慰安妇时,竟然说妓女 和做过妓女的妇女应当主动站出来,这实际上是在逼着自己的妻子去做慰安妇.看 着那一个个走出人群并即将步入深渊的柔弱女性,任何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不能不为 之动容.一个民族需要女性用身体来承担民族的灾难是多么令人心痛,而自己的同 胞对此却无动于衷,"妓女应当主动站出来"这样的话更令人心生寒意.《沦陷》实 际上是在拷问我们民族的灵魂,作为最弱者的妓女就没有尊严吗?她们就该理所当 然地承担更多的民族灾难吗?文明的落后,文化的落后是我们民族对于战争应付的 责任,它造成了我们民族更大的耻辱. 不过,那一队迈着沉重脚步主动站出来做慰安妇的中国妇女们是伟大的,她们 即将遭受侮辱的身体无法掩盖她们灵魂的圣洁,她们以自己的牺牲换来的是更多姐 妹的免遭蹂躏和更多同胞的生命,她们是我们民族不屈的象征.写到这里,我忽然 想起,鲁迅先生在《纪念刘和珍君》一文中曾对中国女性临难的从容和干练坚决, 百折不回的气概发出由衷地赞叹,这早她们的行动可以说又是一个明证.当然,她 们主动站出来走上血泪之路的行动的意义,更在于唤醒了那些还处在迷茫和幻想 中 的同胞,史孝庭就是在一次次目睹了她们所受的玷污后才觉醒的,我们也相信会有 更多的史孝庭们会站出来,为民族的命运投入到生死搏斗中.而我们民族的未来和 希望恰就在他们身上. 面对战争的灾难,简单地把责任推给侵略者实际上是弱者对自身自卑心理的掩 盖,而勇敢,真实地暴露本民族的弱点,揭示本民族对于战争应付的责任,尽管很 难于启齿,但却是一个民族通过检讨自己从而走向强盛的阶梯.同时,我们也只有 在这一过程中才能寻找并发现本民族的希望之光,以及撑起民族大厦的脊梁. 描写战争是为了反思战争,并最终战胜战争,《沦陷》通过对良知未泯的日本 军人岛田的设置和对国际友人玛丽娅的描述,表达了对战争的深刻反思,以及对人 类战胜战争的人道主义期待. 与其他日军血债累累不同,《沦陷》中的日本军人岛田还保持有作为人的良知. 面对日军的暴行,他看不下去,却又无可奈何.他向上帝忏悔,并将日军要征召慰 安妇的消息提前安全区,但最后在救史孝堂的女儿史妤香时被误杀.这一人物 的设置具有巨大的开创性,表现了作者巨大的艺术勇气.以往,各种文艺作品基本 上是千人一面地表现日军的丑恶罪行,但从岛田身上,我们看到了问题的复杂性. 尽管他的良知在日本军人的罪恶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通过他我们看到了日本民族 的良知在整个日本民族被战争绑架后的痛苦挣扎与呻吟,而那也正是日本民族在战 后走上和平之路的精神源泉.遗憾的是岛田被他要救的史妤香打死了,她以为他是 要来奸污她的.这一偶然的误杀却深刻地揭示了战争的罪恶,战争已经让民族的仇 恨代替了一切,人性的是非善恶没有了意义,敌我之问的你死我活成为战争期问的 行为法则.史妤香误杀了岛田后,仍然被另外的日本鬼子奸污而死,他们的死让我 IIH时老百姓爱听戏,很多历史知 I卜I识不是来自书本,而是源于耳 .H濡目染的戏文.而四川的老百 姓就更得天独厚些,川剧剧目号称"唐 三千,宋八百,演不完的三列国",在 锣鼓喧天,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声 中,王侯将相,盛衰兴替,几千年的历 史轻松了然于胸.然而戏毕竟是戏,不 同于真正的历史.前者通过作者的演 绎,更多了点人情味,而综合二者的历 史剧,也一直试图在冰冷客观的历史中 展现人世温情的一面.川剧《窃符救 赵》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在恢弘豪 壮的历史背景下讲述了一个惨烈却温暖 的.此剧对如姬这个太史公吝于笔 墨的女子有着独特的发挥,使这一形象 同时兼具历史的"神"与戏剧的"形", 是在历史原则上合理而丰富的演绎. 窃符救赵的典故人们大多熟知,故 事取材于《史记?魏公子列传》.战国 末,秦攻赵,赵平原君求救于魏.妻弟 魏公子无忌(封号信陵君)请魏安登王 出兵救赵,魏王慑于强秦之威,犹豫不 肯战.无忌无奈,率众门客赴赵援战. 临行,义士侯赢建议窃取魏王虎符,凭 符调用老将晋鄙统率的十万魏兵.无忌 依计行之,凭借魏王宠妃如姬所盗虎 符,至晋鄙军中,力士朱亥椎杀晋鄙, 无忌矫魏王令夺兵权,筛选八万精锐, 合赵军,大破秦.故事到这里戛然而 止.司马迁的《史记》也不过将信陵君 以后的生涯寥寥几笔交代清楚.为他胸 中得意之人作了最为得意之文.?由于 SCD 观云听泉 ?熊英 此段故事极其生动,历来被作为戏曲,话剧题材以各种形式搬上舞台.他们不约而 同地把信陵君和如姬的关系作为创作的切入点. 较早的有明人张风翼创作的24出传奇剧本《窃符记》,故事基本同于正史,没 有大肆渲染信陵君与如姬的关系.当时盛行于昆剧舞台,据载:其时名角杨美所演 如姬"其行若翔.受拷时雨雪冻地.或言:可立鞠得辟寒.(杨)美蒲伏不为起, 终曲而肌无栗也".0稍后比较着名的就是2O世纪40年代郭沫若所作五幕话剧《虎 符》,特别之处也在最大限度地丰满了如姬的艺术形象,演绎她与信陵君之间的爱 情悲剧.当然作者有自己当时的政治考量.在这之后其他剧种例如豫剧,川剧都对 这个故事有所发挥.邯郸东风剧团曾两次编排豫剧《窃符救赵》,着重二人的情感 经历,以他们为"大业"舍"小情"作结.川剧则由赵循伯改编,毫无例外地渲染 窃符之人——如姬的形象,不同点在于没有把她与信陵君的关系往情爱上靠,盗虎 符完全出于如姬对信陵君顾念大局,救人危难的敬重.这种改编,既不落窠臼,又 填补了太史公文字过于含蓄的遗憾之美.这也是川剧版本脱俗之处. 川剧《窃符救赵》对主要人物关系的定位与正史相得益彰.要说窃符救赵,就 越不过信陵君,侯赢,朱亥和如姬四人.相比刻板严肃的正史,戏曲把更多的着眼 点放在了如姬这个丝毫不逊色于任何故事中人的身上,为整部戏带来异样的亮色. 整个故事最耀眼的人物无疑是信陵君,这个太史公眼中惟一的"公子"的确活得精 彩,虽生于乱世,却能一再却秦存赵,破秦存魏,两次打击强秦气焰,为六国抗秦 带来精神鼓舞.让号称"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的太史公大书特书, 并称赞其"信陵下士,邻国相倾"?.信陵门客三千,青史留名的不过三人,侯赢, 朱亥,张耳.除了张耳,前二人都参与了窃符行动.一个献策,一个出力.侯赢待 信陵君夺得兵权时就"北乡自刭",以死酬知己了.朱亥的记载很少,只能从《东 至萋要善至萋誊萎至萎至萋至篓至善垂嚣蓑薹萎囊至蒌篓辇蓉萋囊囊蠢善至薹至萋囊薹垂篝萋薹萎 们更深地认识了战争是什么:它不仅吞噬人的生命,还吞噬人的良知,吞噬人的灵希望,我想这应该是这部作品要传达的 魂.最深沉和最博大的人道主义信念. 如果说岛田以还未泯灭的良知触动了我们的话,那么国际友人玛丽娅则以大无 畏的凛然正气让我们肃然起敬.在沦陷后的同胞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以玛丽娅为代 表的几十位外国人挺身而出,以百折不挠的意志和日本人周旋,为几十万南京的难 民筑起了生命港湾,这使得她柔弱的身躯在蛮横的日军面前显得高大而伟岸.尽管 从人物形象上看玛丽娅略显单薄而不够丰满,但她佑护南京人民的伟大功绩却是永 远不可磨灭的.不过,这里我还想要说另外一点,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近代以来饱受 帝国列强侵辱的民族,一个高呼打倒帝国主义口号的民族,一个对洋人既敬又怕又 恨的民族,几十万难民在生死关头却要由几十位洋人来佑护,我们的内心是极其复 杂的.它使我们感到,我们长期敌视的帝国主义堡垒下的普通外国人同我们一样也 有基本的正义和善良,而这是人类战胜战争的希望.因此,在残酷的战争面前,几 十位不同国籍的外国友人出于巨大使命感和正义感不顾个人安危的出手相助,使他 们从某种意义上成为人类的良心. 史孝庭的转变让我们在民族灾难中看到民族的希望,而岛田未泯的良知和玛丽 娅挺身而出的凛然正气则让我们在深刻地反思战争的同时,更让我们看到了人类的 四 新时期以来,中国话剧艺术的发展 历经坎坷,很多作品在舞台形式上花样 翻新,但内涵肤浅,有分量的佳作寥若 晨星.姚远先生创作的这部《沦陷》以 独特的视角再现了那段沉痛历史的真 实,厚重的内蕴令人震撼,让人沉思, 而演员们富有才华的表演则更让全剧熠 熠生辉,我们相信这部作品必将成为一 部经得起时间检验和舞台磨砺的话剧经 典. (作者: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文学博士) ?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