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娘舍的生死见证 詹娘舍的生死见证

詹娘舍的生死见证 詹娘舍的生死见证 ■乔林生　许建锋　冉启培 詹娘舍的生死见证 詹娘舍的生死见证 ■乔林生　许建锋　冉启培 人民不会忘记为国捐躯的战士。2009年4月4日清明节，曲珍、德吉、普次三位藏族阿妈祭奠詹娘舍三烈士。刘有飞摄　     新战士于辉在哨位上。何海滨摄　     王鑫在女友的家乡大理。谭翠枝提供　     新兵连时的靖磊磊。靖大金提供　     壁立千仞的詹娘舍哨所。刘有飞摄　     詹娘舍的生死见证 西藏军区首长告诉我们：据有关方面统计，新中国成立60年来，在西藏边防因公牺牲的官兵达1万余人。 2009年6月中旬，我们在亚东烈士陵园采访时，看到3块紧挨在一起的墓碑，碑上刻着的名字是：靖磊磊、王鑫、于辉。算算年龄，一个23岁，一个26岁，一个年仅17岁。多么年轻的生命，年轻得让人心痛，让人喘不过气来。然而此时此刻，年轻的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安卧在雪山之巅，独处一隅。 他们为谁而来，为谁而去？ “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 1984年12月28日，靖磊磊出生在山东省枣庄市台儿庄镇。满月时，他父亲靖大金特别高兴，摆了一屋子酒席。农村人，第一胎就是个男孩，能不高兴吗？这孩子从小好养，不给大人惹麻烦，挺懂事的。少年时，他进了台儿庄武术学校，5年练下一身好功夫。17岁时，靖磊磊到上海打工，给消防队当武术教练，每月挣2000多元。可他心中始终有一个当兵的梦想，2002年12月，毅然辞职回乡报名应征。这么好的身体条件，没怎么费劲就穿上了军装。 靖磊磊先在则里拉哨所呆了一年。 五连防区里的几个“点”中，数詹娘舍最艰苦。人员调整换防时，身强力壮的靖磊磊自然成了上山的最佳人选。 詹娘舍之名从藏语音译而来，即陡峭的意思。它不但是一个风口，更是一个每年有7个月封山期的高寒山地。哨所海拔4662米，四周全是85度坡度的悬崖峭壁；半空中用钢筋水泥撑起的高脚屋上，一间宿舍10平方米，一间储藏室兼厨房不足10平方米。能在这么狭小而危险的生存空间活下去就是奇迹，更不用说战士们还要站岗、训练、巡逻、执勤。人们说，上詹娘舍是一种境界。 刚到詹娘舍哨所那天，一同来的几个兵都已在床上直杠杠地躺下了，惟独靖磊磊一人走上岗亭，一声“老兵好”，便甩开膀子，对着正在不远处观察他一举一动的邻国士兵练起了长拳，拳头呼呼生风。 两个执勤的老兵使着眼色说：新兵蛋子，屁都不懂，才来就敢在这儿练拳，怕是不晓得詹娘舍的厉害哟！ 折腾一番回到屋里，靖磊磊果然一阵头昏眼花，汗水顺着脸颊和脊背往下流，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四肢发酸发软，像大病一场。 靖磊磊毕竟是靖磊磊，詹娘舍的这个“下马威”并没有把他怎么样，他很快扛过了适应期。 战士们去则里拉背菜，别人背一袋，他一个人两袋，背上背一袋，手里抱一袋；到哑口背水、洼地背雪，他不是多装一些就是多跑两趟；站岗也是如此，一早一晚总要比别人站的时间长。开班务会，老班长殷小辉先表扬后批评：靖磊磊同志工作积极，吃苦耐劳，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但他这么拼命，我们也不提倡，在詹娘舍哨所工作，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 说归说，大伙儿却打心眼儿里喜欢上了这个兵，亲切地叫他大磊或大力士。 2006年10月底，指导员李继林上詹娘舍检查落实冬储工作。走之前他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靖磊磊说他想休假，未婚妻等着他回去办喜事，他们已经两年没见面了；他弟弟12月份也要结婚，几次来电话写信希望当哥哥的能到场祝福。班长王国昌说他也想回家一趟，姐姐患尿毒症正住在医院，如果配型合适就把一个肾捐给姐姐。指导员说这个哨位非常重要，你们两个熟悉情况，必须有一个人在位。靖磊磊主动提出：让王班长先走，等他休假回来我再走。 王国昌是12月12日走的。他走的前一天连队任命副班长靖磊磊接替他担任詹娘舍哨所班长。 班长是军中之母。特别在这样一个地方，更是啥事都得操心。杨恒升想考军校，靖磊磊托同学从山东给他寄来全部复习；赵勇几次萌生离队下山的念头，他苦口婆心劝导，使其回心转意；看不到绿色心情烦躁，他又带着大家在哨所旁开垦了一小块地，虽然长出来的苗又细又黄像没发育好的豆芽，但战士们十分高兴，这毕竟象征着生命和希望。 在哨所的日子里，除了组织执勤巡逻学习训练之外，靖磊磊最喜欢干的事一是看书，二是将影碟机、话筒连到电视上唱卡拉OK。 说起看书，杜江南至今愧疚不已。 有一次，大家都上床了，只有杜江南一个人点起蜡烛。靖磊磊问他干什么？杜江南说我手里有一本写边防军人的书叫《高原红》，挺不错的。靖磊磊说能不能让本人先看看？杜江南说班长我都快看完了，等一等吧。靖磊磊非要杜江南让他先看，杜江南就是不干，说他正看在兴头上呢！结果两人吵起来了，靖磊磊说杜江南你真不够意思，气呼呼地上床睡觉了。 说起唱卡拉OK，现已调到生产营当技术员的李继林至今记忆犹新。 靖磊磊最爱唱的那首歌就是《什么也不说》。“既然是来从军哟，既然是来报国，当兵的爬冰卧雪算什么。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开始，他的声音特别洪亮，可唱到最后却因为动情而哽咽，因哽咽而给人感觉是含着眼泪把词曲一句一句咽到肚子里去了。 “不上詹娘舍，我觉得对不起哨所的战友们” 王鑫是个城市兵。因母亲谭翠枝在医疗单位工作，受其影响，王鑫从小就想当一名外科医生。毕业后，他考上了昆明骨伤专科学校，读了3年，又实习了1年后毕业。冬季征兵。母亲对儿子说：王鑫啊，可惜我是个女人，我要是个男同志的话，我就去当兵，部队特别能出息人。听了妈妈的话，王鑫默不作声。谭翠枝又说：明年你就超龄了，今年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好好考虑考虑。王鑫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他不想伤她的心，就说妈妈，既然你有这个心愿，那我这个当儿子的就替你去当一回兵吧。 后来听说玉溪征的是西藏的兵，王鑫又有些犹豫，说去那么远的地方，那我学医就白学了。谭翠枝耐心做儿子的思想工作：远怕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说，部队也有医疗卫生行当，你去了说不定也能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呢！  王鑫一米八几的个头，长得一表人才，文化程度又高，征兵的一看就想要。 体检合格后，当母亲的心里既高兴又难过，毕竟儿行千里，何止是千里，万里之遥啊！ 一路风尘仆仆。到部队驻地时冰天雪地，加上高原反应，王鑫备感失落，心情郁闷，走路慢腾腾的，见了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王鑫问新兵连带兵干部：现在能不能换一个单位？带兵干部说王鑫我告诉你，这地方是营部，海拔才3980米，各连队边防点，海拔全在4300米以上，条件比这里艰苦多了。你如果害怕，根本就不应该来西藏当兵。 王鑫一听，情绪坏到了极点。整整一个星期不想出操，更不想训练。指导员找他谈心，开导他：年轻的时候吃点苦一生受用不尽。相信你一定会适应的，不要急，慢慢来，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王鑫问指导员：你刚来这里的时候也后悔过？指导员说也不是后悔，就是跟你一样，没想到这么苦。 王鑫是属于那种特别聪明、一点就通的人。部队一来二去地教育，他的思想变了，学习训练各方面都积极争先。搞温室大棚，他主动去挑大粪；夜里站岗，他按时交接班。 入伍第二年，王鑫被评为优秀士兵。 不久，组织上根据王鑫的特长调他到团卫生队学习了半年，结业后就一直留在团卫生队当卫生员。2006年10月，詹娘舍的老卫生员准备退伍，要选一个新卫生员补充上去。王鑫得知情况，向卫生队领导提出要求：“让我去詹娘舍干吧，不上詹娘舍哨所，我宁可不当卫生员。”领导一听有点不高兴，说军人必须服从命令，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王鑫仍态度坚决地说：“不上詹娘舍，我觉得对不起哨所的战友们，请首长考虑考虑。”卫生队领导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大胆而执着的战士，怔了一下说：王鑫你坚决要求到最艰苦的哨所，这种精神值得提倡，听候通知吧。 那天，指导员李继林打电话让詹娘舍哨所派员到老虎嘴接人接菜，王国昌带着人去了。第一次见到王鑫，因忙着卸菜，他只说了一句话：“欢迎你到我们哨所来！”上山后，王国昌立即烧火做饭去了。王鑫把一大箱子药品和背包往地上一扔，跑进厨房先向王国昌敬礼：班长，王鑫初来乍到，以后请你多多关照。王国昌说去去去，我这不是亲自下厨给你加菜吗！ 得知这个卫生员正儿八经科班出身，大伙都特别高兴，说以后生病受伤不怕了。 当兵5年，王鑫只探过一次家，时间是2005年8月底至10月初。探家期间他和女朋友虞虹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女朋友是部队云南老乡介绍的，王鑫和她通过电话书信互相了解，一直没见过面。王鑫到家后，征得妈妈同意，打电话让家在大理的虞虹来玉溪玩，她来了。接触了一个星期，双方都很满意，还拥抱在一起照了张合影。王鑫把虞虹领回家来给妈妈看，女孩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懂事，谭翠枝十分喜欢。王鑫10月4日到假，依依不舍。谭翠枝说军人有军人的岗位，还是按时归队吧。儿子说妈你别劝，我也不敢超假呀。 儿子走时告诉妈妈，他和虞虹商量好了，争取下次回来结婚。谭翠枝算着日子，从2007年2月底开始布置装修新买的房子。这期间儿子来过一次电话，说妈妈“三八”妇女节快到了，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打电话向您祝贺节日。谁知道这竟是她最后一次听到儿子的声音。 “不上詹娘舍就不是好兵，就不是真正的男子汉” 2006年2月28日，于辉一行38名新战士分到了五连。分班时，他那一张白白嫩嫩的娃娃脸引起了李继林的注意。第二天上午，李指导员找他谈话：你档案年龄19岁，可咋看都不像啊？！指导员一再追问，于辉终于说出实情：他今年刚满16岁，甘肃天水人，初中毕业后没能考上高中，作为家中的独生子出去打工父母不放心，于是就通过派出所的关系瞒报年龄应征入伍了。人常说“徽县的大米兰州的瓜，天水出的白娃娃”，难怪于辉皮肤那么好！指导员又问：你这么小为何来西藏当兵？他回答说：主要是想到边防部队磨炼和摔打自己，多一种人生经历和人生经验。指导员说我看你人小心大会说话，就不按退兵处理了。 在连队，于辉不想因为自己年龄小而落在别人后面，总是自己给自己加压，别人跑5公里，他跑6公里，别人下蹲100次，他加码150次。每天晚上熄灯后，他还汗流浃背地做仰卧起坐和俯卧撑。 山上山下换防前，于辉向党支部递交了上詹娘舍哨所的。指导员说不行，你太小了，就在连部呆着。于辉又交了一份申请书，指导员还是说不行，等你适应一年半载再说。于辉第三次交的是一份决心书，其中有一句话打动了连首长：“不上詹娘舍就不是好兵，就不是真正的男子汉。”指导员和连长贺超商量后，向分管詹娘舍哨所工作的副指导员陈正权交待：那就让这个白娃娃先上去看看，行就呆着，不行赶快下来。 于辉上詹娘舍那天是7月19日。 刚到哨所，他看见什么都新鲜，活蹦乱跳。老兵说你赶快躺着休息一会，他不听。王国昌悄悄对靖磊磊说：这小子晚上肯定喊头疼，詹娘舍不相信眼泪嘛！靖磊磊说瞧人家那眼神，挺男人的，未必会哭呢！ 到了晚上，于辉心跳得咚咚咚响，睡不着。王国昌说你下午走动太多，睡一觉就好了。于辉头上直冒汗，说我怎么吃了药心跳得还是厉害啊！你摸摸，还听得见声音呢!王国昌说别担心，这就是高原反应，不过这样挺好的，说明你是带着诚心来的，心诚则灵嘛！ 早上醒来，于辉依然头重脚轻，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起床了。王班长说你就不用列队了，在一边站着看着。太阳正在慢慢升起，于辉不经意间朝岗亭望了一眼，英武的靖磊磊持枪挺立在哨位上；朝旁边看，是用空罐头盒镶嵌成的一排红色大字：人在哨所在，誓与哨所共存亡；仰头望，蓝天白云仿佛紧挨着头皮。刹那间，于辉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那是因自豪而产生的一种眩晕感。 在詹娘舍哨所，于辉还真把大家感动了。那么小的年龄，也就百十斤的体重，做什么事干什么活都往前冲，都不比别人差。 如同熟悉阵地、哨位、军械及周围地形地貌、气候环境情况一样，做饭也是士兵们必须在短时间内掌握的本领。 第一次当炊事员，于辉想尽量弄好点让班长他们高兴一回。他先和面、揉面，很快把馒头蒸上了。他并不知道，高海拔加上天气凉，是蒸不熟馒头的。 到点开饭。大家一看蔫柿子一般大小的黄馒头，忍不住发笑。于辉说先别忙，还有菜呢！他兴致勃勃地端出炖白菜、炒腊肉、凉拌海带和油炸花生米，又说班长你们先吃，我这就去烧汤。等于辉把一盆酸菜粉丝汤端出来时，他才发现大家都没动筷子，在等着他一起吃饭。 王班长首先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说好吃，想不到还有馒头吃。边防军人嘛，就得吃军用馒头。靖磊磊也随声附和给于辉戴高帽子：你第一次做菜就这么好吃，太伟大了。于辉说班长、副班长，我知道你们是逗我开心，我还没学会呢！ 两三个月一晃而过。8月20日，是于辉的16岁生日。想着这是新战士在哨所过的第一个生日，早上一起床，靖磊磊就把电话拿给于辉，让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早餐时，靖磊磊给小寿星下了一碗面，煮了两个鸡蛋；晚上又加了4个菜，用面粉自制了一个蛋糕。接着大家围着于辉一起唱起了生日快乐的歌。真诚的战友，动情的歌声，把于辉感动得泪流满面，说这是他一生中永远难忘的宝贵经历。 今生今世的最后一个春节 2007年的春节到了。除夕，副班长梁波看了一下菜柜，只剩下几个洋葱、几个土豆和莲花白。班长靖磊磊说你看看还有多少罐头，能开的都开了。年夜饭提前一个小时做好，凑了8个菜，腊肉炒洋葱、红烧猪肉罐头炒木耳、拌海带、炸花生米、午餐肉、素炒莲花白、土豆丝、水果罐头。吃完饭包饺子，靖磊磊拌馅于辉擀皮，其他人打杂。 哨所风大，电视信号时断时续，王鑫出去调了几次，凑凑合合看完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这期间每个人给家里打了电话，向父母拜年、问好。于辉真的是太想家了，一个人说了20多分钟。杜江南说班长，该你了。 靖磊磊这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告诉父母他在哨所挺好的，不用担心。接着，他让女朋友海霞接电话。2005年春节靖磊磊探家时，他俩正式举行了订婚仪式。山东那边有个习俗，准媳妇要到未婚夫家过年。 他问海霞：你在我们家过年还习惯吗？海霞说习惯，就是你妈太辛苦了，做了好多好吃的。海霞又说她给他织的毛衣再过两天就织好了，连同大枣一起寄来。在一旁偷听的杜江南恳求班长：能不能让我跟美丽的嫂子说句话？我们欣赏过她的照片，还没听过她的声音呢！靖磊磊把电话递了过去。杜江南说嫂子，你别只关心班长，我还没有对象呢！山东姑娘能干漂亮，帮我介绍一个吧！海霞答应说，过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在杜江南的提议下，他们几个人一齐对着电话喊：嫂子好！给你拜年了！祝你永远年轻漂亮！ 喊完，大家笑成一团，倒在床上。谁也不会想到，这是靖磊磊、王鑫、于辉今生今世的最后一个春节。 从大年初一开始，詹娘舍没完没了地下雪，积雪厚的地方有好几米。 直到3月2日这一天，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似乎要吞噬一切。 于辉值班。他早上第一个起床，做好饭后，看战友们还没起来，就拿工具到屋外扫雪铲雪。王鑫随后也起来了，帮着于辉一起干。宿舍通往厕所的一二十阶台阶很陡，不把上面的雪打扫干净，战友们上厕所踏空会很危险。于辉专心致志地铲着雪，不时停下来搓搓冻僵的手。有一个台阶上结着冰，尽管小心翼翼，于辉还是一脚没踩实，只听见“哧拉”一声，他连人带锹滚下300米深的悬崖。 王鑫大惊失色，推开屋门报告：班长，于辉掉下去了！快！快！快！靖班长招呼大家迅速下山救援。 在雪窝里找到于辉后，靖班长将他抱在怀里，一边呼唤他的名字，一边掐他的人中。于辉终于醒了过来，能摇头但不会说话。 靖磊磊说快走，要打雷了。他将背包绳系在自己腰身上，背起于辉，指挥大家返回。 经过一个大陡坡，杨恒升拿着铁锹边往上爬边铲雪开路，梁波、杜江南、赵勇边走边将脚下的积雪用劲踩实。前面的战士每上一步，就将靖班长腰上的背包绳往上拉一步，走在最后的王鑫双手插进积雪中，用头紧紧顶住班长背上的于辉。 行进特别艰难。雪雾弥漫，风声也渐渐大起来。有人埋怨说，赵勇你应该把哨所的小灵通带来，也好向普穷达排长报告情况呀！靖磊磊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就算电话打通了，他们也马上来不了，走吧，能爬上去的。 也就差不多有100多米距离到哨所时，最前面的杨恒升发现头顶上方积雪裂开一条巨大的弧线。“雪崩——”话音刚落，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无法预知的灾难突然爆发了，轰隆轰隆，7名士兵夹裹在雪中向下翻滚…… 靖磊磊最先醒来，他分别喊着战友们的名字。杜江南膝盖伤了，头破了；梁波躺着不动，王鑫在距离他两米处趴着；杨恒升和赵勇在正前方雪地上坐着，脸部肿胀；杨恒升在痛苦地呻吟，每个人的鼻子和嘴角不断地往外冒血。 靖磊磊大声问：哪几个还能走？ 王鑫、梁波、杜江南、杨恒升、赵勇都说还能走。于辉在雪地上躺着，双眼紧闭，不会说话也不能动了。哨所回不去了，靖磊磊架起于辉，果断地说：梁波，你带他们几个赶到排阵地报告这里的情况，请求救援，我留下来照顾于辉。 王鑫看了一眼梁波他们说：副班长，你们快去吧，我陪着班长和于辉，万一遇到什么情况，我还可以处理。  靖磊磊想了想说，这样也好。 梁波他们不愿意走，说无论发生什么应该大家一起承担。靖磊磊一听很生气，说现在不是承担不承担的问题，关键是要有人能顺利走出去报信。 4个战友抬腿要走，靖磊磊再三叮嘱梁波：“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出去！”他又对杜江南、赵勇、杨恒升交待：“你们一定要听副班长的话！慢慢走，小心一点，别着急。” 梁波、杜江南、杨恒升、赵勇往前走了，靖磊磊背着于辉跟在后面，王鑫收尾。 走着走着拉大了距离。靖磊磊用命令的口气喊：梁波，你们快些走吧，不用等我们了，我们能赶上来。 梁波、杜江南站在山包上回头一看，见班长他们3人停了下来，就想过去接应一下。靖磊磊瞪着眼睛吼：“叫你们快走就是不听，还当我是不是你们的班长？！” 当梁波、杜江南再次回头望时，靖磊磊双手正在不停地抹着脸上的眼泪。杜江南说，我想班长当时是既想让我们走，尽快脱离危险；又舍不得让我们走，怕我们路上遇到麻烦。 他们4人举步维艰，靖磊磊却果断地朝他们猛挥手，意思是叫他们快走。 聪明的班长，智慧的班长，你已经意识到处境的凶险，你的眼泪已说明了一切。但是，詹娘舍的班长是不会让大家都留下来共同承担这天大的风险，更不会把身负重伤的战友独自一人丢在冰天雪地里。这就是一个真正的战士用宝贵的青春和如椽的大爱诠释的同生死共患难。 4个士兵哭着艰难地走了。虽然雪崩的声音带着一种难言的恐惧还在耳边回响，虽然途中又几次遭遇险情，但他们最终走出了这个死亡地带。 假如7个人始终在一起行动，能走出来吗？杜江南回答说，那我们肯定一个也活不了。 永恒的雪塑 都23点多了，谁会这么晚来敲门？电话班长向小兵边穿衣服边叫醒家属和小孩，说肯定有什么事。 向小兵警惕地问：谁？门外有人说：我叫杜江南，詹娘舍的兵。 向小兵打开门的瞬间，他女儿被吓得哇哇大哭，杜江南那满是血迹的脸和肿大的头可怕极了。 杜江南哭着说：詹娘舍发生雪崩了！ 战士的生命牵动着团首长的心。当天晚上，团长石骋江带着副参谋长龚建国、营长李兴文等官兵连夜上山搜救，终因雪大风大无功而返。以后一连3天，团里组织3支搜救队伍出动搜寻，也毫无结果。 3月6日一早，雷黎连长带着搜救分队从茶水电站出发，展开他们的第五次搜救行动。 中午，雷连长他们到达此前曾经攀登过的奇险山脊。下了山脊，有一块平台，依稀可以看见远处积雪中露出一个物体。用望远镜观察，像是一个人。 赶快靠近！接近目标时，大家清晰地看到了一个雪塑的人，仔细一看，这位战友已经长眠于雪山蓝天之间了。 因遗体长时间冻结，已无法辨认他是谁。指挥部根据描述断定这是于辉，令他们继续向四周搜索。 这块平台一面向山，一面是悬崖。雷黎向东爬了15米，战士李忠全向西爬行了50米，战士王道科向南爬了20米，再没有发现其他情况。这时，天上飘来一股浓雾，随即下起了大雪。考虑到天气恶劣，遗体搬运困难，雷黎和战士们迅速将于辉遗体移动到了一块大石头旁，用绳子固定好，全体人员流着眼泪向长眠的战友敬礼后离开。 两天之后，也就是3月8日中午，3支搜救队伍费尽周折，终于在于辉牺牲地前方的悬崖下找到了班长靖磊磊、卫生员王鑫的遗体。靖磊磊遗体仰卧着，左手扶着腰，王鑫在一块大石头旁侧卧着，右手放在胸前。 没有人能够描述詹娘舍三烈士最后时刻的悲伤和壮烈。搜救官兵作出符合逻辑的判断是：由于积雪太深，靖磊磊和王鑫轮换背着于辉走走停停。当时所处地点离排阵地也就几百米，他们以为救兵很快能赶到。没想到梁波、杜江南等途中躲过一次雪崩后，选择了另外一条绕远但较安全的下山路线。而饥寒交迫、体力耗尽的靖磊磊、王鑫、于辉却没有那么幸运，再次遭遇的雪崩将他们的生路彻底切断：于辉被冲到了平台，当场牺牲；而靖磊磊和王鑫则被冲到平台下的悬崖。 从靖磊磊身旁一串来回的脚印看，当时王鑫还活着，但他坚持着走过去看了看靖磊磊，可能呼唤着“班长！班长！你怎么样了？”在发现靖磊磊已经牺牲后，王鑫试着把靖磊磊的遗体挪动到大石头处，后因体力不支或是伤势过重放弃了。他自己坚持着走到大石头处，那里可以避风。王鑫牺牲的时间可能是在3月3日夜里或是4日凌晨。 雪山无情。雪山无言。具有非凡爱心的班长就那样悲壮地绝尘而去了，在一次前所未有的雪崩中，在一片苍茫冰冷的雪地里。为了挽救战友的生命，他义无反顾地将他的青春和热血抛洒在雪山之巅，抛洒在祖国的边境线上。那个可爱的虚报年龄入伍、积极要求上进、给大家带来无数欢乐的小于辉，他年轻的没有绽放的生命之花，也永远凋零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寒极地。相信有两位兄长始终陪伴在他身边，他在闭上眼睛之前一定没有产生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因恐惧而哭泣。 风依然会吹，雪依然会飘，黑夜白昼依然会更迭交替，寒冬之后，秃树还会发芽，杜鹃还会开花。因此，紧要关头职责至上的卫生员王鑫，在睡去之前，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眼含热泪，将美好却无望的期待诗一般地留给我们，让我们去细细琢磨、慢慢品味、久久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