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珍珠古达米斯

沙漠珍珠古达米斯 图:Pascal Meunier-Dragonimage 文:Maud Tyckaert 译:李亦萌 这里是撒哈拉最古老的城市， 这里有世界独一无二的建筑， 为了生活，全城居民都深谙经商之道， 千百年来，古达米斯静静躺在费赞省的边缘，用自己悉心守护的奥秘嘲弄着世人的好奇心。昔日，身为沙漠商道要冲，这里曾荣华一时。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片利比亚绿洲却仿佛陷入深深的阴霾之中。 2003年，古达米斯白皙的外表又进入人们的视野，城里的一切也都重新活跃了起来。她的美，再次令人神魂颠倒。 随着一阵尖利的刹车声， 车轮在遍地沙砾的小巷深处戛然而止，身后扬起一团金光闪闪的尘埃。车轮前蜷缩着一只睡眼惺忪的猫，它那肥硕的身躯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这只猫疑惑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又昏昏睡去。显然，它对刚才那场险些夺命的危险并不介怀。不过是辆自行车罢了――这是唯一能够在古达米斯旧城那些窄巷中自由穿行的交通工具，同时也是猫儿们午睡时的一大威胁。 古达米斯正如一只温婉静美的小猫，久久地蛰伏在历史的深巷里。城中的小巷都被刷上了耀眼的白色石膏，路边也种上了棵棵大树，而这些树木所留下的几处暗影更为这张“小巷网络”平添了不少生气。远处，一位年轻女子裹着印花长布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两条小巷的交会处，她的倩影刚刚落在露天通道的赭石色墙上便又立即消散不见。太阳好似一位艺术家，它用光线做画笔，熟练地勾出草图，又用天上的流云做橡皮，抹去不满的笔触。 面对此情此景，谁又会忍心说我们脚下的是一片死城呢, 沙漠商城的昔日辉煌 “安拉乎艾可拜耳(Allah Akhbar，阿拉伯语)”――真主至大。穆安津们的诵经声此起彼伏，相互重叠，不断地召唤着城中的百姓前来做晌礼。古达米斯城中建有许多清真寺，而其中每一座都有各自的阿訇。除了尖塔上的高音喇叭，清真寺中的大多数礼拜场所对于电子扩音器都非常抵制。很快，圣厅的门槛前就摆满了拖鞋，整座礼拜堂也沉浸到了一种静默的气氛里。 礼拜结束后，一片死寂的小巷很突然地变得热闹起来。人群从尤奈斯清真寺(Younès)中蜂拥而出，分散成一个个小群体，进入古达米斯旧城的那些阴暗小道中。一个家庭中的孩子、父亲，乃至拄拐杖的爷爷全都随着旁人四处游走。一时间，满城尽着素白袍，众人往来于乳白色的石膏墙和泥墙间，真可谓人墙难辨。此情此景不禁让人发问:他们究竟从何而来,又如何才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些小巷中, 原来这座中世纪的迷宫不仅得到了塔楼的保护，而且还保留着三条隐秘的通道，一直通向城外。通常情况下，古达米斯人对于有关城市结构的问总是三缄其口。发问者不是得到一片沉默，就是一个与事实背道而驰的答复。当外乡人陷入一片困惑的时候，古达米斯人可能正为此而暗自窃喜。 最年长的一批古达米斯人对这个城市可称得上是了如指掌。所有的广场、所有的门厅，连最不起眼的羊肠小道也都了然于胸。 “想要熟悉所有的道路，只能出生在这里。”穆罕默德向我们夸耀道。他是一名退休数学教师，曾在旧城中的一所学校执教，对于学校的关闭他一直嗟叹不已。昔日里挤满学生的教室已经空空如也，粉笔、黑板、敞开的房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几年前，古达米斯人纷纷卷起行囊，举家迁入新城。在那里，卡扎菲上校向他们提供了众多配有现代家居设备的房屋。古达米斯新城距离旧城大约2公里，这位“后生”的气质远不及它的“前辈”迷人，所以古达米斯旧城即使成了一座空城，魅力却依然不减当年。1913年，意大利人占领古达米斯的时候曾经送给她一个美丽的称号――沙漠珍珠，而如今，这座城市似乎仍能够证明对此称号当之无愧。 人们很容易想象出古达米斯昔日的辉煌:那时，在7000个居民中，几乎每个人都拥有一小块土地和几株棕榈树。此外，每人每年可以获得365公斤椰枣，这足以满足人们日常的饮食与必需品的交换。当年，古达米斯是沙漠商道上的通都大邑，因此这里的市场也曾一度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单峰驼队总是满载着布匹、鸵鸟毛和奴隶从通布图或苏丹回到这里，稍作休整之后又继续赶往的黎波里或突尼斯。而奴隶的交易往往能带回与其体重等量的黄金～ 时至今日，飞机、越野车、重型卡车取代了单峰驼。为沙漠商队担任向导的图阿雷格人也开始改行进行其他的营生，(其中)涵盖了商业、旅游业和服务业。“1957年，我在汽车到来之前做了最后一次向导，随后就作为一名战士参与了阿尔及利亚战争，当然我是站在法国这一边的。”科马里解释道，这位已有81岁高龄的图阿雷格人是旧城中一座门厅的看守。他戴着极具图阿雷格特色的紫色面纱为我们画出了最后那次旅程的路线。在科马里看来，成熟饱满的椰枣是将古达米斯和通布图联系在一起的战略性物资。目前，尽管居住在新城的现代房屋中，也不再拥有可供代步的骆驼，但为了使自己民族的传统能够延续下去，科马里仍然和一群同辈朋友们一起不断努力着。这些老人时常在古达米斯附近的沙漠中组织一些篝火晚会，互相梳理着过往的记忆?? 古达米斯裹着由金黄的沙丘所构成的披肩，凝望着数公里之外的阿尔及利亚邻居和突尼斯邻居们。热爱沙漠的图阿雷格人是古达米斯绿洲的象征，对他们来说，苍穹总显得那么广阔无垠。不过，人们还是可以简单地从语言、服饰和生活习惯等方面将他们和真正的古达米斯人区分开――与普通的房屋相比，图阿雷格人偏爱游牧民族的帐篷，因此他们从未在古达米斯旧城中居住过，而这座古城或许只是为了那些深居简出的柏柏尔人后裔而准备的:他们就是古达米斯人。无论是空间局促的白泥房屋，还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收编在册的三层小楼(这种小楼被认定为古达米斯独有的前撒哈拉式建筑)，几乎所有的古达米斯富商家庭都至少拥有一处房产。 愿引星光洒天台 在古达米斯这样一个弹丸之地中，竟然容纳了1200幢建造于中世纪的房屋，没有阳台，也没有窗户。隐藏在棕榈树掩映之下的入口就是进入这些旧城小巷的唯一通道。城中最富有的家庭会将一些上过色的皮革加工成重叠的圆环状，作为对房屋的装饰，以此来显示自己家族那种被称为“哈吉(hadji*)”的地位。一般情况下，这些皮革会被染成红、绿、黄三色，因为它们是非洲的代表色。 古达米斯正如一间狭小的门厅，你需要低着脑袋才能走进这栋建筑。而有时候，这座古城更像一位面庞白皙的少女，一旦被别人猜出了心中的秘密，脸上就会泛出红晕:在古达米斯，血红色是一种极其高贵的建筑装饰，只有那些富甲一方的人才能在自家的院落中使用这样的装潢规格。这些刷满白色石膏的高墙似乎想通过这些血红色图案说出些什么。通常来说，这些分布整齐的图案都是一些毫无规律可循的几何图形，其中包括三角形、菱形和正方 形。它们排列在一起构成了一句句生涩难懂的句子，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想必这是一种巫术吧,不要忘了，古达米斯人可都是非常迷信的。这些图案被绘制在小巷间的墙壁上，有的看上去像所罗门的印章(即五芒星)，有的则像法图麦(先知穆罕默德的女儿，哈里发阿里之妻)的手。而许多房屋更是以镜子、铜版画或是一些匪夷所思的超自然力绘画作为点缀，以避恶灵。不过同这些驱邪的饰品比起来，那些精灵鬼怪们或许更害怕的是时代的变革吧。 三层宽阔的楼梯沿墙而建，所有的台阶都被敷上了一层洁白的石灰。楼上有一隅小小的空间，那是一套婚房，新婚燕尔要在里面共度7个良宵。但在寡妇的家中，这间房就用做女主人的卧室。装饰精美的拱门常年洞开，拱门笼罩下的狭窄空间真让人觉得只有小人国的百姓才能在里面生活。但这些门厅却是古达米斯的象征，单凭这一价值就已经解答了所有的质疑。分娩、割礼、婚礼以及葬礼，几乎所有的仪式都在这种极富特色的建筑中进行。有时候，人们还在门厅中的羊毛地毯上铺上几个金光闪闪的坐垫，全家老小席地而坐举行一场家庭聚会。角落里的芭兰香悄悄地焚烧着，只需一丁点儿便可让这个5平方米的门厅充满芬芳。更上一层楼，便能与满天繁星为友。三楼也是古达米斯建筑的一大特点:天台。从空中俯瞰，旧城中的屋顶构成了另一个古达米斯。那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城中之城”，也是往日里唯一一片不对外人开放的区域。 站在天台上放眼望去，整片绿洲被25000棵棕榈树所环抱。天台的四角都装点着一个引人注目的泥质突起物，看上去就像奶牛的犄角。这也是古达米斯的一大象征，它守护着这个城市与生俱来的秘密;另外人们还坚信，这样的一个装饰物能够帮助主人逃避恶灵的窥探。 旧城中的屋顶则是贵妇们的天地，在天台上，她们能组织几场日常的集市，烹制一桌可口的佳肴或是家长里短地聊上几句。但如果要上街办事，她们只能派佣人前去，因为女人们是不准上大街的――她们只获准在一些狭窄的小巷里散步。另外，古达米斯人还有一种避免妇女和陌生男子交流眼神的好办法:当在小巷中听到有人靠近的时候，女人们会以一种恭顺的口吻小声说一句:“渎圣者～”如果对方不照此回答，就表明来者是一名男子。这时，女人就会原路折回，让男人先行通过，这样就免去了擦身而过的尴尬。 重返儿时的家园 十月份是椰枣丰收的时节，此时的古达米斯将沉浸在一片节日的气氛中。在这一年一度的庆典过程中，古达米斯人和图阿雷格人会重新装点起他们的生活。那些旧屋将被椰枣再次填满，女人们的歌声也会渐渐响起，四处充满了欢快的掌声，男人们则会聚集到桑树广场上演奏起传统乐器“dabourka”??这不禁让人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林荫小巷和广场(上)艰难地容纳下了庞大的人群。人们拿出陈旧的学生手册，时而谈论着城市的未来，时而回忆起古达米斯的重大事件;孩子们则手握卡扎菲像抑扬顿挫地唱着当地民歌。图阿雷格人又重新回到沙丘地带，跳起了祖先们的舞蹈:一支驼队将身着华彩服饰的图阿雷格妇女围在中间翩翩起舞，引吭高歌。从这些歌舞中，人们可以领略到一段有关爱情的神话故事或是一次充满欢乐的旅行。每句歌词和每个动作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段悠久的历史，描述着一种古老的营生……更多请见《文明》2007年05期 注:* 对于一个穆斯林来说，“哈吉”的身份表明这个人已经完成了伊斯兰五功中的一项，即前往圣地麦加的朝觐。 小贴士 古达米斯旧城探秘 在这里，一切都是如此美妙:迷宫般的道路被炎炎烈日炙烤得发出白光，城中的清真寺被公认为伊斯兰国家中最为古老的宗教建筑，而造型特别的房屋内部更是装点得金碧辉煌?? 很久以前，古达米斯就是撒哈拉地区的通都大邑，往来的商队从通布图和苏丹为这个城市聚拢了不少财富(其中包括黄金、象牙、皮革、椰枣、奴隶??)。商人们穷奢极侈，在这里建造了众多豪宅。这些奢华的宅邸在厚重的城墙之后，躲过了盗贼的侵袭，而院墙上的神秘图案更是能使主人免受恶灵的困扰。 上世纪70年代，在卡扎菲的倡议下，全城百姓卷起行李铺盖，举家迁移。他们抛下了世代居住的旧宅，开始迁入一座配备着现代化家居设备的新古达米斯新城。这座昔日的繁华都市一夜之间宛如死城。 十月是椰枣的丰收期，到了这个时节，整座旧城便复活了。古达米斯人和图阿雷格人汇聚在这里，参与各类庆祝丰收的演出与舞蹈，其中包括图阿雷格的传统舞蹈、传统歌咏以及沙漠中的篝火晚会?? 古达米斯的绿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纳入了世界遗产之列，它重新引起了联合国和利比亚政府的关注。利比亚政府甚至开始推行一项“重归故里”计划，从很大程度上来讲，这件计划的提出是为了满足众多耄耋老人的心愿。如今，他们所惦记的只有一件事:重返儿时生活的家园～ 古达米斯的墙 旧城房屋的内部装潢都相当精美雅致。底楼、楼梯和天台上都点缀着由天然矿物粉末制作的壁画。红、绿、黄，众多不同的图案围绕着拱门和壁橱。古达米斯人格外推崇将镜子嵌入墙壁的装饰艺术。在其他任何地方的建筑中，玻璃的利用率都不及此地，因为本地人认为玻璃具有防止恶灵窥视的作用。另外，在他们的建筑中，古达米斯人还会设法利用天花板上的小孔引入日光，并让它折射到室内的每个角落。在所有的符号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蔷薇花饰、菱形以及所罗门的印章，它们被视做丰产的象征。为了减少生活的风险、使家人平安，有些家庭会把孩子们的手印留在墙上，还有一些家庭甚至会在男孩接受了割礼之后，把他们的阴茎包皮裹以石灰，装饰在墙壁上 。 据说墙壁上精细的装饰工作都是由妇女们来完成的，她们为什么对这项工作倾注了如此多的热情, “首要目的一定是为了拥有一幢美丽的房屋。不过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吧,或许只有干了这些活儿的人才知道。由于古达米斯妇女是不能参加宗教仪式的，因此我们怀疑她们想通过这样的装饰来表达一种祈福或消灾的意愿。”50多岁的马塞尔_洪格鲁瓦道出了心中的揣测，他是一名学者，曾为古达米斯出了两部著作。不过迄今为止，他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这是一个受到保护的机密还是一种起源难考的风俗,唉～假如这些高墙能够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