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沦落人
——读《古文观止?李陵答苏武书》有感
当一个人失去了他的信仰,他会有什么感受,
曾经很佩服苏武,欣赏他含辛茹苦,受尽折磨却宁死不屈的精神。想来一个人若是能有这种节操,他一定拥有着自己的信念。苏武爱国,他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回到自己的国家,在漫天雪海中牧羊时,他一定会遥望着中原,幻想自己过去时的场景。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他连幻想的资格都没有呢,
远在异国他乡,自己的妻子儿女甚至老母都惨遭杀戮,一向被自己尊敬的皇帝,却称自己是个罪人,这种滋味,若是常人,一定是难以承受的。
可是李陵承受了,“陵不难刺心以自明,刎颈以见志,顾国家于我已矣,杀身无益,适足增羞,故每攘臂忍辱,辄复苟活”。他愤恨,自己空有一腔热血却在匈奴蒙受耻辱;他叹息,自己骁勇善战,却被指责为国家的罪人;他苦闷,想要以死明志却因国家对他已是恩断义绝,自杀也无济于事。他只能在遥远的西域,望着曾经生长的土地,却不敢奢望也不愿回去。
也许对着异国苍茫的夜空流下过眼泪吧,繁星点点,为迷途的人指明方向,而自己,却要死在这片孤寂的土地上;家人熟悉温暖的脸庞,只能在梦中与记忆里追寻,曾经牵挂的他们,此时已是阴阳两隔。
“胡地玄冰,边土惨裂,但闻悲风萧条之声,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侧耳远听,胡笳互动,牧马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晨坐听之,不觉泪下。” 塞外的风割着他的脸,凄凉的胡笳声与悠长的马鸣折磨着他的心,四面边声连角起,自己的家乡,在万里的远方。漫漫长夜中。耳边萦绕不绝的便是那些哀婉的声音,思绪万千,无法入睡。
曾经以为“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可是对于李陵来说,那只能让他更加伤感。或许心中是恨的吧,“何图志未立而怨已成,计未从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从此大汉与他毫无关系,他不再是大汉的子民,生为别世之人,死为异域之鬼。
无所顾忌的他对苏武说:“闻子之归,赐不过二百万,位不过典属国,无尺土之封,加子之勤。而妨功害能之臣,尽为万户侯,亲戚贪佞之类,悉为廊庙宰。子尚如此,陵复何望哉,”他是彻底对大汉失望了,昔时因大汉而舍身战斗的他,失去了对大汉的希望。自己无法被大汉所理解,况且大汉对自己也没有了丝毫的恩情,他为什么要回去,相去万里,人绝路殊,他和苏武究竟是不一样的人,中原对他来说只能是一个梦魇,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次回到那里,即使在天寒地冻的西域流下血泪。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寒风吹白了他的头发,此时他能有什么感受呢,孤寂,悲伤,亦或是落寞,
“时因北风,复惠德音。李陵顿首。”曾经的八千里路云和月,对他来说终究是幻灭,现在他所期盼的,只不过是从遥远的北方的一封书信。我不知道苏武收到这封信后心里会怎么想,或许也是凄伤的吧。青年出使西域,归国时已是白头,母亲去世,妻子改嫁,一切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不同了,十九年的苦和痛,能向谁去倾诉,心中的愿望已经达到,他内心中剩下的,又是什么,
拿起笔,给李陵写信时,心中是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信的那一边,是旧友,是唯一了解自己的人,
他和李陵,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