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等待野蛮人》

读《等待野蛮人》 等待野蛮人 ——,(,(库切 关于人性的荒诞剧与启示录 【精彩片段】 „„值就是对野蛮人的歧视，这种歧视深入到我们这里最卑微的人群中，马夫或是役夫那类人等„„这种蔑视是根植在子虚乌有的基础上的，与其说是本质的分歧，不如说只是出于我们与他们的某些差异，餐桌上的规矩不同、眼皮长得不一样什么的，怎么能因为这些而蔑视他们,可以告诉你我希望是什么吗,我希望那些野蛮人能直起腰赶来给我们一点教训，叫我们学会怎样尊重他们。我们把这篇乡野看做我们的，是我们帝国的一部分——我们的„„。但他们那边，那些野蛮人却完全不这么看。虽说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百多年，我们把这地方从一片荒芜开垦成可耕地，建立了排灌系统，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劳作，建起了坚实的房屋，在城镇四周筑起了围墙，可是在他们心中我们仍然是来访者、过路人。他们当中活着的老人还记得父辈们告诉过他们这片绿洲从前是什么摸样:那是一篇靠着无边的富饶而美好的土地，甚至在冬天也不乏丰美的牧草。这就是他们至今仍在谈论的话题，也许他们至今仍把这地方视为天堂，似乎这里的土壤从来不曾被挖起过一铲或是不曾有一块砖头被垒在这里。他们毫不怀疑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把所有的家当捆扎起来装上大车离开这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于是我们的房屋将会成为老鼠和蜥蜴的窝，而他们的牲口将在我们耕作过的富饶的土地上吃草。„„ 这些天里因为与世隔绝，她的面庞在我的记忆中愈益坚实起来，变成不透明的难以穿越的一道屏障，她的脸上就像给包了一层隐蔽的壳。在盐碱地里 举步时，有一瞬间我被一个念头悚然一惊:我可能已经爱上那个来自渺远之城的姑娘。 但我的行刑者对疼痛的程度毫不在意，他们要向我证明的是活着的身体意味着什么，一个活着的身体，只有当它完好无缺时才有可能产生正义的思维，当这身体的脑袋被掐住，喉咙里被插进管子灌入一品脱盐水弄得咳嗽不止，它很快就会忘记一切思维而变得一片空白。 我喉咙里发出第一道惨烈的号叫，犹如滚滚砾石倾泻而下，我一声接着一声嘶叫着，不可遏止。只是意识到身体惨遭蹂躏后再也无法修复的悲 ，恐惧而无望的惨叫。就算全镇的孩子都听到了我也收不住声:我们只能祈祷孩子们不要模仿他们的父辈的把戏，否则有一天他们小小的身体也将在树枝间荡来荡去惨遭厄运。有人推我一下，我两脚悬空一前一后地摆动起来，像一只被夹住了翅膀悲鸣不已的大蛾。“这是在召唤她的野蛮人朋友。”看热闹的人打趣说，“诸位听到的是野蛮人的语言。”一阵大笑。 我对自己这么说:“耐心点，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去，总有一天平静的日子会重新来临:那时我们的午觉会睡得更长，我们的刀剑更锈蚀不堪;哨兵们夜里从岗楼偷偷溜下来陪老婆睡觉去。城墙的灰浆会风化剥落，蜥蜴在砖缝间做窗;猫头鹰会从钟楼里飞出来，地图上帝国的边境线会愈来愈模糊知道最后有幸被我们忘记。”于是我又到自己拐过许多看似正确的 错误路口，一步一步走向迷宫的中心。 【赏析】 本书塑造了一个原本平平庸庸却被卷入一场无妄之灾而引发内心拷问的老行政长官形象。故事开始于战争，却知道最后戛然而止也未知战事如何。事实上，每一个读者都知道，从来就不存在这样一场战争。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那也只属于帝国摇摇欲坠的统治者和他的机器，那是他们在同内心的恐惧进行着垂死挣扎。而这场“战争”所带来的破坏却是真切的:野蛮人蒙受无妄之灾，捕鱼人和游牧者失去家园，市民背井离乡，繁荣的边境小镇成为孤城。而这一切，竟只缘于统治者脑中臆想的危险。繁荣变为衰败，任何人都会痛心惋惜。 宪警乔尔上校的到来带来了战争的消息。无法对上校的残忍无动于衷，碌碌无为的老行政长官开始了救赎与转变。当他收留了野蛮人姑娘后，同情渐渐萌生为爱意，而良知又推动者他将姑娘一路送回部落。返回后，莫须有的罪名也降临在头上。他住进了那间牢房，成为了囚徒，像他所同情的野蛮人一样。养尊处优的他受尽了非人的、毫无人道的折磨，却使他语法坚韧起来。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或许正是对人性的坚守，对正义的坚守，这使得一切酷刑在他面前黯然失色。无计可施的上校只能放了他，任他流浪乞讨。随着战争的失利，军队和市民们落荒而逃，喧闹了一年的城镇陷入了死寂，只剩下绝望和破落。就像经过了一夜的醉饮狂欢，到清晨只剩下遍地狼藉。老行政长官带着剩下的人们，苟且偷生，等待那未知敌人的到来，给这个城镇压上毁灭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他们是那群虚无缥缈的野蛮人还是帝国军队„„ 全书最精彩的部分，在于老行政长官对人性的拷问。苦难——无论落在谁的身上——都燃烧着他内心沉淀的人性，使之慢慢升华。原来的他或许是软弱的，但苦难这一试金石打磨着他，将他的心磨砺得坚强起来。或许他不觉得，但劫后重生的他的确有了一种看透世事之感，尽管仍然管理者城镇，尽管仍然找人温存，但此时的他却以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人性的肮脏同样存在于这场苦难中。刽子手们的残忍，市民的冷漠。在灾难降临到他们身上之前，一切都莫不关己。他们稀里糊涂地活着，嘲笑着，咒骂着，却无力反抗。或许只有老行政长官自己在坚守着，捍卫着人性最后的光芒，不使之泯灭。 本书书名为《等待野蛮人》，而“野蛮人”这一意象——作为文人而存在的——却很少露面。除了俘虏，便是短暂的会面，剩下的关于他们的消息都是来自流言。文明人为自己树立了一个证明自己存在的敌人，耀武扬威地同它作战，却连这样一个落后自己无数的敌人都敌不过。如果说帝国最后灭亡了，那他一定不是亡于野蛮人之手，而是死在他们这群“文明人”之手。 作者虚构了一个历史时空，一个帝国，一个边境小镇和一群并不存在的人。但他所影射的，却是真切存在于我们这个时空，我们的历史和现实之中的——那便是所谓的“文明人”对“野蛮人”的种种不文明的行径。而藏在这些行径的阴影中的，便是人性的堕落与迷失。而老行政长官这一形象的存在，也是作者的意图所在:用他来代仅剩的良知，用他来唤醒良知，通过他的口，他的身来说明什么才是人间正道。文中深沉的反思意味不言自明。 全书用词精妙，描绘生动，可见库切的文学功底，也难得译者的孜孜不倦以求最大限 度地将全数原汁原味地献给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