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是条“虫”

我的儿子是条“虫” 我的儿子是条“虫” 龙生龙 凤生凤 中国父母都是望子成龙的典型，何况原本我是凤先生是龙呢。真的，不是我自夸，我从小聪明漂亮，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唱歌动听、跳舞动人、画得一手好画。先生叶兆林高我一届，是学生会主席，英俊帅气兼能言善道，在新生入学欢迎晚会上从800名青春少女中一眼把我叨出来，从此情深意切，再没分开。 毕业后，兆林自主创业，我考上了省建设厅的公务员。经过5年努力，兆林的公司颇具规模，我也提到了副科级，一切都在朝着我们预期的方向良性发展，要一个孩子似乎成了年近三十的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的，为什么不呢,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像我们这样的高素质人才，听说在新加坡是被鼓励生育的，生得越多奖励越多，咱国家人人平等，不兴这样，但也不能让如此优秀的基因失传了呀，生一个～完美的爱情需要圆满的结果，国家也需要更多出色人才。 所以，我怀孕了。从孕前半年，我就开始为怀孕做准备，调理身体，补充叶酸、多维元素，兆林戒烟戒酒锻炼身体，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气氛适当的情绪下播种成功。怀孕期间，更是丝毫不敢怠慢，零岁是早早买好了的，一切按照科学理论指导实施，即使妊娠反应剧烈到吃什么吐什么，我也咬着牙把油腻腻的核桃仁往嘴里送，生怕耽误了孩子的发育。 10个月后，瓜熟蒂落。我的骨盆比较小，孩子长得大，医生劝我剖腹产，以免产生危险。我不，因为剖腹产的孩子心肺功能和免疫力都不如顺产，我拼出性命也要给孩子最好的先天条件。挣扎了两天，7斤4两的胖儿子终于躺到了几近虚脱的我怀里，我俩抱着孩子，喜极而泣:我的小龙，你终于来了。 小龙从小就显出了与众不同之处。月子里的奶娃通常一天睡20多个小时，可我儿子不是，每天跟大人的作息时间几乎一般无二，往往到十一二点，黑豆似的眼睛还叽里咕噜地转，月嫂实在熬不住，抱怨说:“唉，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力充沛的孩子。” 我却暗自高兴。小时候，民间盛传咱们敬爱的周总理长了两个大脑，倒换着工作，所以一天只需睡二三个小时照样神采奕奕，难不成，我的小龙也长了两个大脑,没准将来也是总理的呢。 初露虫形 刚生的孩子皱巴巴的，长得都差不多，半年以后，雏形初现，我心里有点不是味。我和兆林都是双眼皮大眼睛，小龙却长了一双小肉泡眼;我脸上最大的缺憾是鼻子，鼻头圆圆的，俗称蒜头鼻，小龙偏就继承了这个缺点;兆林哪都帅，只有脸形稍嫌不足，腮部有点大，是典型的“风”字脸，小龙小小年纪，已经是上窄下宽的梨形了。一眼望去，我的影子不多，兆林的意思也不明显，倒活脱脱是我婆婆的翻版，要知道婆婆是我们整个家族中最丑的那个～这孩子，怎么不会挑好处像。孩妈们聚堆时，听到大家夸别人的孩子漂亮我就不开心，从小我就是被夸奖的对象，沦落到只能夸别人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好在，男孩子的相貌远不及能力来得重要，那好吧，人总不能什么好事都占了，咱没长出潘安貌，那就在能力超群上下功夫吧。 小龙刚满两岁，我就把他送到了市区最好的双语幼儿园，根据我的特长给他报了英语、 舞蹈、儿童画和唱歌。可是好几年一堂课没落地上下来，样样稀松平常，没有一样显现出特别的天赋，这样下去，哪有望子成龙的希望啊，整个就是条虫嘛。 我郁闷得饭都快吃不下去了，兆林劝我说男孩子晚熟，他自己还不是学前玩得昏天黑地，一上学，马上立地成佛，成了人见人爱的优等生, 对呀～让小龙上学。一来学校管理严格，有利于早日步入“正轨”;二来按现在的学制上完博士怎么也得小三十了，不如提前入学，早一年出来早一年积累经验。所以小龙差一个月5岁的时候，就背起小书包走进学校，成了一名正式的生。 刚上学那阵，我和小龙像被扔进了滚烫的煎锅，各自受着不同的煎熬。小龙自己根本没有学生意识，在课堂上像在操场上一样，起坐自如，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玩，哪怕一张小纸片也能鼓捣半天，回家一问，什么都没听见。 第一次小考，小龙只考了50分。我急了，别说小学一年级，我这辈子就没有过80分以下的记录～我撸起袖子狠揍了他一顿。揍是揍明白了，开始知道学校和幼儿园不一样，可是汉语拼音不过几十个字母，他竟死活整不明白。说他没下功夫，也不对，有天半夜，他居然一边念GKH„„一边迷迷糊湖坐起来，左哄右劝才哭叽叽躺下，看着让人心酸又心疼。 罢了，别把孩子逼魔症了，也许是时间短还不适应，耐心等等再说吧。 是龙是虫都是我的儿 转眼半年过去了，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小龙数学91分，语文87分，一问，他们班考双百的就有14个，我的头嗡的一声，甭问，不垫底也是后10名的货。 我彻底崩溃了，还奋斗个什么劲,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是人生最大的失败。我连打他的力气都没了，抓着他的胳膊往门外拽:“你走～你走～你根本不是我儿子。” 小龙吓得小脸煞白，一面拼死抵住门框一面哀求:“妈妈，我是你儿子，你别赶我走，我再努力，下次一定考好。” 我心软了，看着儿子哭得红红的小鼻头，那像我的蒜头鼻，怎么会不是我儿子呢,我只是太失望了，失望到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有这样平庸的一个孩子。我吸了吸鼻子，对他说:“小龙，妈妈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二年级下学期还进不了前10名，不用妈妈说，你自己走，我不要你了。”小龙忙不迭地点头。 小龙真怕了，碰到我的眼睛不自觉地移开目光，话也少多了，像个小大人一样。我心里有一点安慰，也有一点惶恐，他终于知道学了，可是如果还是学不好又怎么办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到了约定的时间，小龙的成绩依然如故，看到我阴郁的表情，小龙没敢求我，含着泪对我说:“妈妈，让我收拾收拾东西好不,收拾完我就走。” 我呆呆地坐在客厅里，心乱如麻。 门外响起剧烈的敲门声。打开门，妈妈风一样闯进来，一进门，就直扑小龙房间，看到小龙安在，回身把门带上，气急败坏地揪起我，拖进书房，又把门关好，劈着盖脸地训斥起来:“小龙求我来救他，说你不要他了，你是不是当妈的,怎么可以对孩子说这种话～真把孩子逼出个好歹后悔都来不及。你不就是觉得孩子不够出色，伤了你的虚荣心吗,难道那点破虚荣心比自己嫡亲的儿子还重要,小龙这孩子乖巧、善良、仁义，每次我病了，端水送药比哪个儿女都殷勤。就凭几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就要赶出家门，那成绩不好的孩子都没父母吗,人和人不一样，不用说别人，你们兄妹4个，奔出4种前程，爸妈有没有偏向哪一个、有没有因为谁成绩好谁成绩不好区别对待过,成绩好就一定有出息吗,你大哥初中没毕业就工作了，现在四家连锁店开着，车比你好房子比你好，哪一点又不如你了,老话说儿不嫌母丑，现在可好，母嫌儿差了。小龙一点都不笨，这些年生生让你们吓傻了，动不动就想开除孩子，我看，要开先开你自己。别怪孩子不争气，先想想自己当父母当得合不合格～” 妈妈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得我晕头转向，兆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默默地站在我旁边。 门上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小龙从门缝里探进头来，怯怯地说:“姥姥，你跟妈妈求过情了吗,我可不可以不走,”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把儿子抱在怀里:“小龙，妈妈疯了才会说那样的话，你是妈妈的儿子，考多少名都是。”小龙有点怔，他被我骂习惯了，好久没被我抱过，一时有点呆，过了一会儿，伸出小胖手帮我擦擦泪:“妈妈，没关系，只要你还要我，骂我打我都没关系。” 兆林走过来，把我们两个拥在怀里:“小龙，爸爸妈妈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一定改，你永远都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差一点到一点不差 我彻底放开了胸怀。没错，即便我是他的妈妈，也只是生了他，而不能抹杀他，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不能用我的理想来苛责他，他差不差跟我的优秀又有什么关系, 儿子喜欢下象棋，让我帮他找老师，我就托人从棋院请了一位。除此之外，取消所有的课外班，写完作业就陪他出去踢球滑滑板，甩开膀子玩，我疯得像个孩子，他乐得像个真正的孩子。 三年级上学期期末，他们班第一次排名次，儿子回来后，忐忑不安地告诉我，他考了29名。如果放在过去，面对这么“不堪入目”的成绩，我一准跳起来对他暴训一顿，但这次，我轻轻一笑:“啊，中游成绩，比后面38个同学都强，挺不错的，要是下次你能比这次好一点妈妈就更高兴了。考试累了吧，走，妈妈请你吃顿好的。” 小龙不怕我了，什么都敢跟我说。我发现，儿子的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小，心思单纯，做事非常专心，记忆力超群，懂得举一反三，就是太马虎，而且胆小，真的是属于长大就会好的那种，如果我仍像从前那样一味责怪恐吓他，这孩子就真的让我给毁了。 四年级上学期，小龙已经顺利进入班里的前十名，虽然与我和先生次次名列前茅的辉煌历史差距不小，但我知道，这根本没什么可比性。况且小龙的象棋所向无敌，一篇作文被收入全市奥运征文集锦，小小年纪就“出书”了，写的作文每篇都被老师当范文念，童话故事经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别的孩子伸手要钱的时候，我家小龙已经挣稿费了呢。 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让我发言交流教子心得，启发其他家长帮助孩子进步，我认真想了想，决定告诉大家:允许孩子差一点，然后你会发现，孩子一点也不差。 (责编/诗坤shikun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