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脚上的老茧

母亲脚上的老茧 母亲脚上的老茧，怕是许多喜欢穿高跟鞋的女人所没有的。 母亲个子不高，于是一定喜欢穿高跟鞋，然而母亲的鞋很难买，因为母亲的脚很宽。 都说女人的服饰多而精美，非常容易买到，母亲的却不然。看着鞋店玻璃柜台上陈列的一双双漂亮精美的高跟鞋，母亲忍不住会拿起来放到自己的脚边比一比，然后双手轻轻的把鞋放回柜台上。这时候，我总会对母亲说：“妈，你试试吧，你穿挺漂亮的！” “我穿不得，我的脚大。”母亲总是摇摇头，轻声说。 母亲有好几双高跟鞋的，然而每一双都不好看，绝不像柜台上的那一双双时髦，漂亮的鞋。母亲的鞋很宽，颜色一般，有的还上了线。我想如果母亲的鞋没有跟，一定会有人以为那是男人的鞋。母亲和我们一起走路，总会慢我们一段，于是我和父亲总是走一段后停下来等母亲。这时候，母亲就笑着小跑赶上来。而后不久，母亲还是会落我们一段。 母亲是个很勤劳的女人，父亲在外做事，而我还在上学，于是一家人的家务全落到了母亲的身上。我们总会看见母亲不停的移动她那双脚，洗衣，做饭，拖地......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坐在餐桌边，我和父亲开始讲一天的经历，母亲总是很认真的听，不时又笑笑。吃完饭，母亲照例收碗洗碗，我提出主动帮忙，母亲拦住我，说：“休息会儿吧，闭目养神也好，下午还有课，挺累的。” 这一切似乎已经让父亲和我习以为常了。 直到有一天，我睡午觉醒来，远远的看见母亲一边在太阳底下晒被子，一边用剪刀在剪趾甲（我以为）。我走近母亲才看清楚，那是一双很宽的脚，每个指头都突突的，圆而弯，最特别的是每一个脚趾背上都有一个老茧，小趾上的最为突出。母亲所做的，正是吃力的把那些个突起的小块剪去。见我在旁边站着，母亲赶忙放下自己的脚，对我说：“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那天上地理课的是一位教的老头，他的课很动听，但那天我什么也没有听进去，我的思绪像离弦的万箭一般再也抓不住了。家乡的夏天有时候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那天我和母亲到河边洗衣服，见到水的我不顾一切的跳到河里，我越游越起劲，不觉已经离母亲很远了。这时候母亲直起身看见了我，甩开手里的衣服，想我大喊：“儿啊，快回来，回来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其实那天的河水并不深，但我乖乖的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因为母亲喊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呜咽了。那时我才上小学三年级，如果说那时的我不懂事，那么现在的我回想起当时的母亲，光着脚跑在尖利的石头上，她的脚会有多痛啊！ 后来，我给母亲剪老茧，我闭着眼睛剪去厚厚的一块，剪过的地方马上就呈鲜红印出来，我感到了一阵揪心的痛，我急了，赶忙问母亲：“妈，疼吗？” 母亲笑笑：“不疼，剪了就好了，穿鞋是的时候就不会在疼了。只是它们长的太快了，我的眼睛又不好使。”这时，我看到了母亲虽然染过的头发间夹杂着一撮白发。我的下眼皮顿时挂上了泪珠，很重很重，我都快撑不住了。那天，母亲和我说了很多很多，讲到她的过去，自然而然的讲到她的脚。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因为你外公是富农，整天被人拉到街上去批斗，幸好你外公平时对人好才没有怎么挨打，但是家里已经没有了劳动力。那时我们弟兄姐妹七个，就只有我大哥，我姐，我弟弟你小舅在家里。你大舅要给别人做木活，为了让家里多一点吃的，我和你小舅每天早早的起来，到山上去找野菜，找鸡纵，我们都没有鞋穿，上山的时候就用脚趾扣如泥里，待到下山更不容易，我们必须把整个身体向前倾，久而久之我的脚大了。后来有鞋穿，有不习惯，结果就长了这么多的老茧。”母亲还在讲，但我已经听不下去了，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扑进母亲的怀里，那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和母亲靠的那么近。 我原本自私的以为母亲赶上了我们这个时代，她不会受那么多的苦的。然而我错了，我彻底的错了，母亲的老茧将是最好的证明。 如今我已经站在大学的校园里，雄伟的教学楼，宽大的教室，舒适的公寓，优秀的老师让我感到幸福。然而每当我想起母亲，想起她长满老茧的脚，我就会很内疚。她每天给我们做饭洗衣，她的脚一天不知道要走多少路，她的老茧不知道要让她痛多少次。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冬天，母亲也会让我们有干净衣服穿；而她的脚因为老会把鞋撑破，因此她的鞋总是上了很多线。母亲每次去逛街，看到漂亮的鞋，拿起又无奈的放下，说一声：“我穿不得，我的脚大。”我知道她的心里又一次被深深的刺痛了。 今天睡了个懒觉，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脚趾，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很内疚，是啊，难道母亲就希望看到我这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