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到的冬天

听不到的冬天 一 这是2008年的冬天,寒冷的1月. 南方的小城,没有白雪皑皑.气温很低,雨后的阳台上结有冰柱,天空依旧阴霾,北风如同翩飞的蝴蝶一般招摇.街道没有了往日的喧嚣,直觉告诉我,这是个憔悴的冬天. 我站在高高的天桥上,望着不多的行人和车辆,想,我的曾经,我的未来.我是个没有现在的人,目前,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在等待太阳的出现. 风刮在脸上很疼,使我下意识地压低了帽子,把自己用围巾包裹得更好.我是个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需要更多的保护,但现实的残酷只能让我伪装坚强.我说了,我只是在等待. 手机铃声响起,是那首经典的<>.我用冻僵的手指打开短信. 你在哪里?是爸爸. 去见一个朋友.然后我潇洒地关机,继续我的冬眠. 我的朋友,对,她是我的朋友,零是她的名字,我在等她,而她来了. 我用责备的眼神看她,迟到了五分钟. 于是她没有了发言权,今天一切行动由我来操控. 去那家冰店,有我喜欢的名字,喜欢的风格.没有商量的余地. 零只是跟着,不说话,这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感激,我钦佩. 还是如同往常,我习惯的临街座位,习惯的咖啡热冰,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和零一起. 零,你知道吗?我需要你这个朋友.我望着她,她有些拘束,店里的暖气给她的脸上增添了几道红晕,我只是望着她,我希望从她的眼睛里找到安慰. 零,我了解.你有多羡慕我.我知道,我在你们心中就是公主,因为我爸爸有钱. 冰店里响起了Kelly Clarkson的<>,我顿了一下,这是我喜欢的歌,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是在专注于音乐. 零,我们继续.对,我爸爸是有钱,很多很多,多到我数不完.可是,你知道吗?男人最怕的就是有钱,有钱的男人就会变坏,我爸爸就是坏蛋. 零,你知道吗?我爸爸变坏之后就不要我妈妈了,什么都没给她就把她赶出去了.我的新妈妈比我大不了多少岁,是个除了花钱,化妆,撒娇之外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我不喜欢她. 但我每次和她吵架的时候爸爸总是护着她,他不容许我骂她是婊子,他说如果我再这样骂就让我像我妈妈一样滚蛋.我开始恨他. 可是我喜欢他的钱.没有他的钱我会活不下去.我妈妈只是一直叫我去跟爸爸要钱.我不能跟妈妈一起过,她的钱养不起我,甚至养不起她自己. 我不会煮饭,所以我每餐都得下馆子.我喜欢我位于市中心的家,是别墅,有保姆,有保镖,有家教,还有很舒服的浴室和水床.我喜欢去买各种各样的衣服和帽子.我喜欢你们围着我,说些赞美的话让我虚荣.可是,这些都要用到爸爸的钱.我不能没有. 所以,零,你们在羡慕的时候不知道我有多痛!我不想和一个坏男人还有一个风骚的女人住在一起.但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无法让我自己去打工,去受那些小老板的白眼.我试过了,我得不到解脱. 零,其实我想要你的生活,从一开始.这样我就会快乐,最起码我能开心地死去. 零,我希望你能懂得. 二 罕见的低温天气袭击这座城市时,我还在在期待雪的到来. 我从未见过雪.梦境里白茫茫一片的城市就是天堂.不过可惜我不是天使.但我仍然幻想.我喜欢将时间凝固,将自己禁锢,而后陷落,消逝,灰飞烟灭,重生,再继续轮回. 我的世界,离天堂最近的人,是凌,天使. 所以我要见她. 她站在天桥的顶端,低垂眼帘望着我.北风将她的长发吹起,黑色的大衣肆意翻飞.很美的镜头,我渴望的画面. 我笑着向她招手示意.我不习惯这样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我迫切需要一个可以避风的温室. 庆幸她什么也没有说,给迟到的我少了几分自责与羞愧,即使我已忘了怎样内疚. 凌带我走进一家冰店.这是昨天约好的,店名很怪,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忘记----silence's lover,沉默的爱人.凌直径走到角落的一个临街座位,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没有要求也没有邀请,权威的主宰.我笑了. 我乖乖地在她的对面坐下.店里的暖气开得很大,洋溢的温情让我开始赶到害怕.我不属于这里,我头晕. 服务生走来,我注意到他有一双极具洞察力的眼睛,以及之中那怀疑的眼神.凌点了两份热冰.同样的,没有和我商量. 等待是漫长的,我们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我依旧感到尴尬,沉默使我变得局促不安.我想我应该后悔.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我可以看到冷清的街道,像我的灵魂,没有华丽依旧微笑. 凌只是盯着我的双眼,我看她也许就叫做深邃.可是我还没有办法去领悟. 店里响起了音乐,一个外国女人扯着嗓子在控诉着什么.服务生端来我们的热冰.凌没有去碰,我注意到勺子很精致,是童话里公主御用的东西.我又笑了.热冰的味道很好,咖啡味,也许很贵,够我家很大很大一片庄稼钱. 凌依旧没有说话,仍然望着我. 我开始懂得,silence's lover. 凌,我知道了. 好吧,我告诉你.我很羡慕你,你是公主,是天使,有时他们也把你叫做女王,因为你的权威你的骄傲.你不会懂,日子的艰难,还有我们要为了一碗饭所要忍受的很多东西. 凌,你没有一个瘫痪了的妈妈,一个年老的爸爸,还有两个也在上学的妹子,所以你不会懂. 为了读书,我要去打三份工.今天为了赴约我还得向老板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可惜还是迟到了.我没有晚餐,我的早点和午餐都只在食堂吃你们这些小姐们的留下的剩菜.凌,我需要钱去供我妹妹读书,去给我妈妈看病,去让我爸爸休息.我很难,你不知道. 可是这不妨碍我幻想,我渴望变成你.这样如此挥霍,如此骄傲,如此不容置疑.呵! 我想我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凌,你有方法吗?把我变成像你一样的? 唉!还是算了,麻雀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凤凰.我知道的. 只不过我希望你能了解,我.这应该是发泄,我不满足,只是没有办法改变.凌,还有就是，谢谢. 三 进来两个女孩,很奇怪的组合.前面的那个我见过,是常客,总是穿着昂贵华丽的衣服,骄傲得不可一世.后面的,真的很值得去思考,看来出身贫寒,洗得发白的外套里面好象就一件衬衫,也许是两件.令我郁闷. 我是服务生,在silence's lover冰店,店主是我父亲.总之我喜欢我这份工作,这样的场合可以让我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研究他们的情,有趣而且免费. 她们从进来就没有说话.我过去,问她们要些什么.那个骄傲冷漠的女孩只是用手指熟练地在菜单上一点,咖啡热冰,很有品味.我赞赏地朝她一笑. 我回到吧台,放入一张Kelly Clarkson的CD,<>,也许最适合. 我端上冰时,她们仍沉默着,我有一种直觉,她们在今晚是这个店的主角. 骄傲的女孩眼睛里面是控诉,贫寒的女孩眼睛里面是倾吐.我只能读懂这些. 继续着沉默,地球好象停止了转动,所有人都没有了呼吸,一切只因沉默而存在. 我第一次感觉到失败,我听不到她们的心.在这个冬天,她们在冬眠,清醒的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气急败坏,我走到她们眼前,提醒她们要结帐,我想打破这份沉默. 公主女孩打开钱夹,里面花花绿绿的钞票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拿出了一半的钱放在桌上,望着对面的女孩.我感觉到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骄傲.而那个贫穷的孩子,笑得如同春天的花一般灿烂,她在感激另一个她给了她自信的机会.她骄傲地把另一半钱拿出,从自己的口袋. 然后她们拥抱,如同知己.不,她们就是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