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玄学思想的诗化表现

2009年 4月 总第 181期 第4期 学 术 交 流 Academic Exchange Apr．，2009 Serial No．181 No．4 ·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 陶渊明玄学思想的诗化表现 邓福 舜，韩 波 (大庆师范学院 中文系，黑龙江 大庆 163712) [摘 要]陶渊明深受魏晋玄学思想的影响，玄学思想体现于陶渊明的思想、生活以及诗歌创 作。陶渊明的生活呈现 了诗化状态，玄学思想落实于陶渊明的生活，形成了诗化表现的特征。陶 渊明以精简的形式把玄学概念融化于诗歌的整体意象与艺术构思，把玄学的思考化为一种诗思， 化为一种诗歌的艺术形象。陶渊明的日常生活和诗歌创作均达到 了境界的高度，他把玄学意趣融 入 了生活境界和诗歌境界。 [关键词]陶渊明；玄学思想；《归园田居》；《五柳先生传》 [中图分类号】1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09)04—0160—04 从曹魏正始年间一直到陶渊明生活的东晋末年，历 时二百载的玄学清谈形成了魏晋特有的哲学思潮 ，影响 了其间文人的思想、性格 、生活及其文学创作，从而形成 了魏晋风流。陶渊明生当魏晋玄学走入末流之时代，无 疑受到玄学思潮的影响。陶渊明吸纳、融会玄学思想、结 合自己的田园生活以及文学创作，体悟并诗化了玄学思 想。 魏晋玄学不仅进行理论层面的探讨 ，还实际规范 了 一 种理想人格模式。这种人格模式即是消融了“名教”的 “自然”，玄学理论引导人们走向自然的逍遥人生。正始 的嵇康、阮籍以及中朝名士的放达，东晋名士的风流潇 洒，都是在以“自然为主旨的玄学理论指导下，对理想人 格模式的实践与尝试，尽管这种探索抑或成功抑或失败 尚有争论，但把玄学思想落实于生活实践，追求一种 自由 的人生，则是那一时代的总体趋势。 陶渊明性格是浪漫的，是富于诗性的。他五次出仕 ， 终归田园，源于他“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和“质性 自 然，非矫厉所得”的质朴本性。陶渊明在家世文化的熏 染、时代风潮的煽炽、玄学思想的吸纳以及个人生活的体 悟等多重因素的作用下接受了玄学思潮的影响，并使之 融入自己的思想性格以及伦常日用。 回归田园之内，超然世俗之外，这是陶渊明对于自身 的适度把握。之所以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主要是玄学 思想影响的结果。陶渊明坚持 自然人生观，这使他回归 田园之后 ，能够“即事多所欣”，实现心灵的解放。“以世 俗的眼光来看 ，陶渊明的一生可以说够‘枯槁’的了，但换 另一种眼光看，他的一生却是很艺术的”。⋯他 日常生活 的每一细节，无不体现一种玄心，一种“魏晋风度。他把 玄学思想和日常生活融会为一种诗，一种哲学的诗，一种 生活的诗。 陶渊明日常生活的“主业”是农事劳作。但他与普通 的农夫是完全不 同的，其农事生活只不过是一种“迹”， “所以迹”则在于回归一种生命的自然状态。他之所以回 归田园，从事农事生活，在《归去来兮辞》中说得十分明 确：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何不委心任去留，胡为 乎遑遑兮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 良辰以 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 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他总结了以往的村居生活和想象未来的田园生活 ， 或者植耕耘耔，或者悠然远游，或者冥于玄思，但总之是 “乘化”，是“乐夫天命”。诗人以“玄心”洞见村居生活， 从村居生活中体悟生命的乐趣。 我们看陶渊明具体的耕作生活：《归园田居五首》之 三云：“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 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 足惜，但使愿无 违”。l3 这是极普通的农家生活，其形迹 与普通农夫无 异。但陶渊明之不同之处就在于在形而下的生活形迹之 [收稿日期]2008—11—25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2008年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08E047)的阶段成果 [作者简介]邓福舜(1955一)，男 ，黑龙江肇东人，教授，文学硕士，从事魏晋文学研究。 · 160 · 中作形而上的体悟。在普通的农事生活中实现其人生的 价值，诗中虽然没有玄学的概念 ，但却充溢着一种名士风 度和由玄学人生观所蕴含着的生命情调。他对农事劳 动，从不做过多的物质欲求 ：“营已良有极，过足非所钦。” (《和郭元薄二首》之一)“鼓腹无所思，朝起暮归眠。”(《戊申 岁六月中遇火》)“岂期过满腹，但愿饱粳粮。御冬足大布， 粗筛以应阳。”(《杂诗十二首》)归耕生活中的知足而止的 观点正是来源于玄学思想，超越形而下的物质欲求而追 寻形而上的精神愉悦，正是魏晋玄学的一贯精神。 除了农事生活 ，陶渊明在田园世界尚有丰富的业余 生活。饮酒、赋诗、弹琴、读书、悠游园林山水，与友朋邻 舍交游攀谈。在这丰富的 田园生活中，陶渊明无一不寄 寓一种诗化精神，同时在诗意化的田园生活中体现玄学 的精神。 《与子俨等疏》追忆其青年时期的闲适生活：“少学琴 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 ，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荫，时鸟 变声 ，亦复欢然有喜。尝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 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陶渊明在青少年时代对老庄哲 学未必体会得深入，但我们不能否认 ，陶渊明此段描写， 对于 自己性格之表现，与两晋特别东晋士大夫的玄学人 格如出一辙。是其玄学人格的一种诗意化的表现。 陶渊明“性嗜酒”。沈约《宋书 ·隐逸传》载：“贵贱 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 去，其真率如此。郡将侯潜，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 毕，还复著之”。“真率”一语，准确表现了陶渊明风范与 性格。“真”即与玄学之真同意，是老庄玄学的一个概念。 率，坦率，无所顾忌，与魏晋之放达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放 达正是魏晋玄学人生观在个体人生行迹上的一种外化 ， 陶渊明在饮酒行迹上的率真，正是玄学理想人格在其思 想性格上的一种表现。 陶渊明是一位长于感悟 ，敏于思考的人。长于感悟， 使其成为诗人 ，敏于思考，使之成为思想家。陶渊明在 日 常生活中正是把敏于思考和长于感悟两种长处结合起 来，感悟 田园，思考人生。他常常从玄学的观念出发来思 考和感悟生活。《归田园居五首》之一云：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 网中，一去三十 年。羁鸟恋旧林 ，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 园 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园，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呜桑树颠。户 庭无尘杂，虚室有余 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 自然”。该 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_4 准确描绘 了陶渊明对村舍风 光的感悟 ，也蕴含他对人生哲理 的思考。“性”、“虚”、 “闲”等皆为玄学家经常言及的语词。特别“自然”一词 ， 乃为魏晋玄学的一个核心概念。在陶渊明眼中，农村风 景就是一幅画，就是一首诗，他以诗人的心胸面对田园世 界，田园世界亦培植了陶渊明心中的诗意。陶渊明在对 诗画境界的赏会与田园世界的诗意感悟 的同时，已把玄 学思想融入其中。 魏晋玄学本身就不单是一种理论思维成果 ，它在形 而上的思想成果形成过程 中，又具体落实于形而下的人 生实践。它在引发人们对现实社会与人生理性思考的同 时，又引发人们对人生进行诗性的体验。玄学具有超验 的成分，但大多是知性经验的总结，又反过来落实于具体 的_人生经验。陶渊明是以诗人探索生命真谛的角度从生 活经验 出发，寻找生活 中的诗意，寻找精神解放的途径， 因此能把玄学人生观落实于生活实践。在生活实践 中诗 化玄学思想。 陶渊明诗化玄学思想 ，使玄学思想化为诗歌创作的 思想灵魂，把玄学思想通过多种艺术手段水貌交融地化 入诗歌作品之中。 陶渊明在田园生活中追求“自然”与“乐”，“乐”是欣 忻、无忧。他“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 (《五柳先生传》)，他对玄学的著作也应该是为求“会意”而 读之。渊明文艺观亦如之：“常著文章 自娱 ，颇示 己志”。 “乐”与“自娱”完全是一种人性 自然的状态。因此，这种 文艺观与学术观完全是来源于玄学的适性 自然的观念。 “适性”“自娱”与“乐”是回归 自然状态的前提。诗人对 玄学的思考，归根到底要落实到对 自然的人生状态的回 归，对“适性⋯‘自娱”与“乐”的心态的回归。 陶渊明诗歌对哲理的表现是一种诗化的表现。这不 同于东晋玄言诗人 ，他使用玄学概念的时候，尽可能回避 推理的过程，而以精简的形式把玄学 的概念融化于诗歌 的整体意象与构思之 中。因此，诗中的玄学概念常常能 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深化诗的思想，拓展诗的境界 ， 不致因为玄学概念的使用影响诗歌的艺术价值的实现。 《形影神三首 ·神释》云：“大钧无私力，万物 自森著。 人为三才中，岂不以我故。与君虽异物，生而相依附。结 托善恶同，安得不相语。三皇大圣人 ，今复在何处?彭祖 爱永年，欲留不得住。老少同一死，贤愚无复数。日醉或 能忘 ，将非促龄具。立善常所欣，谁当为汝誉。甚念伤吾 生 ，正宜委运去。纵浪大化 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 尽 ，无复独多虑”。清代温汝能《陶诗汇评》云：“机趣洋 溢，绝不着力”。“冲澹精粹 ，出于 自然。”《形影神三首》 的主 旨在于探索人生的价值 、意义。此诗之所以不似东 晋某些玄言诗晦涩难通，在于诗人从实际生活出发，探索 人生哲理 ，诗中所写，与实际的人生紧密相关，而不专从 玄学概念出发阐发玄学的义理。因此，诗歌给人一种亲 切感。但诗中点题之处还是在“正宜委运去”和“纵浪大 化中”二句，“运”与“化”是老庄玄学习见 的重要术语。 陶渊明拈出“运”与“化”二字，将玄学的精神融人他的诗 作，以玄学之精简语词点 明诗篇主旨。使这种玄学语词 化入诗之形象，化入诗的情思，化人诗的想象，使玄学的 语词焕发出诗意。 陶渊明不是玄学家，可以说他在 日常生活与文学创 · 161· 作中很少使用玄学话语，而是使用纯然的文学话语，但玄 学思想都谙熟胸中，在诗中需要表达玄学思想，他便使用 简洁的玄学语词，这些玄学语词常常不是以哲学概念或 哲学理论形态出现的，诗人已把这些玄学语词符号化了， 融进了诗人丰富的人生内容，融进 了长期对人生、政治、 现实的思考。比如他对“自然”、“真”、“化”、“天”等玄学 语词的使用，都呈现了这样的特征。 “试酌百情远，重觞忽忘天。天 岂去此哉，任真无所 先。”(《连雨独饮》)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责子》) “聊乘化以归尽 ，乐夫天命复奚疑。”(《归去来兮辞》) “勤靡余劳，心有常闲。乐天委分，以至百年。”(《白 祭文》) 只拈一“天”字，不做任何哲学意义的阐述 ，但“天”的 意义是玄学之“天”，“天”就是 自然，是 自然界依据 自己的 规律不加任何人为干扰的运化。在使用这些玄学语词的 时候，陶渊明祛除了哲学思辨的成分，而把玄学语词作为 一 个意蕴丰富的表意符号，任读者想象 、联想与发挥，来 体会诗人的人生思绪。 在陶渊明诗 中，还有许多篇什未使用玄学的概念和 玄学的语词 ，诗中没有玄学的语词痕迹 ，但却蕴涵着玄学 的思想意义。陶渊明把玄学的思索、人生的思绪化为一 种诗思 ，化为诗歌的艺术形象，使玄学人生观弥漫在诗歌 作品中，从而形成了玄学思想的诗化表现。 《归园田居五首》之二云：“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 白日掩荆扉 ，虚室绝尘想。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相 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桑麻 日已长，我土 日已广。常恐 霜霰至，零落同草莽”。刘履 《选诗补注》卷五评价此诗 “言野外事简人静 ，绝无尘虑 ，唯与邻曲往来共谈桑麻之 长而已”。诗全用叙写与抒情，丝毫不用议论。他写 自己 的田居生活，表现了异于世俗的高情远趣，写心态的自然 和宁静。这正是玄学理想人格的艺术化表现，未拈“玄” 字，而诗篇处处皆有“玄”机，是“玄心”、“玄趣”的诗化表 现。《归鸟》组诗，借助归鸟意象，表现 回归 田园之愉悦。 不受世俗干扰，内心一片宁静，徜徉于 自然世界之中，使 身心回归于 自然状态，回归“真”之本性。这与东晋诗人 的“以玄对山水”的诗歌创作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 过东晋诗人辅排玄言，而陶渊明是在表现玄学的精神 ，把 玄思内容融化在自然景物和鸟类意象的描写之中。 之所以说陶渊明通过文学的手段把玄学思想诗化 了，还因为陶渊明结合自己的切身感受，把诗人情感的抒 发与玄学思想的体悟结合起来 ，形成了真淳深邃的诗意， 这是两晋其他作家极难做到的。陶渊明有“玄心”，有诗 兴，有生活体验，三者的结合，使玄理与情感融通如一。 《时运》云：“迈迈时运，穆穆良朝。袭我春服，薄言东邻。 山涤余霭，宇暖微霄。有风 自南，翼彼新苗。洋洋平泽、 及漱乃濯。邈邈遐景，载欣载瞩。称心而言，人亦易足。 挥兹一觞 ，陶然 自乐。”诗中没有玄学的概念 ，但玄学的思 · 】62· 想表现充分。“称心”云云，就是玄学的适性 自然的思 想 ，”“自足”云云，就是玄学的“知足而止”的思想，“陶然 自乐”，亦与玄学的适性 自然，精神超越的追求是一致的。 诗人经过官场生活的遭遇 ，看穿了官场的黑暗，经过了痛 苦的抉择之后，毅然回归田园，徜徉于田园山水之中，体 会到归田后的自由与快乐，因之玄学思想与诗人的心灵 产生了共鸣。诗中的玄学思想表现是与诗人的生活感受 与情感表现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陶渊明的 田园诗 着重 表现 领悟 自然 的 主观意 趣。” 不仅在田园诗的创作 ，乃至在 Et常的生活中陶渊 明同样在领悟玄学 自然人生观的意趣。他的日常生活达 到了一种诗的境界 ，他的诗歌创作 ，也达到了一种境界的 高度。他把玄学意趣融进了生活境界和诗歌境界。 陶渊明一生的追求是在超越世俗的名利，获得精神 的快乐和自由。但真正实现对名利的超越是困难的，必 须从境界的高度来建构 自己的精神世界。 《五柳先生传》云：“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 字，宅边有五柳树 ，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 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 ，家贫 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 在必醉 ；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 日； 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 自娱，颇示已志， 忘怀得失，以此自终。”吴楚材、吴调侯《古文观止》评日： “此传乃 自述其生平之行也，潇潇洒洒，一片神交之文。” 《五柳先生传》之所以传颂千古，它不仅表现了陶渊明的 生命境界。它把玄学的适性 自然 的理想人格融进了作 品，把五柳先生的超迈、恬淡的人格精神与贫困的生活环 境，以及以“五柳”为象征的田园景观结合形成了一种诗 的境界。玄学精神已不再是概念、论理形态的呈现，而是 化为一种情趣、一种感悟 、一种风度融化于诗人的日常生 活的每一个细节和每一个场景。 王国维《人间词话》云：“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 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 ，谓之有境 界，否则谓之无境界。”l6 J螂陶渊明以其情之真、超然于世 俗社会，于其胸中建立一个生命境界。这种生命境界的 总体特征即是在玄学“委运任化”的人生思想的指导下， 排除世俗的干扰，在 田园世界中获取审美的愉悦心态。 《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其二云：“虽未量岁功，即事 多所欣。”《五月旦作和郭主簿》：“即事如以高，何必升华 嵩。”“即事”，即面对日常生活的每一件事。陶渊明正是 以达观的心态，顺化 自然，于是在田园世界中获得了无穷 之乐趣。这种乐趣 ，不是世俗之乐，而是一种“高情远 趣”。“即事如已高”，就是面对世间每一事件皆可引发高 情远趣。面对现实的困顿而超然远迈，这是陶渊明生活 境界化的核心表现。其思想根基正是来源于玄学的“委 运任化”的人生观、来源于“自然”、“真”等生活原则。陶 渊明在形成这种境界化的人生模式的同时，已经融化了 玄学家的理想人格模式。在陶渊明的文化世界中，种种 的文化意象已经成为陶渊明文化现象的表意符号而被后 人一致认同。比如酒 、松 、菊、东蓠 、南山、鸟 、无弦琴等文 化意象，无不以境界化的形态呈现出来 、这些文化意象作 为一个整体，使陶渊明的生活世界境界化，使其生活世界 成为一个诗意的世界。而这些 文化符号又无不蕴含着 “自然”、“真”等玄学思想意蕴。这些极富象征意义的文 化意象，表现了陶渊明内心的一片真淳 自然的世界。比 如鸟类意象，陶渊明写羁鸟、归鸟、高鸟、倦鸟、飞鸟的朝 飞夕还，写渊明回归 田园的情趣，写大 自然的和谐律动， 表现了玄学的自然意趣。陶渊明之所 以形成了一个独特 的文化现象，关键在于以诗意开发 日常生活，使 日常生活 艺术化、境界化，使 自己的生命境界超然于 日常生 活世 界，其中无不显现着魏晋玄学的思想旨趣。 陶渊明不仅使 日常生活境界化，他的诗歌创作也达 到了境界的高度。这表明陶渊明的诗歌创作观念与审美 观念高于时代之水平。正因如此，陶渊明诗中的玄学思 想的表现才常常不露痕迹，玄学思想已经融人其诗歌境 界，这也是陶渊明诗歌玄学思想表现的一个特征。 王国维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无我之境 也。” 王氏论境界多提陶渊明，可见他认定陶渊明诗 已达于境界之高度。《饮酒二十首之五》“结庐在人境，而 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 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 见南山。山气 日夕佳 ，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 忘言。”王氏称：“陶谢之诗不隔”， 13 。举例即举此诗。诗 中的感情的表现与景物的描写已达于水乳交融、契合无 问之高度，不知何者为景，何者为情，情能牵景，景 中有 情。是表现境界的典范诗篇。“此中有真意，欲辩 已忘 言。”其中“真”为魏晋玄学语词，欲辩已忘言，即老庄玄学 的言意之辩。既是诗中之意蕴，又是玄学之语词与论题。 玄学之思想完全融于诗歌的境界。 《饮酒之十四》：“故人赏我趣，挈壶相与至。班荆坐 松下 ，数斟已复醉。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不觉知有 我，安知物为贵，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诗中表现 了 诗人陶渊明的自然之质性，是一种真情，这种真情融会于 日常的生活描写之中，形成了诗的境界。诗 中所表现 的 “自然”情怀，正是魏晋玄学所倡导的典型的理想人格模 式。诗人把这种玄学人生思想通过诗歌的境界表现了出 来。 [参 考 文 献] [1] 袁行霈．陶渊明与魏晋风流／／陶渊明研究[M]．北京：北京 大学出版社，1997：49 [2】 袁行霈撰．陶渊明集笺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461 [3] 苏轼．与苏辙书／／陶渊明资料汇编[M]．北京：中华书局， 1962：34 [4] 葛晓音．山水田园诗派研究[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 ， 1993 ：74 [5] 王国维．人间词话／／王国维文学美学论著集[M]．太原：北 岳文艺出版社，1988 Poetic Expression of Tao Yuanming’S M etaphysical Theory Deng Fushun，Han Bo (Department of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Daqing Normal College，Daqing 163712，China) Abstract：Tao Yuanming，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Wei and Jin Dynasties，showed his metaphysical theory in his thoughts，life and creation of poems．His life was also poeticized，forming a poetic characteristic．He fused a metaphysical concept into overall image and art design of poems with a condensed form ，changing met- aphysical meditation to poetical one a type of poetic art image．Tao had reached a realm of integrating daily life with poetic creation． Key words：Tao Yuanming；metaphysical thoughts；Gui Yuan Tian Ju；Wu Liu Xian Sheng Zhuan [责任编辑：曹金钟] · l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