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与“活下去”

“活着”与“活下去” 谁“活着”与谁“活下去”了 这样反诘式地提问，难免被哂为庶近白痴，这倒也不奇怪。 常识告诉我们，要证明自己活着，谁最有发言权？当然是“我”自己！“我”与“我活着”的勾连所构成的历时性运动，明摆着，难道不是我的“人生”存在的最大证据吗？可是，“人生”从来都不应该粗暴地通约为“生命历程”，再完美不过的寿终正寝顶多只征“我”的一段彗星陨落般的“生物学历练”，它并不“逻辑必然地”包含对“人生”的搭载。直截了当地说，“活着”不等于“人生”；这样一来，于是就有了那么多“活着”而不见他们有“人生”的人。这不是玩笑，而是现实，这也不是悖论，而是完善的“自然——社会之理”。然则“人生”也是历练，是“哲学历练”，哲学不负责提供标准和答案，它呈现“视角”，叫我们“哲学地”去看待和考察“人”，于是便有了“人生”一说。 古希腊大哲苏格拉底尝言，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一过。（这句话需细心玩索！）“审视”是思想的本职工作，这等于说“人生”要经过“思想操作”，顺理而推，“人生”就是关于“思想操作”的事业，没有思想孳乳其间的“活着”不配称作“人生”，于是我们说，思想和人生有了致密的同一性。活着——不错，你活着，我也活着，大家都活着——这个词只是对人的某一界面的状态描摹，但它却泄露了“人的生存本质”的尴尬境遇。活着只是事实，放大这个事实还能是事实吗？这个事实是否另有什么企图？这个事实有背后吗？倘若有，这个“背后”需要诠释吗？面对这些问题，我们陷入了恼人的两难：无论“鹦哥学舌”，还是“同声传译”都不具备充足的理由。 现在，我们有兴致将“活着”和“活下去”两相对照来发现它们之间有意思的胶着和“红移”现象。 大部分人“活着”，只有少数人“活下去”了——这是我们敢于拍胸脯的一个结论。但这也与常识相违忤，“活着”的延续性不正是“活下去”的应有之意吗？这不近于同义反复？显然，我们一定要基于一个超越常识的“反思”背景下来理解这一点，不能就着常识的性子来看这个问题。“活着” 和“活下去”本质上是别若霄壤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活着” 对应着我们的生活，大到衣食住行，生儿育女，小到登徒爱色，猜拳行令；而“活下去”却映现“人生在世”的生存况味，它一定包含着对“自者”——“他者”二元对立和消弭的深切理解。有一句名哲名言说“有些人死了，他却活着；有些人活着，他却死了”，这大抵是可以作为对我们上述这个问题文学式的讥诮解答。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有个“当你回首往事时…”的著名段落，被人们传诵得几近腻俗。在此，我们要关心的是“回首”的蕴涵；“回首”是“活下去”的良好姿态，人一旦“回首”，就触摸到了真正的人生。“梦里不知身是客，得一晌贪欢”是“活着”，“活着”是不需要“回首”的。“回首”是“自觉”和“觉他”，是自我对“生命之真”不断逼近的比较、体察、唏嘘、流连、讨巧、希冀、提炼、升华、扬弃、再造…… 当与“人生”不期而遇的时候，人总会觉得孤立无援；越孤立无援，越要找到“活下去”的深层理据，“绝望的希望——希望的绝望”这个二律背反的结构恰如其分地昭示了这一点。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归结为一点：人要“活下去”，就有必要让“人生”显得“有意义”，这个“有意义”，既是人“活下去”的精神枢纽和逻辑起点，也是人在“活下去”的征途上和畛域内的文化创生之源。 “活着”是一回事，“活下去”又是一回事！ 但愿我们的判断没错！ 武2006年10月20日星期五于了无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