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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八大家文选

2010-01-26 34页 doc 134KB 21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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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八大家文选文起八代之衰 道济天下之溺 唐宋八大家文鈔 2韩 愈 2一、上张仆射书 2二、上兵部李侍郎书 3三、上考功崔虞部书 5四、与卫中行书 6五、答张籍书 6六、重答张籍书 6七、答冯宿书 7八、答刘正夫书 8九、送李愿归盘谷序 8十、送陈秀才彤序 8十一、五箴序 8十二、徐泗濠三州节度掌书记厅石记 9十三、师 说 10十四、伯夷颂 10十五、伯夷颂 11十六、祭十二郎文 13十七、郓州溪堂诗并序 14十八、蓝田县丞厅壁记 15柳宗元 15一、...
唐宋八大家文选
文起八代之衰 道济天下之溺 唐宋八大家文鈔 2韩 愈 2一、上张仆射 2二、上兵部李侍郎书 3三、上考功崔虞部书 5四、与卫中行书 6五、答张籍书 6六、重答张籍书 6七、答冯宿书 7八、答刘正夫书 8九、送李愿归盘谷序 8十、送陈秀才彤序 8十一、五箴序 8十二、徐泗濠三州节度掌书记厅石记 9十三、师 说 10十四、伯夷颂 10十五、伯夷颂 11十六、祭十二郎文 13十七、郓州溪堂诗并序 14十八、蓝田县丞厅壁记 15柳宗元 15一、与杨诲之疏解车义第二书 16二、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16三、愚溪诗序 17三、谤誉 17欧阳修 17一、乞补馆职札子 18二、丰乐亭记 19三、醉翁亭记 19四、有美堂记 20五、游鯈亭记 20六、泷冈阡表 23七、祭石曼卿文 23苏 轼 23一、张君墨宝堂记 24二、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 24三、荀卿论 24四、三槐堂铭 25五、前赤壁赋 25六、后赤壁赋 26苏 辙 26一、再论分别邪正札子 27二、上枢密韩太尉书 28曾 巩 28一、乞出知颍州状 28二、与杜相公书 28三、鹅湖院佛殿记 29四、救灾议 29王安石 29一、送孙正之序 30二、繁昌县学记 30三、同学一首别子固 31四、读孔子世家 31五、祭欧阳文忠公文 韩 愈 一、上张仆射书 茅鹿门曰:古之人有言曰:道屈于不知己者,而伸于知己。 张孝先曰:其曰“直己行道”,曰“言不敢尽其诚,道有所屈于己”,则公之所蕴蓄,以愿效于仆射者,岂与夫随行逐队之徒比哉?特其词气激昂,如曰“死于执事之门无悔”云云,未免节侠余习,非士君子气象,学者亦宜知之。 二、上兵部李侍郎书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监察御史韩愈因揭穿权贵隐瞒灾情的《论天旱人饿狀》而得罪当朝权贵,被贬至连州。貞元二十一年,德宗死后,韩愈遇赦而被任命为江陵法曹参軍,于是韓愈写了這封自薦書給當時的兵部侍郎李巽,希望获得重用,以施展抱负。在这篇自荐书里,韩愈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感慨,也对自己的学识充滿信心,他善用历史典故(如:牛角之歌、堂下之言),並大量运用排比词句,而使文章形成了一股如波涛般的雄奇气势。) 愈少鄙钝,于时事都不通晓,家贫不足以自活,应举觅官,凡二十年矣。薄命不幸,动遭谗谤,进寸退尺,卒无所成。性本好文学,因困厄悲愁无所告语,遂得究穷于经传史记百家之说,沈潜乎训义,反覆乎句读,砻磨乎事业,而奋发为文章。凡自唐虞以来,编简所存,大之为河海,高之为山狱,明之为日月,幽之为鬼神,织之为珠玑华宝,变之为雷霆风雨,奇辞奥旨,靡不通达。惟是鄙钝不通晓于时事,学成而道益穷,年老而智益困,私自怜悼,悔其初心,发禿齿豁,不见知己。 夫牛角之歌,辞鄙而义拙;堂下之言,不书于传记。齐桓举以相国,叔向携手以上,然则非言之难为,听而识之者难遇也! 伏以阁下內仁而外义,行高而德钜,尚贤而与能,哀穷而悼屈,自江而西 ,既化而行矣。今者入守內职,为朝廷大臣,当天子新即位,汲汲于理化之日,出言举事,宜必施设。既有听之之明,又有振之之力,甯戚之歌,鬷明之言,不发於左右,则後而失其时矣。 谨献旧文一卷,扶树教道,有所明白;南行诗一卷,舒忧娱悲,杂以瑰怪之言,时俗之好,所以讽於口而听於耳也。如赐览观,亦有可采,干黩严尊,伏增惶恐。愈再拜。 三、上考功崔虞部书 愈不肖,行能诚无可取。行己颇僻,与时俗异态,抱愚守迷,固不识仕进之门。乃与群仕争名,竞得失,行人之所甚鄙,求人之所甚利,其为不可,虽童昏实知之。如执事者,不以是为念,援之幽穷之中,推之高显之上。是知其文之或可,而不知其人之莫可也;知其人之或可,而不知其时之莫可也。既以自咎,又叹执事者,所守异于人人,废耳任目,华实不兼,故有所进,故有所退。且执事始考文之明日,浮嚣之徒,已相与称曰:“某得矣,某得矣。”问其所从来,必言其有自。一日之间,九变其说。凡进士之应此选者,三十有二人,其所不言者,数人而已,而愈在焉。及执事既上名之后,三人之中,其二人者,固所传闻矣。华实兼者也,果竟得之,而又升焉。 然愚之所守,竟非偶然,故不可变。凡在京师八九年矣,足不迹公卿之门,名不誉于大夫士之口。始者谬为今相国所第,此时惟念,以为得失固有天命,不在趋时,而偃仰一室,啸歌古人。今则复疑矣。未知夫天竟如何,命竟如何?由人乎哉,不由人乎哉?欲事干谒,则患不能小书,因于投刺;欲学为佞,则患言讷词直,率事不成,徒使其躬儳焉而不终日。是以劳思长怀,中夜起坐,度时揣己,废然而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又常念古之人日已进,今之人日已退。夫古之人,四十而仕,其行道为学,既已大成,而又之死不倦。故其事业功德,老而益明,死而益光,故《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言老成之可尚也。又曰:“乐只君子,德音不已。”谓死而不亡也。夫今之人,务利而遗道,其学其问,以之取名致官而已。得一名,获一位,则弃其业,而役役于持权者之门。故其事业功德,日以忘,月以削,老而益昏,死而遂亡。 愈今二十有六矣,距古人始仕之年,尚十四年,岂为晚哉?行之以不息,要之以至死,不有得于今,必有得于古;不有得于身,必有得于后。用此自遣,且以为知己者之报,执事以为如何哉?其信然否也?今所病者,在于穷约,无僦屋赁仆之资,无緼袍粝食之给。驱马出门,不知所之,斯道未丧,天命不欺,岂遂殆哉,岂遂困哉?窃惟执事之于愈也。无师友之交,无久故之事,无颜色言语之情。卒然振而发之者,必有以见知尔。故尽暴其所志,不敢以默。又惧执事多在省,非公事不敢以至,是则拜见之不可期,获侍之无时也。是以进其说如此,庶执事察之也。 四、与卫中行书 注:中行,字大受,御史中丞晏之子,贞元九年进士。公始从董晋汴州,张建封徐州,二公甫卒而军皆乱,大受喜公脱祸,以书遗公。公后寓东都,作此书与之,故言其穷居之状云。 大受足下:辱书,为赐甚大,然所称道过盛,岂所谓诱之而欲其至于是欤?不敢当,不敢当!其中择其一二近似者而窃取之,则于交友忠而不反于背面者,少近似焉。亦其心之所好耳。行之不倦,则未敢自谓能尔也。不敢当,不敢当! 至于汲汲于富贵,以救世为事者,皆圣贤之事业,知其智能谋力能任者也。如愈者,又焉能之?始相识时,方甚贫,衣食于人。其后相见于汴、徐二州,仆皆为之从事,日月有所入,比之前时,丰约百倍,足下视吾饮食衣服,亦有异乎?然则仆之心或不为此汲汲也,其所不忘于仕进者,亦将小行乎其志耳。此未易遽言也。 凡祸福吉凶之来,似不在我。惟君子得祸为不幸,而小人得祸为恒;君子得福为恒,而小人得福为幸。以其所为似有以取之也。必曰 “君子则吉,小人则凶”者,不可也。贤不肖存乎己,贵与贱、祸与福存乎天,名声之善恶存乎人。存乎己者,吾将勉之;存乎天,存乎人者,吾将任彼而不用吾力焉。其所守者,岂不约而易行哉!足下曰:“命之穷通,自我为之”,吾恐未合于道。足下征前世而言之,则知矣。若曰以道德为己任,穷通之来,不接吾心,则可也。 穷居荒凉,草树茂密,出无驴马,因与人绝,一室之内,有以自娱。足下喜吾复脱祸乱,不当安安而居,迟迟而来也。 五、答张籍书 化当世莫若口,传来世莫若书。 六、重答张籍书 前书谓吾与人商论,不能下气,若好胜者然。虽诚有之,抑非好己胜也,好己之道胜也;非好己之道胜也,己之道乃夫子、孟轲、扬雄所传之道也。若不胜,则无以为道。吾岂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则其与众人辨也有矣。 七、答冯宿书 仆在京城一年,不一至贵人之门,人之所趋,仆之所傲;与己合者,则从之游;不合者,虽造吾庐,未尝与之坐。此岂徒足致谤而已,不戮于人,则幸也。追思之可为战栗寒心。故至此已来,克己自下,虽不肖人至,未尝敢以貌慢之。况时所尚者邪? 八、答刘正夫书 愈白:进士刘君足下:辱笺教以所不及,既荷厚赐,且愧其诚然。幸甚,幸甚! 凡举进士者,于先进之门,何所不往;先进之于后辈,茍见其至,宁可以不答其意邪?来者则接之,举城士大夫,莫不皆然,而愈不幸独有接后辈名。名之所存,谤之所归也。 有来问者,不敢不以诚答。或问:“为文宜何师?”必谨对曰:“宜师古圣贤人。”曰:“古圣贤人所为书具存,辞皆不同,宜何师?”必谨对曰:“师其意,不师其辞。”又问曰:“文宜易宜难?”必谨对曰:“无难易,惟其是尔。”如是而已。非固开其为此,而禁其为彼也。 夫百物朝夕所见者,人皆不注视也。及睹其异者,则共观而言之。夫文岂异于是乎?汉朝人莫不能为文,独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为之最。然则用功深者,其收名也远。若皆与世沈浮,不自树立,虽不为当时所怪,亦必无后世之传也。足下家中百物皆赖而用也,然其所珍爱者,必非常物。夫君子之于文,岂异于是乎?今后进之为文,能深探而力取之,以古圣贤人为法者,虽未必皆是;要若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之徒出,必自于此,不自于循常之徒也。若圣人之道,不用文则己,用则必尚其能者;能者非他,能自树立,不因循者是也。有文字来,谁不为文,然其存于今者,必其能者也。顾常以此为说耳。 愈于足下忝同道而先进者,又常从游于贤尊给事,既辱厚赐,又安得不进其所有以为答也。足下以为何如?愈白。 九、送李愿归盘谷序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之安。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心。”车服不维,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 十、送陈秀才彤序 读书以为学,缵言以为文,非以夸多而斗靡也,盖学所以为道,文所以为理耳。 十一、五箴序 人患不知其过,既知之不能改,是无勇也。余生三十有八年,发之短者日益白,齿之摇者日益脱;聪明不及于前时,道德日负于初心。其不至于君子而卒为小人也,昭昭矣!作《五箴》以讼其恶云。 十二、徐泗濠三州节度掌书记厅石记 书记之任亦难矣!元戎整齐三军之士,统理所部之甿,以镇守邦国,赞天子施教化,而又外与宾客四邻交。其朝觐、聘问、慰荐、祭祀、祈祝之文,与所部之政,三军之号令升黜,凡文辞之事,皆出书记。非闳辨通敏兼人之才,莫宜居之。然皆元戎自辟,然后命于天子。 十三、师 说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後,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於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於此乎? 爱其子,择师而教之,於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焉。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之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吾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子、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於弟子。闻道有先後,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不拘於时,学於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 十四、伯夷颂 士之特立独行,适于义而已,不顾人之是非,皆豪杰之士,信道笃而自知明者也。一家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寡矣;至于一国一州非之,力行而不惑者,盖天下一人而已矣;若至于举世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则千百年乃一人而已耳。若伯夷者,穷天地、亘万世而不顾者也。昭乎日月不足为明,崒乎泰山不足为高,巍乎天地不足为容也! 当殷之亡,周之兴,微子贤也,抱祭器而去之;武王、周公,圣也,从天下之贤士,与天下之诸侯,而往攻之,未尝闻有非之者也。彼伯夷、叔齐者,乃独以为不可。殷既灭矣,天下宗周,彼二子乃独耻食其粟,饿死而不顾。由是而言,夫岂有求而为哉?信道笃而自知明也。 今世之所谓士者,一凡人誉之,则自以为有余;一凡人沮之,则自以为不足。彼独非圣人,而自是如此。夫圣人乃万世之也。余故曰:若伯夷者,特立独行,穷天地、亘万世而不顾者也。虽然,微二子,乱臣贼子接迹于后世矣! 十五、伯夷颂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只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十六、祭十二郎文 年月日,季父愈闻汝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灵。 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方,吾与汝俱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嫂常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汝时尤小,当不复记忆;吾时虽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而归视汝。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遇汝从嫂丧来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来省吾,止一岁,请归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罢去,汝又不果来。吾念汝从于东,东亦客也,不可以久。图久远者,莫如西归,将成家而致汝。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与相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斛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去年,孟东野往,吾书与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 ”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梦也,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在吾侧也?呜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虽然,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汝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为忧也。”呜呼!其竟以此而陨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至斯乎?汝之书,六月十七日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野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使者,使者妄称以应之耳。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终丧,则待终丧而取以来;如不能守以终丧,则遂取以来。其余奴婢,并令守汝丧。吾力能改葬,终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得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得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喝其有极。 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 十七、郓州溪堂诗并序 帝奠九壥,有叶有年,有荒不条,河岱之间。 及我宪考,一收正之,视邦选侯,以公来尸。 公来尸之,人始未信,公不饮食,以训以徇: 孰饥无食,孰呻孰叹;孰冤不问,不得分愿。 孰为邦蟊,节根之螟,羊很狼贪,以口覆城。 吹之煦之,摩手拊之;箴之石之,膊而磔之。 凡公四封,既富以强,谓公吾父,孰违公令?可以师征,不宁守邦。 公作溪堂,播播流水,浅有蒲莲,深有蒹苇。 公以宾燕,其鼓骇骇。 公燕溪堂,宾校醉饱。 流有跳鱼,岸有集鸟。 既歌以舞,其鼓考考。 公在溪堂,公御琴瑟。 公既宾赞,稽经诹律。 施用不差,人用不屈。 溪有薲苽,有龟有鱼。 公在中流,右诗左书, 无所斁遗。此邦是庥。 十八、蓝田县丞厅壁记 丞之职所以贰令,于一邑无所不当问。其下主簿、尉。主簿、尉乃有分职。丞位高而逼,例以嫌不可否事。文书行,吏抱成案诣丞。卷其前,钳以左手,右手摘纸尾,雁鹜行以进,平立,睨丞曰:“当署。”丞涉笔占位署,惟谨。目吏,问:“可不可?”吏曰:“得。”则退。不敢略省,漫不知何事。官虽尊,力势反出主簿、尉下。谚数慢,必曰:“丞。”至以相訾謷。丞之设,岂端使然哉!   博陵崔斯立,种学绩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贞元初,挟其能,战艺于京师,再进再屈千人。元和初,以前大理评事言得失黜官,再转而为丞兹邑。始至,喟然曰:“官无卑,顾材不足塞职。”既噤不得施用。又喟然曰:“丞哉!丞哉!余不负丞,而丞负余。”则尽枿去牙角,一蹑故迹,破崖岸而为之。 丞厅故有记,坏陋污不可读。斯立易桷与瓦,墁治壁,悉书前任人名氏。庭有老槐四行,南墙钜竹千挺,俨立若相持,水虢虢循除(台阶)鸣。斯立痛扫溉。对树二松,日吟哦其间。有问者,辄对曰:“余方有公事,子姑去。” 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记。 柳宗元 一、与杨诲之疏解车义第二书 吾年十七求进士,四年乃得举。二十四求博学宏词科,二年乃得得仕。其间与恒人为群辈数十百人。当时志气类足下,时遭讪骂诟辱,不为之面,则为之背。积八九年,日思摧其形,锄其气,虽甚自折挫,然已得号为狂疏人矣。及为蓝田尉,留府庭,旦暮走谒于大官堂下,与卒伍无别。居曹则俗吏满前,更说买卖,商算赢缩。又二年为此,度不能去,益学《老子》,“和其光,同其尘”,虽自以为得,然已得号为轻薄人矣。及为御史郎官,自以登朝廷,利害益大,愈恐惧,思欲不失色于人。虽戒励加切,然卒不免为连累废逐。犹以前时遭狂疏轻薄之号既闻于人,为恭让未洽,故罪至而无所明之。至永州七年矣,蚤夜惶惶,追思咎过,往来甚熟,讲尧、舜、也子之道亦熟,益知出于世者之难自任也。今足下未为仆向所陈者,宜乎欲任己之志,此与仆少时何异?然循吾向所陈者而由之,然后知难耳。今吾先尽陈者,不欲足下如吾更讪辱,被称号,已不信于世,而后知慕中道,费力而多害,故勤勤焉云尔而不已也。子其详之熟之,无徒为烦言往复,幸甚! 足下所为文极正,其辞奥雅,后来之驰于是道者,吾子且为蒲捎、駃騠,何可当也!其说韩愈处其好。基他但用《庄子》、《国语》文字太多,反累正气,果能遗是,则大善矣。 二、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孟子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由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群怪聚骂,指目牵引,而增与为言辞。愈以是得狂名,居长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东,如是者数矣。 屈子赋曰 :“邑犬群吠,吠所怪也。”仆往闻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余以为过言。前六七年,仆来南,二年冬,幸大雪逾岭,被南越中数州。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无雪乃已,然后始信前所闻者。今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独见病,亦以病吾子。然雪与日岂有过哉?顾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几人,而谁敢炫怪于群目,以召闹取怒乎? 三、愚溪诗序 夫水,智者乐也。今是溪独见辱于愚,何哉?盖其流甚下,不可以灌溉;又峻急,多坻石,大舟不可入也。幽邃浅狭,蛟龙不屑,不能兴云雨,无以利世,而适类于余。然则虽辱而愚之,可也。   宁武子“邦无道则愚”,智而为愚者也;颜子“终日不违如愚”,睿而为愚者也:皆不得为真愚。今余遭有道而违于理,悖于事,故凡为愚者,莫我若也。夫然,则天下莫能争是溪,余得专而名焉。   溪虽莫利于世,而善鉴万类,清莹秀澈,锵鸣金石,能使愚者喜笑眷慕,乐而不能去也。余虽不合于俗,亦颇以文墨自慰,漱涤万物,牢笼百态,而无所避之。以愚辞歌愚溪,则茫然而不违,昏然而同归,超鸿蒙,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也。于是作《八愚》诗,记于溪石上。 三、谤誉 君子在下位则多谤,在上位则多誉;小人在下位则多誉,在上位则多谤。何也?君子宜于上不宜于下,小人宜于下不宜于上,得其宜得誉至,不得其宜则谤亦至。此其凡也。 欧阳修 一、乞补馆职札子 臣窃见方今取士之失,患在先材能而后儒学,贵吏事而贱文章。自近年以来,朝廷患百职不修,务奖材臣。故钱谷、刑狱之吏,稍有寸长片善为人所称者,皆已擢用之矣。夫材能之士固当擢用,然能为急,而遂忽儒学为不足用,使下有遗贤之嗟,上有乏材之患,此甚不可也。臣谓方今材能之士不患有遗,固不足上烦圣虑,惟儒学之臣难进而多弃滞,此不可不思也。 二、丰乐亭记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饮滁水而甘。问诸滁人,得于州南百步之近。其上则丰山,耸然而特立;下则幽谷,窈然而深藏;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顾而乐之。于是疏泉凿石,辟地以为亭,而与滁人往游其间。   滁于五代干戈之际,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尝以周师破李景兵十五万于清流山下,生擒其皇甫晖、姚凤于滁东门之外,遂以平滁。修尝考其山川,按其图记,升高以望清流之关,欲求晖、凤就擒之所。而故老皆无在也,盖天下之平久矣。 自唐失其政,海内分裂,豪杰并起而争,所在为敌国者,何可胜数?及宋受天命,圣人出而四海一。向之凭恃险阻,铲削消磨,百年之间,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欲问其事,而遗老尽矣! 今滁介江淮之间,舟车商贾、四方宾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见外事,而安于畎亩衣食,以乐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养生息,涵煦百年之深也。 修之来此,乐其地僻而事简,又爱其俗之安闲。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间,乃日与滁人仰而望山,俯而听泉。掇幽芳而荫乔木,风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时之景,无不可爱。又幸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而喜与予游也。因为本其山川,道其风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丰年之乐者,幸生无事之时也。 夫宣上恩德以与民共乐,刺史之事也。遂书以名其亭焉。   庆历丙戌六月日,右正言知制诰、滁州军州事欧阳修记。 三、醉翁亭记 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四、有美堂记 夫举天下之至美与其乐,有不得而兼焉者多矣。故穷山水登临之美者,必之乎宽闲之野、寂寞之乡而后得焉。览人物之盛丽,夸都邑之雄富者,必据乎四达之冲,舟车之会而后足焉。盖彼放心于物外,而此娱意于繁华,二者各有所适焉。然其为乐不得而兼也。 五、游鯈亭记 禹之所治大水七,岷山导江,其一也。江出荆州,合沅湘,合汉沔,以输之海。其为汪洋诞漫,蛟龙水物之所凭,风涛晦冥之变怪,壮哉!是为勇者之观也。 吾兄晦叔为人慷慨,喜义勇而有大志。能读前史,识其盛衰之迹,听其言,豁如也。困于位卑,无所用以老,然其胸中亦已壮矣。夫壮者之乐,非登崇高之丘,临万里之流,不足以为适。今吾兄家荆州,临大江,舍汪洋诞漫壮哉勇者之所观!而方规地为池,方不数丈,治亭其上,反以为乐,何哉?盖其击壶而歌,解衣而饮,陶乎不以汪洋为大,不以方丈为局,则其心岂不浩然哉!夫视富贵而不动,处卑困而浩然其心者,真勇者也。然则,水波之涟漪,游鱼之上下,其为适也,与夫庄周所谓惠施游于濠梁之乐何以异?乌用鱼龙变怪之为壮哉?故名其亭曰游鯈亭。 景祐五年四月二日,舟中记。 六、泷冈阡表 呜呼!惟我皇考崇公,卜吉于泷冈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于其阡。非敢缓也,盖有待也。   修不幸,生四岁而孤。太夫人守节自誓,居穷,自力于衣食,以长以教,俾至于成人。太夫人告之曰:“汝父为吏,廉而好施与,喜宾客,其俸禄虽薄,常不使有余,曰:'毋以是为我累。'故其亡也,无一瓦之覆、一垅之植以庇而为生,吾何恃而能自守耶?吾于汝父,知其一二,以有待于汝也。自吾为汝家妇,不及事吾姑,然知汝父之能养也。汝孤而幼,吾不能知汝之必有立,然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吾之始归也,汝父免于母丧方逾年,岁时祭祀,则必涕泣,曰:'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间御酒食,则又涕泣,曰:'昔常不足,而今有余,其何及也!'吾始一二见之,以为新免于丧适然耳。既而其后常然,至其终身未尝不然。吾虽不及事姑,而以此知汝父之能养也。汝父为吏,尝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吾问之,则曰:'此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尔。'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矧求而有得耶?以其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回顾乳者抱汝而立于旁,因指而叹,曰:'术者谓我岁行在戌将死,使其言然,吾不及见儿之立也,后当以我语告之。'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语。吾耳熟焉,故能详也。其施于外事,吾不能知;其居于家,无所矜饰,而所为如此,是真发于中者耶!呜呼!其心厚于仁者耶!此吾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汝其勉之。夫养不必丰,要于孝;利虽不得博于物,要其心之厚于仁。吾不能教汝,此汝父之志也。”修泣而志之,不敢忘。   先公少孤力学,咸平三年进士及第,为道州判官,泗、绵二州推官,又为泰州判官。享年五十有九,葬沙溪之泷冈。太夫人姓郑氏,考讳德仪,世为江南名族。太夫人恭俭仁爱而有礼,初封福昌县太君,进封乐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自其家少微时,治其家以俭约,其后常不使过之,曰:“吾儿不能苟合于世,俭薄所以居患难也。”其后修贬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贫贱也,吾处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   自先公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禄而养。又十有二年,列官于朝,始得赠封其亲。又十年,修为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留守南京,太夫人以疾终于官舍,享年七十有二。又八年,修以非才入副枢密,遂参政事,又七年而罢。自登二府,天子推恩,褒其三世,盖自嘉佑以来,逢国大庆,必加宠锡。皇曾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曾祖妣累封楚国太夫人。皇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祖妣累封吴国太夫人。皇考崇公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皇妣累封越国太夫人。今上初郊,皇考赐爵为崇国公,太夫人进号魏国。   于是小子修泣而言曰:“呜呼!为善无不报,而迟速有时,此理之常也。惟我祖考,积善成德,宜享其隆,虽不克有于其躬,而赐爵受封,显荣褒大,实有三朝之锡命,是足以表见于后世,而庇赖其子孙矣。”乃列其世谱,具刻于碑,既又载我皇考崇公之遗训,太夫人之所以教而有待于修者,并揭于阡。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鲜,遭时窃位,而幸全大节,不辱其先者,其来有自。 熙宁三年,岁次庚戌,四月辛酉朔,十有五日乙亥,男推诚、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观文殿学士,特进,行兵部尚书,知青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京东路安抚使,上柱国,乐安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三百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修表。 七、祭石曼卿文 维治平四年七月日,具官欧阳修,谨遣尚书都省令史李易至於太清,以清酌庶羞 之奠,致祭于亡友曼卿之墓下,而弔之以文曰: 呜呼曼卿!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其同乎万物生死而复归於无物者,暂聚之形 ;不与万物共尽而卓然其不朽者,後世之名。此自古圣贤,莫不皆然。而著在简册者,昭如日星。 呜呼曼卿!吾不见子久矣,犹能仿佛子之平生。其轩昂磊落,突兀峥嵘而埋藏 於地下者,意其不化为朽壤,而为金玉之精。不然,生长松之千尺,产灵芝而九茎。 奈何荒烟野蔓,荆棘纵横,风凄露下,走磷飞萤;但见牧童樵叟,歌吟而上下,与夫惊禽骇兽,悲鸣踯躅而咿嘤!今固如此,更千秋而万岁兮,安知其不穴藏狐貉与鼯鼪 ?此自古圣贤亦皆然兮,独不见夫累累乎旷野与荒城!  呜呼曼卿!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畴昔,悲凉凄怆,不觉临风而陨涕 者,有愧乎太上之忘情。尚飨! 苏 轼 一、张君墨宝堂记 余蜀人也。 蜀之谚曰:“学书者纸费,学医者人费。”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世有好功名者,以其未试之学,而骤出之于政,其费人岂特医者之比乎? 二、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 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故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岂独竹乎? 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 三、荀卿论 荀卿者,喜为异说而不让,敢为高论而不顾者也。其言愚人之所惊,小人之所喜也。子思、孟轲,世之所谓贤人君子也。荀卿独曰:“乱天下者,子思、孟轲也。”天下之人如此其众也,仁人义士如此其多也,荀卿独曰:“人性恶。桀纣,性也。尧舜,伪也。”由是观之,意其为人必也刚愎不逊,而自许太过。彼李斯者,又特甚者耳。 四、三槐堂铭 天可必乎?贤者不必贵,仁者不必寿。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后。二者将安取衷哉! 国之将兴,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报,然后其子孙能与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故兵部侍郎晋国王公显于汉、周之际,历事太祖、太宗,文武忠孝,天下望以为相,而公卒以直道不容于时。盖尝手植三槐于庭曰:“吾子孙必有为三公者。”已而其子魏国文正国相真宗皇帝于景德、祥符之间,朝廷清明、天下太平之时,享其福禄荣名者十有八年。今夫寓物于人,明日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晋公修德于身,责报于天,取必于数十年之后,如持左契,交手相付。吾是以知天之果可必也。 五、前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六、后赤壁赋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似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   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盖二客不能从焉。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 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道士顾笑,予亦惊悟。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苏 辙 一、再论分别邪正札子 且君子小人势同冰炭,同处必争;一争之后,小人必胜,君子必败。何者?小人贪利忍耻,击之难去;君子洁身重义,知道之不行,必先引退。故古语曰:“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盖谓此矣。 二、上枢密韩太尉书 太尉执事:辙生好为文,思之至深。以为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 辙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迹,不足以激发其志气。恐遂汩没,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过秦汉之故都,恣观终南、嵩、华之高,北顾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见古之豪杰。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而后知天下之巨丽。见翰林欧阳公,听其议论之宏辩,观其容貌之秀伟,与其门人贤士大夫游,而后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 太尉以才略冠天下,天下之所恃以无忧,四夷之所惮以不敢发,入则周公、召公,出则方叔、召虎。而辙也未之见焉。   且夫人之学也,不志其大,虽多而何为?辙之来也,于山见终南、嵩、华之高,于水见黄河之大且深,于人见欧阳公,而犹以为未见太尉也。故愿得观贤人之光耀,闻一言以自壮,然后可以尽天下之大观而无憾者矣。 辙年少,未能通习吏事。向之来,非有取于斗升之禄,偶然得之,非其所乐。然幸得赐归待选,使得优游数年之间,将归益治其文,且学为政。 太尉苟以为可教而辱教之,又幸矣! 曾 巩 一、乞出知颍州状 伏念臣性行迂拙,立朝无所阿附,有见嫉之积毁,无借誉之私援。 二、与杜相公书 学与众违,而言行少合于世。 然用心于载籍之文,以求古人之绪言余旨,以自乐于环堵之内,而不乱于贫贱之中,虽不足希盛德之万一,亦庶几不负其意。 三、鹅湖院佛殿记 庆历某年某月日,信州铅山县鹅湖院佛殿成,僧绍元来请记,遂为之记曰: 自西方用兵,天子宰相与士大夫劳于谋议,材武之士劳于力,农工商之民劳于赋敛。而天子尝减乘舆掖庭诸费,大臣亦往往辞赐钱,士大夫或暴露其身,材武之士或秉议而死,农工商之民或失其业。惟学佛之人不劳于谋议,不用其力,不出赋敛,食与寝自如也。资其宫之侈,非国则民力焉,而天下皆以为当然,予不知其何以然也。今是殿之费,十万不已,必百万也;百万不已,必千万也;或累累而千万之不可知也。其费如是广,欲勿记其日时,其得邪?而请予文者又绍元,故云耳。 四、救灾议 夫王者之富,藏之于民,有余则取,不足则与,此理之不易者也。故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盖百姓富实而国独贫,与百姓饿殍而上独能保其富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 王安石 一、送孙正之序 时然而然,众人也;已然而然,君子也。已然而然,非私己也,圣人之道在焉尔。夫君子有穷苦颠跌,不肯一失诎己以从时者,不以时胜道也。故其得志於君,则变时而之道若反手然,彼其术素修而志素定也。时乎杨墨,己不然者,孟轲氏而已;时乎释老,己不然者,韩愈氏而已。如孟韩者,可谓术修而志素定也,不以时胜道也。惜也不得志於君,使真儒之效不白於当世,然其於众人也卓矣。呜呼!予观今之世,圆冠峨如,大裙襜如,坐而尧言,起而舜趋,不以孟韩为心者,果异於众人乎? 予官於扬,得友曰孙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为古文,予知其能以孟、韩之心为心而不已者也。夫越人之望燕,为绝域也。北辕而首之,苟不已,无不至。孟韩之道去吾党,岂若越人之望燕哉?以正之之不已,而不至焉,予未之信也。一日得志於吾君,而真儒之效不白於当世,予亦未之信也。 正之之兄官於温,奉其亲以行,将从之,先为言以处予。子欲默,安得而默也?庆历二年闰九月十一日送之云尔。 二、繁昌县学记 奠先师先圣于学无而庙,古也。近世之法,庙事孔子而无学。 三、同学一首别子固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其师若友,岂尽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学圣人而已矣。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其相似也适然 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子固作《怀友》一首遗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正之盖亦尝云尔。 夫安驱徐行,车轥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堂,舍二贤人者而谁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辅而进之,其可也。     噫!官有守,私有系,会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四、读孔子世家 太史公叙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公卿特起,则曰列传。此其例也。其列孔子为世家,奚其进退无所据邪?孔子,旅人也,栖栖衰季之世,无尺士之柄。此列之以传宜矣,曷为世家哉?岂以仲尼躬将圣之资,其教化之盛,舄奕万世,故为之世家以抗之?又非极挚之论也。夫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处之世家,仲尼之道不从而大;置之列传,仲尼之道不从而小。而迁也自乱其例,所谓多所牴牾者也。 五、祭欧阳文忠公文 夫事有人力之可致,犹不可期,况乎天理之溟漠,又安可得而推!   惟公生有闻于当时,死有传于后世,苟能如此足矣,而亦又何悲!如公器质之深厚,知识之高远,而辅学术之精微,故充于文章,见于议论,豪健俊伟,怪巧瑰琦。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月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世之学者,无问乎识与不识,而读其文则其人可知。   呜呼!自公仕宦四十年,上下往复,感世路之崎岖;虽屯邅困踬,窜斥流离,而终不可掩者,以其公议之是非。既压复起,遂显于世;果敢之气,刚正之节,至晚而不衰。   方仁宗皇帝临朝之末年,顾念后事,谓如公者,可寄以社稷之安危;及夫发谋决策,从容指顾,立定大计,谓千载而一时。功名成就,不居而去,其出处进退,又庶乎英魄灵气,不随异物腐散,而长在乎箕山之侧与颖水之湄。   然天下之无贤不肖,且犹为涕泣而歔欷。而况朝士大夫平昔游从,又予心之所向慕而瞻依!   呜呼!盛衰兴废之理,自古如此,而临风想望不能忘情者,念公之不可复见而其谁与归! �(春秋時卫人甯戚欲求見齊桓公,因貧窮無資,遂替商旅驾車,終於到达齐國。夜晚露宿于城郭門外,值桓公往郊外迎客,夜开城門。甯戚正在車下餵牛,見狀,便扣击牛角高歌。桓公聽見以为不凡,便載他回去,後來果受重用。典出呂氏春秋《離俗览·举難》。)(賢士鬷蔑面貌長得丑,故意混在傭人中,在堂下发言,叔向只聽了一句,就知道是鬷蔑,而拉著他的手上堂) �(指李侍郎在江西觀察使有政績) �清金圣叹曰:此为恣意恣笔之文。恣意恣笔之文,最忌直,今看其笔笔中间皆作一折。后贤若欲学其恣,必须学其折也。钱子曰:直则平,曲则恣,其美学之贯通处在此也。子其识之。 �钱注:此段当为王荆公发。 �纯之退之家法。 �不若改成:将资天下之文而投之于政,而文信能自大。 �茅坤推此文为欧阳公祭文第一,吾以为古今祭文中,此亦可为第一。 PAGE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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