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_混血儿_陶晶孙与日本(3)

文化的 “ 混血儿 ” —陶晶孙 与 日本 〔日 〕滨 田麻矢 序言 不涉及 中 日关系 , 就无法了解陶晶孙 的写作生涯 不妨这样 说 , 他的写作生涯就是仿徨于两 国之 间的一个知识分子 的精神 史 。 他的生涯可 以划分为 日本时代 , 中 日之间爆发战争的上海时 代 , 以及经 台湾到 日本直到去世的时代三大部分 。 作为中国人的 自觉和长期生活于 日本所产生 的留恋之情 , 以 及摇摆于二者之 间的归属意识一直是陶晶孙文学 至死不 曾改变 的基调 。 在战争 时代的激流中 , 很多中国作家都在寻找 中国的出路 , 陶晶孙却先 要找着 自己 的归宿 。 就他的 日语作品而言 , 除 了 年代在上海 他发 了一些 日语散文 , 在沪的 日本人 比较熟悉他的名字 以外 , 他去世后 , 年创元社 出版了 《给 日本的遗书 》, 对当时的 日 本文化界产生 了较大的影响 。 这本书 年由普通社 出 了重版 本 , 今年又 由东方书店出了新版 《给 日本的遗书 》, 日本读者对 这部散文集的重视 由此可见一斑 。 在 中国 , 目前重新评价历来被 误解的作家 , 填文学史之空 白的潮流正在兴起 。 最近 《陶晶孙选 集 》由人 民出版社付梓印行 , 这是解放后第一次系统性地收集他 的作品的书 。 包括依据 日语翻译的许多重要作品 , 我们可 以从 中 窥见一个或许会被认为是软弱 , 但却十分诚实的知识者的心灵 。 本文暂时不论其是否 “ 汉奸 ” , 有无 “ 爱国心 ” 之问题 , 而着重 考察其作品中所反映 出来的 日本观之变迁 。 比故乡更近的异乡 和别的 “ 创造社 ” 成 员一样 , 陶晶孙 的创作也始于 日本 留学 时期 。 但他的特点在于 他从十岁起 , 在 日本住 了长达 年的 光景 , 这使他用 日语写作 比汉语还要精致 。 他的处女作是 年用 日语写 的《木犀 》 日语原文现在无 法看到 。 这篇小说的主 人公素威是 中国留学生 。 美丽的 日本老 师 先生 不惜给与他几乎不合理的无限 的爱情 。 不久 周 围的 日本人都知道他们两个 的情谊 , 可是并没有人批评他们 。 比 方说 , 寮母 这样说 “ 先生无昼无夜都在挂念着 你 , ⋯⋯你同 。 先生年龄要差十岁 。 但是年龄差又有什么 呢 , 恋爱到底还是恋爱 。 ” 她尽性地说 了就走 了 , 丝毫不怀恶意 。 他们的恋爱障碍 如果有 的话 只限于年龄的差别 , 老师与学生 立 场的差别 , 而决不是 国籍的差异 , 素威 自己 也没怀疑过外 国老 师对 自己倾注的爱情 。 这 和郁达夫在同一 年发表的处女作 《沉 沦 》里所描写的大不一样 。 《沉沦 》的主人公在 日本到处受到 民 族歧视 包括女招待 , 最后诅咒祖 国的软弱而投海 自杀 。 两篇 小说主角的性格成为明显 的对 比 。 现在我们 只看得到中译的 《木 泽 》, 郭沫若把这篇小说登载于 《创造 》的时候解释道 “ 一 国的 文字有它特别的美妙的地方 , 不能由第二 国文字表现得 出来的 。 此篇译文 比原文逊色多了 。 ⋯ ⋯陶晶孙 的处女作是用 日文写 的 , 这时他没有想到中国 的读者 。 年发表的 《两姑娘 》里 , 主人 公 中国留学生 叫晶孙 从仙台来东京找杭州出身的订婚者 。 原 来晶孙是 “ 对于江南女人 , 除 了他的母亲 , 都很嫌恶 ” 的人 , 那 位杭州姑娘是个例外 。 虽然他还是喜欢她的 , 但是她对他的感情 不见得怎么好 , 他到东京时她没来接而在家里睡觉 。 他 只好逛逛 东京 的马路 , 于是偶然再会 中学时代喜欢过的 日本女孩子 。 这位 日本姑娘 , 始终对晶孙体贴人微 。 立刻带他住进她的屋子 , 替他 去借钢琴 , 让他睡觉 , 并悄悄地去给杭州姑娘打电话 。 她留下 的 信写道 “ 钢琴到后你的爱人必定会到 , 然后那房子更像你的房 间了 。 只是那儿会有我的遗香 , 你要晓得 。 等你爱人 回去之后 , 我 方会 回来 , 所 以你不要担优 , 不要 以 为你 闲谈 中我会来打扰 的 。 ” 而被唤到这屋子来 的杭州姑娘则发 了一通牢骚 , 当晚就 回 去 了 。 日本姑娘 “ 全身发着温暖的香气 , 那必定是全身的腺里发 出来 的 , 那是和那杭州姑娘全然不 同的 ” 。 她 向他道 , “ 你不想你 有两个女人是很好么 ⋯ ⋯我总想在你旁边 , 你要 同她结婚 , 也 随你便 。 ” 跟上述 的 《木犀 》一样 , 陶晶孙小说里面 的 日本女性 都非常温柔 , 无条件地服从主人公 中国留学生 。 我们不妨联想到 现实 中他的婚事 , 年和他结婚 的佐藤操 陶弥丽 是郭沫若 夫人安娜的亲妹妹 。 可能 日本时代 的他还有许多风流韵事 —后来在上海认识 的 日本作家武 田泰淳观察说 “ 先生 陶晶孙 对 日本女性喜欢得不得 了 。 ” 他对 日本的好感当然不止子女人 , 对他来说 , 日本并不是不 舒适 的地方 。 他用的 日语 已经跟老东京一样 , 而不太习惯于 中国 话 了 。 在 日本虽然贫穷 , 但有东北帝国大学学生 的身份 , 有 日本 的妻子 , 接近 日本的创作 , ⋯ ⋯他还在 日本大学组织 了一个交响 乐团并出任指挥 —他初期的代表作 《音乐会小 曲 》就是在这个 时期写 的 。 在 日本诞生 的创造社 的大部分成员是 以 日本为过滤器吸收 西欧近代 的思想 , 他们并不太欣赏 日本传统文化 。 但陶晶孙 除 了 介绍 日本徘句以外 , 还对 “ 了解 日本趣味 ” 的作家泉镜花给予很 高的评介 , 自己也发表了 ‘旧 本趣味 ” 很浓厚的小品 。 对于这个 时期的陶晶孙来说 , 不能相适应 的与其说是异 乡的 日本人 , 不如 说是 同乡的中国人 。 《理学士 》描写 了为获取奖学金而互相扯后 腿的 ,“ 在外 国的中国留学生 的一种习性 ” 。 年转到东北帝大 以后 , 陶的官费奖学金被取消了 , 那个时候 , 也许他 已经感觉到 在 国外呆得过久 的孤独 。 这种孤独感与其说是离开 中国太久 , 不 如说是太接近 日本 的缘故 。 因为他对 自己 产生 的对异 乡 比故乡 还亲近的感觉 , 有一种叛逆 的惶惑 , 有一种罪恶感 。 《哈达门的 咖啡店 》讲的是快要结业 的中国留 日学生先 回 中国试找工作的 故事 。 “ 他就选着北京 , 而今他到北京 了 —他方在这里感受 的苦恼 ” 。 “ 不是嫌恶 日本 , 反在爱着在 日本 的学术生 活 ” 的陶晶孙也是在 回到中国以后遇到认同危机的 。 追求超越国家的 “ 大众 ” 年回 国以后发表的《到上海去谋事 》和 《毕竟是个小荒 唐 了 》里 , 可 以看到陶晶孙 的 自嘲与焦躁一一 他既割不断 自己意 识里 面 的 日本 , 也不能完全归属于 中国 。 在 日本习惯于安静的研 究生活的陶晶孙 , 回到上海后受到的冲击并不小 。 “ 现在我很烦 闷 , 我很烦 闷 , 想来想去觉得在此地没有我立 脚 的余地 了 , 这百鬼夜行 的 海毕竟不是我可 以住的地方 , 我想 立 刻辞职 , 马上 回 日本去研究 。 回 国时嘴里虽然说要做点有益于 中国的工作 , 但一 回到 中国来 , 这种大话是说不 出 口 了 。 ” 《到上 海去谋事 》的主人公真的立刻辞职 , 把妻子托给父母而单身回 日 本去 。 而现实的陶晶孙 离开妻子 , 独 自在上海东南 医学院任教 。 他忍受着大学水平的低下 , 工资的微薄 , 在上海 开始 寻找 “ 立脚 的余地 ” 一上海时代的他 的创作从这儿开始 。 《毕竟是个小荒 唐 了 》可 以说是他对 自己 留学生活的 。 主人公 叫晶孙 白 天在大学做教授 , 晚上在跳舞厅 当乐师 , 这样接济做过水手而受 了伤的朋友 。 朋友却对晶孙说 , “ 你毕意是一个 罢 了 。 ” 他于是有所反省 “ 这是一个教训 , 叫我们可 以好好地把 我们 自己 的地位认识的 。 ” “ 的确 , 留学外 国不 可以过久 , 过久 了 便要失去 自己站立的地位 , 成一个过剩的东西 , 光说文学 , 资本 主义文学当然达到表现主义达达主义等等 , 在 中国不能通行 , 取 材外 国的小说不被欢迎 。 ” 这篇小说里 , 除 了 “ 我 ” 以外还 出现 两个 “ 不合时代的异 国人 ” , 一个是胖的舞女 , 一个是 “ 我 ” 在 日本爱过的混血女孩子 。 他们为什么成了 中国的过剩东西呢 与 其说因为在 日本过 了太久 , 不如说 因为 在 日本 变成 了 小资产阶级者 。 陶晶孙意识中的矛盾 —更亲近 的异 乡 · 日本 。不能适应 的故乡 。 中国 —到这里转化为资产阶级 大众这么单纯的图式 。 为 了在祖 国扎根 , 要放弃的是资产阶 级思想而不是 日本 。 《菜花的女子 》里 出现 了领导 中国留学生走大众化道路的 日 本人 。 作为主人公的留学生 “ 他 ” 在 日本养病 的时候认识 了一 个 富豪的女儿 。 他 回中国以后 , 她也随着父亲到上海来住院 。 有一 天 , 突然有人接她 回国去 了 , 后来 “ 他 ” 从报上才得知来接她的 是 日本警察 。 原来 , 她利用 自己 的银行经理小姐的身份支持劳动 者罢工 。 因为治安维持法 的修改 , 在 日本等待她的恐怕是极刑 。 “ 他念到此才知道 自己 毕竟是不 及她 了 。 ” 把一个 日本女孩子 写 成援助工人 , 威胁帝 国体制的英雄 , 这表明 了陶晶孙所寻求 的答 案 。 自从创造社被封之后 , 陶晶孙一直倾 向于 “ 艺术的大众化 ” 问 题 。 他担任 《大众文艺 》编辑 , 参加艺术剧社 , 投稿 于 《北 斗 》等等 , 这 和后期创造社的倾 向是一致的 。 他在 年发表 的 《文学大众化问题 》中热情地说 “ 把 自己所能够的文学急速 传染给劳苦阶级 , 给文学在他们手 中发育才行 。 ” 木人戏 《勘太 与熊治 》写的是 日本农 民经过战争 , 受无产阶级思想启蒙的故 事 。 戏 中的 “ 醒悟者 ” 还是 日本人 。 可是他刚找到的 “ 大众化 ” 这条 出路无法长久地继续下 去 。 年 , 他受上海 自然科学研究 所之聘 , 任研究员 。 《上海市生 的肠 内寄生虫 的调查 》等是 他在此期 间取得 的 自然科学方面的一些收获 。 可是这个研究所 毕竟是 日本人建立 的 , 在其间工作的他 , 难免被 日本捏造的 “ 大 东亚共荣 圈 ” 利用 。 告别文坛 年 , 陶晶孙在无锡的老家养病 。 他的儿子易王后来 回忆 说 , 他父亲一边看木版画 , 一边哭 。 那画上是两个士兵背着帆布 袋行进着 。 易王还 回忆说 , 他父亲看 《海涅诗集 》时也哭 了 —那上面写着 为了救 国 、 妻儿也舍弃不顾 他哭 的时候 , 一定遥 想着勇敢地斗争着 的连襟郭沫若吧 。 关于他不 与郭一起斗争的 原 因 , 作为 日本人 的笔者不敢探讨 。 但是可 以肯定说 , 时局这样 紧张 以后 , 在陶的心 目中存在着 的两个国家是完全对立 , 已经不 能修复融洽的了 。 陶夫人佐藤操后来 回忆说 , “ 晶孙喜欢 日本 , 无 限热爱和平的 日本人 。 ” 可是留在沦陷区 的行为本身难免意味着 袒护并不讲和平的 “ 大东亚共荣圈 ” 。 沦陷期他 出了两本散文集 《牛骨集 》 中文 和 《日本文集 》 日文 。 这些文章少 了 以前惯 有的直率表述而多 了委婉 的表现 。 日本作家高见顺参加 了在南 京召开的第三届大东亚文学家大会 以后 的抱怨说 , “ 支那 的作家 都没有服从 日本国策的发 言 。 什么关于接济文学者 , 关心 的都是 日常生活 。 ⋯ ⋯我不 明白 , 不 明白该喜欢还是嫌恶 中国作家 。 我 看不见他们的真面 目 。 ” 陶晶孙在这大会上提出的正是 “ 老 年作家年金案 ” , 高见抱怨 的也许是陶的事 。 他 的这种难 以捉摸 的态度 当然不失为对大会 的消极反抗 , 可 是他 自己 也差 点儿 因 此失去作为作家的 自我 。 这个时期他开始注意苏曼殊 。 虽然他没 有亲眼见 到苏曼殊 , 可 是对 同一个 时期同在 日本的天空下 生活 过 的作家 , 晶孙怀有不浅的亲近感 。 晶孙说曼殊有 “ 大少爷气 质 ” , “ 自负却软弱 , 大方而贫困 , 聪敏却懒散 ” , “ 心有余而力不 足也 ,, —也许他借谈曼殊谈到 自己 。 爱国的热情他有 , 可是没 有积极抗 日的气力 。 “ 不管血统上怎么样 , 总之 , 他是一个完全的 中国人罢 了 。 原 来 , 很久 留在欧洲者 , 很久 留在 日本者 , 都受彼 国之影响 , 这个 事体特别在幼年时代是利害 , 我 自己也经验过 ” 。 划线部分为战 后 出版的 日文版附加的 如果 因为苏曼殊在 中国度过幼年时代 而成为中国人 的话 , 从十岁 以后在 日本生活 了 多年的晶孙是 不是可 以算一个 日本人 “ ⋯ ⋯他从未为 日本文学寄与什么 , 日 本也弃他 , 他也弃 日本的 。 ” 也许陶晶孙也想放弃 日本 , 并想让 日本放弃他 。 “ 日本只顾掠夺 , 给我们的只有所谓 日本精神 。 欧 美 人 呢 , 他们是 的 。 ” 武 田泰淳听到的陶晶孙 的 话 可是实际上 , 陶晶孙并没有放弃只顾掠夺的 日本 。 这可能不 只是对妻儿的爱 。 如上所述 , 晶孙是一个完全的 中国人 , 同时不 管 中 日关系怎么样 , 日本文化 已经构成他的文学的重要成分 。 迫 不得 已参加大东亚文学者大会 以后 , 他也没说放弃 日本 , 却选择 了告别文坛 。 “ 那么现在 , 我更正我 的错误了 , ⋯ ⋯不知觉 中踏错路 , 走 近那个文坛 了 , 现在我再 回头走 回我的草原 , 你看那个草原 , 草 在青青 , 青春满地 , 引我们去爱它 , 爱它和发现它那里 的美 。 ” 当然 , 侵略战争没打完的话 , “ 我 的草原 ” 是个美丽 的幻想 罢 了 。 抗战末期 , 陶晶孙拒绝 了南京 中央大学 医学院院长 的招 聘 , 等待抗 日战争的终场 。 回到亚洲的 日子 抗战胜利 , 做 了一些接收 日本军队的医 院等工作 以后 , 陶晶 孙举家搬到台湾 , 年迁往 日本千叶县 。 在 台湾他没写文学作 品 , 到 日本 以后至 年去世的两年是他最后 的文学活动时期 , 这 两年他的作 品量多质高 , 很值得注意 。 收获之一是他 的 日本 论 。 “ 我们要 的是完全的革命 , 所 以在亚洲 , 中国先于 日本扎了 根 了 。 现在的 日本 , 为赶上西洋而举 岛苦虑 。 将来必定会有她 回 到亚洲的 日子 。 ” 虽然陶晶孙希望 回大陆 , 但因为疾病未能如愿 , 这对 日本 的 文学来说是幸运 的事 。 当 了东京大学文学部的讲师而取得 了 日 本的永住权 , 陶晶孙好像才获得 了成熟 的文学眼光 。 日本人往往 忽视战败的现实而逃避 面对 中国 , 陶晶孙 即用温和而正 确的批 评 指 出了 日本人的错误 、 缺点 。 他既有中国人作 为外部者 的眼 光 , 又有在 日本长大 , 受教育的作为内部者的眼光 。 战后 的 日本 匆忙地进行西洋化 , 他把 日本 叫作 “ 落第秀才 ” 。 因为乱闹了一 次 , 老师罚他排 了队列 的最后 , 叫他 以后再也不能推 开别的 同 学 , 欺负别的同学 了 。 “ 因此中国人同情 日本人 , 应不止于同情 , 而想携手共进 。 中国人不会吃掉 日本 。 ” 有趣的是 , 在这个时候 发表的一 文 中 , 陶晶孙对曼殊作了重新评价 。 “ 二分之一确是 日 本 人 , 另 二分之 一 绝对是 中国人 ’ 一 定要 选择 “ 完全 的 中国 人 ” 还是 “ 完全的 日本人 ” 的不幸时代 已经结束 了 。 苏曼殊也重 新 当了 “ 不失为中 日混血 的代表 ” 。 陶晶孙没有见到 中 日恢复邦 交即去世 了 。 他所渴望的 日本 回到亚洲的 日子 , 是作为文化意义 上的中 日混血儿 的陶晶孙结束他在两 国间仿徨的 日子 。 他不惜 用他的最后 时 间 , 向 日本传达从 中国看 日本和从 日本看现代 中 国的方法 。 但是他提醒 自己 不要 讨好 日本人 , 迎合 日本人 的 口 味 。 他对将就美 国的林语堂 的作风有反感 。 “ 林语堂先生用美 国 意识的写作方法来说 中国故事 。 ⋯ ⋯要 等待像林语堂先生那样 的美 国人可对 目前 中国充 分说 明的天才降生 , 目前 日本人就不 得不暂时靠 自己来完成对 中国的理解 了 。 ” 他想 叫 日本人客观地 看中国 。 这 两年 的另一个收获是小说 。 从年青的郭沫若取材而创造 的两篇小说 《 的小偷 》与 《汉 文先生 的风格 》, 描 写重点不在郭沫若 , 而在他周 围的 日本人 。 前者的主人公是郭沫 若夫人安娜 , 而后者的主人公是郭在 冈山 时代 的邻居汉文先生 一家 。 陶晶孙留学时代写 的小说主人公差不多都是 中国留学生 , 其 中创造社特有 的热情 、 憧憬 、 多感的意味很浓厚 , 而这两篇小 说却用完美 的 日语来描写很 自然而平淡的故事 , 里面 已 经看不 到初期作品的接吻之泛滥 。 他写出来的郭安娜是活泼生动 , 有独 特个性 的女孩子 , 已没有令人难 以理解的过剩 的温柔 。 《汉文先 生 的风格 》因为作者病故而未完成 , 可能他要写的主题是 日本家 庭两代人的恋爱故事 —汉文先生 和他太太 的爱情交流 , 他女 阿照对 君 郭沫若 怀抱的淡淡 的思慕 。 这是为 日本读者提 供的 日本故事 , 一点儿也没有外 国人写的气味 。 这两篇小说 , 无 疑是战后 日本文学的财富 。 结 语 武 田泰淳在上海的时候考虑过混血儿的问题 。 ,’· · ⋯ 先生 陶晶孙 的孩子们也算是个混血儿 。 对 , 我 想起来 了 。 汉语里有 ‘杂种 ’ 这么个令人生畏 的词汇 。 这是骂人 的时候常用 的 , 不单是混血儿的意思 。 血液 中吸收 了两 个国家的文化的陶晶孙文学也可 以说是一种杂种 , 他的文学 , 在 日本被看做外国人写的东西而令人淡忘 , 在 中国则被看做 “ 汉奸 文学 ” 而一直被忽视 了 。 可是 , 混而再成的东西不一定威胁 “ 纯 粹 ” 的东西 。 中 日文化混杂的眼光 , 给两国文学提供 了丰富的可 能性 。 正像陶晶孙评价苏曼殊一样 , 我们不也可 以从 “ 中 日文化 混血儿的代表之一 ” 陶晶孙那儿学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