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_罗伯_格里耶再度闪亮登场_钱翰

国外文学(季刊) 2002年第 1期(总第 85期) 信息与动态 阿兰#罗伯- 格里耶再度闪亮登场 新世纪的第一个金秋时节, 遍布巴黎大街 小巷的报刊亭里充斥着以新小说派作家阿兰# 罗伯- 格里耶那长满花白大胡子的头像为封面 的文学杂志。可这一次人们关注的焦点不是 /新小说0是否依然新奇, 而是已经快 80岁的文 坛/老先锋0重新操笔并出版了5重新开始6( La Reprise中文又译作5反复6 ) ) ) 编注)。此次, 罗 伯- 格里耶的小说出版和 80诞辰纪念活动盛 况空前, 5文学杂志6、5读书6和5批评6都出了专 号加以介绍, 并且都配有各种访谈和对其一生 经历的回顾,组织的各种活动也是层出不穷: 11 月8日和 9日, 在蓬皮杜中心由法国和外国作 家和艺术家参加的一个名为/谁害怕阿兰#罗伯 - 格里耶?0的纪念讨论晚会; 11月 15、16和 17 日三天,另一个纪念会在柏林召开; 11月 26日 他在罗马接受意大利总理亲自颁发的维多里奥 #德#希卡奖;第二年春,在冈城( Caen)将举办了 第一个关于阿兰#罗伯- 格里耶的文学展,这个 展览的材料都是他自己在 1998年捐献给研究 机构的。与此同时, 在冈城大学的配合下,还举 行了阿兰#罗伯- 格里耶的电影回顾展,借此机 会,两部关于其电影作品的书将出版,而他自己 将由子夜出版社出版一部新的 /电影小说0 ( cin†-roman) 5是格拉迪瓦在叫您6( Ccest Gradiva qui vous appelle )。这都是数得着上档次的大型 活动, 那些小范围的则不胜枚举。收音机和报 纸也热闹异常,各种访谈和讨论会忙得不亦乐 乎,其支持者和反对者大打口水战和笔墨战。 罗伯- 格里耶的形象和声音在各种场合频频出 现,成为被追捧的媒体明星,这一切不禁让人发 出感叹和疑问, 新小说是不是又回来了? 这个 问题正好就是新出版小说的书名 La Reprise。 新小说发轫于二战以后,其实这并非一个 有统一宗旨和纲领的组织或流派,然而其作家 也有两个共同特征:第一,他们的小说主要在子 夜出版社( Editions de Minuit )出版;其二,他们都 以不同的方式对传统小说, 特别是对以巴尔扎 克为代表的现实主义传统提出了挑战, 写作技 巧和内容虽然千差万别, 然而都可以纳入这样 一个范畴:反巴尔扎克( ant-i Balzac)。 罗伯- 格里耶生于小城 Brest, 其父参加过 一战,后来却成为亲德主义者, 法国被占领期 间,幸好没有机会, 不然差一点会成为法奸 ( Collaborateur)。罗伯- 格里耶 1942 年考入国 家农艺学校,毕业后本来整天与泥土和花花草 草打交道, 却立志写起了小说。1948年, 他完 成了5弑君者6 ( Un R†gicide ) , 并将手稿交给著 名的伽利玛出版社。他们无法接受这样怪异的 风格,拒绝了。然而罗伯- 格里耶继续坚持文 学创作, 破 沉舟, 辞去了农艺工作,住在亲戚 家的佣人房中专心写作5橡皮6 ( Les Gommes )。 对文学的执着甚至差一点让他失去了爱情,他 回忆起这一段生活说, 卡特琳娜(罗伯- 格里耶 之妻)一直都很犹豫, 不知是否应当嫁给我,毕 竟写小说看上去不太像一个正经职业。 在一次与 Jacques Henric 的访谈中他说: /我相信,也许和所有人一样, 我开始写作是出 于政治和性的原因。从弗洛依德开始,人们知 道,一切都是性,从马克思开始, 一切都是政治 , ,推动我写作,并且我所写的都是秩序与无 序之间的斗争,,很久以来, 我觉得自己不是 完全-正常.的人, 我发现虐待- 受虐的景象对 于我的性功能是不可或缺的。从这个发现开 始,我就开始写书了。0 然而,性与政治在他的文艺创作中的地位 截然不同,罗伯- 格里耶在小说中,特别是电影 中,对性的表现可谓是赤裸裸的, 惟恐不够大 胆,不够细致入微。政治则基本上很少能直接 现身,反映不出清晰的政治意图。1960 年, 罗 122 伯- 格里耶在反对阿尔及利亚战争的 121人声 明上签过字。事后, 他是这样谈论其动机的: /作家对政治的介入, 我常常对此做如下解释: 我可以有一个政治生活, 在我的公民生活中为 这样那样的事业而斗争, 这绝不意味着我可以 (或者我应当)让我的作品为此事业服务。每个 艺术家应当尝试的革命是他自己工作领域内形 式上的革命。0弗洛依德和马克思,罗伯- 格里 耶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5橡皮61953年在子夜出版社出版, 反响平 平,但是马上受到罗兰#巴尔特的注意, 在5批 评6( 1954 年 7- 8月)上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 5客观的文学6 ( Litt†rature object ive)。此书的出 版不仅在罗伯- 格里耶来说极其重要,标志其 文学生涯真正的起步, 对子夜出版社也起了决 定性的影响, 其老板 J†rome Lindon 从此与罗伯 - 格里耶结下不解之缘, 使子夜出版社成为新 小说的阵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子夜就没 有新小说,没有新小说也就没有今天的子夜。 1955年, 罗伯- 格里耶发表的5窥视者6 ( Le Voyeur )引起了广泛的反响。在巴塔依( Ba- taille)、波朗 ( Paulhan) 和布朗肖 ( Blanchot )的支 持下, 获得了/批评0文学奖。美国著名作家 Jerome Charyn认为这是一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 书,最终改变了他的生活:5窥视者6为他打开了 写作之路。他甚至认为,罗伯- 格里耶对他的 影响比自己的写作更为重要。通过罗伯- 格里 耶,他最终认识到:你有变成疯子的权利, 虽然 无论是他,还是罗伯- 格里耶本人,都只把这当 作一种可能的权利, 都并没有真正去运用这项 权利。 就在这同一年, 罗伯- 格里耶在5快报6 ( Express )上发表了九篇系列文章5今天的文学6 (La Litt†rature dcaujoundchui) , 成为著名的5为了 一种新的小说6的缘起。这本论文集在 1963年 发表,被视为新小说的纲领性文件,因此有人把 他称为新小说的教父。他自己倒是谦虚地拒绝 了这顶高帽, 也不认为这本论文集是一个真正 的宣言,它仅仅宣布放弃那些过时的形式,却并 没有为未来的小说开出药方。 50、60年代是新小说的辉煌时期, 罗伯- 格里耶、娜塔丽#萨洛特、克洛德#西蒙、罗贝尔# 潘热( Robert Pinget ) , 还有杜拉斯, 个个生龙活 虎,意气风发,不仅在法国文坛上呼风唤雨,对 世界文学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 1972年开 始,罗伯- 格里耶被纽约大学请去教授小说和 电影,他戏称为/讲授自己的教授0。在美国的 教书生活使他感到非常愉快, 他经常在这个辽 阔的国家旅行, 四处参加讨论会或举办讲座。 在趣的是, 当他写作5纽约革命6 ( Projet pour une r†volution „New York )的时候, 对这个城 市几乎没什么了解,但当他熟悉此地以后,就不 再以这里为背景写小说了。 谈及罗伯- 格里耶和新小说,有一个文学 以外的领域是绝对不能不提的, 那就是电影。 新小说几乎是与电影联系最为密切的文学流 派,他们不仅写剧本, 或者/电影小说0, 而且还 亲自操刀上阵执导电影, 罗伯- 格里耶更是其 中的佼佼者。他与人合作或者独自执导了九部 电影,这个数字几乎不亚于其小说的数量。罗 伯- 格里耶的电影在中国最有名的恐怕要算 5去年在马里安巴6 ( lcAnn†e derniˆre „Marien- bad) ,这部电影在中国看过的不多, 谈到的不 少。2001 年第 10期的5文学杂志6刊登了玛格 丽特#杜拉斯的一个便条, 很有意思, 它写在一 张菜谱的反面,没有日期: /去年在广岛,当你谈 起 Bilbao 在已不存在的赌场中跳着令人心碎的 探戈时,我说你弄错了, 这是发生在 1923年马 里安巴的事情。0也许真是这张不起眼的便条触 发了罗伯- 格里耶对回忆、时间和真实的思考, 才拍出了那部耐人寻味的电影。 话说回来,成也电影,败也电影。罗伯- 格 里耶的电影常常因为大量的色情镜头而倍受攻 击,在意大利,愤怒的群众甚至曾要求焚毁他的 电影拷贝。在一次访谈中, 罗伯- 格里耶有些 遗憾地说, 198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本来定下来 给我,然而在此之前,瑞典搞了一个他的电影回 顾展, 其中大量性虐待和色情场面把性态度相 当开放的北欧人都激怒了, 舆论一片哗然,他一 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诺贝尔奖的评委们在这样 123 的压力下就把奖颁给了克洛德#西蒙。即便如 此,罗伯- 格里耶还是表示绝不后悔所拍摄的 电影。 其实,在西蒙得奖的那一年,新小说已经式 微, 虽然有个新新小说 ( Nouveau Nouveau Ro- man)跳将出来,也只能撑撑门面, 不享有当年之 勇, 所以瑞典科学院把奖发给新小说作家其实 有给这个流派盖棺定论的意思。80年代以来, 他们也少有重要的作品出版, 影响也越来越小, 罗伯- 格里耶功成名就以后, 也写起了传记, 他 给这个三部曲取名为5传奇故事6说它是/伪自 传0( pseudo-autobiographie) 几年以前, 罗伯- 格里耶决定封笔,其他几 位新小说干将也以各种方式离开文坛,似乎新 小说真的已经无可挽回地进入了博物馆, 却没 有人料到, 在 21 世纪之初, 它会/重新开始0。 La Reprise本是他最喜爱的哲学家基尔凯郭尔 一本书的书名, 借来用在此处可谓意味深长。 一则是罗伯- 格里耶自己重新开始写作;二则, 这部小说在某种意义上是接着以前的小说继续 往下写,许多前程往事在书中又/重新开始0, 旧 事重提,赞之者以为他又开始了新的道路,文笔 充满了力量,在各种文本间构筑了一种张力, 是 今年献给学生的新学期的最好礼物;讥之者则 认为这不过是炒炒剩饭而已, 风格太过于罗伯 - 格里耶化了; 三则,许多文学杂志和报纸的文 学版上都刊出了这样的标题: La Reprise du Nou- veau Roman? (新小说重新开始了吗? )罗伯- 格里耶与小说的联系如此紧密, 以致于提起两 者之中的任何一个就不能不立即联想到另一 个。由于他再次受到世人的关注, 站到文坛的 前沿,成为传媒炙手可热的话题,新小说的命运 在这 10年来第一次如此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La Reprise有没有可能成为新小说重新开始的 起点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很难,不管怎么说, 罗 伯- 格里耶已经老了, 80岁了,即使他这本小 说取得成功, 他还能再写几本呢? 其他几位或 者已经不在人世,或者已经放下手中的钢笔, 因 此5重新开始6看上去更像是日落前一抹绚丽的 余晖。但是如果从另一种意义上来看 /新小 说0, 即文学或各种艺术求新的动力和欲望,在 此意义上, /为了一种新的小说0永远都不会过 时,求新的意识随时都可能重新开始,打倒已成 偶像的传统,为了一种新的形式走上另一条道 路。这条路不仅仅属于罗伯- 格里耶和新小 说,它属于所有走在前面的艺术家。 (钱翰) 5肖小莎士比亚6:诗人的另一面? 罗素认为, 知识分为/亲知0和/摹状词0两 种类型。一般而言,对于距离或年代过于遥远 的、无法通过/亲知0直接经验人或事物,人们往 往可以籍/摹状词0即语言描述的力量获得相关 的知识。因此, 尽管我们并不可能真的认识亚 里士多德本人,但却知道有一个被描述为/古希 腊最伟大的哲学家0、/柏拉图的学生0、/亚历山 大帝的老师0等等的个体。同样,尽管我们不可 能亲历 16世纪艾凡河畔的斯特拉特福特镇,但 是这一点并不妨碍我们/知道01564年 4月 26 日有一个男婴在该镇的教堂受洗,这个男孩就 是日后成为伟大剧作家、不朽的自然诗人、不列 颠民族骄傲的莎士比亚。 然而,摹状词的难题在于,面对彼此不一致 甚至是相互矛盾的描述, 我们该如何取舍? 牛 津大学教授凯瑟琳#邓肯- 琼斯在其最近出版 的一部新书中许诺通过莎士比亚个人生活描 述,揭示这个伟大作家的另一面,一个完全不同 于传统看法但更加/真实0的莎士比亚 ) 5肖小 莎士比亚6( Ungentle Shakespeare : Scenes f rom His Life )。一方面是万人敬仰的不朽诗人, 另一方 面是今人不齿的肖小之徒, 哪一个莎士比亚哪 一个更加可信? 与此相关, 在文学欣赏与道德 判断之间,在作品与史料之间,在文学虚构与历 史事实之间,我们该作何选择? 这些无疑构成 了文学批评中重要而有趣的问题。 对于莎士比亚的生平, 我们知之甚少。当 代莎士比亚的传记作品要么过于谨慎, 要么是 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