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_失语症_话语重建_到_异质性_曹顺庆

) 37 ) 四川联合大学教授 曹 顺 庆 1996年初, 我们以比较集中的方式提 出, 当代中国文学理论最为严峻的问是理 论/失语症0,同时提出, 要走出失语症应在实 现中国传统文论现代转换的基础上重建中国 文论话语。该问题的提出引起了较为广泛的 讨论和批评。三年来, 我们在上述题域中陆 续做了一些探索。 今天, 我想沿我们的思路将上述问题的 讨论再推进一步: 从话语重建的思考引入对 中国传统诗学作为一种异质性知识形态的讨 论。我们认为,如果/异质性0的问题不解决, 不管是传统文论的现代转换还是重建中国文 论话语,其实都是无根的。 首先, 20世纪中国文论的变革根本上是 一种知识方式的变革。它不只是一些局部的 诗学观念的变革, 而是现代西学的知识系统 对中国传统知识谱系的全面替换。这种变化 是整体性的、全局性的。今天,我们关于诗学 的大部分谈论在基本的知识质态和谱系背景 上都是西学的。中国古代的文论、艺术理论, 从术语、观念到体系结构,往往都要/翻译0成 西学质态的知识,对我们才可以/理解0,才是 /清楚明白0 的。传统知识中的大部分, 都须 经过现代知识系统的解释、过滤和处理,才具 有进入当代中国知识世界的合法性。这样的 状况明: 20世纪, 我们整个的知识信念和 知识状态变了。 所谓 /失语0, 是说在这种中西知识的整 体切换中我们丢失了自己的知识方式。一方 面, 我们坚信, 只有现代西学质态的知识才是 唯一的知识。20世纪, 新知识之所以能够全 面取代旧知识, 是因为我们相信性质态 的西学知识才是科学。旧知识之被取代, 是 因为这种知识质态不行了, 它在知识的质量 和形态上都不是科学。不行的不只是旧知识 中某些观念过时, 而是这样的知识本身。如 果要以分析性质态为标志的科学知识为唯一 的或的诗学知识, 那中国人的命运的确 只能是 /失语0。然而, 与中国传统诗学相比 较, 要说分析性质态的知识更能入诗, 实在是 大为可疑的事。进而, 无论是在信念中还是 在无意识背景上, 将西学知识视为唯一正确 的知识都肯定是错误的。另一方面, 经由一 个世纪的演化, 移植的知识已成为我们的新 传统。我们被这样的新传统灌养成人, 我们 整个的知识立场和视野已全面系统地置身于 流活动。这包括: 1)完善、改革人事与科研体 制, 使之更有利于新世纪学科与学派思想的 延续发展。2)鼓励多种渠道、多种方式的学术 研究与交流。从科教兴国的战略思想高度, 认识开展真正的学术研究与学术交流活动的 重大意义。众所周知, 只有通过真正的学术 研究与学术交流 (此中自然有真正争鸣) , 并 形成浓厚的学术研究空气, 才能促进我国学 术研究事业的真正繁荣。3)注意支持非立项 性的研究成果。对于真正的学术研究成果, 哪怕是来自不起眼的地方和并无知名度的个 人,也要认真扶持。 /海到无边天作岸, 山登绝顶我为峰0,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0。愿有 志于新世纪中国文艺研究事业的人们, 尤其 是跨世纪的中、青年学者们加倍努力。 从/ 失语症0、/ 话语重建0到/ 异质性0 ) 38 ) 现代西学的知识谱系中, 我们对诗、对艺术、 对事物,一句话, 对一切可以用知识的方式来 研究和理解的对象, 都是用西学的知识原则 和理论逻辑来处理的。这样, 就决定了: 一、 中国传统的诗学知识从现代中国的知识系统 中逐渐疏离出去, 成为 /他者0。传统诗学由 此而显得 /模糊0、/含混0、/不清晰0、/不准 确0、/无系统性0。传统诗学对本土的中国人 来说成为地地道道的异质的知识。二、我们 抓不住传统。由于我们是用西学的知识原则 和理论逻辑来理解传统, 使得 /研究0传统实 质上就是将传统知识向现代西学知识质态同 质化归, 无论是阐释、分析还是, 都是将 传统知识/转译0为现代知识。在这种状态中 我们看不清传统知识的异质性何在, 异质性 犹如一条不断后退的底线, 它随现代学术研 究进程的推进而永恒在彼。 可以这样说, /失语症0、传统诗学的 /异 质化0、/研究传统即消解传统0、古文论现代 转换的难以推进等等, 都是中西诗学知识谱 系全面切换的整体综合症 # # # # # , 它的背后,是中国 现代知识建构所面临的在某种意义上比西方 更为深重的现代性危机。仅就知识建构而 言,一方面, 中国现代知识体系秉承了西方现 代知识建构的固有危机。另一方面, 植入 # # 的 现代性又极为深重地导致了移植知识系统与 本土生活世界的紧张和疏离。诗学的话语危 机和与西方对话的立场危机不过是其表征。 在对中国的现代性危机进行反省和调整的时 候,除继续引进西方资源外,我们实际上只剩 下一个资源: 中国传统的诗学资源。而这个 资源的价值, 不在于可以用来确证现代诗学 知识的正确性,而在于可以据之从另一个/异 质知识0 的立场和视角来反省和调整现代诗 学作为一种诗学知识形态的偏差。因此,对传 统的诗学资源,我们必须在保有其异质性的 前提下进行利用,要防止在对异质性的研究 中无意识地偷偷将异质性篡改为同质性。 应该指出,所谓/异质性0,始终只是在知 识形态的意义上讲, 它的含义是说中国传统 诗学有不同于西方诗学的异质的知识谱系背 景和质地、形态均不相同的知识质态。至于 这种知识较之于现代诗学是否更能入诗以及 它在何种程度上能达于对现代诗学知识形态 的矫正或互补, 要在研究之后才能明白。而 正是在知识形态的意义上谈 /异质性0, 为我 们讨论如何 # # 实现古文论的现代转换、如何 # # 重 建中国文论话语提供了一种切实可行的路 径。至少,现在在意念上 # # # 我们可以明白:所谓 古文论的现代转换,并不是说定要将古汉语、 古文论中的某些概念、范畴生硬地搬到现代 来使用,或将其/翻译0成现代汉语,而是试求 以传统诗学的言路言诗。所谓重建中国文论 话语也不是要复古, 而是在西方诗学全面取 代中国传统诗学并已出现/失语0危机的情形 下, 试求传统诗学与现代诗学这两种知识形 态的互相校正、融合与互补。而这样做,首先 要确证传统诗学作为一种知识形态的异质 性, 并进而确证这种异质的知识在当代言诗 的合法性。由此所展开的研究显然是一个极 为复杂而广泛的题域。 其次, 再谈谈关于传统诗学异质性的理 解。实际上关于传统观念文化 # # # # 特殊性的许许 多多的讨论都已经触及甚至直接就是在谈传 统知识的异质性问题。比如说中国传统的思 维方式是整体的、综合的(季羡林) ,说中国哲 学的概念是活动浑融的, 而西方是明确固定 的 (梁漱溟) 等等, 其实都是在谈传统文化知 识质态的特殊性。但是由于没有一个明确的 知识学的视野, 我们对传统文化特殊性往往 滞留于从思维方式、世界观、观念内涵等层面 去理解, 这样的理解常常不利于从整体的知 识谱系背景中去确认传统诗学知识质态的特 殊性, 整个对传统文化的阐释极易流于纯观 念层面的推导和思辨。关键在于:思维方式、 世界观、具体的观念内涵等在历史状态中是 ) 39 )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邵 大 箴 谈两个问题: 一个是旧传统与新传统的 关系, 另一个是艺术的现代形态与未来形态 的关系。所谓旧传统, 是指 /五四0之前的民 族传统;所谓新传统, 是指/五四0之后形成的 这一部分。/五四0新文化,主要批判旧传统, 引进西方文化, 引进西方的科学、民主, 推进 中国文化的现代化。艺术上是引进西方的写 实造型和直接描绘现实、自然的方法。口号 是/中西融合0。代表人物是徐悲鸿、林风眠、 刘海粟等人。/五四0文化批判的大方向是正 确的, 也有片面过激的地方,对传统文化艺术 的价值没有足够的认识与评价, 尤其对传统 文人画的/批判0应该说过了头, 没有看到它 与现实、与人生复杂辩证的关系,没有看到它 不断流动、变化的,清理传统知识的异质性是 要在这些流动变化的思想中清理出某些规则 性、支配性的东西, 即作为整个知识系统的 /学术规则0, 作为知识生产机制的特殊性。 这样的清理应包括:传统诗学的知识信念、它 的知识质态、它的谱系构型,它由前面几点而 决定的知识积累、演变和增长的规则等等。 我们认为,通过这样的清理,传统诗学知识的 异质性才可能得到较为扎实的确认。 在上述所提到的关于研究传统诗学异质 性的诸多层面的工作中, 我们认为有两个层 面的工作首先要做: 一、清理传统诗学知识 谱系的基本构型。我们知道, 现代西方诗学 在谱系构型上有严整学科分类的分类学逻辑 座架, 该逻辑座架由三个关键性分类学概念 ) ) ) 文学 ( literature)、艺术 ( art)、审美 ( aesthetic) )) ) 支撑而构成文艺学的众学科 群。但在中国,这三个关键性概念均付阙如。 中国传统诗学知识谱系的基本构型模式为 /文类中心0: 大量的诗话、词话、文论、曲论、 书论、画论、乐论、传奇评点等构成浩浩荡荡 的诗学阵容的主体。不同的谱系构型决定了 具体知识不同的意义走向和知识增长法则: 中国传统诗学不是依据严密的逻辑划分或靠 演绎法来分析性展开, 而是以 /家族类似0的 方式靠知识之实质性内容来相互粘连、相通 和层垒。谱系构型的清理是确认传统诗学异 质性的背景性根据。二、确认传统诗学的知 识质态。要真正确认传统诗学的知识质态, 必须在知识内部进行内在结构的意向性分 析。我们知道, 传统诗学的大部分概念在基 本知识质态上都是喻示性的。它首先不是纯 粹逻辑内容的抽象概括, 而是不离弃经验状 态的直感直观(比如风、骨、韵、味)。其次,它 的直感直观的意义指向是/虚的0、/抽象的意 味0 (梁漱溟语) , 它是以象喻意, 以直观来提 示幽玄和义理。再次, 它所提示之意是一种 不确定的开启、引领, 因而它的意向性构成物 是无边界的,只是确定某种可无限性推延、多 层次潜沉领会的意义视野或意义生成的可能 性。在此所关涉的理念和经验、形下与形上、 内省的自明性与外在的逻辑证明、通达诗性 的独特的求知之路以及关于诗学知识可靠性 的信念等等, 均需展开详审的分析和确证。 对传统诗学的知识质态特殊性的研究最终为 中国传统诗学的异质性提供直接的说明。在 此基础上,我们才能明白:对现代诗学的知识 建构应该做何调整。 旧传统与新传统 旧形态与新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