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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江半小时

2013-09-13 27页 pdf 2MB 12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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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江半小时 马江半小时 一南 帆 160 根据一个叫罗蚩的美国海军军官记载。马江之上第一声炮 响的准确时间是旧历七月初三下午的一时五十六分 嘭的一声 巨响,江面上潮湿的空气颤动了一下,一发出膛的炮弹在秋天的 阳光里吁吁地尖啸着.欢快地扑向停泊在数百米之外福建水师 的军舰,一根水柱旋即升起。这即是一八八四年马江之战的开 始,史称甲申之役。片刻之后,轰隆隆的炮声彻底震碎了清廷的 议和之梦。四十多天的悬念瞬间落地,局势终于明朗。 四十多天之前,也就是旧历闰五月的二十一Lt,第一艘法国 军舰缓缓驶入闽江口,深人三十余...
马江半小时
马江半小时 一南 帆 160 根据一个叫罗蚩的美国海军军官记载。马江之上第一声炮 响的准确时间是旧历七月初三下午的一时五十六分 嘭的一声 巨响,江面上潮湿的空气颤动了一下,一发出膛的炮弹在秋天的 阳光里吁吁地尖啸着.欢快地扑向停泊在数百米之外福建水师 的军舰,一根水柱旋即升起。这即是一八八四年马江之战的开 始,史称甲申之役。片刻之后,轰隆隆的炮声彻底震碎了清廷的 议和之梦。四十多天的悬念瞬间落地,局势终于明朗。 四十多天之前,也就是旧历闰五月的二十一Lt,第一艘法国 军舰缓缓驶入闽江口,深人三十余里,抵达马江。随后的日子里, 八九艘法国军舰陆续而至,分别停泊在马江江面与罗星塔一带。 马江是东海进入闽江下游的咽喉要道。左为长乐,右为马尾,两 岸崇山环抱,古人有“两山如门”的形容,险要处均设有炮台。这 一 带江面宽阔,水深六至九米。江心的一座小山称罗星山.山上 的罗星塔始建于南宋。当年的罗星塔是国际公认的航标,又名 “中国塔”。几百年来,世界各地寄往马尾的信件只要在信封注明 “中国塔”即可送达。马江至省城福州水路通达,小汽轮、驳船、舢 板穿梭往返,载客运货。五月下旬法国军舰到达之后.气氛一天 比一天紧张。福建水师军舰上的水兵与两岸的居民纷纷焦灼地 猜测,哪一天是开火的日子? 估计当初谁也没有料到,如此沉重的悬念居然不阴不阳地 搁在人们头顶,日复一日地拖了下来。四十多天的时间.法国军 舰进进出出,有时剩下i五艘,有时增添至七 八艘,添煤加水,仿佛等着什么。兵临城下,将 至壕边,如此危急的形势,当然没有人还能坦 然地安居乐业。退兵之策肯定是所有场合的主 要话题,许多人热衷于谋划的是填塞出海口: 拖出几条满载石块的大船沉在闽江下游的主 航道.堵住返回海上的退路:两岸炮台同时开 火,不到片刻就可以将这些法国军舰轰成齑 粉 七嘴八舌的流言和种种主张流传在街头巷 尾的时候.马江上游的福建水师已经集结完 毕.杏黄色的龙旗在江风之中频频闪动。旗舰 “扬武号”率领炮艇“福星号”、“福胜号”、“建胜 号”、“伏波号”、“艺新号”泊于罗星塔上游,严阵 以待;“振威号”、“飞去号”、“济安号”泊于罗星 塔下游海关附近,策应掩护;另外,两艘运输舰 “永保号”、“琛航号”泊于造船厂水坪之前,若干 旧式师船和武装舢板星星点点分散在四周。与 此同时,马江两岸的水军营地紧急招募了一批 陆军水勇,一时声威大振。群情汹涌之中,许多 人一定深感奇怪:为什么迟迟还没有听到出征 的号令? 为什么清廷迟迟还没有动静?这恐怕也是 张佩纶心里一直嘀咕的一个疑问。一个月之 前,法国军舰已经在闽江口之外的海域游弋, 不轨之心昭然若揭。清廷派遣侍讲学士张佩纶 从北京赴福建,受命三品卿衔会办海疆事宜. 兼署船政大臣。此公是清廷的一个名人,“清流 派”的骨干分子.闲常的日子噱慨好论天下事. 弹劾同僚的时候文笔犀利。锋芒毕露。这种家 伙肯定不怎么讨人喜欢,打发他到边疆走一 走,朝廷上的衮衮诸公可以耳根清静一阵子。 抵达福州之后。张佩纶与闽浙总督何璨、福建 船政大臣何如璋、福建巡抚张兆栋以及福州将 军穆图善这些地方官共商军机大事。尽管张佩 纶一直反对向法方示弱.但是.清廷始终没有 授权他决然宣战。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远在天 津、上海的李鸿章、曾国荃等人反反复复地在 谈判桌上与法国人讨价还价;清廷寄望于议 和.“不可衅自我开”,交代给张佩纶的分寸就 是“彼若不动.我亦不发”。福建水师之中有一 些将士愤愤不平地登堂请战,竟然被呵斥了出 来。福建水师各条军舰收到的命令是,不准发 给弹药,不准无命私自起锚,“无旨不得先行开 炮,必待敌舰开火,始准还击,违者虽胜犹斩”。 朝廷命官的态度如此从容,将士们心里的一根 弦绷紧之后又慢慢地松了下来。 马江之战过后.福州地面流传了各种讥刺 张佩纶、张兆栋、何琛和何如璋的歌谣,例如 “两何没奈何,两张没主张”等等。张佩纶系北 京来的钦差大臣.为人自负,大约不会把那几 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地方宫放在眼里。每一回议 事的时候.张佩纶大大咧咧地坐在首席,多数 事务估计是由他定夺。从进士、举人、编修至侍 讲,张佩纶的肚子里肯定有些墨水。遗憾的是, 他没有在疆场上真刀真枪地历练过:更为遗憾 的是.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重大缺陷。 视察马江防线的时候.张佩纶要求兵营不时更 换旗帜,或红或白.他认为变幻莫测的旗号可 以吓坏法国人:同时.张佩纶又调集了若干舢 板、木排,上面堆放一些柴草和油桶、硝包,打 算靠近法国军舰时纵火焚烧.或者点燃油桶、 硝包投掷到军舰的甲板上。连他的下属都明 白,这些儿戏一般的伎俩根本无法对付法国军 舰的铁甲外壳。当张佩纶洋洋自得地沉湎于自 己的书生之见时.另一个主宰局面的大人物何 璩正忙于竟日拜佛。闽浙总督何琮“绝不以兵 事为意,署中供养一观音,日必顶礼满百,始出 见客”。他已经年过花甲,没有多少心思过问军 务,但求我佛保佑平安。那一天马江下游的数 百名乡亲上书请战,乡亲们愿意自备粮草,诛 杀法国人之后再行领赏。何璨得知勃然大怒。 派遣官兵弹压。他警告这些满脸风沙的草民, 如若擅自乱动.干扰了朝廷的议和大局。必当 以军法从事。可以猜测,四十多天的时间里,镇 守马江的这几位大员始终未曾清晰地意识到, 巨大的危险如同巨兽一步步地逼近.一直到七 月初三午后的第一发炮弹骤然响起。 然而,那个叫罗蚩的美国海军军官刚刚到 161 非 虚 构 马 江 坐 小 时 ● 南 帆 达马江几天.立即察觉出形势不对。当时的美 国海军判断,中法和谈即将破裂,美国的军舰 火速从 日本的横滨赶赴马江,护卫本国商船。 罗蚩从登船卖货的当地商贩口中得知,两岸营 地的援兵剧增,丘陵山野之中旌旗无数,似乎 开火在即:另一方面.一些旅居于马尾的洋人 又辗转告诉他.张佩纶等人认为和局已定.无 心战事。即使福建水师之中一些血气方刚的将 士跃跃欲试,清廷绝不会允许他们轻举妄动。 分析矛盾重重的消息,罗蚩对于和局的来临相 当怀疑。他不断地听到各种风传,总是说这一 天或者那一天就会开战。根据他的判断,旧历 六月 十日似乎是一个危险的日子。然而,突 如其来的台风打乱了一切。一个热带气旋在辽 阔的太平洋急速转动了几天,收罗了重重叠叠 的巨大云团.然后挟风带雨,径直扑向福建沿 海。六月i十日这一天风狂雨骤,江涛翻滚.众 多船只纷纷卸下风帆,小舢板躲入江湾避风。 次日,风雨仍然不减,庞大的军舰颠簸不止,彼 此之间只能在雨帘中影影绰绰地遥望对方剪 影一般的轮廓。七月初二上午,风势稍缓而大 雨如故,罗蚩与一些水兵从军舰上放下小艇, 冒雨划船横渡雾气蒙蒙的马江,登岸保护租 界。当地居民对于他们的到达深感诧异,一些 商贩匆匆前来结清赊欠的账目。许多人神色慌 乱地说要出门避难几天。他们不容置疑地断 言,交火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台风天气通常延续二至i天。七月初j t 午雨过天晴。不出所料,法国舰队司令孤拔悬 挂出信号旗宣布中午开战,并且知会各国的商 船、军舰回避。中午时分,法国军舰上当当地响 起了钟声.周围所有的人都屏气敛息地紧张等 待。罗蚩觉得,福建水师不像是听到了消息。远 远望去.许多水兵还在悠闲地在甲板上谈笑风 生。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一艘法国军舰疾速从 下游驶来.一个信号兵站在舷边挥舞手旗打旗 语。片刻之后,法国旗舰“窝尔达”号射出了惊 天动地的第一炮。 这一段时间内还发生了些什么,种种慌乱 162 的细节如今已经言人人殊。据说何如璋上午八 时已经接到法国人的战书,但是。他竟然向福 建水师封锁消息.同时以不及准备为由向法国 人申请,能否延迟至七月初四开战。法国舰队 司令孤拔断然拒绝,命令所有的法国军舰升火 待发。待到一团团浓烟从法国军舰的烟囱里冒 出来的时候,何如璋方才匆匆通知张佩纶等 人。 张佩纶闻报大惊失色,急忙召见精通法语 的造船工程师魏瀚,命他立即乘船到法国军舰 斡旋,再度要求延期。据说法国旗舰“窝尔达” 见到一船疾驰而来,以为福建水师开始突袭, 立即开炮。此刻,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法国旗舰“窝尔达”号的第一发炮弹划出 一 道弧线落在了福建水师的军舰之间;随后, 十艘法国军舰共同发射,无数的炮弹如同一群 又一群乌鸦飞过天空,江面上迅即腾起了一排 排的水柱。一时之问,雷霆般的炮声震耳欲聋, 硝烟迷漫.咫尺难辨。过了一会儿,如梦初醒的 福建水师开始还击,炮声零零落落,杂乱无章, 大多数睡眼惺忪的炮弹飞出炮筒之后不知窜 NI'I~么地方去了 有消息称,几天以前 ,法国军舰开始在舱 面铺上儿寸厚的细沙并且浇水。沙层可以减轻 炮弹对于舰身的破坏,同时,增加的重量又可 以使舰艇稳定:为了避免炮弹爆炸时各种碎屑 飞溅伤人.堆放在甲板上的各种杂物已经收拾 起来。另外.法国军舰暗暗地将锚链的铁索换 为棕索。孤拔一声令下,水兵挥斧斩断棕索,法 国军舰立即可以起航。如此之多异常的迹象, 福建水师漠然无知。当隆隆的炮声响起的时 候.缓慢的起锚极大地牵制 r福建水师的军舰 行动。沉重的铁索咯咯地响,一时半刻拉不上 来。由于福建水师“连舰”的停泊方式,众多军 舰如同一排被拴在马槽上的骏马,徒然挣扎而 无法脱身。等到仓促地砍断这些铁索,多艘军 舰已经饮弹..所以,马江之战以后的很长日子 里,“连舰”的停泊方式是一个反复争论的问 题。这些军舰并列成一排,舰首系泊,船身跟随 潮水的涨落改变方向。七月初 午后落潮,福 建水师军舰的船头指向上游.船尾与法国军舰 遥遥相对。尾部的火力设置远逊于舰首。第一 波炮弹尖啸着飞临的时候.大部分军舰根本来 不及起锚,转一个半圆把船头调过来。 首先遭受重创的是福建水师的旗舰 “扬 武”号。这是福建水师唯一的一艘巡洋舰。锚链 锁死了船头.“扬武”号勉强启用尾炮还击.据 说第一炮就命中“窝尔达”号的舰桥.炸翻了几 名法国水兵。与此同时.一枚鱼雷破江而至击 中“扬武”号右舷,舰身中炮起火,张佩纶的爱 将张成管带乘小舢板逃离.继而负伤落水。军 舰迅速地倾斜、下沉,一名水兵在最后一刻攀 上主桅挂出龙旗。随后轰隆一声,江面只留下 一 个漏斗型的大漩涡。 许多记载马江之战的史料都提到了四个 慨然捐躯的管带。许寿山,“振威”号管带’冈悯0 上任一个月。七月初j三下午,“振威”号遭到三 艘法国军舰的围攻。双方开炮对射,“振威”号 弹洞累累,状如蜂窝。众多水兵纷纷跳水逃生, 仅有许寿山率领几个侍卫拼死一战。最后关 头,“振威”号开足马力撞向一艘法国军舰.中 途锅炉中弹爆炸,舰身歪斜地插入江水。就在 沉没的那一刻,许寿山还在甲板上从容地拉开 引绳,轰然射出了最后一炮。陈英,“福星”号炮 舰的管带。江面上流弹横飞,他塑像般地站在 指挥台传令开炮。身边的一个仆人告知,其他 军舰已经向上游撤退,是否与他们会合?陈英 怒目圆睁,大声呵斥:“欲我走耶?大丈夫食君 之禄,宜以死报,今日之事,有进无退!”他喝令 穿人敌阵,全船诺声雷动。“福星”号来回穿梭 射击,无奈船轻炮小,势孤力单,转眼之间火药 舱中弹爆炸沉没,全舰九十五名官兵仅存二十 余人,陈英当即中弹殒命;另一种流传广泛说 法是,他的上半身在炮弹的爆炸之中飞到了另 一 艘船上,仍然屹立不倒。两艘蚊子船“福胜” 号与“建胜”号的管带分别是叶琛与林森林。蚊 子船设计的初衷仅仅是充任活动的水上炮台. 船身仅长j十多米,船头配备阿姆斯特朗炮。 这种漂浮在水面的小玩意显然无法与三四千 吨的巡洋舰抗衡。然而,叶琛与林森林执意跟 随陈英的“福星”号挺进。两艘蚊子船很快被法 国军舰轰沉.叶琛与林森林相继中弹。浮尸江 面。“是役也,各船管驾力战阵亡者四人,皆世 家读书子弟。惟其读书明大义,故能见危授命 如此。”四个管带都是马尾船政学堂培养出来 的福建水师海军军官.临危不惧,英雄本色。另 外,四个管带皆为福州人氏。风云突变,福州的 子弟之中应声站出了几个响当当的英雄,所有 的乡亲无不为之骄傲。 当然,骄傲之余是长长的扼腕之叹。无论 如何,他们只能算败军之将。他们显示了刚毅 的气节,但是谈不上战绩。四个管带的事迹只 能组织在一场l参烈的败战之中。从第一发炮弹 出膛开始.不到半个小时,福建水师的九艘军 舰被击沉。“永保”、“琛航”两艘运输舰的战术是 撞击法国军舰,同归于尽。然而,它们很快中 弹、起火、沉没,全部官兵殉难。“伏波”号和“艺 新”号两艘炮艇受伤之后撤向上游.摆脱了法 国军舰的追击之后于林浦附近搁浅自沉。日暮 时分,炮声稍歇,硝烟略散,漫江都是断樯折 桅。几里长的江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尸体和 破碎的船板,浑浊的江流被血水染成赭红色。 不论过去多少年.历史学家拼凑马江之战 的完整图景时.绝不会忽略张佩纶这几位大员 的行迹。何璨龟缩在福州,无法调兵驰援;何如 璋逃之天天,一些人甚至疑心他乘乱暗中转移 了一笔船厂的公款:张兆栋私自微服出走。途 中遇到一个昔日不和的下属.两人竟然当街扭 打,并且被巡视的兵丁双双送人当地衙门。当 然,多数人痛恨的还是张佩纶。众人风传他上 IlJ观战,竟然吓得晕厥,然后头顶一个瓦盆,赤 脚逃了三十余里.藏匿于彭田乡的一间破茅 屋。据说马尾附近鼓山的某一处石壁上刻有 “张学士避兵处”六个大字。当然,这些故事多 半为无稽之谈,溢于言的是福州居民对于这 些大员的讥刺与怨恨。若干年之后,林则徐侄 孙林扬光的《悲马江》一诗还在为这一帮昏聩 无能的同僚而惭愧一 “万骨可怜枯到此。尚 163 非 虚 构 马 江 半 小 时 ● 南 帆 无一将肯成功!” 马江之战的半个小时。福建水师几乎全军 覆没。根据战后统计,福建水师的阵亡将士达 七百九十六人,江里打捞上四百多具遗体。他 们被分为九冢安葬于马尾的马限山:一九二 。年合为一座大坟。极其悬殊的是,法国水兵 仅有五人丧生.伤十五人 “同治四年,湘阴左公宗棠奉天子命.总督 闽浙⋯⋯公于莅任之数月,统筹时局,远谋擘 划,以为当今所急,无过海防,海防先务,莫如 轮船。”一份史料引述了左宗棠的观点解释马 尾船政的来龙去脉。当时.大清王朝一批位高 权重的大臣开始把目光转向了海洋,这是一个 意味深长的转折。 大清王朝的康乾盛世如日中天,到了晚清 开始陷入乱局。乱世出英雄,这时的朝廷陆续 汇聚了一些才具不凡的人物。诸如曾国藩。李 鸿章,张之洞.当然还有左宗棠。这一批人终于 大胆地跨出了圣贤的四书五经,开始正视那一 些相貌古怪的“夷人”干了些什么。由于他们的 倡导,魏源的“师夷长技以制夷”成为著名的策 略,矿产、工厂、机器、战舰、洋枪洋炮、军队操 练、派遣海外留学生。这一切陆续组成了所谓 的“洋务运动” 左宗棠显然是当时的风云人物。此人少负 大志,天资聪慧又刻苦用功,年轻的时候曾经 撰写“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 人”一联自勉。尽管屡试不第的重大挫折阻塞 了正常的仕途,但是,他的出众见识还是换取 了众多达官名流的激赏。“天下不可一日无湖 南,湖南不可一Et无左宗棠”,左宗棠的名头与 日后出将入相的身份多半是靠雄才大略赢下 来的。当然,左宗棠还是一个我行我素的角色, 时常因为心高气傲而得罪同僚。一介书生,小 题大做可以崭露头角:官及i品,就要收敛脾 气沉稳持重。“穷闲潦倒之时,不被人欺;飞黄 164 腾达之日,不被人嫉”,如此为人的格言大约可 以与他的励志对联媲美——可是他自己似乎 也做不到。左宗棠贬斥过李鸿章,甚至对曾国 藩也相当不恭敬。他不止一次公然地嫌弃曾国 藩平庸,尽管曾国藩曾经把他纳入帐下充当幕 僚。并且卖力地向朝廷举荐。一八六五年的左 宗棠已经是朝廷的重量级人物,他风尘仆仆地 赶赴福州上任。当然,左宗棠绝不是一个守在 衙门里批阅文书的庸才。几天之后,他的目光 穿过了总督府大门,望见了闽江口之外波涛万 顷的大海。 不少历史学家认为,中国是大陆型国家, 对于占地球面积百分之七十一的海洋没有多 大的兴趣。明代的郑和曾经兴师动众地七下西 洋,远涉万里,此后,海洋就被远远地抛开了。 据说郑和的航行一度抵达非洲.并且登陆现今 的澳大利亚。他的庞大舰队从江苏刘家港起 航,继而泊在福州马尾对面的长乐等候。待到 冬季的东北风呜呜地贴着海面刮来的时候。一 艘艘船只鼓起风帆,鱼贯地绕过闽江口峥嵘的 五虎礁逶迤南下。根据记载.郑和舰队之中最 大的船只长一百五十余米,宽六十余米,船上 建有四层楼房,可以容纳上千人。他们频繁地 巡视海洋的目的是什么?替永乐皇帝寻找潜逃 的建文帝?展示帝国的威仪?外交和海外贸易? 传播天朝文化?每一种解释似乎者 艮难自圆其 说。因此,郑和逝世之后,这种目的不明的大型 航海壮举戛然而止。很长的时间里,宽阔的海 面之上冷冷清清,中国仿佛把如此之大的水域 遗忘了。也许.“遗忘”是一个不确的形容—— 事实上是 “禁海”。明清两代都明文颁布禁海 令。倭寇频频骚扰,郑芝龙反清复明的武装力 量雄踞海上,头痛不已的朝廷干脆禁止任何海 上活动。由于禁海令对于郑芝龙的封锁并未完 全奏效,十七世纪中叶,清廷强迫沿海六省居民 内迁。十至十五日的时间内,沿海居民必须向内 陆后退j十至五十里,寸板不许人海,村舍房屋 一 律拆毁焚烧,强行制造—个无人区隔离带 这 显然是一个笨拙的退守策略。对于那些捕鱼为 生的渔民说来。巨大的灾难从天而降。f电ff]谋生 无计,乞讨无门,流离失所,辗转待毙。这种状况 一 直到十七世纪末期才略为好转。 大约相近的时间.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事 情恰恰相反。欧洲人成功的航海探险带来了地 理大发现,他们的观念和生活方式彻底改变 了。走在葡萄牙那些小石块铺就的狭窄街道 上.很难想象这个弹丸小国如何称雄欧洲,进 而主宰世界。从罗卡角出发到好望角的发现, 葡萄牙船队获得了滚滚财源。接踵而来的是它 的邻国西班牙。十五世纪末,在罗马教皇的主 持下,竞争之中的葡萄牙与西班牙举行了一次 谈判。两个国家像切西瓜似的在地球上划一条 线.东面的归葡萄牙.美洲归西班牙。西班牙之 后崛起的海上强国是荷兰.这个国家依靠海上 贸易赢得了世界市场。此后,另一些欧洲国家 时常依靠海洋上的较量争夺霸权。例如,英国 就是在一次生死攸关的海战之中击败西班牙。 从此开始了日不落帝国之旅。进入十九世纪, 西方帝国瓜分世界的计划图表之中,称心的猎 物已经不多了。于是,它们的炮舰络绎不绝地 汇聚到中国海疆,犹如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鲨 鱼。中国与欧洲,两条相距遥远的历史线索终 于在此刻会合在同一个空间,这就是左宗棠必 须面对的海洋了。 左宗棠是湖南人,可是与福州很有缘分。 虽然左宗棠五十三岁才担任闽浙总督。但是. 他在三十七岁的时候就曾经得到一个福州大 英雄的激赏——林则徐林文忠公。年逾花甲的 林则徐途经长沙。点名要见隐逸在家的左宗 棠。竟夕长谈,二人极为投机。林则稼慨然将自 己收集的新疆资料倾囊相赠,并且断言日后平 定新疆的人非他莫属。七十三岁的时候,身为 军机大臣的左宗棠作为钦差再度抵达福州.处 理马江之战的善后事宜,第二年病逝在任上。 据说他病逝的那个晚上.福州暴雨倾盆。一声 巨雷响过.东南城墙被劈出一个几丈宽的口 子。第二天,一个不祥的传说一阵风似的掠过 这个城市:此乃天意,毁我大清长城。当然,不 管左宗棠拥有多少功名.福州乡亲对于他的认 识和景仰肯定是与马尾船政分不开的。 担任闽浙总督不久,左宗棠上书奏请设局 监造轮船获准.随即在马尾择址办船厂,同时 创办船政学堂.培育自己的造船技术人才和海 军军官。然而,一切尚未就绪,西北狼烟四起, 朝廷旋即调遣左宗棠改任陕甘总督。辞别万里 海疆奔赴黄沙大漠,左宗棠放不下福建海防的 一 腔心事。他向朝廷推荐江西巡抚沈葆桢接任 船政大臣。对于福州地面上的升斗小民来说, 船政与天下大势是一个太大的题目。他们茶余 饭后的谈资毋宁是左宗棠与沈葆桢的关系。 左宗棠三邀沈葆桢差不多成了福州的一 个众所周知的典故。当时,沈葆桢从江西巡抚 任上丁忧在家。左宗棠一次又一次地拜访福州 宫巷十一号的沈家大院.犹如当年的刘皇叔拜 访诸葛亮的茅庐。那些可以与左宗棠惺惺相惜 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煮酒品英雄,登高论天下, 历史上的风流人物一次又一次地上演过类似 的故事。或许,即是因为与刘皇叔的“三顾茅 庐”过于相像,以至于没有多少人愿意追问一 句:为什么沈葆桢迟迟不肯出山? 一 大堆顶戴花翎、长袍马褂的朝廷命官之 中.沈葆桢显然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物。十六 岁考取秀才,二十岁考中举人,这无非是一些 常规的人生情节;他曾经两度赴京赶考落第, 然而.挫折终究得到了弥补一 沈葆桢二十七 岁考取进士,殿试之后入选翰林院任庶吉士, 三十六岁出任江西知府。可是,沈葆桢的仕途 逐渐驶入快车道的时候,他的心情突然变了。 沈葆桢在江西任职的时候顶撞了上司,然后挂 冠而去。他返回福州宫巷十一号的沈家大院, 吟诗泼墨.乐不思蜀。不知是厌倦、厌恶还是对 于他所供职的朝廷并不信任,总之.他刻意回 避官场.宁可在宫巷旁边的南后街开一间裱褙 字画的小店铺,替人写一些对联、扇面,收取若 干润格贴补家用。这不像韬光养晦或者待价而 沽。朝廷很快重新起用他,沈葆桢竟然以照顾 双亲为由固执推辞。朝廷干脆任命他为江西巡 165 非 虚 构 马 江 坐 小 时 ● 南 帆 抚,并且不许再辞。此后,尽管沈葆桢加官晋爵 最终做到了封疆大吏,但是.反反复复地上书 辞官差不多成了他任职的独特风格。“学而优 则仕”是当年大部分书生的梦想,历史上恐怕 很难找到如同他这么热衷于辞去官衔的人。 左宗棠是在什么时候掂量出沈葆桢的分 量?不得而知。沈葆桢陈述哪些理由推却左宗 棠的前两次邀请?不得而知。可以猜想,左宗棠 不会如同刘备那样用毕恭毕敬的神态打动沈 葆桢。如此两个大人物之间的默契只能因为高 瞻远瞩的共识。左宗棠的大轿第 次停到宫巷 十一号的门前,沈葆桢拱手出迎。一盏热茶之 后.左宗棠坐在沈家大院厅堂的太师椅上开始 了滔滔宏论。击节赞叹,拍案称奇.湖南口音与 福建方言,犀利的言辞与爽朗的笑声绕梁不 去。天下大势,英雄所见略同,酒酣耳热,七尺 男儿血脉贲张,总之,左宗棠的灼见与拳拳之 意终于融化了沈葆桢的铁石心肠。他答应暂时 搁下那些吟风弄月的文人生涯,投身于船政那 些毫无诗意的具体事务:选址,建房,聘人,筹 措经费,购买机器,还有种种琐碎的行政纠纷。 或许还可以猜想,左宗棠多少存有“投桃 报李”之意。当年林则徐慧眼识英雄.力荐籍籍 无名的左宗棠:现在是回报知遇之恩的时候 了——沈葆桢是林则徐的东床快婿。尽管如 此,沈葆桢肯定是人中之龙。如果遇到的是才 疏学浅的无能之辈,左宗棠这种掷地有声的性 格怎么肯徇私通融? 事实证明,沈葆桢不负众望。他的责任心 甚至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期。船政学堂初名“求 是堂艺局”,暂借福州的白塔寺开课.初期的招 生首先面向贫寒子弟。沈葆桢亲自主持首次录 取考试,批阅试卷.荣登第一名的考生即是日 后名满天下的严复。白塔寺坐落在福州的于山 之上,寺内一座白塔迄今犹存。五十多年之后. 老迈的严复还历历地记得当年在塔影山光之 间的苦读。“求是堂艺局”的第一届学员仅有百 来人。他们起早贪黑,勤学苦练,铿锵的英文朗 读与绵长的和尚诵经相映成趣。 166 一 年左右,马尾校舍落成.“求是堂艺局” 迁到新址并且称为船政学堂。尽管沈葆桢醉心 于古典诗词,但是,他的个人兴趣丝毫没有干 扰船政学堂的课目。根据记载。船政学堂的课 程设置十分重视造船与驾驶的理工知识:“习 制造者,则授以几何、代数、平弧i角、化学、重 学、微积分、材料力学、水力学、制船、制机、测绘 等;习驾驶者,则授以天文、地理、几何、代数、平 弧 角、重学、微积分、驾驶学、御风、测学、演放 鱼雷等;习管轮者,则授以算学、几何、j角、代 数、重学、物理、行船汽机、机器画法、机器实习、 修定鱼雷等。”造船班为前学堂,聘请法国人授 课;驾驶班为后学堂,聘请英国人授课。沈葆桢 绝不是一个只知道“子日诗云”、“章句小楷”的 冬烘.他知道“声光电化”、“奇技淫巧”背后的科 学知识正在重塑世界。船政学堂先后派遣四届 学生出洋,分赴英国、法国、美国、西班牙等国 家留学。船政学堂的教育理念显示了沈葆桢罕 见的开明。 有趣的是.重权在握的船政大臣沈葆桢舍 不得放弃一个渺小的嗜好:字雕句琢,平平仄 仄。繁忙的公务之余。他的最大乐趣就是召集 一 些诗友浅吟低唱。他们热衷于一种称之为 “诗钟”的游戏:选出两个平仄不同的“眼字”嵌 入诗句,众人必须在限定的时间之内写出联 句。一大批人聚在一幢大院里,或者盘膝人定, 或者踱步中庭,闭目念念有词,抚掌颔首微笑, 沈葆桢的一些名句即是在这种游戏之中吟出 来的,诸如“雪天裘被皆朋辈.平地楼台望子 孙”,或者“海到无边天是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据说“一声天为晨鸡白,万里秋随朔雁南”是他 彻夜无眠的产物。可以想象,一个痴心文学的 人常常多愁善感,目光迷离,盯住天际的一片 浮云而遗忘了上司的命令。然而.沈葆桢不是 那种没出息的文人。他有好几副面孔。转身之 间,他就会从风流倜傥的诗人变为铁腕酷吏。 船政草创之初.地方官的刁难与当地居民的寻 衅滋事此起彼伏。沈葆桢时常动用钦差的名义 大开杀戒。坊间流传许多沈葆桢冷面无隋的轶 事.无论是整肃下属、警告同僚还是对付周边 的居民。谢绝那些响亮的头衔,退隐江湖,吟诗 作赋;打起一副官腔,执法如山,心狠手辣,二 者之间存在什么矛盾吗?至少在沈葆桢那里, 书案上的挥毫泼墨与刑场上的挥刀喋血并没 有多少差别——他对于后者的认真程度绝不 逊于前者。那一天沈葆桢邀请几个同僚联句, 突然中途告假:“我适有事,少顷回来再唱。”片 刻之后返回,沈葆桢诗兴依然。事后得知,他抽 空到衙门升堂审讯,惊堂木一拍一声断喝,又 斩了—个。 左宗棠在奏折之中如此陈述兴建船政的 理由:“欲防海之害,而收其利,非整理水师不 可:欲整理水师,非设局监造轮船不可。”“福建 海口罗星塔一带,开漕浚渠,水深土实,可为建 厂之地。”沈葆桢完整地将这些理念转换为现 实。“左沈共襄”这句话是左宗棠与沈葆桢天作 之合的形容。船政学堂先后培养出一批福建水 师的骨干和海军人才,诸如刘步蟾、邓世昌、林 永升、林泰曾、叶祖琏、萨镇冰、詹天佑、魏瀚等 等:马江之战前夕,船政厂已经制造出战舰与 商船二十多艘.总吨位近二三万吨。 然而。一八八四年旧历七月初i下午.半 小时左右的时间,接近二十年的积累灰飞烟 灭。历史疾速地倒退,顷刻之间几乎归零。 马江之战过去一百年后,我开始往返于马 尾。我在罗星塔下的—个码头登上一艘不大的 客轮,自水路赴上海求学。客轮从闽江口出海, 贴着浙江海岸线行驶,穿过舟山群岛,进而转 入黄浦江,从十六铺码头上岸,大约航行二十 来个小时。我只买得起四等舱的客票。四等舱 在客轮的甲板底下,舱内一排排铁架床,人声 嘈杂,空气污浊。因此,航行的大部分时间我都 在甲板之上逛荡。离开罗星塔码头不久,右面 江岸的一块大岩石凌空插入江中,如同一条肌 肉发达的大腿。福州居民称这一块岩石为“金 刚腿”。涨潮之际海水倒灌人江,恰好到“金刚 腿”为止。“金刚腿”是淡水与海水的分界处,一 道细线切开了浑黄的江水与墨绿的海水。常年 打捞尸体的船工说.失踪的溺死者最终都会漂 到这里.被海水托到“金刚腿”附近的回流之 中。客轮绕过闽江口的琅岐岛出海,即可见到 著名的五虎礁。五块黝黑的大岩石跃出滚滚波 涛,势如守卫门户的五只猛虎;四只猛虎雄视 海面,一只猛虎回望身后。有一次乘船赴上海 的时候遇上了台风一 一个最大风力仅六级 的小台风。客轮人海之后立即开始晃晃悠悠地 左右摇摆,当时我正在餐厅吃饭。三五个回合 之后.我将筷子一扔.抓着走廊的扶手踉踉跄 跄地摸索到船舱。二十来个小时的航程,我如 同一只壁虎牢牢地粘在床铺上.唯一的意识就 是抵抗晕眩与呕吐。 根据资料记载.这一段江流之所以称为 “马江”,因为江心的一块礁石状如马首。《五杂 俎》的作者谢肇涮有一句诗:“石马不可见,浪 花三干尺。”我一直没有见到这一块礁石。据 说,这一块礁石退潮时伸出水面,涨潮时潜入 水中,时常成为江上行船的隐患。这一带江水 咸淡交汇,鱼类繁多,当年常见一种“白刀鱼”, 肉鲜味美,尽管鱼刺多了些。奇隆的是,我在这 条江上来来往往.始终没有意识到这里是一个 巨大的历史创口。两岸山脉蜿蜒,江水滔滔不 绝。七百多个前辈乡亲的冤魂游荡在江面,长 吁短叹,慷f既悲歌,可是我浑然无知。提到了江 上的水军对垒,我的贫乏想象几乎被罗贯中的 《三国演义》完全俘虏。“既生瑜,何生亮”,“草船 借箭”。“火烧赤壁”,这些典故烂熟于心。我曾经 专程到赤壁怀古凭吊.虔诚地伫立在那个江湾 的一小堆石块边上体会“乱石崩云,惊涛裂岸” 的气势。可是。悲壮的马江之战为什么迟迟进 入不了我的视野?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的寿命超得过一 百岁,多数人不可能亲历一百年前的故事。通 常,种种陈年旧事零散地记载于形形色色的历 史著作之中.等待后人的翻阅。恐怕得承认,我 167 非 虚 构 马 江 坐 小 时 ● 南 帆 对晚清这一段历史心存几分反感。什么《穿鼻 草约》、《广州和约》、《天津条约》、《北京条约》、 《马关条约》、《辛丑条约》__——七十年左右的时 间,清廷大约签订了二十来个不平等条约。耗 费精力研读这些玩意.收获的仅仅是一个重复 的主题:屈辱。我总是下意识地绕开这一段杂 乱无章的历史走廊,转身躲到《三国演义》这些 虚构的故事之中。种种繁琐的历史资料交给历 史学家摆弄,我宁可躺在文学的温床上享受壮 烈与豪迈。《二三国演义》开宗明义就是一首《西 江月》:“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这是英雄的历史。把酒临风,栏杆拍遍,水随天 去.流不尽的英雄泪.我已经习惯于进入古代 文人修饰过的历史,雄视江山,纵论兴亡。如果 历史突然改成了马江之战的累累浮尸与军舰 残骸,我肯定措手不及。 马尾一带面江倚山,背后即是福州东郊的 鼓岭。登高而望,江上烟波苍茫,两岸一大片水 田阡陌纵横。风光壮阔,文人墨客免不了要吟 诵几句诗文,诸如“崖暗古木阴,沙明暮潮吼”、 “君听满棹歌声起,何似江南竞采莲”,或者“海 门一望三千里,只有罗星一塔浮”。我偶尔读了 几首,很快察觉一个特殊的迹象:马江之战过 后,许多诗文不再罗列山光水色.而是夹杂了 许多悲愤沉郁之声。例如“切齿不堪鼙鼓恨.尸 浮马渎水流红”.“陈涛往事何堪说,日暮伤心 梁甫吟”,“知有忠魂江水上。西风夜夜咽寒潮”, 如此等等。民国四年。福建巡按使许世英在视 察马尾的日记中说:“甲申葬骨处,碧血常埋. 霸图未起。对此河山.能无兴感!”他的日记录 下了姓胡与姓何两位随员的诗作,顿挫不平之 气跃然纸上:“拔剑歌能舞.临流泪自吞.茫茫 东海阔,精卫莫填冤”;“击楫心何壮,悲歌气欲 吞,河山多破碎,搔首几鸣冤”。不过,由于我的 迟钝,这种迹象仅仅交给文学常识予以解释。 通常认为,诗人多愁善感,他们的遣词造句未 免夸张一些一 我一直没有意识到马江之战 的酷烈和锥心之痛。 可以肯定,先前我不止一次地与马江之战 168 的史料迎面相遇,然而.我总是不知不觉地迂 回到外围的趣闻轶事,例如罗星塔。罗星塔坐 落的江心小岛旧称“磨心山”.形容水流之中的 “磨心”;因此,罗星塔亦称“磨心塔”。相传罗星 塔由岭南的柳七娘所建。柳七娘姓李,颇有姿 色,嫁给了柳七郎。当地的豪绅要打柳七娘的 主意,设法逼使柳七郎至福建充军。柳七郎不 幸殁于福建.柳七娘变卖家产之后到罗星山建 塔为丈夫祈福。明代期问,罗星塔毁于台风,不 久之后重修。多少年咸湿的海风已经把罗星塔 上的石砌栏杆蚀得凹凸斑驳.可是,悬挂在每 一 层檐角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到如今。据说 罗星塔上曾有一联:“朝朝朝朝朝朝夕,长长长 长长长消”,众人不解其意。一个途经罗星塔的 道人读过之后会心一笑:六个“朝”字或者解释 为日复一日,或者通“潮”.无非是形容罗星山 一 带的潮汐消长而已。多处临江或者面海的楹 联都有相近的文字游戏,不足为奇。有趣的是, 罗星塔重建的时候浮现了一个极为奇特的观 点。据说福州地面的风水专家认为,在江河的 下游建塔,有助于振兴文运。所以,明代的徐渤 在《兴复罗星塔呈词》的开篇说:“兴复古迹,重 创石塔,以培风水,以振文运事。”大约相当一 段时间,福州的科举陷入颓势。因此.罗星塔的 再造包含了一种诚恳的祈求:“幸值法星之运 照,即征文运之将回。恳乞照察舆情,主盟盛 事,力挽既衰旺气,宏开久郁科名。”我很乐意 想象.拜托罗星塔的护佑,福州的那些进士和 状元分别拥有了生花妙笔:我甚至乐意把护佑 的名单扩大到那几个福州籍的文豪,例如严 复、林纾或者谢冰心。严复是一个启蒙思想的 先驱,翻译了《天演论》等一批学术名著,“物竞 天择”、“适者生存”的观念惊醒了整整一代人。 林纾擅长古文,俨然作为守旧文人的代表向五 四新文化运动挑战。可是,他的翻译远为闻名, “林译小说”成了文学史上的一个专门术语。林 纾不谙外文,一百八十多部小说的翻译无不依 赖他人的转述。他的译文生动流畅,而且下笔 如飞。转述者话音未落,他的句子已然落纸;全 文一气呵成,不加窜改。鲁迅、周作人等都是林 译小说的拥趸。至于 ,大约算得上五四新文 学的女儿了,问题小说、爱的哲学和“寄小读者” 一 次又一次打动了文坛。她的崇高声望因为长 寿而赢得了马拉松式的增长。“冰心奶奶”这个 德高望重的称号表明.她最终晋升为祖母级的 文学偶像。考察得出这些文豪与罗星塔之间的 联系,可以开设一门“文学史与风水”的课程。 惭隗的是.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些作家 都与马江之战以及马尾船政存在种种奇怪的联 系。严复毕业于马尾船政学堂,随后在各条军舰 练习了五年。他被派到英国的格林威治海军学 院等大学留学.回国之后短暂地担任了一段马 尾船政学堂的教习,随即就被李鸿章调到天津 的北洋水师学堂担任总教习。翻译《天演论》之 前,他已经是多年的北洋水师学堂总长。相对 地说,林纾与马江之战的联系较为曲折。从潜 心于桐城派古文到翻译《巴黎茶花女遗事》,这 个转折多少有些偶然。很长一段时间,林纾因 为妻子的病故而伤悲不已,船政局的老友魏瀚 频繁邀他散心.法文教习王寿昌等人时常作 陪。某一次泛舟马江,王寿昌在船上口述《茶花 女》,林纾一挥而就,这即是翻译生涯的开始。 后来我才明白.邀请林纾的魏瀚就是马江之战 的那个特殊角色——张佩纶派遣到法国军舰 斡旋的使者。当然,冰心的年龄够不上马江之 战,但是,她父亲谢葆璋即是一名海军军官,参 加过著名的甲午海战。谢葆璋由严复招收到天 津水师学堂,学成之后进入北洋舰队服役,最 高的职位曾经担任北洋政府的海军次长.现今 还可以见到许多张谢葆璋一身戎装的相片。最 富于传奇的也许是.马江之战中声名狼藉的张 佩纶也充当了文学的亲眷:居留在福州短短的 几个月,此公仿佛也领受到了罗星塔的恩泽。 三十多年之后,他有了一个孙女。曾几何时,这 个孙女竟然成为作家.即大名赫赫的张爱玲。 当然,现在我终于明白,罗星塔的首要意 义是军事要冲.兵家必争。明末清初的时候,郑 成功曾经屯兵于此。在罗星塔下修筑土堡城 寨。罗星塔附近迄今还有一块“试剑石”。据说 有人献给郑成功一柄宝剑。郑成功向天默祷, 一 剑把巨石挥为两半,裂出的一半指向了东 面。郑成功北伐无功,继而挥师东向,光复台 湾。继凄婉的爱情与华彩文章之后,这是罗星 塔制造出的又一种传说,神奇而豪迈。所以,福 州知府李拔在《罗星塔铭》的题记之中说:“罗 星塔孤峰突起江中.如户之有键,喉之有舌,诚 所谓扼要争奇。天造地设者也。我国家设险设 防,关隘重重,声援犄角,刁斗森严,闽城百万 户,真有桩席之安,无烽火之虞矣。”所以,他在 铭文之中写下了“特立不摇.中流砥柱”、“以靖 海疆,以御外侮”之类词句。李拔肯定没有想 到,一百多年之后.十艘法国军舰大摇大摆地 驶入,公然停泊在罗星塔之下。闽江口的五虎 礁、琅岐岛、闽安镇、罗星塔下——马江两岸炮 台林立.防线重重.这些法国军舰为什么敢于 深入虎口,冒险进犯? 这是马江之战抛下的—个谜团。 四 一 个小说家多次郑重其事地提醒我关注 马江之战。她同时补充说,这似乎不像一场真 的战争。坦率地说,是她的后半句话提起了我 的兴趣。的确,愈是深入这个历史事件,遇到的 奇怪之处愈多。 古往今来,酿成一场战争的缘起不一而 足。觊觎领土,争夺矿产,贸易摩擦,水资源纠 纷,家族之间的怨恨或者政治的分歧.每 一 种理由都可能是点燃战火的第一根火柴。战 争的机器一旦发动,铁与血的对决即将开始。 这时,世界的各种事务转入另一种语言。从大 刀、长矛、梭镖到隐形战机与航空母舰,不论炽 热的词汇与钢铁的语法如何复杂,结论无不简 单异常:你死我活。战争之中的军人通常保持 了一副坚毅刚强的表隋。大智大勇,强悍果决, 铿锵的言词与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他们那 里,赌徒式的冒险精神与视死如归的微笑共同 169 非 虚 构 马 江 坐 小 时 ● 南 帆 镀上了令人敬重的光芒。怯懦、犹豫以及妇人 之仁是军人蔑视的性格,但是,没有理由把所 有的军人想象为战争机器之上千篇一律的标 准化零件。杰出的军人可以在炮火纷飞的战场 显示出富于个性的智慧和思想。苛刻的秘密训 练,缜密的战略设想,闪电一般的奇袭。或者, 忍辱负重.哀兵示弱,然后在一个出其不意的 时刻一跃而起,一口咬住对方的咽喉。从阴谋, 圈套、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到过人的胆魄、无 敌的气概,顽强的韧性乃至独具一格的牺牲姿 态,精彩的战争时常是谋略和勇气共同构造的 杰作。例如,一九四一年H本奇袭珍珠港即是 一 个令人击节的典型标本。 但是.马江之战似乎找不到这一切。-/\ 八四年旧历七月初三下午的第一声炮响之前, 福建水师之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慵懒气 氛。追溯起来,这一场战事已经酝酿多时。十九 世纪中叶开始.法国入侵中国的藩属国越南, 占领南部六省。此后,法国军队陆续攻陷河内 等地,力图打开中国的门户。然而,这种意图并 没有顺利实现。应越南朝廷的请求,刘永福率 领的黑旗军多次重创法国军队。双方的军事对 抗延续到一八八四年初。中国方面逐渐陷于劣 势。这时,清廷不得不授权李鸿章与法国代表 福禄诺签订《李福协定》。一个多月后,法国军 队突然到谅山“接防”,酿成著名的“北黎冲突”。 交战之中,法国军队死伤近百人。恼羞成怒的 法国政府张口索赔两亿五千万法郎,并且计划 占领中国沿海的某一地作为抵押.迫使清廷就 范。法国军舰先期攻打台湾的基隆,遭到了刘 铭传守军的顽强阻击,继而转向了福州的马 尾。清廷多少意识到.二十来年漫长的能量积 累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战争的气息愈来愈浓 烈。因此,张佩纶奉诏从北京辗转抵达福州督 办海防军务。尽管这个书生多少做了些部署, 但是,福建水师并未像一只醒来的狮子那样竖 起了全身的神经。这一支舰队时常分散在各 地.聚赌成风.缺乏严格的作战训练。大敌当 前,许多人开始的时候仿佛吃了一惊,不久就 170 恢复了懒洋洋的松散。尽管如此,恐怕还是没 有多少人想到,不过半个小时的炮火,十多条 军舰与一千=三百多人的队伍就像一堵衰败的 残墙那样无声无息地垮下去。 马江之战过后.潘炳年等人在参劾失职官 员的奏折之中说:福建水师与法国军舰相持一 个多月,没有理由推说事发仓促,不及筹备;十 一 艘军舰.另有水雷、各种小型舰只与两岸陆 军,也没有理由推说“无兵、无船、无械”。因此, 福建水师一败涂地,必须严惩张佩纶、何如璋 这一帮玩忽职守的家伙。尽管许多人纷纷响应 这种声讨,但是,痛心疾首的愤激之词无法掩 盖另一个奇陉的问题:船坚炮利,戒备森严,那 么,那些法国军舰如何闯人马江,轻而易举地 扼住了咽喉要道?闽江人海口地势险要.长门、 金牌两山相对而望.山峰之间蜿蜒而过的江面 仅i百八十余米。长门炮台虎踞山巅,形如古 堡:金牌炮台因为江边一块巨石得名.巨石高 十丈左右,宽、厚均数丈。_:十多年前,林则徐 曾经来到这里勘察,修缮炮台。马江之战前夕, 长门炮台拥有五门德国制造的克鲁勃炮,金牌 炮台拥有两门 法国军舰贸然闯关.这是第一 道坚固的门户 许多资料记载,最初的一艘法国军舰是以 “游历”的名义进入马江的。据说舰长曾经进城 拜谒,当地官员在城内的乌石山上设宴款待这 个奇陉的旅行者。宁可湿衣,不可乱步,即使法 国政府屡屡失信,我辈也不能亏欠了周全的礼 数。估计这个法国舰长也没有料到,竟然如此 轻易地讨到了进入马江的钥匙。数日之后,法 国舰队司令孤拔率领多条军舰抵达.三艘泊马 尾港,两艘泊长门炮台附近,还有两艘停在闽 江口之外的马祖澳,初步控制了闽江人海口到 马尾的几个要津。尽管如此,马江两岸的炮台 居高临下,福建水师以逸待劳,围歼法国军舰 的机会仍然存在。然而,两军遥遥相对的四十 多天里,福建水师始终按兵不动。这些不速之 客在烟波轻笼的江面之上驶进驶出,他们束手 无策。按照国际公法,进入他国港口的军舰不 得超过两艘,停泊时间不得超过两周,否则即 可驱逐.不从即可开火。可是,张佩纶、何璩等 犹豫再三。生怕触怒法国政府。“衅自我开”是 一 个莫大的罪过,扰乱了清廷的议和大事担待 不起。张佩纶不止一次地动念先发制人,填塞 航道,阻断法国军舰的后路,但是,清廷和李鸿 章的回电都是谨慎持重,切勿孟浪,填塞航道 会影响另一些国家商船的出入,引起意外纠 纷。总而言之,福建水师的全部事情即是等待 谈判桌上的佳音。李鸿章与另外几个大臣远在 千里之外的天津、上海讨价还价,往返的密电 忽左忽右.扑朔迷离,甚至有消息称上海方面 的五十万两银子即可平息事态;这时,马江边 上福建水师的将士开始在无所事事的等待之 中一点点地松弛下来。许多人心里觉得,大约 是虚惊一场吧。 事后得知,旧历七月初二孤拔接到命令决 定动手。晚上八时,所有法国军舰的舰长冒雨 集中在旗舰。聆听孤拔阐述作战计划。旗舰的 宽敞会议室里,孤拔将攻击的时间确定为七月 初三下午二时许的退潮之际:旗舰桅杆上升起 第一号旗.两艘鱼雷艇出击;第一号旗收回之 时,全舰队立即开火。孤拔对于每一条军舰的 攻击目标做了详细的规定,并且指定两艘军舰 停泊在长门上游,防止福建水师沉石或者布放 水雷阻塞航道,封锁退路。没有哪些迹象表明, 福建水师获得了正确的情报。七月初三上午. 法国军舰知会各国商船之后,风声外泄,几乎 路人皆知交战在即,然而张佩纶仍然蒙在鼓 里。福建巡抚张兆栋是否事先风闻了什么?他 匆匆赶到何璨的衙门请求分配一门小炮,何璩 一 口回绝。总督衙门的东西南北向分别开了四 个门,何璩在每一个门口都架设一门守{lrJ的小 炮。张兆栋怎么可能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分到一 杯羹?他f贲愤离去,立即开始筹划出逃。福州距 离马尾数十公里。远在法国军舰的射程之外。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张兆栋竟然如此惊慌? 当然,一个时日遥远而且头绪多端的历史 事件.不明所以的空白之处比比皆是。现在甚 至无法澄清,第一声炮响的时候天气如何。多 数人的回忆是秋高气爽,晴空万里;但是,也有 一 些资料记载的是“初i午后,雷电交作,法乘 潮开炮”.“法乘大风潮以雨.猝纵炮薄我”,或者 “潮声忽挟雨滂沱,震耳犹疑霹雳过”。另外,第 一 声炮响的具体时间也存在不少分歧,甚至相 差数十分钟。魏瀚是否前往法国军舰乞求慢一 点开火?这是另一个疑点。一种流传广泛的说 法是.魏瀚上午已经知道午后开战,但是,他不 敢向张佩纶禀报。张佩纶的为人傲慢而且暴 躁。如果消息有误,等待魏瀚的就是刻薄的讥 讽和詈骂。待到法国军舰起锚升火,魏瀚急忙 通知张佩纶。张佩纶仓皇不知所措,只得请魏 瀚乘船往法国军舰与孤拔交涉。要求缓期。一 种记载称魏瀚登上了法国军舰但遭到了孤拔 的拒绝。另一种记载称魏瀚刚刚行驶到中途孤 拔已经开炮——无论怎么说,所有的努力都为 时已晚。Lt后有人对于这种说法进行了分析, 认为诸多细节不可信。首先.魏瀚与张佩纶的 职务相距甚远。且无私交。他没有必要也没有 资格向张佩纶禀报街头的各种传言:法国军舰 起锚升火之后开炮在即.没有哪一艘中国舰艇 可能驶近孤拔的旗舰。总之,“魏瀚向孤拔乞 缓”之说不可靠。代替这种说法的是另一种传 说:旧历七月初三的午后,何如璋传见魏瀚,命 令他乘坐—艘小机轮到英国领事的船上打探消 息。英国的商船停泊在马江下游。魏瀚的小机轮 途经法国军舰时引起了误解,炮声骤然响起。 马江之战过后十天.何如璋在一封平 安的家书之中说:“璋于初三晚,带戚友家丁亲 兵数十人,驻山后快安村。”这仿佛与一种传说 不谋而合:炮声刚刚响起,何如璋立即带上若 干亲随从船厂的后山溜之大吉。潘炳年在参劾 的奏折中言之凿凿地说.何如璋躲人快安村的 施氏祠堂,愤怒的乡民竟然焚烧祠堂驱赶他 们;次日到了福州栖身两广会馆,不料又被周 围的居民逐出。无奈之中,何如璋不得不返回 彭田乡与张佩纶晤面。二人相对唏嘘,恍然如 梦。对于何如璋来说.临阵脱逃仅仅是其中一 171 非 虚 构 马 江 半 小 时 ● 南 帆 项罪名;初五他又押解船厂的i 万五千两白银 再赴福州,存人藩库。此举再度引起了各种不 利的猜测。一些人表示,这是蓄谋已久行动,何 如璋企图趁乱私吞国有资产:另一些人的意见 相对缓和:何如璋借口押解白银藏身于福州. 避一避风头一 这多半是朝廷方面的观点。当 然,何如璋不接受这些指控。他声称,开火之后 曾经与张佩纶登上后山指挥:马江之战过后, 左宗棠等人的查办得出结论:形容何如璋如同 丧家之犬无处容身,这多半是民间舆论的不实 之词:至于押解白银到福州,无非是照章办事 而已。 据说,何如璋赴福州上任之前曾到关帝庙 求签.签上的后两句是:“万事尽随流水去,功 名富贵等浮云”。何如璋在马江之战过后告诉 别人,“流水去”即“去”字一边加三点水。暗指法 国的“法”:法国人进犯处置不当,一生的功名 富贵就此烟消云散。何如璋所引起的褒贬至今 争论不休.但是.一个细节事关重大——何如 璋是否扣下了孤拔初一送交的战书?对于这一 场中等规模的战役,提前得知消息,结局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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