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女真人的宗族文化(下)

2001年第2期 (总第66期) (民族史论〕 北方文物 NORTHERN CULTURAL RELICS NO.2.2001 T(刀火L 66 试论生女真人的宗族文化(下) 杨茂盛 王 萍 〔关键 词〕宗族文化 宗族勃极烈制 宗族民主集中制 宗族惫识 (内容提要〕原文分上、中、下三次发表四个论题:“上”为第一个论题，即生女真人在建 国前后的宗族部族组织，发表在本刊第一期;“中”为第二个论题，即生女真人的宗族文化活 动，发表在 《黑龙江民族丛刊》200()年第4期;“下”为第三和四个论题，即本文要论述的生女 真人的宗族文化机制和女真人的汉化是其宗族文化发展的必然归宿。女真人的宗族文化机制包 括浓厚的宗族思想意识、宗族权力的世选制传承方式、宗族民主集中制 (宗族勃极烈制与宗族 军事民主制)和宗族接续婚等。这些宗族文化及其机制与产生儒家文化的夏、商、周的宗族文 化及其机制大同小异，因而女真人如饥似渴地学习吸收以儒家文化为核心的汉文化，所以女真 人的汉化是其宗族文化的必然归宿。 (中图分类号)K246.4 K28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0483(2001)02-0055-11 三、生女真人的宗族文化机制 在本文之 “上”和 “中”内已经阐明，女真人在建国前后长期生活在宗族部族社会中， 有一系列的宗族文化活动，因而也产生了自己的宗族部族文化机制。这主要是宗族思想意 识、宗族权力的世选制传承方式、宗族民主集中制机制和宗族接续婚等几个问题。 (一)女真人浓厚的宗族思想意识 女真民族是由许多部族形成的，而部族是由不同民族的许多宗族、家族及其残破的成分 组成的;宗族是由许多家族及其个体家庭 (包括奴隶及其家庭)组成的。因此，宗族作为承 上启下的中介组织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宗族思想意识也在女真人的家庭思想意识和民族思 想意识之间具有十分重要地位。 女真人的宗族思想意识很早就出现了。当作为父系家庭公社的谋克成长到析解了氏族之 后，它便开始立宗命氏而成为宗族谋克的独立发展过程。立宗命氏就是宗族思想意识结成的 果实。这首先发生在后来被辽国迁走的 “数千户”的 “强宗大姓”的熟女真人身上，接着是 “回霸”女真，最后才是生女真，以其发展的快慢为次第。正如前面所论述，株辐之名源于 谋克，说明早在隋唐时期，株辐社会已发展到宗族谋克如林的发展阶段;在五代的后唐时 期，株幅始称女真，女真即肃慎的音变。这个本民族自称的恢复说明，女真人在宗族思想意 识的基础上，又形成了共同的民族思想意识。由此可知，宗族思想意识是民族思想意识的基 础，民族思想意识是宗族思想意识的发展。 女真人的宗族思想意识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乃至形成了各种习俗，《金史》称 〔作者简介〕杨茂盛， 员，邮编 男，1938年生，本杂志社研究馆员;王萍，女，1958年生，现为革命领袖纪念馆馆 150001 万方数据 之为 “国俗”、“国朝故事”，或者称之为 “旧俗”。“中”所说的血亲等第与 “五教”思想， 是宗族意识的反映，“妇女寡居，宗族接续之”和嫡庶观念等，也是宗族意识的反映，后面 所要论述的宗族世选制和宗族民主制 (包括宗族勃极烈制)，还是宗族惫识的表现。《金史· 阿离合慈传》说宗翰在阿离合慈生病后，‘旧 往问之，尽得祖宗旧俗法度”，《金史·完颜守贞 传》说其好 “读书，通法律，明习国朝故事”，重点都是说的女真宗族的习惯法及其意识形 态。 在女真人的宗族谋克形成之后，便出现了 “自相残杀，各争雄长”的兼并与统一阶段。 在这个过程中形成的大大小小的宗族部族社会，最初是 “无书契，无约束，不可检制”的。 到昭祖石鲁时才制定了 “条教”，有了宗族习惯法和围绕着修身、齐家、睦族、治部与统一 女真的 “五教”，并用武力逐步向全女真社会推广，从此，生女真人的宗族意识和宗族行为， 便进一步发展起来。 在经济上，石鲁之子乌古乃十分重视铁对于生产和作战的重要性，“倾货厚贾以与贸易， 亦令昆弟族人皆售 (行)之”①，说明宗族成员有为其宗族做贡献的思想和行为。在农业生 产上，“兄弟虽析犹相聚种’，②，说明宗族或家族成员是协作务农的。在意识形态上，因为石 鲁次子乌古出 “长则残忍，无亲之恩”，“为子而悖其母”，是个 “悖乱之人”，其母便与长子 合 “谋而杀之”③，说明为了家庭和宗族的利益，不允许悖乱 “五教”的人生存下来。石鲁 的庶子跋黑，“自幼时争攘饮食，昭祖见而恶之曰:‘吾娶此妾而生子如此，后必为子孙之 患。”，这表明石鲁确有浓厚的 “兄友、弟恭”的齐家思想;而家庭是宗族的细胞，齐家即是 为了睦族。到石鲁的嫡孙幼里钵为生女真节度使时，跋黑 “果有异志”，“离间部属”，致使 部众形成 “欲生则附于跋黑，欲死则附于劫里钵”的两大派，而幼里钵则 “加意事之，使 (其)为勃茧而不令典兵”。当跋黑因食 “肉张咽而死”，幼里钵 “乃迎尸而哭之’，④。这表明 叔虽不仁不慈，而侄却有孝心，具有明显的睦族行为。在宗族行为上，昭祖族人捆保已 “洞 腹见膏”，仍拼命保护石鲁⑤，表现了族人协力奋斗的精神。 在建国前后，女真人的宗族思想意识又向前发展了一步，如说景祖之孙谩都本 “孝友恭 谨”⑥，函普弟五世孙石土门 “质直孝友’，⑦，世祖曾孙衷 “孝佛贞谨”⑧， “显宗孝友停 睦”⑨，都表明把是否 “孝佛”作为衡量女真男子的标尺之一，而孝佛乃是宗族意识的核心 思想。不仅完颜宗族的人如此，而且其他宗族的人亦是如此，如说温迪罕部人阿徒罕 “为人 孝梯”⑩等。特别是温迪罕蒲睹为兀者群牧使时，面对撒八起义军的逼迫，为了 “不累吾 族”，宁愿同 “子与孙皆与害”0，这是用三代人的生命保存宗族的典型事例。 女真人也很重视女子的宗族意识与宗族行为。据 《金史·后妃传》记载，景祖昭肃皇后 “不妒忌⋯⋯能辑睦宗族，当时以为有丈夫之度云”;睿宗贞姑皇后 “居上京，内治谨严，减 获 (奴婶)皆守规矩⋯⋯敦睦宗族，周给贫乏，宗室中甚敬之，’; 世宗昭德皇后 “在父母家， 宗族皆敬重之，既归世宗，事舅姑孝谨，治家有叙，甚得妇道”;显宗孝摊皇后 “庄重寡言， 父母尝令总家事，细大毕办，诸男不及也”，在丈夫死后仍能 “悖睦九族，恩纪皆合”。这些 记载虽有溢美之意，但其宗族思想意识则是一脉相承的。女真人之所以如此重视女子能否教 睦宗族，是因为他们认为，父子、兄弟之间能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和睦相处，在很大程 度上在于他们的妻子，是起敦睦团结抑或是挑拨离间的作用。 不过，随着大批女真猛安谋克迁人中原，伴随着其小家庭地位的日趋提高，家庭或家族 的日趋分散及其组织约束的日趋松弛，宗族意识和宗族行为行将江河日下、日薄西山了;即 使以后再有新的宗族出现，那将完全是另一码事，再也不可能与原生的宗族同日而语了。 (二)女真人宗族权力的世选制传承方式 由于女真人长期生活在以宗族谋克为基本组织的部族社会里，所以由此而产生的政治关 系、经济关系和人际关系，也大体上围绕着宗族的血缘亲等次第而展开。 ·56 · 万方数据 在这样的社会中，宗族有两条原则是其成员应该遵守的:一条是个人和家庭的利益要服 从家族和宗族的整体利益，个人的权利和义务是按伦理原则和血亲等第的位里来确立的，其 核心是突出父权;另一条是在宗族一家族利益第一的前题下，采用民主制的机制，鼓励其所 有成员发挥个人才能，同族人一起建功立业。 在父系家庭公社谋克析解氏族哈拉而成为独立的宗族谋克的初期，曾经延续了氏族的民 主公选制遗风，用来推选宗族长、部族长。从始祖函普到其子德帝乌普，再到乌鲁子安帝跋 海、跋海子献祖绥可、绥可子昭祖石鲁和石鲁子景祖乌古乃，这六代人的家族一宗族长和部 族长，均为父子相传。尽管在事实上已出现了父子世袭制的实质，但民主公选制的形式也不 是可有可无的。在昭祖石督为部长李荃时，由于他 “欲稍立条教”，而引起 “诸父、部人皆 不悦，欲坑杀之”。多亏叔父谢里忽及时赶到，一方面用武力— “弯弓注矢射于众中”保 护他，另一方面，讲明了石普应该当部长的道理— “吾兄子，贤人也，必能承家，安辑部 众”，从而解决了石鲁为部长的政治危机0。石普虽是前部长之子，有 “必能承家，安辑部 众”的 “贤人”本领，但也是经过民主推选的，所以乌林答部人才说 “汝辈 (石鲁宗族部族 之众)以石鲁为能而推尊之”0。 以函普为始祖而形成的完颜宗族谋克，经过六代的发展已初具规模。伴随着阶级、阶层 的分化，宗族部族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于是形成了宗族权力的新的继承形式，这就是宗族谋 克的核心家族 (大宗)的兄终弟及与叔侄相传相结合的世选制度。兄终弟及和叔侄相传制是 这种权力传承形式的两个方面，缺一不可。这是宗族世选制和家族世袭制相结合的产物，也 是向家庭父子世袭制过渡的形式。这种传承形式虽然在各民族的历史上所占时间不长，却因 为它比嫡长子继承制优越，因此只要原生的家族一宗族组织及其意识形态存在，它便会以某 种形式或其变态在以后的传承史上重现出来。 如前所述，函普系完颜宗族到昭祖石鲁时已传五代，其 “诸父”很多，族兄弟更多，尽 管他们 “皆不悦”，也无法阻止 “昭祖稍以条教为治”，达到 “部落侵强”的目的。石鲁不仅 用条教治理本部，还用武力推广到 “诸部”。石鲁的功业使他的家族成为函普系完颜宗族的 核心家族 (大宗)，从此之后，他的后代便成为本谋克的世选家族，而其他家族则成为没有 这种权力的小宗，所以他们眼看着 “君相之位，皆渠辈为之”，也只能发出 “奈何”的不满 与唉叹0。 这种兄终弟及与叔侄相传的世选制，早在景祖乌古乃时就可以看出端倪了。当时，石鲁 次子 “乌古出酗酒，屡悖威顺皇后 (石鲁妻，乌古出母)”，威顺皇后 “与景祖谋而杀之”， 因而引起族人和部人的强烈不满:“此子性如此，在国俗当主父母之业，奈何杀之??. “国 俗”或曰 “旧制”，即宗族谋克习惯法。女真人称嫡母幼弟为 “蒲阳温?.，依宗族谋克习惯 法 “当主父母之业”。这是发展到这个阶段的一些民族所常有的习俗，主要内容有二:一是 诸子年长分居时，嫡幼子同父母共居，继承父母的财产;二是父母事业的继承，在嫡子中经 过有选择的兄终弟及，最后传给幼子，再由幼子传给侄子。从打着 “国俗”旗帜的部众对杀 掉 “蒲阳温”乌古出的怒言中，不难看出这种世选制已存在的迹象。 景祖乌古乃上任时，也有 “众推景祖为诸部长”的形式，但这不是指本部的推选，而是 指 “白山、耶悔、统门、耶徽、土骨论、五国皆从服’，0，即是指这些地区的各部对这种世 选制的承认而服从都部长 (都李茧)乌古乃的领导，所以辽国命其为生女真部族节度使，从 此才 “有官属，纪纲渐立矣’，0。 对这种世选制1己载最明确的是 《金史·世纪》:“生女真之俗，生子年长即异居。景祖九 ，元配唐括氏生劫者，次世祖，次劫孙，次肃宗，次穆宗。及当异居，景祖曰:‘劫者柔 ，可治家务。幼里钵有器量智识，何事不成。劫孙亦柔善人耳。’乃命劫者与世祖同居， ? ? 劫孙与肃宗同居。景祖卒，世祖继之。世祖卒，肃宗继之。肃宗卒，穆宗继之。穆宗复传世 .57 。 万方数据 祖之子，至于太祖，竟登大位焉。” 分析这段话，可以得到这样几点认识:其一，景祖乌古乃有9个儿子，其中4个儿子庶 出，按 “国俗”是没有职位继承权的，所以也就不提他们了;其二，正妻所生的5个儿子都 是有继承权的，但由景祖代表父权、族权根据他们的德才予以选择安排，而这个选择安排与 世选制的原则是一致的，正是由兄终弟及与叔侄相传的顺序来实现的;其三，诸子年长异 居，并不是独居，而是兼顾着家务与事业两方面，两兄弟合居，一治家务，一管部族之事; 其四，对于幼子穆宗盈歌，虽未明说与谁同居，但稍加推敲便知是依据 “国俗”与父母同居 了。他既要在适当的时候 “主父母之业”，又要把权利从其诸兄手中接过来，再传到其侄 (即世祖的嫡子)手里，是位承上启下而连接两代人的关键人物，所谓 “兄弟相传，周而复 始”。，是由这位 “蒲阳温”来完成的。 世祖劝里钵有子 11人，正妻 “翼简皇后生康宗，次太祖，次魏王斡带，次太宗，次辽 王斜也”。穆宗将权力传给康宗，康宗传太祖。“太祖于母弟中最爱斡带”，因为 “斡带刚毅 果断⋯⋯临战决策，有世祖风”。。只可惜，斡带在平辽前已病故，所以太祖传位给二弟吴 乞买。吴乞买原本要传位给幼弟斜也，但斜也先他而死，不得不按世选制原则，即史书所说 的 “原约’，。，传给始建大金国的太祖嫡长子。阿骨打有16子，但正妻圣穆皇后所生的宗 峻、乌烈、宗杰 3个儿子，均在此之前死去，于是只好传给宗峻的嫡长子合刺 (完颜宜)。 有的学者认为，兄终弟及与叔侄相传是奴隶制的产物，嫡长子继承制是向封建化变革的 结果，后者代替前者是一种 “进步”，并说到海陵王完颜亮时，“金代嫡长子继承制才最后确 立下来，至金末而未改”0。我认为这些看法，既不够科学，又与史实不符。 首先，权力继承方式与政体一样，只不过是阶级统治的一种形式，并没有固定的模式， 只要适合国体国情就行。历史上的任何一个统治阶级为了实现和巩固自己的统治，都要根据 具体的历史条件、阶级力量和各派政治力量对比关系的变化，进行不断调整或改变自己的统 治形式，而权力继承制度就是这种统治形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此不能说兄终弟及与叔 侄相传制就一定姓 “奴”，嫡长子世袭制就一定姓 “封”，也不能离开史实而随意评判哪个进 步，哪个落后。 从史实上看，从函普到乌古乃的六代，大体上是由家长制家庭发展为宗族谋克的时代， 实质上是实行的父子相传的嫡长子世袭制。虽然 《金史》没有明说其所遵循的是嫡长子继承 制，然而其 “旧制”或 “国俗”是有严格的嫡庶长幼之分的，所以可以肯定这六代所实行的 是嫡长子继承制。这只能说明由这个宗族的大宗担任公职的习惯，已经成为无可争辩的权 力，却无论如何不能说此时的女真社会是封建社会。到景祖时，宗族世选制便通过功劳最大 的昭祖家族来实现，而景祖为统一女真计，便在嫡子中挑选德才兼备、实践经验丰富者依次 传承自己的职务。而兄终弟及与叔侄相传正是达到此目的的最好形式。这可从两方面加以说 明: 一是这种传承方式可以保持一个团结进取、坚强有力而朝气蓬勃的领导系统。前4代的 嫡长子相传，虽因时代久远，所记圈略，但事业不显应当是主要原因。第六代乌古乃从 18 岁起继任都部长，开始一定深感年幼力单、经验不足，在完成自己的重任中会遇到不少困 难。他被辽国封为生女真部族节度使后，却 “不肯系辽籍”，是因为他充分认识到，外有辽 国的羁糜统治和征伐威胁，内有各宗族部族的争夺与兼并，要完成统一女真和反辽这两个互 为关联的任务，非有在本家族中培养出一个连续的经过斗争实践锻炼的坚强领导集团不可。 他把这种自觉认识付诸行动，只能根据当时的 “国俗”，在5位嫡子中依次选出继承人。这 是景祖经过深思熟虑的自觉安排。从他培养劫里钵为继承人的同时，又 “以币马”换得雅达 国相的职务 “而命肃宗为之”来看，不但安排了兄弟相授，而且还使诸弟依次作为副手或辅 弼。其继任者幼里钵是很理解并认真执行这个旨意的，以致成为自己的 “素志”。正如 《金 .58 . 万方数据 史·太祖纪》所赞:“世祖阴有取辽之志，是以兄弟相授，传及康宗，遂及太祖。临终以太祖 属穆宗，其素志盖如是也。” 阿骨打弟及之后，仍然遵守这个原则，称帝不久即命其弟吴乞买为谙班勃极烈，明确定 为 “储副”。吴乞买即位3个月，即命其弟斜也为谙班勃极烈，“以贰国政”。完颜宗族的创 业史说明，乌古乃和他的诸子及孙子乌雅束时期，完成了统一生女真任务，阿骨打时期取得 了反辽、建国和统一整个女真 (包括渤海人)的业绩，吴乞买时期获得了灭辽、举宋而人主 中原的成功。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后者是前者的发展，前后衔接紧凑，上下目标协调，“兄 不能得而弟得之”。。从乌古乃到吴乞买，“三代七主”，将近百年 ((1038一1135年)，一直保 持着团结进取、坚强有力而朝气蓬勃的领导系统。 二是这种传承方式可以保证继任者的成熟性和为政的连续性。无论是兄终弟及，还是叔 侄相传，继任者基本上都到了 “不惑”的最佳年岁。经考，他们在位的年龄分别是:世祖为 36一54岁，肃宗为51一53岁，穆宗为42一51岁，康宗43一53岁，太祖为46一56岁，太宗 为49一61岁，均是当政的最佳年龄段。这既避免了落金老人的滥竿充数，又排除了乳臭少 年充当傀儡，这两种情况都是嫡长子继承制所无法避免的。兄终弟及与叔侄相传制可以有效 地保证前后任过渡的自然性和为政的连续性，从而消除了嫡长子继承制所出现的代沟，而造 成不必要的隔阂、矛盾和为政的间断性。因此可以说，这种从宗族的核心家族中循序择优的 世选制，是古代社会 (无论是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最好的继承制，其优越性是嫡长子 继承制所无法比拟的。 作家二月河曾着力写过:自古皇家有两种传承制度，一是嫡长子继承制，二是从诸子中 择优的家族 (宗族的大宗)世选制。一代明主康熙大帝把前者比作水落石出之法，将后者视 为水涨船高之术，认为各有利弊，但依祖制实行世选制，则利多弊少。世选制之弊，主要是 阿哥结党，各自为政，所以圣君要有驾驭之术，使他们各为国家尽力办事，不忘忠君;而嫡 长子继承制，使其他诸子都去养尊处优，就会造出一群窝囊废来，只留下一个太子，国家一 旦有事，连个帮手都没有，乱臣贼子捣乱怎么办 (参见珍藏本《康熙大帝》第92页、第107页和 《雍正皇帝》第132页、第158一159页、第274一275页、第282页)?由此可见，我们的小说家比某些 史家论述得更为透辟。 其次，说到完颜亮时，“金代嫡长子继承制度才最后确立下来，至金末而未改”，也不符 合金代史实。 从社会发展的角度看，大体上可以概括为，氏族部落为原始社会的基本组织结构，宗族 部族是奴隶社会的基本组织结构，家族是封建社会的基本组织结构，个体家庭是资本主义的 基本细胞。兄终弟及与叔侄相传相结合的宗族世选制，是以宗族为本位的必然结果，而嫡长 子继承制是以家庭或家族为本位的产物。金熙宗完颜宜和海陵王完颜亮要推行嫡长子继承 制，这是小家庭地位上升的表现，原本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要实行是一码事，能否行得通 则是另一码事。不错，他们俩为了实行君主专制和嫡长子世袭制，都废除了宗族一家族世选 制，并且借故杀害了可能弟及的弟弟及对其有威胁的宗室成员，可见其推行嫡长子世袭制的 坚决态度。他们，特别是完颜亮，如此残害宗族一家族成员，就把以宗族一家族为本位的禾 下变成以自己小家庭为本位的天下，必然失去了宗族一家族的统治荃础，在没有政党支持的 古代社会，高高在上的皇帝就会变成为名符其实的真正的孤家寡人。他们的所做所为而促成 的历史实际进程，正好与他们的主观意旨相反，恰恰是在更大范围内回到兄终弟及制，即在 熙宗、海陵、世宗3位堂兄弟之间相传承。这不能不说是世选制遗风在更深层次 (即宗族文 化)上起着或明或暗作用的结果。 在金代，唯一行通了嫡长子世袭制的是金世宗。金世宗在即位的第二年，立嫡长子允恭 为皇太子。大定二十五年。允恭死;第二年。世宗又立允恭嫡长子完颜姗为皇太孙。完颜琢 ·59 . 万方数据 即位之后，“蟀宠擅朝，家嗣未立，疏忌宗室而传授非人。向之所谓维持巩固于久远者，徒 为文具，而不得为后世子孙一日之用，金源氏从此衰矣。’，。由此可见，这唯一一次行得通的 嫡长子世袭制，却使金朝全面地走上了下坡路。从此之后的诸帝，尽管仍然欲立嫡长子为继 嗣，可是由于主客观方面的原因，再也无法在实际上行得通了。 金章宗无继嗣可立，挑选 “柔弱鲜智能’,.的叔父 (世宗第七子)允济嗣位。表面看是 由侄传叔，但若从允恭的角度看，仍为兄终弟及。允济被轼之后，又立允恭庶长子峋为帝， 这又是叔侄相传;但若从章宗这一面看，则为兄弟相及。完颜峋一即位，便立 “长子守忠为 皇太子”。不到两年，守忠死，又 “立其子铿为皇太孙”，不久也死去。。以后，又越过第二 子守纯而立第三子守礼为皇太子，守礼即末代皇帝哀宗。 综上可知，有金一代的皇位在实际传授上，从来没有直接传给嫡长子，若把传给皇太孙 作为嫡长子继承制，也只有金世宗传给金章宗那一次行通了 (熙宗只是金太宗侄子的儿子， 仍属于传侄的范畴)。所以说海陵王确立的嫡长子继承制 “至金末而未改”，是没有历史根据 的。 (三)女真人的宗族民主集中制机制 对于建国前后的生女真人来说，宗族的民主集中制机制主要有二，一是宗族勃极烈制， 二是宗族军事民主制。 1.女真人的宗族勃极烈制 从辽天庆三年 (1113年)十月，生女真部族节度使乌雅束去世，乌雅束同母弟阿骨打 “袭位为都勃极烈”始，至天会十三年 (1135年)熙宗废除勃极烈制止，在这22年中实行了 具有本民族特色的统治宗族勃极烈制。 (1)关于勃极烈的设iff与调整概况 据 《金史·太祖纪》:“岁癸巳十月⋯⋯康宗即世，太祖袭位为都勃极烈。”由此可知，都 勃极烈在此之前即已有之，它不同于辽朝所加封的生女真部族节度使，是女真人自己的官位 名号。收国元年正月壬申朔，阿骨打即皇帝位，“七月戊辰，以弟吴乞买为谙班勃极烈，国 相撒改为国论勃极烈，辞不失为阿买勃极烈，弟斜也为国论反勃极烈”。九月癸已，“以国论 勃极烈撒改为国论忽鲁勃极烈，阿离合慈为国论乙室勃极烈”。二年五月，“以斡鲁为南路都 统、(国伦)迭勃极烈”。天辅三年，国论乙室勃极烈阿离合慈去世。天辅五年闰五月辛巳， 国论忽鲁勃极烈撒改死，六月庚子，“诏谙班勃极烈吴乞买贰国政，以反勃极烈斜也为忽鲁 勃极烈，蒲家奴为反勃极烈，宗翰为移责勃极烈”。以上为太祖时任用、调整勃极烈的基本 概况。 天辅七年 (1123年)八月戊申，太祖崩。九月丙辰，谙班勃极烈吴乞买即皇帝位，改 天辅七年为天会元年。十二月甲午，“以国论勃极烈果 (斜也汉名)为谙班勃极烈，宗干为 国论勃极烈”。“二年春正月庚戌朔，以谩都诃为阿舍勃极烈，参议国政。”三年三月乙亥， 阿舍勃极烈谩都诃死去。天会五年十二月乙亥，国论迭勃极烈、西南路都统斡鲁去世。八年 九月辛酉，“谙班勃极烈、都元帅果隽,.。十年四月庚午，“以太祖孙宜为谙班勃极烈，皇子 宗磐为国论忽鲁勃极烈，国论勃极烈宗干为国论左勃极烈，移赞勃极烈、左副元帅 (宗翰) 为国论右勃极烈兼都元帅’>.。以上为太宗时任用、调整勃极烈的基本情况。 天会十三年 (1135年)正月己巳，太宗崩，庚午，谙班勃极烈完颜宜即皇帝位，以国 论忽鲁勃极烈宗磐为尚书令、太师、宋国王，国论左勃极烈宗干为太傅、梁宋国王，国论右 勃极烈、都元帅宗翰为太保、晋国王，后又以三人 “并领三省事’，。。熙宗一即位便废止了 勃极烈制。 (2)关于勃极烈任用、调整的宗族世选制原则 从以上 12位任过勃极烈的概况中，可以看出勃极烈任用和调整的宗族世选制原则。 ·60 。 万方数据 第一，必须是函普宗族大宗石鲁后代的原则。吴乞买、斜也为太祖母弟，世祖子，石鲁 曾孙;撒改、斡鲁为劫者子，景祖孙，太祖从兄弟;辞不失为昭祖孙，景祖母弟乌古出次 子，太祖从叔;阿离合愈为景祖第八子，太祖庶叔;蒲家奴为景祖孙，幼孙子，太祖从兄 弟;宗翰为撒改子，太祖从侄;谩都诃为景祖第九子，太祖庶叔;宗干为太祖庶长子;宗磐 为吴乞买嫡长子;变为太祖嫡长孙。由此可见，他们都是函普宗族石鲁大宗的后代，不仅排 除了其他宗族的女真人，而且也排除了函普宗族石鲁大宗之外的其他小宗成员。因此可以 说，勃极烈制是从函普宗族石鲁大宗各家族内，挑选出杰出人物参加国家最高领导层的组织 形式。 第二，继续执行着大宗的兄终弟及与叔侄相传的原则。阿骨打即皇帝位不久，即 “以弟 吴乞买为谙班勃极烈”，立为 “储副”;“弟斜也为国论反勃极烈”，到天辅五年又升为国论忽 鲁勃极烈，吴乞买即皇帝位后，又升斜也为谙班勃极烈。斜也死于天会八年，太宗已无同母 兄弟可及，只好按 “元约”传给太祖嫡长孙宜了。所以说，勃极烈制是函普宗族之核心家族 的兄终弟及与叔侄相传制的继续与完善。 第三，实行在函普宗族石鲁大宗内以功劳大小进行选拔的原则。上述 12位勃极烈的选 出，一方面必须是石鲁大宗的后代，并同核心家族血缘关系的远近亲疏有关，甚至个别人 (如完颜直)有决定性的因素，另一方面，大宗成员成百上千，他们的个人德才与功劳大小 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撒改 “继肃宗为国相”。“太祖称都勃极烈，与撒改分治诸部”;太祖 “伐辽之计·，·⋯实 自撒改启之”。所以太祖命撒改为国论勃极烈，后又升为国论忽鲁勃极烈.o 辞不失又作习不失，在统一女真事业中屡立战功，曾受辽命与穆宗、太祖、欢都 “俱为 详稳”。“出河店之役，惟习不失之策与太祖合，卒破十万之师，挫其军锋。”“太祖每伐辽， 辄命习不失与太宗居守··，⋯倚任与撒改比俘矣。”Q因此太祖以辞不失为国论阿买勃极烈。 蒲家奴自康宗巩固生女真的统一至太祖的伐辽大业，多有战功，被命为国论反勃极烈。 阿离合慈从 18岁起，就跟随世祖等为统一女真而战。“太祖谋伐辽，阿离合慈实赞成之 ⋯⋯在行间屡战有功”，并 “与斜葛同修本朝谱碟”，“尽得祖宗旧俗法度”。，因而被太祖命 为国论乙室勃极烈。 宗翰伐辽攻宋，战功卓著.被太宗任为国论移贵勃极烈。 斡鲁在伐辽战争中屡有方面之功，被任命为国论迭勃极烈、 “谩都诃屡从征伐⋯⋯为阿舍勃极烈，参议国政。?. 宗干和宗磐，伐辽有功，佐太宗治国有劳，加上宗干为太祖庶长子，宗磐为太宗嫡长 子，所以分别被任命为勃极烈。 以上简略说明，大宗石鲁后人被选为勃极烈者，除了与核心家族血亲的远近亲疏有关之 外，还要看个人的德才与功劳大小。 第四，实行从石鲁大宗各家族世选代表的原则。这 12位勃极烈分属于石鲁大宗的各家 族:石鲁次子乌古出家族有其子辞不失 1人，景祖庶子家族有其子阿离合慈和谩都诃 2人， 而在景祖嫡子家族中，勤者家族有撒改、斡鲁和宗翰3人，劫孙家族有蒲家奴 1人，世祖家 族有太祖、太宗、斜也、宗干、宗盘和直5人，处于绝对优势。 从这些勃极烈的变动情况看，有 5人 (斜也、斡鲁、辞不失、阿离合满和漫都诃)死 后，其后代再也没有继任者，说明其家族失去了功大位薄的重要性。而重要的家族在废除勃 极烈前都世选了一任。这样的家族有3个，即新生的太祖家族、太宗家族和撤改家族。 依照功大位尊的，阿骨打和吴乞买这两个皇室家族上升为重要家族，是不言而喻 的。因而太宗即位不久，即以太祖庶长子宗干为勃极烈。到天会十年，“以太祖孙宜为谙班 勃极烈”后，即降宗干为国论左勃极烈，同时升太宗嫡长子宗磐为国论忽鲁勃极烈，撒改子 .61 万方数据 移贵勃极烈、左副元帅宗翰为国论右勃极烈兼都元帅，以此来保持三个家族的均衡状态。 而撒改家族也是功大位尊的家族，因为撒改之父幼者为景祖嫡长子，本应以宗族习惯法 继景祖为生女真 部族节度使。但因 “景祖方讨定诸部，爱世祖胆勇材略”，故命幼者 “与世 祖同邸，劫者专治家务，世祖主外事”，从而使世祖越过幼者而继任节度使。幼者有尊贵的 地位而未有相应的职位，一直成为世祖兄弟的心事:“穆宗初袭位，念劫者长兄不得立，遂 命撒改为国相。”所以撒改家族为 “宗室近属，且长房”，“既贵且重?.，是前两个家族之外 最重要的家族。因而太祖以撒改为国论勃极烈 (后升为国论忽鲁勃极烈)，其弟斡鲁为迭勃 极烈。天辅五年闰五月撒改亮，六月即以其子宗翰为移贵勃极烈。 以上分析说明坟宗翰、宗干、宗磐3人所任之勃极烈，可以看作是撒改、阿骨打、吴乞 买三个新家族的世选勃极烈。 (3)诸勃极烈的职能是 “参议国政” 勃极烈制是女真民族土生土长的具有本民族特色的最高领导集团的组织。如前所述，阿 骨打在其长兄乌雅束去世后，既不向辽朝 “报丧”，又没等辽朝的袭节度使之命。检 《金史· 世纪》可知，这个节度使是大国辽朝赐封的可以 “有官属”而立纲纪的民族地方政府，是由 阿骨打祖父乌古乃始封，中经阿骨打生父世祖和叔父肃宗、穆宗以及长兄康宗袭位的，可以 说是由三代五主通过不屈不挠斗争才获得和保持的官职，阿骨打却弃之如敝履，而以 “袭位 为都勃极烈”为荣。这除了表明以阿骨打为首的领导集团要坚决同大辽决裂之外，还说明女 真人在建国之前，已经有了为本民族所喜闻乐见的勃极烈制雏型。这个植根于女真宗族文 化，而由宗族民主议事会发展形成的勃极烈制雏型，由于没有资料还不得而详。不过，可以 由后向前推测，它应包括景祖所确定的几位接班人和重要的家族代表人物，则是可以肯定 的，其主要职能也当与建国后的职能相似。因而 《金史·百官制一》说:“金自景祖始建官 属，统诸部以专征伐，疑然自为一国。其官长，皆称勃极烈，故太祖以都勃极烈嗣位，太宗 以谙班勃极烈居守。” 首先要弄清诸种勃极烈的确切含义。为此，先要分析勃极烈一词的女真语定语冠称。为 了论述简便，不再旁证博引，而直接采用已有学者们的研究成果，加上笔者的研究体会，而 予以比较确切的含义。 “国论”即 “固伦”，其义为 “国”，“都”即 “高”，“勃极烈”即大官人，国论都勃极烈 即国家最高官。“谙班”为 ，4’大”，国论谙班勃极烈即国家最大官，是最高官的副手和 “储 副”。“忽鲁”一词，或说为 “尊礼优崇得自由者”，或说为 “统领官”之称，或曰为 “都”， 即诸勃极烈之长。国论忽餐勃极烈在谙班勃极烈之下和国论勃极烈之上，与契丹族的 “居 北、南大王上”的 “于越”有同亦有异:从年迈功高的撒改先任国论勃极烈、后升为忽鲁勃 极烈来看，当与 “无所职”、“非有大功德者不授”的于越相似匆;从撒改死后，斜也由国论 反勃极烈升为国论忽鲁勃极烈不久，即命为内外军都统看，似有国家都元帅之义;从天会十 年，太宗患中风而以太祖嫡长孙宜 (13岁)为谙班勃极烈的同时，授其嫡长子宗磐为此职 并降授国论勃极烈宗干为国论左勃极烈看，似乎类似契丹的大承相或王莽时的大家宰，从而 突出了宗磐在中央的权力和地位，所以 “熙宗即位，为尚书令”，再次用汉官制加以肯定。 要之，“忽鲁”作为勃极烈的定语冠称，当为皇帝、储君之下最受 “尊礼优崇”的第3号人 物。 国论勃极烈即国家大官人，最初命撒改为之，而撒改自穆宗至太祖一直为国相，所以其 义相当于国相。国论阿买勃极烈或阿舍勃极烈，“阿买”为 “第一”，“阿舍”为阿买的异译， 即第一副国相;此职最初授予辞不失，与其身份功劳是相当的。国论反勃极烈， “反”为 “第二”，即第二副国相;此职最初授予斜也，很明显是要他以皇幼弟的身份协助撒改和辞不 失两位老人处理国家政事，也是他升任忽鲁勃极烈和谙班勃极烈的历练台阶。国论移贵或乙 .62 · 万方数据 室勃极烈，“移费”为 “第三”，“乙室”为移资的异译，即为国家第三副相;此职最初授予 在天辅三年死去的阿离合慈，天辅五年又授予撒改长子宗翰。国论迭勃极烈，“迭”即“末”，即 最后一名勃极烈;此职最初授予斡鲁，与斡鲁为撒改之弟及其自身的功劳相当(S. 从上述勃极烈的女真语定语冠称含义，可以肯定它们是用以说明诸勃极烈的排列顺序和 地位的。《金史·百官志一》说它们为 “升拜宗室功臣之序”，是让人首肯的看法。 其次是勃极烈的职能问题。既然诸勃极烈的女真语定语，只是说明其顺序和地位的，那 么它们的职能就是相同或相似的。因为任勃极烈的诸宗室功臣和文武百官一样，各有自己具 体的职务和负责的工作。他们之所以被任为勃极烈，一是因为他们都是宗室功臣或皇帝的嫡 系后人，二是因为他们勇于和善于 “参议国政”。这些勃极烈除宜之外，都曾积极 “参议”、 “赞成”或执行伐辽这个重大的国政。 所谓参议国政，就是这些勃极烈在皇帝的主持下，共同商议、决定和处理国家一切重大 事情，同时彼此监督执行的情况。在天会二年，太宗任命谩都诃为阿舍勃极烈时，在诏令中 特别点出 “参议国政”这4个字。当时的谩都诃已经历了 “三代六主”，虽然老迈年高，干 不了什么具体的事情，但却可以凭借丰富的阅历和知识，胜任勃极烈的基本职能，即 “参议 国政”。据此可知，“参议国政”是诸勃极烈基本的职能和权力。 勃极烈制的这个特点，是由女真宗族文化的发展而形成的。在女真人的社会里，长期以 来 “无大君长”，“不相统属”，由各个宗族部族自行治理，或曰 “酋豪分治之”。各个宗族部 族为了生存、发展和完成对诸部的统一，进行过长期的争夺战争，有了胜败、盛衰的反复磨 练与教训，才使领导核心逐步认识到，宗族成员的群策群力是团结宗族部族进取的关键一 环，于是逐渐建立健全了以核心家族为主、包括宗族中不同家族 (《金史·撒改传》又称作 “房”)代表人物的宗族议事会制，共同议决和处理一切重大事项。随着女真国家的建立与发 展，这个宗族议事会制不仅被保留下来，而且有很大发展，并成为国家最高层领导集团的合 议会制。所谓 “国有大事，适野环坐，画灰而议”田，说的就是诸勃极烈及有关人员共同议 决有关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等大事的状况;“自万户至蒲荤⋯⋯每有事未决者，会而议 之，自下而上，各陈其策’，④，就是说的各级军官在临战前所进行的民主议事情形。 综上可知，勃极烈制是由女真宗族部族文化形成的统治宗族的民主集中制。诸勃极烈是 其民族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是根据血亲等第和功劳大小而安排宗族代表人物的最高层的职 务;由这些人组成的合议会机制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既是有关政治、军事、经济和外交 的决策机关，又是审议机关，还是执行机关，其成员互相配合，彼此监督。 在勃极烈存在期间所取得的业绩说明，它不仅不会导致国家分裂，而且能够最大限度地 把统治宗族和统治阶级内部各派力量团结起来，是女真人统一、灭辽、举宋都获得成功的一 大法宝。对这个在当时很有生命力的政体形式，绝不能不加分析而笼统地说，它是什么落后 的东西，也不能说用三省制或一省制取代它就一定是改革、进步。众所周知，古代国家不论 用什么政体形式，都是一姓一家的天下;不管是用三省制还是一省制组成的朝廷，都无法制 约皇帝私欲的膨胀与为所欲为，如熙宗的乱杀和被杀，海陵王的独断专行与侵宋被杀。如果 勃极烈制不被废除，是可以而且能够制约皇帝的胡作乱为的，如太宗擅自动用国库而受到惩 处之类。这并不是纯粹的假设，而是有历史根据的。清朝长期保留王大臣会议制便是勃极烈 制的变通与发展，其在协助皇帝议决军国大事和制约皇帝私欲膨胀两个方面，都曾起过重要 作用，从而使有清一代对中华民族所做出的贡献，比任何王朝都大都多。 2.女真人的宗族军事民主制 有关这个问题，已在 《试论金初的军事民主制与君主专制的关系》 (载 《民族研究》 1991年第 1期)一文中有专门论述，在此就不重复了。不过，应该修正的是，它不是部落 联盟军事民主制，而是统治宗族的军事民主制。 .63 . 万方数据 (四)女真人的宗族接续婚 这个内容的一部分已在 “中”内涉及到了 不重复了。 而在其他论文中也进行过多次论述，所以也 四、女真人的汉化是其宗族文化发展的必然归宿 如前所论，女真人在建国前后正处在宗族部族发展阶段。这与形成周公、孔子思想的夏 商周的宗族部族奴隶制社会大同小异，虽有民族、地域的区别，但在本质上是处在相同或相 近的发展阶段。因此，女真民族的汉化如同中国历史上的其他少数民族的汉化一样，既是其 自身经济、文化发展的内在需要，又是其社会结构发展的必然结果。因此，以孔子学说为核 心的儒家文化对女真人来说，是如鱼得水;他们如饥似渴地学习孺家文化。孔子的君君、臣 臣、父父、子子、孝梯和仁、义、礼、智、信等伦理观念，以及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 下”的最高政治宗旨，是他们处理宗族内部矛盾及其外部关系并进而管理国家人主中原的思 想武器。所以说，女真人的汉化首先是满足本民族精神文化的需要，其次才是巩固其统治的 目的。 女真人早在建国前就已 “浸染华风”了，如其节 日有元旦 (正旦，正月初一)、元夕 (上元，元宵，正月十五)、上巳 (三月三)、四月八日 (佛生日)、重五 (端午、五月五)、 七夕 (七月七)、中元 (七月十五)、中秋 (八月十五)、重九 (九月九)、下元 (十月十五) 等。虽然有些直接来自契丹人，并有自己的具体内容与特点，但却同汉族千百年来形成的节 日基本一致。 女真人建国伊始，阿骨打就听从谋士杨朴的建议 “以星为 (汉)名’，田，或曰 “令韩企 先训字⋯⋯以吴为 (汉)名’，④。其实，并非这么简单，其实质是说，太祖吸取孺家文化， 给其宗族成员用汉字按辈分 (世系次第)定字命名，从而使自己的宗族文化更完善与严密起 来。从此之后，阿骨打这一辈人便以 ‘旧”字打头，如其弟吴乞买名辰、斜也名呆，异母弟 吾都补名昂，从弟蒲家奴名显、乌野名助;阿骨打子辈的汉名以 “宗”字排名，如其子名宗 干、宗望、宗峻、宗辅、宗杰、宗强、宗敏、宗弼等，其侄名宗磐、宗贤、宗叙、宗固、宗 本等;阿骨打孙辈的汉名均有 “一”字头，如立、雍、亮、充、齐、京、文等;其下的三辈 人以 “允”、“王”(字旁)、“守”字排序。由此可知，在女真人尚未进人中原以前，就已经 走汉化之路了。这是因为，汉族按辈分定字命名的宗族文化，对女真人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这样取的汉名，一看便知是哪个宗族的哪一代人。这正是女真诸宗族的发展所需要的。 至于建国之后所发布的诏令，不仅用的是汉字，而且始终贯串着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汉 族文化。如在 “中”内所引对昭祖的评价及溢号，还用了许多汉族先人的典故。这是因为， 这些上古典故所产生的历史背景，与女真人的社会大同小异，所以用起来顺当贴切而又言简 意赅。 正是由于自身文化发展的需要，所以他们人主中原以后，便更加主动、积极而全面地学 习吸收中原文化，其 “制度强效华风，往往不遗余力”0。 他们在学习儒家文化的同时，也学到了以韩非为首的法家文化，特别是其中的君主专制 思想，导致其官制大多仿照和借鉴中原王朝的官制，因而出现了熙宗的三省制和海陵王的一 省制，以便于其君主专制。 他们需要孔子，不仅尊孔子为文宜王，而且有的皇帝诣孔庙祭莫。他们在全国各地修建 孔庙，并在孔庙所在之处办学校，所办学校的授课内容必须是体现了儒家思想的经典著作。 这些经典及其注疏，都是汉学的精华，也是女真人迫切需要学习的权威学术著作。他们用儒 家学说培养自己的知识分子是十分真诚和热心的，乃至诸皇子、皇孙率先垂范:完颜变 “颇 读 《尚书》、《论语》及 《五代史》、《辽史》诸书，或以夜继焉”助;完颜亮 ‘。嗜习经史，一 64 · 万方数据 阅终身不忘，见江南衣冠文物、朝仪位著而慕之”0。 与此同时，金朝统治中原伊始，便参照中原王朝的科举制开科取士，“有词赋、经义、 策试、律科、经童之制”。其后，又增加了学习女真文的女真学，包括设在京师的女真国子 学和地方诸路的女真府学，“以女直大小字译经书颁行之”。于是很多重要的儒学书籍译成了 女真文字，凡识女真字的女真人都可以学习了。 金朝的开科取士，虽然参照了唐宋辽制，但却有自己的创造和特色。一是有自己的特 色:“若夫以策论进士取其国人，而用女真文字以为程文，斯盖就其所长以收其用，又欲行 其国字，使人通习而不废耳”;二是有超过唐宋辽三朝的地方:“终金之代，科目得人为盛。 诸宫护卫及省台部译史、令史、通事，仕进皆列于正班，斯则唐宋之所无者，岂非因时制 宜，而以汉法为依据者乎。”。 这就是说，金朝对儒家文化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唐宋辽三朝，不仅统治者如此，也不 单是追求功名利禄的上层女真人如此，就是一般女真人也在学习吸取孺家文化，使之成为自 己的精神食粮。为了便于女真人学习，特 “诏以女直字译书籍”0，先后译出 《周易》、《尚 书》、《论语》、《孟子》与 《孝经》诸书，使全国各地的女真人包括猛安谋克战士学习。金世 宗曾 “以女直字 《孝经》千部付点检司，分赐护卫亲军’..;金章宗也 “诏亲军三十五以下， 令习 《孝经》、‘《论语y.。这说明女真人迫切需要学习儒家典籍。金世宗说得好:“联所以 令译 《五经》者，正欲女直人知仁义道德所在耳。.1.这些都说明，刚从宗族部族社会里走出 来的女真人，不只需要用汉族文化统治全国各族人民，尤其需要武装他们自己。 总而言之，女真人的汉化是他们的宗族部族文化向前发展的必然归宿。 注 释: ①. 《金史》卷1《世纪》。 ② 《金史》卷44《兵志》。 ③0 《金史》卷65《乌古出传》。 ④ 《金史》卷65《跋黑传》。 ⑤ 《金史》卷66(捆保传》。 ⑥ (金史》卷65(没都本传》。 ⑦ 《金史》卷70(石土门传》。 ⑧ 《金史》卷66《衷传》。 ⑨ 《金史》卷19(世纪补》。 0 (金史》卷81《阿徒罕传》。 0 (金史)卷121《忠义一》。 0 《金史》卷65《谢里忽传》。 00 《金史》卷67《石显传》。 00 《金史》卷68《欢都传》。 0 《北风扬沙录》;(金志》。 Q (金史》卷65《斡带传))o 。 《金史详校》引 《神旅记))o . t四礼:《金代皇位继承制度的演变及影响》，《求是学 刊》1988年 《历史学专刊》。 Q 《金史》卷2《太祖纪》。 . 《金史》卷12《章帝四·赞》。 0 《金史》卷13《卫绍王》。 份 《金史》卷93(宜宗三子传》。 函 《金史》卷3《太宗纪))o 函 《金史》卷4《熙宗纪》，卷76《宗磐传》、《宗干传》。 公 Q 《金史》卷70《撤改传》。 ① 《金史》卷70《辞不失传》。 。 (金史》卷73《阿离合橄传》。 份 《金史》卷65《漫都诃传))o 匆 (辽史》卷116《国语解)o 由 参阅王可宾著 《女真国俗》第5章、程妮娜著 《金代 政治制度研究》第 1章。 ⑧④ 《三朝北盟会编》政宜上轶30 。 《三朝北盟会编》炎兴下轶144引 《金虏图经·用师》。 。 《大金国志·太祖武元皇帝上》。 0 范成大:《揽誉录》。 0 《金史》卷4《熙宗纪》。 0 《大金国志·海胶场王上))o 0 《金史》卷51《选举志一》。 0 《金史》卷卯 《徒单锐传))o .. 《金史》卷s(世宗纪下》。 0 《金史》卷 12《章宗纪四》。 〔责任编样 陈春霞〕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