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传统手工艺现状研究

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现状调查 作 者：刘荣华 王莉 指导教师：周兴旺 摘要：以深入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所属六个企业进行采访调查的为主，辅以近年（2002-2003）部分报刊资料，完成此#调查报告#。首先对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地位进行了肯定，然后从生产销售、资金运转、生产人员、技艺传授等方面论述了该行业不景气的现状。随后，从经济体制、国际环境、国内环境、政府政策等角度全方位地分析了造成该现状的原因。同时也说明了近十年来各企业为摆脱困境进行的种种探索和政府对该行业开展的一些保护工作，并传达了该行业对政府新的呼声。最后，对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前景进行了乐观的展望。 关键词：传统工艺美术，现状，原因，保护，前景 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是一个历史悠久、独具特色的手工制作行业。在流水线机械化大生产为特征的现代工业社会里，以手工制作著称的该行业发展情况如何呢？为了了解这个十分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我们于2002年8月特意对北京市传统工艺美术行业进行了专题调查。我们采访调查的主要对象是目前该行业六个具有很强代表性的企业：北京剧装厂、北京玉器厂、北京玉器二厂、北京象牙雕刻厂、北京美术红灯厂、北京珐琅厂。我们调查的主要内容是：改革开放后各企业在经济体制向市经济体制转变过程中的历史发展情况；近几年来各企业发展中遇到的困难；各企业历年（1996—2002）生产和销售等经济情况；政府对该行业的政策和税收情况；各企业目前的改革思路和发展方向。在实地采访调查中，我们运用了这些：各企业填写我们准备的调查表，该表包括各企业总体情况表、税金表、生产销售情况表、生产人员情况表；对各企业相关领导进行详细采访；与各企业工艺美术大师交谈；在领导者带领下对各企业生产车间和销售门市部进行实地参观。在这些资料的基础上，我们查阅并参考近两年来（2002-2003）大量相关报纸资料，最终完成这份调查报告。 序言 对“传统工艺美术”的定义，国务院在1997年5月20日发布的《传统工艺美术保护条例》中是这样规定的：“百年以上，历史悠久，技艺精湛，世代相传，有完整的工艺流程，采用天然原材料制作，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和地方特色，在国内外享有声誉的手工艺品种和技艺。”1 传统工艺美术即通常所说的特种手工业,又称特艺，它们是传统手工业的集中代表。 北京是举世闻名的文化古都，由于得天独厚的社会环境，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名师荟萃，巧匠云集，以历史悠久、风格独特、品种繁多、技艺精湛、典雅名贵而享誉中外。北京传统工艺美术代表了我国传统工艺美术技艺的最高水平，同时它作为中国传统民族文化精髓的一部分，比较集中地体现了我国民族工艺的优秀传统，是中华民族文化遗产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和骄傲。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种类繁多，细分有一百多种，其中主要有“玉器、珐琅、象牙雕刻、雕漆、石刻、木刻、骨刻、金漆镶嵌、刺绣、戮纱、挑补花、地毯、花丝、料器、银蓝、烧瓷、铜锡器、宫灯、铁花、壁画、绒绢纸花、花炮、面人、内画壶、脸谱等25种。”2最具特色的是被称为北京特艺“四大名旦”的玉器、象牙雕刻、珐琅、雕漆，它们最具代表性。 建国后，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在北京乃至全国的历史发展中起了重要的作用。首先，在北京的经济建设中，它作为创汇大户为国家和政府积累了大量外汇，逐步成为北京经济发展的支柱产业，成为都市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1981年“北京工艺美术品总公司出口创汇达1.5亿多美元，成为当时北京市对外贸易中创汇最高的行业”3。其次，它以国家礼品等方式充当国际间“友好使节”的角色，增进了各国人民的了解和友谊，为中华民族赢得了崇高荣誉，宣传了华夏文明，弘扬了爱国主义，同时也为中国和世界各地文化交流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再次，由于北京的首都地位需要一系列与之匹配的文化特色来丰富，北京传统工艺美术恰恰给北京首都地位锦上添花，因而促进了首都的精神文明建设。最后，它还以独特的欣赏价值和使用价值极大地满足了国内人民精神生活的需要，美化了人民群众的生活。 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在历史的发展进程中曾经取得举世瞩目的成绩，许多珍品精品受到国内外各界人士的极大赞扬，受到国家和世界的保护。如玉器“岱岳奇观”、“含香聚瑞”、“群芳揽胜”、“四海欢腾”在1990年受到国务院嘉奖，被列为国宝；4象牙雕刻品“遵义会议光辉照前程”等一批大型牙雕被列入国家艺术珍品永久保存，“万景台”被党中央作为礼品送给朝鲜金日成首相，与广州合作的36层“花卉牙球”陈列在联合国大厦；5珐琅品有1997年制作的迎香港回归的“普天同庆”大瓶，“百花篮大瓶”作为庆祝莫斯科成立850周年的礼品；6大红灯笼也走出国门，1985年扎伊尔总统府的80盏木制宫灯，日本天华园的大宫灯，均来自北京，建国50周年天安门贵宾室的3盏吸顶宫灯为国庆增色不少；7剧装在历史文化名胜中作用更是突出，如故宫博物院的仿古朝服，大观园“元妃省亲”的服装，山东曲阜孔庙“祭孔典礼”的旌旗幔帐等等。8 一、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现状 通过调查，我们深刻地认识到，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目前总体上很不景气。各企业的生产销售都处于日益萎缩的境地，整个行业明显处于低迷状态。9 我们首先通过一些比较来说明问题。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之前（七十至九十年代），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在全国同行业历次评比中成绩均名列前茅。当时它与全国各地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相比，品种花色、工艺水平、从业人员、技术实力、生产经营规模都处于领先地位，产品多次在全国和国际上获奖。进入九十年代后，特别是九十年代中期后，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开始由繁荣走向衰退。北京工艺美术集团“1996年11月底亏损2322.1万元”，10“1997年（全市工艺美术）总产值为2.57亿，只相当于1985年的30%，利税仅为1985年的25%，1998年、1999年全市工艺美术行业年实现利税仅2700万元。2000年产值10万元以下的有82家，内含年收入不足1万元（甚至是0）的企业有31家。”11 2000年第一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珍精品博览会评比中，北京没有获一枚金奖。据统计，“2001年全国工艺美术总产值727.33亿元，其中上海27.47亿，占全国3.78%；江苏77.252亿元，占全国10.61%；广东178.25亿元，占全国24.5%；北京3.20亿元，仅占全国0.44%。全国工艺美术产品出口交易值422.41亿，其中上海4.84亿元，占全国的1.15%；江苏27.11亿元，占全国6.42%；广东116.70亿元，占全国27.62%；北京0.39亿元，只占全国0.1%。”12 大部分生产企业处境举步维艰。目前已经有很多企业倒闭或濒临倒闭。其中全国最大的工艺美术企业，曾有过40多年辉煌历史的北京工艺美术厂，因资不抵债于2002年8月份破产；政府培植多年的全国最大工艺美术综合品种企业“花丝镶嵌厂”同样破产；曾经显赫一时的北京绢花厂也避免不了同样的命运……目前已倒闭的有17家企业，濒临破产的也不少。现在北京雕漆厂“仅有不到30位艺人参与生产，整个北京的雕漆行业的形势也岌岌可危，雕漆厂仅存一家，原来生产的14个工艺品类目前仅有2个品类还在继续。”13 在特种技艺上，据北京工艺美术行业协会统计，“北京传统工艺美术流传下来的有近60个门类，但目前已经失传或濒临失传的门类多达43个”，其中15个民间艺术和17个宫廷艺术已经失传，10种艺术濒临失传。“蜚声中外的京城工美‘名旦’如玉雕、景泰蓝和雕漆技艺都濒临失传，北京人曾津津乐道的葡萄常、卢沟石刻、铁花等民间艺术已经失传。”14 鉴于现状，北京工艺美术协会秘书长刘秀英不无感叹：“目前北京市整个工艺美术行业都不景气。”15 具体来说，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目前的困境在各企业中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表现。 1、生产和销售呈下降趋势。从这次我们让各企业填写的历年产值、利润、税金和销售表中可以看出（玉器二厂数据不详除外）。 附表一 各企业历年总产值 （单位：万元） 1996 1997 1998 1999 2000 2001 剧装厂 422.7 428.1 314 401 328.2 279.7 玉器厂 767.5 662.7 185.2 288.4 559.6 295.4 象牙雕刻厂 40 66.5 43 30.5 11.3 49.8 美术红灯厂 211.9 175.6 103.8 158.2 122 111.3 珐琅厂 3044 2988 2834 2815 2770 2622 （注：因1999年五十年国庆，美术红灯厂和剧装厂总产值上升） 附表二 各企业历年销售额 （单位：万元） 1996 1997 1998 1999 2000 2001 剧装厂 813.9 844 650.5 725.9 484.9 417.2 玉器厂 713.8 444.1 276.1 215.4 180.3 182.3 象牙雕刻厂 40.3 126.5 137.3 83.9 30.8 767.2 美术红灯厂 393.9 355 241.4 285.3 225.6 178.6 珐琅厂 3382.3 3307 3147 3128 3078 2913 (注：象牙雕刻厂在2001年成功进行了一次库存品交易。) 从上表可以看出，在年产值上，北京珐琅厂直线下降，其它四厂总体趋势也下降。在销售表（内外销）上，北京珐琅厂直线下降，其它除象牙雕刻厂情况特殊外，四厂总体趋势也在下降。 2、资金严重缺乏。从企业负债上来说（截至2002年8月底），北京剧装厂欠债398.2万元，北京玉器厂欠债1423.1万元，北京象牙雕刻厂欠债424.5万元，北京美术红灯厂欠债80万元，北京珐琅厂欠债1000多万，北京玉器二厂因生产规模小和总体工资低等原因没什么负债。另外，企业在购买原料、引进设备、改善职工待遇、扩大生产等方面也急需资金。由此可见这些企业资金缺乏问题很严重。资金缺乏使企业很难开展正常生产，因而不得不借助于其它手段来解决问题。据调查，很多企业目前真正收益不是靠传统工艺美术品，而是靠第三产业（如开办餐馆）和物业（如出租厂房），玉器厂第三产业和物业收入占该厂总收入的80%。这种借助本行业产品以外的收入方式来进行生存的现象是可悲的。而且第三产业和物业现在也难办，一来由于企业职员都不是这方面专业人员，二来有时受政策限制，像剧装厂的两层大楼因政策规定不能作宾馆而闲置，三来市场竞争太大，不少第三产业和物业都搞了一阵后不得不破产关门。因而这些办法最多也只能维持部分职工的基本工资，根本不可能克服企业资金短缺困难。 3、生产人员上问题重重。 （1）职工工资低。企业经济效益不好必然造成职工工资待遇低。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职工工资据说是北京市各行业中工资靠后的。调查各企业在岗职工的月平均工资（2002年）如下：美术红灯厂1170元，象牙雕刻厂766元（其中工美大师为775元），玉器厂746元（其中工美大师为1362元），16而北京市职工平均工资据统计是， 2001年年工资18092元，月平均工资1507.7元；2000年年工资15726元，月平均工资1310.5元；1999年年工资13778元，月平均工资1148.1元。17 （2）职工数量大幅度缩减。职工待遇不好势必造成大量职工消减。据不完全统计，现在真正具有传统工艺美术技艺创作能力的骨干，全行业仅有千人左右，而八十年代有上万人。以1991年北京地区工业经营规模行业排序记载为据，当时珐琅厂1274人，玉器厂1160人，18而现在珐琅厂在册职工只有569人，玉器厂546人。北京象牙雕刻师以前有800多人，现在真正从事象牙雕刻的仅20多人。其它企业在册职工如玉器二厂40人，美术红灯厂114人， 剧装厂131人，象牙雕刻厂112人，而且这些人当中真正从事生产的只占一小部分。除了玉器二厂和美术红灯厂没有什么人下岗外，其它各企业因经济效益差被迫减少很多职工。 （3）职工总体文化水平不高。剧装厂在岗职工91人，中学学历69人，大专学历22人；玉器厂在岗职工223人，初中以下学历32人，中学学历184人，只有7人是大专以上学历；玉器二厂在岗职工40人，中学学历34人，大专以上学历仅6人；象牙雕刻厂在岗职工62人，初中以下学历1人，中学学历51人，大专以上10人；美术红灯厂在岗职工76人，中学学历68人，大专以上学历8人；珐琅厂在岗职工569人，中学学历549人,大专以上学历20人。职工的整体文化水平不高，一来影响技艺的提高，因为提高技艺也需要理论知识；二来思想观念很难改变而不能适应变化的社会，因而影响企业的生存和发展。 （4）后继无人情况很明显。传统工艺美术的学艺时间是很长的，加之各企业效益低下，仅能维持生存，发展前途暗淡，一般年轻人是不愿来学艺的。调查的六个企业，除剧装厂有两个新进厂的年轻员和玉器厂有一个年青学徒外，其它各厂根本没有年青人的身影。当我们问象牙雕刻厂李万顺大师现在有没有带徒弟时，他无奈地说没人愿学。这样发展的话，将来必然是人亡艺绝。 （5）职工年龄老化情况严重。后继无人的结果是企业只有中老年人。许多企业30岁以下青年职工占企业总人数不足10%。六家企业中各年龄段人数情况如下：35岁以下年龄段人数占在岗总人数比例分别是，美术红灯厂5.3%，象牙雕刻厂0，剧装厂6.6%，玉器厂7.6%，珐琅厂9.5%，玉器二厂0；35岁至50岁年龄段人数占在岗总人数比例分别是，美术红灯厂77.6%，象牙雕刻厂21%，剧装厂89%，玉器厂92.4%，珐琅厂87.9%，玉器二厂87.5%；50岁以上年龄段人数占在岗总人数比例分别是，美术红灯厂17.1%，象牙雕刻厂79%，剧装厂4.4%，玉器厂0，珐琅厂2.6%，玉器二厂12.5%。从这些可以看出年龄结构上老化程度相当厉害。 从以上我们可以看出，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目前的确处于艰难困境中。 那么，究竟是哪些原因造成目前这种现象呢？ 二、造成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现状的原因 一、经济体制改革的影响。以前各生产企业的产品由国家统购统销，企业只是生产型企业，不用关注销售和市场。国家由计划经济体制过渡到市场经济体制后，企业进入市场，自产自销，企业角色转向生产销售型。离退休职工包袱日益加重，企业管理机制老化，旧的生产形式不适合经济发展要求，职工观念陈旧，传统工艺美术生产企业具有不同于其它行业的特殊性（后面将具体谈到）等因素综合作用，使这些企业逐渐走上了不景气之路。据玉器二厂领导人介绍说，1992年市场竞争进一步深入，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产品单一外销模式被破坏，因为其它行业（如体育等）也获得了特艺品出口权，他们也可以进行特艺品对外贸易，因而冲击了该行业的海外市场，使海外市场在激烈竞争中开始混乱，这给一些企业带来了极大困难。市场经济的原则是竞争，各企业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生产观念陈腐，因而产品成本居高不下，价格缺乏竞争力，同时也没有开发出一些适应市场的新产品，产品不受市场欢迎，因而陷入困境。 二、外部环境变动的冲击。 1、国际环境的变动。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工艺品以前大部分是外销的，国内市场占有份额不多，因而很容易受国际环境变动的影响，在这方面的承受力不强。改革开放后二十多年里几次国际环境变动对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有立竿见影的冲击。 八十年代初，世界范围内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危机使传统工艺品的国外销售额猛然下降。“从1982年下半年开始，工艺美术品出口下降，外贸库存增大”。19原先向各生产企业订货的外贸部门，因外商撤订单而不得已大规模退货和大幅度杀价，许多企业挨当头一棒。在1982年到1984年三年里，北京雕漆厂工人天天为工资发愁；象牙雕刻成品和玉器成品被迫降价50%，即使这样库存也很多。201989年的国内政治风波引起的资本主义国家对中国经济封锁和抵制政策把传统工艺品出口之路堵塞了，外销被阻，主要靠海外市场生存的企业，如北京象牙雕刻厂和北京玉器厂亏损严重。“1989年后出口生意的突然中断，是对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一个致命打击”。21 对于北京象牙雕刻厂来说，1991年国际上实施的象牙禁运政策使生产真正陷入低谷。没有正常的原料来源，生产从何谈起。他们只能精打细算用库存原料进行生产，很多技术职工被迫改行或下岗。 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也对该行业发展产生了非常不利的影响，尽管没以前那么严重，但也使这些企业步履更加艰难。 2、国内环境的变动。 （1）产品市场混乱。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国内的个体经济、私营经济和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迅猛兴起，在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中同样也出现了大量类似企业。这类企业大部分并没干这行所必需的技术实力，在利益的驱使下，有的制造出大量假冒伪劣、粗制滥造的产品，在市场上贯以“正宗”面目，以假乱真，根本没有正宗产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一个经过7道工序历时1年才完成的雕漆盘”，用树脂仿造制假，“1小时就出来了。”22被采访的企业几乎异口同声谴责这种情况，同时又对此大为头痛，没有良策。在质量低劣的产品大量充斥市场、搅乱市场、挤占高质量产品的销售份额从而给正规企业生产造成困难的同时，这些劣质产品也给整个行业的发展造成恶劣后果。看似它们属于同一行业，都生产该行业的产品，好像还是行业繁荣的一种表现，其实不然。当市场上充斥大量低质产品时，当有的人因缺少鉴定眼光而低价购买这些产品后，终究会对产品产生怀疑，热情大减以至对整个行业的产品产生怀疑。这样一来，长此以往，声誉丧失殆尽，整个行业失去市场就是必然现象了。 （2）行业规模畸形膨胀。八十年代末，因为该行业的利润空间大，在新企业应运而生的同时，许多企业（主要是正规企业）开始扩大生产规模，产品的数量从那时起猛地膨胀起来。繁荣的该行业也从这时起开始种下违背规律的恶果。为什么这样说呢？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和其他行业有些不同，该行业可以说属于艺术产业，不是一般的商业产业。“艺术产业不同于其他产业，它的生产规模有一定的限度，而这个限度不一定是由市场消费决定的”，“艺术产业中的很大一部分产品必须保持它的品格和稀有度”，“如果产业化的发展打破了这一规律，那么市场的规律和艺术的规律就会颠覆和破坏艺术产业。”23从那时起，许多企业在进行了高产量的生产后，发现许多产品逐渐买不出去了，价格高的更是如此，无可奈何，只得将大量产品（从普通产品到珍精品）逐年堆积库存，一来造成流动资金少，二来因库存保管不善导致许多产品出现问题，以至价值下降，甚至以前投入大量资金的产品在多年后不得不成为廉价商品（这在北京工艺美术厂表现尤其明显），造成该行业各企业资金和人力上巨大浪费。可见该产业的畸形膨胀带来严重后果。 （3）生产原料匮乏。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产品原料几乎都来自外地，这在玉器、象牙、天然漆方面尤其明显。象牙原料缺乏原因前面讲过，这里讲一下玉器原料为何匮乏。玉器原料以前多为国外进口，世界主要产玉地有缅甸、泰国、巴西、斯里兰卡等，由于各企业资金匮乏，不可能进口昂贵的国外玉料，只能转向国内。国内产玉地主要有辽宁、新疆、河南等，那为什么还出现原料匮乏的情况呢？首先，这些天然原料在长时间、大规模的开采下，肯定会越来越稀少。其次，以前出产玉料的地方只是专门负责卖原料，不生产玉器产品，有的也只是零星的粗加工。随着经济改革全面深入，计划经济时代那种生产模式被破坏，许多产玉区也开始做玉器生产，并且自产自销。它们有的派当地人去技艺水平高的地方学艺，有的以高薪直接聘请有技艺的外地艺人或退休技师来当地指导玉器生产。“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一来，有识玉之伯乐，有生产玉器的本地企业，自然好的原料留给自己享用。挑好自己的，再将剩余的出售，有时还高价出售，因为你无原料肯定要买，产玉的地方又不多，买者是“愿者上钩”。还有些产玉区搞外加工，即把好的原料运往技艺水平高的地区让别人加工，只支付加工艺人的加工费用。再次，玉料市场也很混乱。“据玉行的专家说，现在有些玉贩子从其他地方拿着假白玉到和田，冒充籽料（一种上乘的和田玉---引者注）”24在这种情况下，一向靠外地玉料进行生产的北京玉器行业就苦不堪言了。一来无好的原料，而好原料对珍精品意义很大；二来甚至无料，原料价格又上涨，珐琅厂原料（生产珐琅所需的金银铜等）据反映就上涨不少，其它各厂也有类似反映；三来技艺人员外流，企业因为无原料进行正常生产，待遇又不高，因而根本留不住人才。不得已留下的人才，因空有人才无原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结果就使企业成了产料地或有料人的加工点了。我们在象牙雕刻厂采访调查时就碰到过拿原料来让该厂加工的事情。 三、政府政策和税收限制。 1、政策失当。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生产企业90%以上是集体所有制企业。这里有必要把国家和政府对集体所有制企业的政策说一下，特别是对集体所有制手工业企业。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国家没有真正端正过对集体所有制的态度，由于没有认识集体所有制企业是集体内部的，是集体的公有化而不是全民的公有化，致使对集体所有制企业财产所有权、经营管理权、人事任免权上一味套用全民所有制的办法。玉器二厂领导和美术红灯厂领导就反映过他们厂以前财产被平调的事。但国家对国有企业扶植，对集体所有制企业则一味收税。集体手工业企业更是如此，既要承担义务，又没有享有相应权利，政策上限制了它们发展。集体手工业企业发展只能依靠自己的资金积累，国家财政制度虽然没有禁止银行向它们贷款，但实质上它们一般很难在银行贷款簿挂上号。因为它们利润率低，上税率高，财政部门又规定企业在贷款扩大生产、增加利润后，必须先上税后还款，致使这些企业很难在短期内偿还，因而最后真正向银行借款的集体手工企业很少。这在资金上严重限制了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很多集体所有制企业的发展。即使到近几年，“许多地区反映，因为政策上不能一视同仁，影响着公平竞争和轻工集体经济的改革和发展”。25这种不合理政策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大，交得多，留得少，造成家底薄，又借不到钱，缺少流动资金。政策失当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资金上的困难，而资金困难肯定会对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生产销售产生负面影响。 2、税目繁多。在我们采访调查的企业填写的调查表中，基本上反映出有这些税目：印花税、企业所得税、个人所得税、增值税、营业税、城建税、教育附加税、车船税、房产税、土地使用税、城市服务税、消费税，的确不少。 3、税收不公平。各厂领导都反映，政府对北京市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税收上一个明显的缺陷是“增值税”26偏高。在增值税上将该行业与现代工业品行业一视同仁，而忽视了该行业产品的特性。比如说，剧装厂的原料极为分散，品种杂多，大部分都没有增值发票，只能按照剧装成品增值税税率即17%交纳税金，这样一来使实际交纳的税金比应该交纳的税金高出许多。再者，传统工艺品是劳动密集型产品，增加值远远高于其它行业，“据不完全统计，重工业增加值约在20%左右，轻工业在30%左右，而工艺美术产品增加值要在50%以上”。27所以传统工艺美术品销售时因附加值高，同等收入情况下纳税就多，明显缺乏公平。 四、该行业各企业在上述因素的综合作用下，经济效益逐年下滑，企业不景气必然造成职工工资和福利等方面的困窘，职工（从国家大师到青年学徒）流失就是很自然的现象了。“由于工艺美术行业工资和福利不高，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大量国宝级人才流失了，出现了人才断层，导致技艺失传。”28而对于该行业来说，技艺和人才（特别是制作珍精品的大师）是该行业存在的关键。 三、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探索 面对整个行业每况愈下的形势，应该说，作为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代表的各企业并没有消极地坐以待毙，而是不断努力地采取各种措施来引导企业走出困境。 一、生产形式上因地制宜。该行业各企业认识到旧的生产关系必须适应新的变化的生产力，在考虑到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因产品基本上由手工制作而使它的生产具有特殊性的情况下，因地制宜地探索出多种生产形式，如“建立分厂式”、“股份合作式”、“沿海特区式”、“劳务输出式”、“定点定时式”、“分散加工式”、“整体收编式”、“分厂联营式”、“滚动开发式”等生产形式，29尽管这些生产形式上的探索有的不是很成功，但对企业来说则是一个努力的改革。 二、经营策略上费尽心思。剧装厂针对厂里产品价格一直因成本降不下来而比同类产品销售量低的情况下运用“模拟成本核算法”；“1991年，珐琅厂开发欧美、华夏、伊斯兰、动物四大系列产品”30；1998年金漆镶嵌厂因亏损严重面临破产，当年就在南郊开辟出9个展厅，将自己厂房让出部分，9个展厅常年展销，结果效益回升；31玉器厂也在1998年以一种独特方式来营销，即在商品展卖会中推出“自己选材，自行搭配，按值定价的超市”32；还有很多企业发展参观、购物、餐饮一体化来提高企业经济效益。 三、先进生产设备的引进。现代科学技术对现代生产影响之大有目共睹。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各企业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这方面也都尽了力，有些企业也引进了生产设备，如剧装厂从日本引进电脑绣花机，玉器厂从外引进的电动水凳等。但在这一问题上比较复杂。首先，由于传统工艺的特色在于精湛的手工技艺，因而从根本上说该行业的机械化程度不可能很高。行内人士说当今机械程度最高也只有30%左右，除非你制造低劣次品。拿景泰蓝来说，许多程序，如掐丝、点蓝等，必须依靠精湛的手工劳动，离开这种手艺就没有景泰蓝产品。还有就是顾客一般是因为有特色才买，机械化大批量生产的雷同产品没有人要。采访调查中，剧装厂领导向我们介绍该厂引进的一些电脑绣花机，但只能用在某一个程序上，而顾客都买自己想要的特色产品，订货单位一人要一样，如《大宅门》电视剧组买600套剧装无一套雷同。珐琅厂等也表示产品很少雷同，即使企业在这方面下了功夫，引进先进设备，问题也很难解决。尽管传统工艺美术发展到如今已不是传统的纯手工，而是将高科技渗入其中，这是一个基本的事实，但在生产中科技份量不可能高起来。其次，很多操作人员因文化受限，很难掌握先进设备的操作和维修，有时引进一台本来可以有些用处的机器也事倍功半。再者，资金问题上捉襟见肘也不可能引进先进设备，有时即使有必要引进也只能望洋兴叹。 四、现代化媒体的运用。市场在某种程度上是和媒体引导有密切关系的。这些企业都认识到了现代化媒体对企业发展的作用，都在可能的情况下重视关注这个问题。珐琅厂建立了自己的网站；剧装厂由别人代理网站；玉器二厂建立“玉器二厂研究办公室”来宣传玉的益处；玉器厂和美术红灯厂则通过给一些电视拍摄提供赞助来进行小规模宣传；象牙雕刻厂也准备建网站，并于2001年6月举行了展销会，20天展销招来28家媒体大力报道，结果进行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交易，解决了资金燃眉之急。2001年第二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珍精品博览会评比会中，北京获7个金奖，总体获奖成绩在全国名列前茅，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宣传得力而有效地向国内外作了宣传。33这些媒体的力量尽管有限，但确实是有意义的。当然因各企业资金受限，不可能进行那种大规模、高耗资的宣传。 五、提高技师地位。近二十年来，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对此很重视。1997年，北京工美集团总公司就评选出行内54位“工艺美术大师”。在采访调查中，象牙雕刻厂领导人说从不把职工当普通工人看，而把他们当艺术家来看，不限制他们上班时间和地点。而且在1999年由单位主动向上申请，该厂评选出八位象牙雕刻“工艺美术大师”，打破以前有技艺无职称、互相轻视和攀比的难堪局面。玉器厂也给予大师相对过去优厚很多的创作条件。 六、大胆体制改制。采访中不少企业都谈到企业的改制问题。应该说改制在“使工艺美术行业的所有制关系更加符合生产力的现状和适应市场要求”上是一种必然趋势，由“国有全民所有制或集体所有制转变为股份制、股份合作制、合作经营等都是改制的不同方式”。34改制改得好就能适应市场和社会，就会给企业带来光明和希望。调查的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各企业中，有的开始酝酿和着手改制，如剧装厂目前考虑改制，初步方向是多元制或股份制；象牙雕刻厂准备创办厂属经纪人公司来进行市场运作，希望由厂属经纪人公司的专门营销人员把产品本身的艺术性加以包装宣传和炒作，他们同时也反映，由于国家在工艺美术方面无相应的机构设置来承认或辅助这种公司，因而办起来较难，但他们要努力向这方面争取；珐琅厂准备改制为有限责任公司；玉器厂现在酝酿股份制改革；美术红灯厂现在正着手清理资产准备改为股份制企业。 四、政府对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保护 一、保护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是必要的。 1、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产品不同于一般商品，它是民间艺术的涵盖和提炼，是宫廷艺术的继承和发展，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物化。保存它是保存一种民族艺术精华，是保存祖先的一份文化精髓。 2、该行业本身的生产效率因手工制造而不高，在生产中有时还要“以效益为代价”来继承和保护该行业的各种技艺，“受自身客观条件的限制，可以说不是纯粹的独立竞争者”35，不能与其它行业同日而语，容易在社会发展和商业竞争中处于劣势而被淘汰。 3、该行业的产品本身具有的特点也使该行业承受能力弱。首先是它们不能具有太多的商业性质，它们接近艺术品，“具有商品性和艺术性的双重属性”，“大多属于艺术范畴”，36因为它们本身包含艰辛的艺术劳动、艺术创造和艺术技艺，一味商业运作会使产品艺术价值下降，传统性减弱。而市场经济时代商业性很浓，要在市场上生存就必然要加重商业性。这样一来，矛盾很难解决。其次，这些产品的原料问题，随着自然环境的变化、大量的开采等种种原因会越来越少，这势必给该行业发展造成不利因素。再次，因客观原因，目前产品价格与市场需求有一定距离，剧装厂和玉器厂领导就反映过这个问题。 4、国外的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因过于注重机械化生产而对民族传统工艺品关注不够，结果使传统工艺失传，当他们意识到这是一种错误而想重新保护时，也无能为力了。这对我们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启发。 二、政府对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保护。 在该行业的呼吁下，在深刻认识到该行业的现状后，这几年市政府也采取了相应保护措施，帮助该行业摆脱困境。 1、相关政策的规定、落实。剧装厂、玉器二厂、美术红灯厂都反映从去年起政府开始施行的职工医疗社区保险制度缓解了企业不少困难，以前的退休职工福利问题和职工医疗费用问题真是压得企业喘不过气。1999年我们对该行业很多企业作调查时，企业反映的问题中最多的也就是退休职工福利和职工医疗费用问题，现在基本上有了着落，使企业减轻不少负担。 1998年北京市确定了民用品定点生产单位厂家：花丝镶嵌厂、金属工艺品厂、工艺品厂、地毯一厂、剧装厂、珐琅厂、金漆镶嵌厂。这些企业在贷款上可以享受优惠政策，比一般行业利息率低2.88个百分点。37 1999年，工美集团37家下属企业划转到各自所在区域，转变过程中有一系列事情要处理。政府规定，在这些“企业划转过程中，由政府部门办理变更手续等所涉及的各种费用一律免收。”38 2、相关保护法律逐渐健全。中国工艺美术行业第一部全国性法律《传统工艺美术保护条例》自1997年5月由国务院颁布后，各省、市、自治区纷纷制定出与本地区相关的地方保护法规。在市政府安排下，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人员也根据本市实际情况和自身特点开始制定本市的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保护条例。从1997年11月成立起草工作班，前后修改审稿达20多次，终于于2002年制定出《北京传统工艺美术保护办法》，39并于2002年9月10日正式实施。该办法明确规定了对本市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保护和扶持的内容：建立保护和发展专项基金会（第16条），鼓励工艺美术大师、民间工艺大师创办企业或建立个人工作室并享受优惠政策（第18条），对列入传统工艺美术保护品种和技艺目录的产品政府应优先采购（第21条），大师可直接择优带徒（第23条）等等。有异于外省大师相关制度的是北京的保护办法加入了民间工艺大师认定制度（第6条）和对外来大师引进（第24条）的优惠政策。尽管有的行内人士认为该“细则本身在内容上还不是很具体，有些条款仍缺乏可操作性”，40但由于该法律第一次正式给本市该行业提供了第一个法律平台，这对该行业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2000年成立的北京工艺美术行业协会，为进一步鼓励对该行业技艺发展有突出贡献的技术人员，结合本地情况，于2001年先后公布了《北京工艺美术大师评定暂行规定》41，《民间工艺美术系列荣誉称号评定暂行规定》42两条例，并且成立了五个相关委员会来落实政策，促进该行业发展。 2003年2月，为了解决传统技艺后继乏人难题，“市经委和市财政局联合出台《北京市传统工艺美术保护发展资金管理办法》，每年拨出300万元专款用于保护该行业人才和技艺”，该项资金主要用于人才保护和人才培养、技艺抢救保护和创新方面。而且，“所有在本市工商部门注册单位或个人，不分所有制和隶属关系”，43均可申请使用该资金。显然，该项资金是真正立足于整个北京传统工美行业。 为了鼓励大师传承技艺，提高大师的经济地位，北京市2003年2月规定，“今后工艺美术大师带徒弟，每月最高可获得800元津贴；被评为珍品的工艺美术作品，主创人员最高可获得5万元的奖励。”44而且，“允许大师们以技艺作价入股的方式成为相关企业的股东，并可在本人的作品上署名。”45这就解决了以前大师因受企业种种限制而不能充分发挥个人才艺的资源浪费问题。同时，为了更好地激励工美从业人员工作积极性，北京市开始注重提高大师的社会地位，市经委制定发布了《北京传统工艺美术品种、技艺、珍品及工艺大师认定办法》，并于3月第一次进行了大师评定活动，“140名艺术家分别接过‘传统工艺美术大师’和‘民间工艺大师’的荣誉证书”，46这是北京市建国来首次授予这两项“大师”的荣誉称号，以前的大师是由北京工美集团评定的。 五、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呼吁 在这次调查中，各企业相关人士对政府的呼吁甚高，因为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要走出低谷还需要政府做出更大的努力。 一、减少税目。不少企业领导人反映国家和政府的相关税收有杀鸡取卵、只抽血不养血的严重后果，看来税收减少是势在必行的。传统工艺美术品除了有商业性外，还有艺术性和思想性，如果过多地突出商业性，与其它行业一样收税，则会割裂其本身的三性平衡，给继承和发展设置障碍。有些外省就在税收减少上做得不错，如“福建省从1991年起对传统工艺品生产在税收方面分别不同情况实行减免优惠”，重庆市在1991年至1994年内将工艺美术行业“所得税存留50%交给工艺美术总公司作为各企业启动资金”；47“江苏扬州市政府对该市工艺美术行业实行对外不公开的减负政策，由11种税目减少到只剩2种，只保留防洪税和人防税。”48 二、资金上照顾。针对很多企业资金严重缺乏并引起一系列恶性循环的情况，国家和政府应在银行贷款和相关资金流通上给予一定照顾，尽力让这些企业的流动资金相对充足些。扬州市根据每年财政收支情况逐年增加对企业的拨款，北京地区应向这些地方学习。 三、市场。大量劣质产品充斥市场使传统产品声誉受损，使正规企业处于困境，而且因为这些产品技艺的精华少了，或根本就没有，直接影响技艺流传，对整个行业发展极为不利。而正规企业对劣质产品无可奈何，都强烈要求政府规范市场。除象牙雕刻厂因原料特殊而制约了劣质品的数量外，玉器厂、玉器二厂、美术红灯厂、珐琅厂、剧装厂，都反映这种需求，要求加强市场规范管理。玉器厂提出国家应将某些大型精加工产品制作等指定给正规厂家生产，不能因为有些技术水平低的厂家要价低而让给他们生产。八十年代轻工部就曾指定原料给技术好的企业生产，效果很好。 四、改革传艺体制。目前北京传统工美行业后继无人现象很严重。后继无人给这种以技艺为主要存在理由和特征的该行业具有很大的打击。从根本上说，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后继无人、人才匮乏是真正制约该行业发展的致命因素。除了学艺时间长和该行业待遇低等客观原因外，据玉器厂雕刻大师反映，该现象很大程度是目前市政府在这方面无相应体制造成。有些人想学，但受种种限制，比如说学艺后没有证书，各企业不配合，国家又不给予政策资金上照顾，因而传艺很难。我们发现其他地方在这方面政策值得借鉴。如重庆市“将退休老艺人请回企业继续传艺培养青年，其费用由市主管局支付”49；日本不惜工本发展特艺，每年支付大笔资金，还设立工作室，日本政府用资金既出成果又传艺。这些大师都希望政府在资金上给予传艺方便。我们实地参观过这些大师工作的地方，都十分简陋，的确让人感到很难过。大师们都反映，其实很多传艺上的可用人才都没得到充分利用。据统计，“目前北京工艺美术行业中有中国工艺美术大师26人，在岗的只有8人，其中6人是返聘的。北京工艺美术大师89人，在岗19人，其中返聘的4人。其余退休的尚有能力的绝大部分都散在社会上为他人做加工补贴生活，根本没有传艺的条件和机会。”50据我们了解，前两年还出现过玉雕大师为了生计摆地摊卖鞋的尴尬局面。既然有这么多可利用的人材，国家和政府如果在传艺体制上改革一下，如资金上对大师实行补贴和证书上给予承认等，学艺人就会慢慢多起来，传艺也就会逐渐展开。苏州桃花坞木刻年画社在该社发展陷于绝境之际，为了保存技艺，苏州政府采取新举措，将该社并入苏州工艺美术职业学院，作为学院下属研究所，全所人员进学院编制。不仅避免了这一优秀民间艺术失传，而且在丰富美院教育资源的同时，还为该技艺新生创造了条件。51这可以说是保存技艺、传承技艺方面的一个新思路。调查中，玉器大师还建议相关工艺美术学校应该设置这些代表民族文化的课程来促进传艺。 五、建立行业经纪人公司。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产品不同于普通商品，他们的艺术性很高，特别是精品。这些具有很强艺术浓缩性的产品对于常人来说是很陌生的，而配套的宣传则可以缩小这种陌生的距离。因此这类产品需要相关具有现代营销观念的机构来进行宣传，象牙雕刻厂对此反映比较强烈。不少行内人士认为，“这个行业急需一些懂得市场策划的人才思考一整套的运行方法，通过品牌经营和策划使工艺美术及其大师地位提升，营造工美行业的整体气氛，吸引更多的人参与这个职业，推动工艺美术规范化、市场化发展。”52他们强烈希望由厂属经纪人公司或行业经纪人公司的专门营销人员把工美产品本身的艺术性加以包装、宣传和炒作，可以说这条建议具有很强的针对性。但由于国家在工艺美术方面无相应的机构设置来承认或辅助创建这种公司，政府在这方面还没有设立相应制度，所以现在办起来困难度很大，因此今后政府应该在这方面做些工作，便利于宣传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经纪人公司或中介公司的建立。 六、落实政策。这是各企业一致强烈的要求和愿望。1997年的《传统工艺美术保护条例》公布后，各企业感觉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因为根本上没具体落实，因而这次被采访调查的相关人士真切要求国家和政府在保护条例上不要走形式，不能冠冕堂皇，而应该落实，应该下力气保证条例实行。整个行业都希望这次《北京市传统工艺美术保护办法》真正落到实处。 当然，作为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代表的各企业，对行业生存和发展肩负重大的使命。在调查中各企业也充分认识到，传统工艺美术行业走出目前处境，除了国家和政府扶植和保护外，最重要的还是要依靠本行业自身的觉悟与努力。在对国家和政府也提出了希望和要求后，该行业各企业自身也需要不断努力，如彻底转变“等、靠、要”的旧观念、重视技艺档案保管和整理、重视理论研究、敢于创新等。 六、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前景 尽管目前整个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处于不景气状况中，发展困难，但同时我们也看到很多值得欣慰的现象，看到了该行业走出低谷的希望。这是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发展的曙光，给关心和热爱该行业的人一种信心和力量。 一、市场潜力大，前景展望好。首先，当今很多资本主义国家实行高消费政策，“有些国家，手工业生产自然的被机械化代替，国人对手工业产品的要求不仅有增无减，兴趣和好奇心更随产业结构的变化而增强”，53因而他们对外来特种工艺品需求很大。国内方面，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随着人民开始讲究生活质量和文化品位，生活由低层次转向高档化，对过去价格比较昂贵的特种工艺品的需求会增加。北京奥运会和旅游发展将会给北京特艺品提供广阔市场。从总体上来说，传统工艺美术品从长远来看肯定会有市场，因为它符合社会经济和社会文化发展的需求。 从我们采访调查的资料也可以感受到这一点。剧装厂领导认为剧装市场一二百年还会很强；珐琅厂调查表中从1996年到2000年的外销量占总销量平均只有9%左右，海外市场开拓余地很大。据统计，北京金银首饰市场年销售金银首饰均在2.3亿元左右，但北京自产份额不到5%，这个市场空间也很大。 二、社会开始真正关注起该行业。党的十六大报告明确提出“扶持重要文化遗产和优秀民间艺术的保护工作”54；市政府已经启动的北京市传统工艺美术保护发展计划；市政府出台的各种法规政策，如《北京传统工艺美术保护办法》；北京制定的“八年目标”中指出要发展包括工艺美术行业的都市型工业；各种媒体的关注报道等，都表明社会开始关注传统工美行业。据珐琅厂领导反映，目前社科院在有关部门的安排下正在编制一套北京市传统工艺美术行业各种技艺详细内容的档案资料，同时今明两年中国轻工业协会将出台一个景泰蓝行业的保护条例来规范市场。 三、原料来源上可喜的探索。针对目前原料上受制的窘况，有些行内人士费尽心血地开始探索北京地区有没有原料的问题。他们在调查中发现北京地区有玉石资源，而且不少，有桃花玉、京白玉、京黄玉、玛瑙等15种玉石原料，55还发现房山区和怀柔区有些地方生长有产天然漆料的漆树。56他们希望有关组织再进一步认真研讨调查，以便就近取材。尽管这些探索可能最终没有什么效果，但毕竟给我们指明了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解决原料问题的一个可能性发展方向。同时，一些厂也开始在中档原料上下功夫，有的已经用中档材料获过很多奖，如玉器厂就有这样的例子，以中低档原料制作出高价产品，57这也是一个解决原料问题的方向。 四、实施“四大工程” 为了保护和发展北京传统工艺美术，北京将实施四大工程，打造工艺美术行业的“名坊”、“名馆”、“名店”和“名园”：为了挽救和振兴闻名于世的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的技艺，崇文区准备建设传统工艺美术技艺和人才的保护基地——“京城百工坊”，计划由“国内100个工艺美术顶级大师工作室和17个工艺美术作坊组成”，“集制作和销售于一体，是全国规模最大的传统工艺美术保护基地” 58；由于以前的北京工美旧博物馆面积狭窄，使90%以上的精品难以面世，为了让所有精品尽显姿容，正常地进行研究和修复工作，目前北京工美集团准备建立全面展示北京传统工艺美术精品的新博物馆，“规模将达10000至15000平方米”，“力争2006年建成并投入使用” 59，新馆还可以更好的组织开展传承技艺、制作表演、文化艺术交流活动；王府井工艺美术大楼要成为中国经营工艺美术品的“名店”，该大厦在经营最困难的阶段，曾将自己的主营业务收缩到两层，目前准备将其他几层重新收回，实现统一经营，“两万平方米建筑面积的中国工艺美术旗舰店将正式起航，从而使王府井工美大厦这家中国工艺美术的旗舰店成为中国传统工艺美术品、民间工艺美术品、现代工艺美术品的集大成者” 60；利用房山区的汉白玉资源和已经形成的区域经济规模，建设成具有一定规模的石雕艺术“名园”。北京还准备扩建北京工美技术中心，让之成为工美技术的研发基地。可以说，“四大工程”的兴建是振兴北京传统工艺美术事业的一个重大举措。 在国家和政府的保护和扶持下，在该行业各企业的努力下，在社会开始重视和关心该行业的情况下，在该行业已经出现一些良好的景象的情况下，我们相信北京传统工艺美术行业一定会赢来自己的春天。 年 份 总 产 值 企 业 年 份 销 售 额 企 业 1 《中国法律年鉴》1998,中国法律年鉴社出版,第318页 2 （全宗）35／（目录）2／（卷）188／（页）164；《北京市特种工艺手工业调查研究的意见》；（撰写时间）1956；北京市档案馆藏 3 《北京工艺美术》总第9期，《北京传统工艺美术需要重点保护》，徐仲保 4 《城南工艺美术》，北京崇文区地方志办公室编著，科学出版社2001年12月第一版，第8页 5 同上，第43页 6 同上，第80页 7 同上，第125—126页 8 同上，第170—171 页 9 也有相关人士认为，北京市传统工艺美术行业目前状况良好。见《北京晚报》2002年9月22日，《京城工美喜哉忧哉》。该文主要是从市场上营业商店多,销售额比以前大等方面来说，否认个别企业不景气和个别技艺失传不代表整个行业不行了。但该文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由于原有体制该行业目前发展萎缩。我们从我们掌握的资料出发，还是认为这种不景气的衰败景象是客观存在的。 10 《北京工业年鉴》1997，北京市经济委员会编，企业管理出版社出版 11 《北京工艺美术》，北京工艺美术协会主办，《北京工艺美术》编辑部出版，总第7期，《全心全意为企业服务，为振兴北京工艺努力工作》 12 《中国文化报》，2002年8月30日，《北京工艺美术怎么了》，刘亚东 13 《京华时报》，2002年8月20日，《全球只有北京还在生产，谁来拯救雕漆工艺》 14 《北京日报》，2002年8月28日，《〈北京市传统工艺美术保护办法〉9月10日实施》 15 《中国青年报》，2002年8月21日，《北京工艺美术厂低价拍卖资产》 16 此次调查中剧装厂、玉器二厂、珐琅厂工资数据不详，以1999年调查月均工资数据为参考：剧装厂647元，玉器二厂900元，珐琅厂900元，同时1999年调查时北京工艺木刻厂608元，北京绒鸟厂400元，北京花丝一厂320元 17 此数据均来自网上公布的北京市统计局统计资料 18 《北京工业企业排序》，《北京工业企业排序》编辑部著，北京出版社，1993年1月第1版 19 《中国经济年鉴》1985，V—41 20 《瞭望》，1987年第19期，第36页，《“四大名旦”的苦恼》，伍炎 21 《北京青年报》，2002年10月18日，《北京绝活不能绝》 22 《市场报》，2002年8月15日，《京城传统手工艺面临失传困境》 23 《市场报》，2002年9月20日，《产业观察：主流性艺术产业的困境》 24 《北京晚报》，2002年2月3 日，《玉文化与北玉四怪》 25 《当代中国史研究》，1999年第3期，第92页，《轻工集体经济改革开放20年的回顾与思考》，季龙 26 以商品生产、流通和劳务的增值额为对象所课征的一种流转税。由于增值因素在实际经济活动中是一个难以准确计算的数据，实行增值税都采取间接计算法，即以商品销售额为计税依据，允许从销售税金中扣除外购商品的已纳税金，借以实现按增值因素征税似的原则 27 《北京工艺美术》总第9期，《北京传统工艺美术需要重点保护》，徐仲保 28 《北京晚报》，2002年9月10日，《工艺美术有了护身符》 29 《北京工业年鉴》1995，企业管理出版社出版 30 《北京工业年鉴》1994，企业管理出版社出版 31 《北京工业年鉴》1999，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 32 同上 33 《北京工艺美术》总第6期，《中国珍精品博览会获奖成绩喜人》 34 《北京工业年鉴》2001，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 35 《北京工业年鉴》1998，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 36 《瞭望》，1987年第19期，第39页，《不少传统工艺濒临失传》，陈炳 37 《北京工业年鉴》1999 38 《北京工业年鉴》2000，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 39 《北京日报》，2002年9月8日，《北京市传统工艺美术保护办法》 40 《中国青年报》，2002年8月21日，《北京工艺美术厂低价拍卖资产》 41 《北京工艺美术》总第3期，《〈北京工艺美术大师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