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乡愁修一条路

给乡愁修一条路 73 给乡愁修一条路 文/补 丁 摄影/秦 进 一程车又转一程车，一座山再翻一座山，一道湾再过一道湾。车轮滚出无数的圆，上坡下坎，东拐西弯，层出不穷的苍苍茫茫、郁郁青青、葱葱茏茏。 汽车“嗤—”的一声刹住，成片成群成队成列的山停止对我们的围追堵截。终于，下车了。 我们就是一群修路的人，要在这群山万壑展不开的褶皱中拉出一条线，不再让脚印绕遍千山万水。 我们像一棵棵树，被暂时移栽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呢, 每当夕阳渐冷，暮色未老之时，常坐看对面那座拦断远方的大山。大山那沧桑笨拙的神态在日暮时和老家的那座山竟是如此的神似～总觉得在那山中弯腰劳作的身影里有一个属于父亲，那飘渺的炊烟是从母亲手中放出的纤纤和袅袅。 日暮乡关何处是, 尽管，这里的季节也有五月，这里的五月也有鹧鸪。 且把他乡作故乡吧～一种叫乡愁的伤痛，此时在体内氤氲，复发起来了。 乡愁，是什么呢, 乡愁是菜肴里没有红辣椒时舌头上的一片寡淡。 乡愁是卷着舌头和人拉家常的别扭。 乡愁是中秋节飘忽在桂花香里的失落。 乡愁是一株叫“故乡”的植物，在心灵深处顽强地生根发芽，越长越茂盛。 山苍苍，水迢迢。 是否可以给日夜突围的乡愁钻一个洞，架一座桥，或为翻山越岭的乡愁修一条高速公路,不让她因跋山涉水而备感疲倦，给她原本凄楚的神情再染一路风尘～就让乡愁穿一件干净的衣服，回一次家吧。 地图，也许是一块压缩了的故乡吧。常常在地图中神游。从崔颢发愁的汉阳，经范仲淹忧而忧的岳阳，过张飞的当阳，从黄鹤楼到白鹤梁，再把大船换一次扁舟，就能泊在家的码头了。这是逆着杜甫即从巴峡穿巫峡的水路，还可以顺着太白难于上青天的旱路，寻着陆游骑毛驴的印迹，和细雨入剑门。 乘地图几秒钟就可以从东北到四川。左眼还是飞霜飞雪的塞北，右眼即是非花非雾的江南了。地图压扁了空间，挤窄了时间，删去了羁旅的风霜雨雪，只剩一颗干净、似箭的归心。只是，再详尽的地图上也找不到家门口那条没有名字的小路。 余光中说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给家人写一写信吧。家人是你的解药，更是你的病根。写信是撒出去的饵，回信是钓回来的鱼。我突然明白父亲当年每写信回家必有一句话—“我一切都好，你们好吗,” 如果说我现在的乡愁凶猛如一场流感，那父亲那时的乡愁已深邃如一粒结石了。父亲额上的深壑、鬓上的白霜，就是当年咽下的乡愁。潜伏的乡愁可以感染更能够遗传。如果说乡愁的重量有几种，那亲情就是最沉最重的那一种;如果说乡愁的滋味有几种，亲情就是最酸最涩的那一味。 在一首诗中，我曾这样写道: 回家，最可口的味道 不是坐车 而是做梦 夜来幽梦忽返乡，那海市蜃楼的幻影，自导自演的独幕剧都是乡愁的镇痛剂„„不要醒来，梦里不知身是客。 科技的快速发展，电话、信箱、视频加速度地瓦解着乡愁的顽症。在道路施工中，再硬的顽石也会被爆破，而结石一般牢实的乡愁，它的根在血液里、灵魂中，是几剂中药汤温暖溶化不了的，也许只有几个中文的词能暂时灸住她的穴位。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在天涯的马致远是个断肠人，还乡途中的韦庄也同样肠已断。一旦面临被“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贺知章式的尴尬，你就是回去了也到不了家了。 三年两载，一条路修好了，我们要离开了，又要去新的异乡了。在来去的渡口，我们就是那往返的撑船人。你知道钢轨为什么总是两条吗，因为一条是送你离开的路，而另一条是等你回来的路，永远相反的方向永恒地平行着，仅隔着一根枕木的距离。别人可以乘更快的列车，走更短的捷径回家，而我们永远是捏着一张单程车票的乘客，等着等我们回家的人。 就这样做一个永远在路上的人吧，为了完结宿命中的轮回，不管面对还是背对，始终—都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