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矛盾境遇变化中塑造人物——说说《西游记》《堂吉诃德》的游走情节

在矛盾境遇变化中塑造人物——说说《西游记》《堂吉诃德》的游走情节 在矛盾境遇变化中塑造人物——说说《西游 记》《堂吉诃德》的游走情节 第33卷第6期 2010年l1月 辽宁师范大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Liaoning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Edition) Vo1.33No.6 NOV.2O1O 在矛盾境遇变化中塑造人物 —— 说说《西游记》《堂吉诃德》的游走情节 吴冬艳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100875) 摘要:"游走"式情节是小说展开情节的重要方式之一,在以"游走"情节作为主体的 小说文本中,把人物纳 入游走情节,就是将其置入境遇的考验,而且是逆境效应,在矛盾冲突中或加强,或 丰富,或改变,每换一次游 走境遇,即换一次考验,并可使次要人物得到生动现,塑造出生动的形象群. 关键词:游走情节;境遇考验;逆境效应;组合人物 中图分类号:104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751(2010)06—0075—03 ShapingtheImagesofCharactersinControversialCircumstances —— ACommentontheWanderingPlotinPilgrimageMasterandDonQuixode WUDong—yan (CollegeofLiterature,BeijingNormal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 Abstract:WanderingPlotisanimportantwaytOdeveloptheplotinnovels.Inthenovdswithw anderingplotasitsmainbody,put— ringcharactersinthewanderingplotisputtingtheminthetestsofcontroversialcircumstances ,eveninthetestsofadversecircum— stances,whichmakestheimagesofcharactersstrengthened,orenriched,orchangedinconfli cts.Eachchangeofwanderingcondition isachangeoftrial,whichmakesthesubordinatecharactersmorevivid.Thusagroupofvividch aractersarecreated. Keywords:wanderingplot;circumstancestrial;theeffectofadversecircumstances;combin ationcharacters "游走"总是文学人物的游走."游走"也因此成 了游走文学中人物性格特征,精神特质显现和展开 的方式.诚如亨利?詹姆斯所言:"人物难道不是为 了限定事件而存在的吗?而事件难道不就是为了提 示人物而存在的吗?"在叙事文学中,情节和人物是 分不开的,人物性格逻辑和精神特质固然规定着情 节,事件的发展,然而情节,事件的设置安排也会反 过来制约人物性格的塑造和精神特质的揭示.那 么,作为小说展开情节的重要方式之一——"游走" 情节对叙事文学的人物形象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它对人物性格的生成和发展,对人物精神特质的深 化和揭示具有怎样的重要意义?这就是本文将要集 中探讨的问题. 一 ,人物主导个性在游走中强化 "游走"情节使人物的主体性格在游走过程中强 化,丰富,大体上可分为两种方式.第一种,是正向 的,即游走的过程同时,其主体性格在不断的自我实 现中被强化;第二种,是反向的,即游走过程充满了 对主人公意志的阻碍和考验,其主体性格在一重又 一 重的"阻力设置"中被激发.前一种,是顺境效应; 后一种,是逆境效应. 就第一种而言,纯粹的"顺境效应"在游走文学 中是不多见的,尤其是在游走式的叙事文学中.在 更多的情况下,"游走"是一个被设置了重重"阻力" 的过程,主人公需要不断地突破困境,才能继续前行 的艰难过程.可以说,没有阻力的游走过程,就不会 长久. 但更多的时候,"游走"同时具备"顺境"与"逆 境"两种效应,即:一方面,"游走"或是主人公自觉自 愿的选择,或是主人公喜欢的生存方式;另一方面, 却有许多来自外界的或来自主人公内心的阻碍横在 收稿日期:2010-09-17 作者简介:吴冬艳(1973一),女,辽宁沈阳人,辽宁日报主任编辑,博士研究生,主要从 事文艺理论研究. 吴冬艳:在矛盾境遇变化中塑造人物——说《西游记》《堂吉诃德》的游走情节 他"游走"的路途中,主人公必须坚定自身意志,克服 重重困难来完成他的"游走",实现他的目标.而主 人公的主体性格就在他克服障碍的努力中被不断地 激发出来了. 不管"游走"对于游走主人公来说是否是纯粹的 "逆境",有阻力的游走情节都会在动力与阻力间形 成张力,从而强化了人物性格. 二,人物性格在游走中的丰富扩展 游走不仅仅是对游走主人公之主体性格的凸显 和强化过程,更是一个使其性格愈来愈丰富,愈来愈 趋多元化,立体化的过程."游走"叙事在时空上的开 放性,决定了人物性格的开放性:性格是可以随着游 走而发生变化的,这既可能意味着强化,加固了其主 体个性,也可能意味着增加了一些以前不具备或未显 现的性格因素,或减弱了一些以前较明显的性格因 素,使其性格不再单调,变得更加血肉丰满.总之,游 走中经历的诸多事件,遭遇的诸多新的社会关系,都 是对游走主人公的性格进行再塑造,再开掘的契机. 《西游记》"取经"的师徒4人,除了忠厚老实,少 言寡语,任劳任怨的沙僧外,其他3个人物的性格,在 "取经"旅途中都是有所丰富的.如唐僧,其主导个性 是一个超凡脱俗,慈悲为怀的高僧形象,以求取真经, 弘扬佛法为己任,为了崇高的理想而不畏艰难险阻, 具有强烈的事业心,使命感和献身精神.但是,当时 的唐僧毕竟还是"肉体凡胎",他不是"佛",只是人. 在踏上行程前,小说对唐僧的态度有这样一段描绘: "那本寺众僧与几个徒弟,早闻取经之事,都来相见, 因问:'发誓愿上西天,实否?'玄藏道:'是实'.他徒 弟道:'师父呵,尝闻人言,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 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玄藏道:'我已发了宏誓大 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 不尽忠以报国耳.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 又道:'徒弟们,我去之后,或二三年,或五七年,但看 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之 后,面对众僧的纷纷议论,他又表达了坚定的信念, "钳口不言,但以手指心,点头几度.众僧们莫解其 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心点头者,何也?'三藏答曰: '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可见,对于取经, 唐僧在坚定的信念中本身就掺杂着恐惧和伤感.这 就已经为他在取经途中不时表现出来的人性软弱埋 下了伏笔.一路上,他好多次发问:"几时才能到灵 山?"这就与他发现的"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 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形成了悖论式的张力,于内 心矛盾冲突中显现出他到底是一个有弱点的凡人. 唐僧的性格,就这样在"游走"的考验下而表现出了 人性常有的脆弱一面,这也使其形象更加生动,真实, 血肉丰满了.每换一次游走之境,就是换一次考验, 人物也就成长了一步. 在"游走"考验中丰富了个性的最突出例子还是 孙悟空.孙悟空的主导个性,自始至终都是追求自 由,敢作敢为,不畏权势,不拘礼法,重视自我价值, 具有真性情的.但在最初的时候,他的性格比较简 单,他要的只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地去实现自 我,他在花果山只是不想"受老天之气","独自为 王","享乐天真","不服麒麟辖,不服凤凰管,又不服 人间王位拘束,自由自在",甚至想到还有个"阎王老 子管着",也浑身不自在,到底想方设法打到阴司,将 生死簿上猴属的名字全都勾掉,宣称"今番不服你管 了"才罢休.他因为只被安排了一个不人流的"弼马 温"而深感受了侮辱,打出南天门而去;他又因为他 的"齐天大圣"只是个空衔,有名无实,而大闹天宫, 可见孙悟空"出世的游走,目的是追求自由生存,闯 地府,入龙宫,闹天宫,都是率性而为",是一个十足 的,纯粹的反叛者形象.取经的磨炼,却让他变得更 加成熟起来,虽然不改爱自由,叛逆和重视自我价值 的本性,但更多了一些崇高的理想和追求,以及为了 理想和追求而牺牲付出的努力.刚踏上取经路的时 候,他是不得已的,心心念念只想"回花果山",但到 了"尸魔三戏唐三藏"的时候,他被唐僧误会,逐回花 果山,却再体会不到从前的逍遥之乐了,只是担心唐 僧一行会不会遇到危难,记挂取经事业.可见在他 心中,取经已由被迫的选择转化为了主动的追求,而 他也由一个享乐天真,无拘无柬的"猴头儿"转变成 了心怀大业,自强不息的"行者".实际上,《西游记》 即是以孙悟空为人心的象征,所谓"猿猴道体配人 心,心即猿猴意思深.大圣齐天非假论,官封'弼马' 是知音.马猿合作心和意,紧缚牢拴莫外寻","从全 书内容的构架来看,大致由三部分组成:一,孙悟空 大闹天宫,二,被压于五行山下,三,西行取经成正 果.这实际上隐喻了放心,定心,修心的全过程."可 见,让人物的性格在"游走"过程中丰满,丰富起来, 本就是作者构思的初衷. 三,游走中的人物组合 不停地行走状态不但贯穿了大量的事,也为新 吴冬艳:在矛盾境遇变化中塑造人物——说《西游记》《堂吉诃德》的游走情节 人物形象的不断出现提供条件.相对于主要人物而 言,这些人物形象大都在主要人物的游走过程中逐 个出现.他们与主要人物自觉或不自觉地形成了一 种组合关系,这种人物的组合大体有两种:一种是相 对固定的组合,一种是随机性的,偶遇式的组合. 相对固定的组合,多为游走中的同行者,他们是 游走过程中的同路人,共同经历游走过程.如《西游 记》中的唐僧与包括白龙马在内的4个徒弟的组合, 虽然这4个徒弟是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出现的,但相 伴共同完成了游走过程的绝大部分.这些人物之 间,既有共同的追求又有矛盾和冲突.他们朝夕相 处,共同应对困难,他们相互帮助,也有时会发生矛 盾,甚至相互拆台.唐僧遇难时,几个徒弟齐心合 力,各显神通,一心救出师傅.一旦出现矛盾的时 候,则是针锋相对,互相排斥.《西游记》中孙悟空和 猪八戒就是典型,共同面对困难时,他们互相信任, 相互合作.如"八戒大战流沙河木叉奉法收悟净"一 回,孙悟空自知水性不如八戒,两人便共同商量战 术,让八戒下水引妖怪出来,他在岸上接应.当然, 在此过程中,两人虽然有配合,但也相伴矛盾,八戒 费力将妖怪引出水面,那妖怪几次又都被孙悟空吓 得钻入河内,八戒便骂悟空"你这个弼马温,真是个 急猴子!你再缓缓些儿,等我哄他到了高处,你却阻 住河边,教他不能回首呵,却拿不住他也!他这进 去,几时又肯出来?" 又如《堂吉诃德》中的堂吉诃德和仆人桑丘的固 定组合,也是相辅相成.主仆两人受到打击时,互相 照顾,相互搀扶.更多时候,两个人面对同一件事,往 往会有不同甚至是相反的反应,显示着两人虽同处于 一 个游走过程,却有着不同的精神和物质追求,这种 差异在游走过程中被一次次强化.他们把客店当做 堡垒,拒绝付钱时,堂吉诃德"踢动驽马辛难得,绰着 长枪直冲出店门,谁也没拦他.他并不瞧瞧自己的侍 从是否跟在后面,一口气跑得老远."结果苦了他忠实 的侍从桑丘.事后,桑丘感叹:"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 理:咱们四处冒险,无非落得吃尽苦头,连自己的左右 脚都分辨不出.依我浅见,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最 好还是回村料理咱们的田地去,别像老话说的'东奔 西走,乱撞乱投'."正是在这样的复杂组合中,凸显了 人物的鲜明个性,塑造了成功的人物形象. 游走情节的时空开放性特征,为众多人物的出 场提供了充足的空间,因此出现了大量随机的,偶遇 式的组合.这些与主要人物随机式的组合人物,可 以相对地称之为次要人物,这些人物随着主人公的 脚步所及而进入观照视野,又随着游走主人公的继 续行进而在人们的观照视野里消失,取代他们的是 新的人物,这些组合可以产生矛盾的张力,从而不断 展开叙事情节,这种人物的组合"以'找,和'遇,为机 缘,所以能扩展事态,叠加故事,成为串珠式的情节, 方便建构,不易造成情节间的有机联系","在这一点 上,《西游记》有自身的特点:(1)去西天取经的基本 成员的聚集和他们内部之间的联系与矛盾是情节的 指导核心;(2)孙悟空在天宫与诸神有关系,因此构 成了他与从天上落凡为妖的诸妖的互相了解;(3)有 妖界共羡难得的'唐僧肉';(4)有与把兄弟牛魔王及 其妻子铁扇公主和儿子红孩儿的过节儿;(5)唐僧的 '紧箍咒'和几次驱逐悟空,打破了悟空只是降妖工 具的单调性,并造成了内外两重矛盾;(6)猪八戒的 馋,懒,呆与好色和好嚼舌头贯穿全书,他的无事生 非和恶作剧增添了叙事的世俗性和趣味性;(7)在遥 远,陌生和艰难的取经途中之劫难,分别有来自妖与 人的交相阻难,冲淡了情节内容的单一性,造成了变 幻离奇性和丰富复杂性." 这种组合具有不确定性,在不断激发出主人公 不同性格显现的同时,更丰富了作品的整体形象. 这些次要人物的出现,受到篇幅结构的限制,往往只 是一闪而过,单个人物的性格刻画略显单一,但从整 部作品,整个游走过程来看,却形成了丰富多彩的形 象群.《西游记》中有无所不能的如来佛祖,有凶恶 狡诈的妖魔鬼怪,有温柔多情的女儿国国王……尽 管他们没有大量的表现空间,却成功地给读者留下 深刻印象,而如此众多的形象塑造不能不归功于这 种游走式的情节叙事模式. 参考文献: EI-I王向峰.魔幻浪漫主义的长篇游走叙事——《西游记》的艺术首 创[J].新华文摘,2009(22). 1-27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E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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