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发芽的种子 不会发芽的青苹果

不会发芽的种子 不会发芽的青苹果 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1、遇见你那天,是惊蛰 那天,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围着操场跑完三圈的程央,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喝水的时候,忽然听见左手边简易换装室的后面,传来一阵,,,,的声响。 她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下台阶,绕到换装室的后面,便看到了骑在围墙上的男生。 男生穿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被汗水浸湿半边,肥肥大大的白色T恤。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将一个硕大的条纹编织袋从围墙外面拖进来。 半分钟以后,男生从围墙上跳下来,“砰”的一声落在程央的眼前。然后,他弓身背起地面上的编织袋,抬头正好对上 1 了程央疑惑的目光。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整个作案过程都已被这个女孩尽收眼底。 于是,他把编织袋重新放回地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右手伸进袋子里面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绿油油的苹果,塞进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程央的手里。 随后跟上来的另一个男生,看见程央后,先是意外地大叫了一声,然后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后,仰起头来问已经走远的男生:“郑樱七,这家伙是谁啊?” 那一刻,程央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樱七,郑樱七。 望着两个人匆匆逃离现场的背影,程央握着手心里微凉的苹果,忽然就笑了。她有一种直觉,郑樱七的那只大口袋,里装的并非全是水果,他们肯定还有别的秘密。 她记得那么清楚,那一天是惊蛰,万物复苏的节气。而她深深埋藏在肌肤血肉之下的那颗心,十六年来,仿佛第一次,那么清晰地停跳了一拍。 2、九十九朵玫瑰,幸福的通行证 程央的室友孙晓是个大美女,她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在程央面前絮絮叨叨地列举那些追她的男生所做的傻事。 她说:“央央啊,两个星期前,我向每位追求者都提出了 2 一个。如果他们谁能够送我九十九朵玫瑰花,然后再单膝跪地,说他喜欢我,我就答应和谁交往!” 程央不置可否地笑一笑。她想,孙晓书的这两个要求,更难做到的是第二个。九十九朵玫瑰么,顶多也就几百块钱,学校里有的是纨绔子弟,银子不成问题,重要的是尊严。 不经意间,她抬头看向摆在床头上的四只绿苹果,不禁微微地笑了。 那个叫郑樱七的男生,每个星期三午后都会从操场边的围墙上跳下来,将一只绿苹果塞进程央的手中。 她知道,那苹果是用来堵她的嘴的。无关爱情。 而他为什么每次都不走校门而翻围墙,那只条纹编织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时的程央,也是有所察觉的。 曾经有一次,她和孙晓书两个人去食堂打午饭的时候,看见了食堂角落里的郑樱七。那时候,他正在偷偷地向两位男生兜售打口CD,和校规里明文禁止传阅的杂志书籍。远远地看见程央,他还冲着这边使劲地摇了摇手。 程央在食堂打了什锦饭,油麦菜,还有凉拌海带,却吃得索然无味。 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悄悄喜欢上的第一个男生,怎么就会是个二道贩子?这样看来,他身上的铜臭味未免也太浓了些。 3 3、关系一生幸福的事,是什么? 第一次跟郑樱七说话,是在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三。 郑樱七照例将苹果塞进程央的手中,准备离开的时候,程央却跟上一步,抬起脚来踢了踢那只编织袋。 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是CD碟片碰撞的声音。 程央犹豫了好久,咽下第三口口水,才小心翼翼地问他:“郑樱七同学,你很缺钱用吗?” 郑樱七那个身材有些臃肿的胖同学,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央:“怎么着小姑娘,你还打算帮衬我们几个不成?” 他说:“其实樱七这家伙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他是想拿自己赚的钱为自己买一个美好的未来,这可是关系到一生幸福的大事哟……” 胖子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的郑樱七突然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扭头走开。 “关乎一生的幸福,那是什么事情呢?”程央轻轻地摩挲着手中光滑的苹果,心里暗暗地想。她将CD机的耳塞塞进耳朵里面,走向不远处的足球场,然后仰面躺在草坪上面,轻轻地闭上眼睛。CD机里传来的是戴佩妮寂寞里带着一丝丝沙哑的声音。那一刻,程央忽然感到悲伤。 平凡的自己,似乎根本就不可能跟这个张扬的男孩子 4 产生什么交集。纵然她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偶尔也在学刊上发表些豆腐块大小的文字。但这种荣誉,郑樱七又怎么可能看到眼里。 4、买CD,是一场蓄意 三十块钱,买不到多少东西。 学校旁边,名叫“共青团路521号”的花店里面,能买到三支玫瑰;平价超市里面,国产的巧克力可以买一盒,进口的可以买半盒。 但,郑樱七贩卖的那些打口CD很廉价,十块钱就可以买一张。 约好的交易地点在天台。程央提前到了半个小时,她定定地看着少年朝她走来,白色衬衣故意解开两枚纽扣,脸上是吊儿郎当的表情。 樱七在程央的面前站定,将书包里面的碟片一股脑地倒在脚下,抬起头来看着她说:“任挑任选,十元一张。” 程央慢慢地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翻找,单找时下最不流行的选了三张,装进自己的书包里面。 她想,最不流行的CD,在他的手里也是最不好卖掉的吧,自己买了,也算是帮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樱七将剩余的碟片重新收罗进书包里面,眯起眼睛看 5 着程央说:“你这个人挺奇怪的,品位与众不同呢!那几张CD,原本我是打算拿回去退货的。” 程央笑了,说:“郑樱七,这么看来,我帮你省了不少事,可算是你的恩人了,恩人的名字你应该记住吧?”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央,程央的程,程央的央。” 太阳渐渐西沉,楼顶上中央空调巨大的风机投下阴影。 郑樱七将书包放在风机上面,自己坐进阴影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扔进嘴里。火光明灭中,他轻轻地叹口气,然后说道:“程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学校卖东西吗?” 程央摇头,她的确不知道。 郑樱七笑了,将烟头按灭在地上,忽地一下站起身来,说:“呵呵,瞧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不过,我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 他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那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替我保守秘密。” 那一次,郑樱七伸出手来胡乱摸了摸程央的脑袋,想以此来表示对她的感激。男生对朋友表示感激或者理解的时候,不都是喜欢拍一拍那个人的肩膀或者摸一摸脑袋的吗? 5、那件疯狂的事,叫爱情 6 七月到来的时候,郑樱七在学校内部卖东西的事,被人捅到了校领导那里。 其实在学校里面贩卖CD以及杂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命的是,那个匿名举报者提供给学生会的证物,居然是一本被学校明令列为禁书的《金瓶梅》。 这件事情,是孙晓书在吃晚饭的时候告诉程央的。 她用胳膊捣一下程央的胳膊,小声地对她说:“程央,听没听说郑樱七要被开除了?” “郑樱七”三个字从孙晓书口中说出来的那一瞬间,程央突然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孙晓书以为她不认识,于是无奈地解释道:“就是上次在这里兜售CD的那家伙啊,当时他还向我打招呼呢,我没理他。” 程央微微地点一下头。 “据说,他居然在学校里贩卖黄色书籍呢,学校准备开除他。” 她说:“说起来你也许不信,听别人说,他之所以卖那些东西,是想赚钱为我买九十九朵玫瑰。别说,我还真有点被他感动呢。”说完,耸耸肩,嬉闹起来。 那一刻,程央的眼泪突然忍不住掉下来,一滴一滴,落进白花花的米饭里,别人看不见。 7 原来郑樱七那所谓“一生的幸福”,是指孙晓书啊。可怜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那天他举起手中的CD,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晚自习,程央照例去校报编辑部值班。当天的校报已经编辑完毕,按照惯例,应该送到四楼的校长室,交给校长来最后审核。 程央拿了报纸去校长室,郑樱七正从里面出来,身后紧紧跟着脸色十分不好看的校长。 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郑樱七耸了耸肩膀,贴在她的耳边说:“程央,我今天算是栽了。” 校长室里空无一人,程央将报纸放在桌子上,正欲离开的时候,就看见那本《金瓶梅》了。 据说,郑樱七死活不承认那本书是自己的。看来刚才校长找他谈话也是毫无效果,此时,他们应该去找郑樱七的班主任了。 一切的一切,都起因于眼前的这本禁书。 犹豫再三,程央咬了咬嘴唇,拿起桌子上的笔,在书本最后一页上面,一笔一画,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书本的最后一页写名字,是程央的习惯。 8 6、你心情很好,可是与我无关 第二天上午,一向对程央有求必应的语文老师,终于咬牙切齿地答应带她去校长室要回那本《金瓶梅》。 程央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将“程央”两个字呈于众人面前。 语文老师慌忙解释说:“程央同学热爱古典文学,完全是把这当成文学书籍来研究的,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个样子……” 虽然觉得事情大有蹊跷,程央也说不清那本书怎么就到了“告密者”的手中,但是至少能证明那本书不是来自郑樱七。于是校长也只能作罢,毕竟谁都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再次遇见郑樱七,是在三天以后。那时候,学校已经解除了对他的处分,并且退还了上次没收的“非法所得”,只是要求他,以后再也不许在学校里卖东西了。 那一天,他的心情格外好。 若不是这样,看见程央以后,他也不会主动走上来打招呼。 他说:“程央,听没听说过‘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关于那本书的事情,我死活都没承认,到最后,学校还不是拿我没办法。” 程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郑樱七,你那关乎一生幸福的大事,很快就要完成了吧?” 9 郑樱七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怎么,你都知道了?想必孙晓书也知道了吧。肯定是胖子说出去的。” 他说:“我经常见你和孙晓书在一起,你和她是朋友吧?作为她的朋友,你觉得她会答应做我女朋友吗?” 程央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许久才说了句:“也许会吧。” 7、我的爱情,它被打了口 程央最后一次看见郑樱七翻墙而入,将那只大口袋拖进学校里面来,是在她收到第十一个苹果以后。 那时候,她静静地站在墙角下郑樱七的影子里面。对于这种等待,两人仿佛早已有了默契。 郑樱七从墙上跳下来,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拎起编织袋与她擦身而过。 程央踮起脚尖,拍一拍郑樱七的肩膀。然后,满脸向往地在他眼前摊开掌心。 郑樱七恍然大悟般地拍一拍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啊程央,这次忘了给你带苹果了。” 那一刻,程央突然觉得,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翻过墙来将一只苹果递到她的手中了。从来未曾有过的失落突然间席卷全身,她觉得自己好想对他说出那句“郑樱七,我好喜欢你!” 于是,她慌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拎在手中的那只编 10 织袋。 刺骨的疼痛从指尖蔓延开来,缩手,暗红色的血珠已经自细小的伤口处涌出来。 九十九朵玫瑰中的其中一朵,扎了她的手,她的心。 而这么细微的一个动作,慌忙赶去奔赴幸福的郑樱七根本来不及察觉。 当天,下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一脸幸福表情的孙晓书悄悄地对程央说:“央央,郑樱七约我放学后到篮球场见面呢。我想他那九十九朵玫瑰已经准备好了。九十九朵,那得是多大一束啊,我怕自己拿不了,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鬼使神差地,程央点头答应了。 昏黄的路灯下,程央远远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她看见,孙晓书此刻已经向等在篮球架下的少年走去。 他的白色衬衣此刻已经被灯光染成了暖暖的黄色,脚下的地面上放着那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那个袋子,曾经装过十一只苹果。 塑料拉链开合的声响,仿佛打开了某个人的胸膛,把整颗心儿暴露在浓重的夜色之中,兀自生疼。 耳边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 程央轻轻地闭上眼睛。此刻,他也许真的已经像约定中的那样,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说:“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11 明明知道他是在问孙晓书,程央却忍不住开口,以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回答说:“愿意!” 塞在耳朵里面的耳机,传来了某个外国女人悲伤的声音。她记得,那张包装盒上打了口的CD,是自己花10块钱从郑樱七的手里买的。 那一刻,程央觉得自己对郑樱七那偷偷的爱恋,多像是这张CD啊,被人无情地打了口,禁止公开发行,于是只能在他问别人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不为人知地,轻轻地,来上一句“我愿意!” 再次睁开眼睛,孙晓书正远远地朝着这边招手。 程央抹掉满脸的泪水,将耳机轻轻地摘下来,塞进口袋里面。 她在郑樱七的面前站定,笑着说:“恭喜我们的二道贩子找到幸福!” 然后,不等孙晓书指示,便乖乖地弓下身去,帮着拎起了那个口袋。 背对着郑樱七的方向。 她张开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感觉夏日来临时的盛大讯息。她知道,在某一个路灯照不亮的阴暗角落,有些花儿正在一片一片地凋落。 8、青苹果,永远不会发芽 12 最后一次见到郑樱七,是在两年后,学校举行的大型校友会上。 当时,他和胖子就坐在程央对面的桌子上。男生们都喝了很多酒。胖子喝着喝着就哭了,他说:“郑樱七,你知道当时那本《金瓶梅》是谁放到校长门口的吗?” 他顿一下,然后拍着胸脯,提高分贝对众人说:“是我。实话告诉你吧,那时候老子也偷偷喜欢孙晓书呢,所以才摆了你一道。” 他说:“现在孙晓书也不再是你女朋友了,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不想藏在心里一辈子,我难受。” 他说:“樱七,我们还算不算是朋友?” 郑樱七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来胖子又问,他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当初校长为什么就放过了你小子?可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天想挡也挡不住吧。” 程央知道,那一天,胖子之所以敢把一切都说出来,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喝醉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此时的孙晓书已经远在澳洲,再也不能对他们的兄弟情谊构成威胁。 听到这里,程央忽然就笑了。 那十一个绿色的苹果,她曾把它们偷偷埋进了三只花 13 盆里面。可惜,没有一个发过芽…… (责任编辑:娆rao1030@126.com) 百度搜索“就爱阅读”,专业资料,生活学习,尽在就爱阅读网92to.com,您的在线图书馆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