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师父，师父先不寒暄，上

第一次见师父，师父先不寒暄，上 第一次见师父，师父先不寒暄，上来就拿出沉甸甸的两本有10多厘米厚的《四部医典》往桌子上一搁，说:“三年念完这个，你就可以毕业了。” 三年里他很少回家，一两个月才回去一次，为了省钱他都是带着干粮上路，走回家，一双鞋子往往被磨得没了鞋底。 生活的艰苦，家庭的重负，并没有减少康乌利吉求学的热情，跟着师父上山，采药，制药，配药，用药，号脉，看病，一丝半点都不敢马虎 。尤其是上山采药，他们骑着马，带着帐篷、炊具和干粮，甚至还有枪和刀，那是在深山里面遇到野兽时防身用的。一进山就是一个多月，从呼和艾杜拉到两支箭，连绵600多里的群山，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渴了就喝口山泉，饿了就啃一口冷馒头，在一次次的风餐露宿中，康乌利吉认识了“黄岑”、“沙参”，采到了“灵芝”、“防凤”、“志远”。 毕业时，他已经能将那厚重的《四部医典》倒背如流，别人随便说一个病症，他立刻能说出，这是什么病，记录在书的第几页，哪一面，在该页的上边还是下边。 现在他给病人看病整理的病例记录有五个大箱子，康大夫能对每个箱子里病例详情了如指掌。有一次他脑溢血住进医院，当学生遇到疑难病症请教他时，他就用电话遥控指挥学生找第几个箱子，看哪个病人的病例。 他总说“人家的命都交给你了，医术不好怎么行。当大夫杀人最容易，不见血就杀人啊。” 吃撑死的老乡，死得可怜啊～ “我19岁就开始行医了，看到老百姓缺医少药，我最难过。记得我14岁下乡的时候，集体食堂改善伙食吃乌日莫汤面块，老百姓难得吃一次，一个老乡吃得太多了，吃完又喝了凉水，一下子凉着了，没医生，他只能硬挺着，结果死了。现在来看，只要是放了血就没事了，唉，死的可怜啊。所以一开始我就立了个规矩，再远，再穷我都去～” 在他22岁的时候，在距旗医院300多里地的西哲里木出现了麻疹集中爆发，那一年整个村子一共出生了16个人，由于麻疹死掉的却有18人。康大夫等三人被紧急派往支援，“得了病的人，浑身起红豆子，发热、眼里流浓、流鼻涕，是很脏的，很多医生都不愿意去。同去的两个医生呆了了两个月就都走了”，而他去了一呆就是三个月。 由于康大夫的出色表现，西哲里木医院把他调走了。在那个连电话都没有的穷乡僻壤，康大夫在马背上给农牧民看了二十年的病，“是群众太好了。遇到太穷的农牧民，交不起钱，我就不收了，但是农民很朴实，他见你家柴没了，第二天就给你拉来了。” 一碗童子尿救了小男孩 “有时候孩子父母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行了就用草裹着把孩子往山上仍了。我骑马过去给治好了，就非得认我当干爹，现在我都有5个干儿女了，他们最大的都40多岁了。那个最大的干儿子，是当年我用一副童子尿做药引子救过来的，当时他奶奶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非要我认她孙子为干儿子，否则不起来。还有一个叫马白莲的小姑娘，20年前都快死了„„” 20年前，一对年轻夫妇急急忙忙抱着一个快要断气的女孩子来找康大夫，“快救救她吧～”孩子妈只说除了这一句就泣不成声。只见女童烧得很厉害，浑身抽搐，四肢僵硬，没有任何反应。康大夫当机立断给她打吊瓶，可是怎么扎也找不到血管，好不容易扎进去了，然而孩子得脉搏太弱了，药液不往里面流，打肌肉针也打不进去。有人劝父母说别救了，救活了也是傻子。 康大夫没有放弃，立刻转身奔到药房，拿出针灸盒和拔罐子的用具，麻利地用一根酒精棒，几个中号拔火罐，将酒精棒带有棉线的一头，稍蘸酒精，灯上点着后，往罐底一闪，迅速扣在女童地背部、四肢等部位，立即起罐，每处连闪几十下。 之后，康大夫又挽起袖子用食指和拇指给她一寸寸地往外纠皮肉掐穴位，一边纠一边往皮肤上喷酒，终于女童慢慢地有了呼吸，药液也可以输进去了，而康大夫早已是汗流浃背，两只手指头酸痛无力，连笔都握不住了，两三天才缓过来。 20年过去了，这个当年被人怀疑会变傻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大学毕业了，今年分配到蒙牛乳业当会计了。“附近几十里只有她考上了内蒙古大学啊。”康大夫微笑着诉说脸上洋溢着满足，好像是他自己的女儿有了出息一样。 妻子频频点头，可又插了一句“他对病人真是好，可是自己女儿病了，他却没功夫看。我那大丫头小时候啊，得过一场病，腹泻得厉害。他作爸爸的整天的在外头给别人看病，从东村到西村，没时间回来，我只能托人给他捎信把病情描述一边。他匆匆忙忙地带了一片药回来，家门没进，孩子一眼都没看，把药片用纸包着塞进了门下面的‘小猫洞’里，就是夜里猫进门的小洞，就又跟着人家去外村治病去了。你说说，都到了家门口了，还不进来看两眼孩子，我也生气啊。现在想想啊，当个好大夫容易么,” 康大夫也说:“呜，几年容易，一辈子可是真难～” “等明天人就死了～” 一年三十晚上，一点多。只听门外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康大夫，我家有人心脏病犯了!”多年的行医经历，他已经习惯半夜被叫醒，一个翻身披上衣服收拾起医药包，急忙打开门，在院子里牵过马一步跨上去，扬鞭一抽，飞奔着出了门。 草原看似一马平川，可是在漆黑的夜里纵马飞驰赶路也是危险重重。康大夫心里想着病人，只顾着一鞭又一鞭子的抽着马，让它飞跑，一片片的草地，一座座的山峦被甩在身后。遇到一条小河，为了抢时间，康大夫准备骑马渡河。寒冬腊月河水冰冷刺骨，马儿一阵嘶鸣，在主人的指令下极不情愿的下了水，在深浅难测的河水中穿行，一个不留神，马蹄踩空，康大夫被摔下马，扑通一声摔到刺骨的河水中?????? 到了患者家，病人嘴唇发紫严重缺氧，已经昏迷过去，他若再晚来一会，病人必死无疑。而这十二三里的路，康大夫单人飞骑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夜里请大夫是真急了，不急能找你么,有的大夫觉睡不好不耐烦就说等明天再去，等明天人就死啦～” 广阔的草原缺医少药，几十里只有一个大夫，牧民居住又十分分散，康大夫经常自己带着行李、套布(一种简易的蒙古包)，骑着马游走在村落之间，到了晚上就住在自己搭的简易套布里。“冬天也只是在野地里铺一层不到10厘米厚的皮褥子，冷啊，想抽颗纸烟取暖，手指头冻得连烟都卷不起来。” “人走了留个名，鸟飞了留个音” 骑马行医二十载，每次搭在马鞍上伴随康大夫出诊的是一个红色的医疗包。如今红色已经褪去，但康大夫打开它的时候依旧小心翼翼充满了爱惜，就好像揭开尘封许久的记忆。 他一层层地打开红布包，两个卷在一起的深棕色的皮袋子露了出来，“当年就是这么卷好搭在马鞍上面的，一左一右。这个医药袋的年头可长了，比我还老，是我老师的爸爸用过传下来的。” “是鹿皮的，他老师把它传给了最得意的弟子。”妻子把药袋子卷开，指着上面一个个小口袋说“你看这就是放药的地方，蒙药都是丸、弹、膏、散状的，没有液态的，搭在马鞍上也不怕被挤坏，。”康大夫又卷开另一个皮袋给我看，只见在袋子的最上面绣着“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大红字。“这是我的老岳母给我绣的。” 康大夫的妻子很漂亮，当年她梳着两条大鞭子，又黑又长，被誉为草原上的一支花。“当 年我很穷，长得又不好，别人都说她怎么嫁给我了。” “我当年是老高中生，汉话也说的强。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一听是大夫，就答应了。 我就相中了大夫这两个字，人家的痛苦他能给解决，这样的人能不好么。他没挣什么钱，可每年都是先进模范。”妻子说罢，很高兴把红彤彤的荣誉证书摊放在桌子上，从“优秀共产党员”，到“十佳服务标兵”，再到“全盟系统先进个人”等等大大小小一共16本。 “您送过妻子什么礼物么,” “什么,”他可能觉得问怪怪的，“送啥呀，就吃饭呗。” “别提了，他就知道给人看病，也不知道挣钱，病人没钱了就吃住在家里头，一个赶着勒勒车来看病的人在家里住了209天，我们看他实在是穷也没要钱。现在我家还欠着公家一万块钱没还呢，更别说买什么礼物了。” “我父亲就是个老革命，老顽固。五年前，他刚来镇蒙医院的时候，那里的固定资产才30万元，我父亲一年就可以创收35万。别人都退休开私人诊所了，现在都盖了两栋楼了。我父亲要是也开，十栋楼都能盖得起，可他偏留在医院里 ，现在倒好，退了休本应该拿差一块五就一千块的退休金，现在单位只给599块钱，家里几个孩子没工作，母亲没收入，这点钱怎么够，”康大夫的大儿子说。 妻子儿子一提到钱，作为支撑这个家的男主人，康大夫心虚了，默不作声弓着背，插着腰坐在炕边一口一口地吸着烟。我看到康大夫的手仍然摸挲着红证书，但眼里已经不见了刚才的光彩。 “姑娘，你说这红本再多它能当钱花么,你这个记者来采访了，能给钱么,” 康大夫的妻子说。半晌康大夫才回了一句“红本不能当钱花，但是我看看它就高兴。人走了留个名，鸟飞了留个音。” “我就急我们的蒙药传不下去啊～” 面对家里简单的陈设，面对儿女的下岗，面对至今尚未完全恢复的妻子，康大夫最发愁的却是蒙医蒙药后继无人。 “医院里都讲究效益工资，开多少钱的药就给多少提成。可是我们蒙医讲究的是能半服药治好的病绝不开一副，很多学蒙医的大学生工作不到两年就改西医了。何况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那么刻苦了，也浮躁。可是蒙医医术的特点是没有十年八年的时间，根本就学不出什么来。想成为一个合格的蒙医必须至少跟着师父学一年，在实践中必须有800到1000人次的号脉量。要不然你搭在别人手腕上都找不到感觉。还有就是蒙药多是面药、丸药，吃起来麻烦，讲究也很多，比如光是一个‘阿木日,6’(蒙药名称)就有33种吃法，要求医生根据病人不同的身体条件告诉病人是饭前、饭后吃，是用糖水服下还是白开水等等。当然，语言也是障碍，必须得懂蒙文才行，蒙医的《四部医典》等医术都是用蒙文和藏文写的。” 说完康大夫背着手，一声长叹。 蒙医药学是蒙古民族的文化遗产之一，也是祖国传统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吸收藏医、汉医及印度医学理论的精华，逐步形成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地域特点和独特理论体系、临床特点的民族传统医学。 然而，加入WTO后，医药管理局达到国药准字号的蒙药从以前是80多种到90种到现在被限制在58种，“很多能治病，效果好的药都不让生产了，因为配方里有毒药，外国不承认，我们用科学理论又解释不清楚。” “要是能见到旗书记，您最想向他提什么要求,” “建个制药厂～有了药厂才能把我们几百年的制药秘方传下去，有了蒙药蒙医才能救人阿。咱么这里有200多种药材资源，总不能把麻黄、甘草、防风、黄芩这些老天给的资源都遭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