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意大利人喜欢谈论食物-

为什么意大利人喜欢谈论食物- 为什么意大利人喜欢谈论食物? 科宁舒适家 艾莲娜?柯斯提欧科维奇 为什么意大利人喜欢谈论食物,为什么中国人喜欢谈论食物,为什么喜欢食物的人喜欢谈论食物, 这个问题也许应该反过来问:为什么有人不爱谈论食物,人们爱谈论政治、体育、感情，家长里短„„谈论一切会左右他们感受和情绪的东西。人类的消化道上分布着大约一亿个神经元，比脊髓中的神经数目都多。在每一口食物徐徐通过消化道的时候，人们的情绪都处于食物的影响之下。饥饿的人易怒和易焦虑，对别人也严苛;吃饱的人更倾向与人为善。研究发现，法官肚里空空时比吃饱时会驳回更多的犯人假释请求，虽然可能没有哪个法官认为自己的公正性会被这样简单的、近于动物性的因素影响。人们用吃来镇压他们的委屈、愤怒、失落、伤怀，再到健身房挥汗如雨，摆脱掉大吃的后果。如果食物能左右人们的感受和情绪，人们当然应该热爱谈论食物。 《意食之间》(原名:《为什么意大利人喜欢谈论食物》)的作者艾莲娜?柯斯提欧科维奇(Elena Kostioukovitch)是安伯托?艾柯的俄文译者，在此出版时，已经在意大利居住了20年。她说自己初到意大利时，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和当地的朋友正热烈地讨论着某部电影或新闻，话题一不小心就转去了如何烹饪某种蘑菇，或某个熟人制作的特级初榨橄榄油。意大利人对食物的热情，把一切对话转移到食物上的能力，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发现别的在意大利的外国人(也许主要是英国人和俄国人)和初来乍到的她有相同的感受。英国和俄国的知识分子认为对食物的过度热情会拉低 一场对话的品质，因此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免这种话题;但意大利人却以全副热情谈论关于食物的所有细节和感情。“用你的食物的语言说话。”意大利人这样说。其实萧伯纳也说:“没有爱比对食物的爱更真诚。”但是英国人是著名的不懂如何谈论爱，在爱情中手足无措，举止笨拙。因此他们也不谈论食物。但是意大利人可不一样，他们可以把世上的一切归纳到食物，又从食物发散出世上的一切，在任何时候，尤其在生死攸关的时候。美国黑帮电影《好家伙》里的黑手党在监狱里对其他黑手党口沫横飞地大谈如何切蒜、如何做意面。1964,1971年的共和国总统朱塞佩?萨拉加曾于1944年因为反法西斯活动在罗马入狱，他的难友们后来回忆起这个人在牢房里大谈种种食材和相配的烹饪方式，令他们极为倾倒。 中国人对谈论食物及其中包含的感情可以说完全不陌生，因为中国人也是从南到北不分男女老少皆爱讨论食物的人民。食物是传统和民俗，更是日常生活。中国的知识分子、作家文人谈论食物，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是因为吃什么和怎么吃从来都是他们思想的一部分，是他们随时都在自然而然地思考，也随时能泰然展示给别人看的那一部分。鲁迅思量辣子鸡，周作人怀念豆腐干，连写土地改革的作家周立波，也引用民间俗语“黎明的觉，半道的妻，羊肉饼子清炖鸡”来形容一个穷汉心目中那些难得的享受。中国人虽然说“饮食小道”，但从来不介意把种种大道理放进饮食中去。有没有道理，行不行得通且不论，足见中国人对饮食的重视。 安伯托?艾柯作为作者的朋友，并作为一个意大利人，为此书写了前言。艾柯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美食家，按照他的定义，美食家应该是那种会为了一道名菜不惜驰驱数百公里的人。但他也承认自己曾带一位法国美食家朋友长途跋涉去寻找白松露，曾专程去吃过从正午延续到下午17点钟的“火锅”(bogna cauda)，除了咖啡以外的一切都有蒜。艾柯不介意在小吃店吃一个比萨饼解决一餐饭，但他也认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旅游、观光和漫步以后，品尝当地的食物是必须的，否则 无法了解生活在那里的人和他们的想法。这是典型的生活在有美食传统地区的人的观点:他们往往难以认识到自己的饮食生活多么得天独厚的丰富。有些人一辈子吃的是甘芳可口的番茄，有些人吃的是不熟就摘下来汇入跨洲跨洋集装箱运输链的货色。前者与后者交谈时，想当然地认为他们谈论的是同一种东西，认为同一种食物在嘴里心里，唤起的是相似的体验。后者的数量正在增加，他们从生下来就被超市的稳定供应喂养，认为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不得不做的事，从来不觉得食物会有什么值得花费精力的。前者与后者无法沟通，正如只能种马铃薯的土地无法理解甘蔗，能种甘蔗的土地无法理解马铃薯。 艾柯在序言中说意大利的国土上地貌和景色变化多端，意大利人来自不同的文化源头，导致人们饮食习惯多种多样。来自意大利以外的人，在热爱意大利文化之余仍保持着相对独立的观察视角。他们对意大利美食的描绘，能令意大利人重新认识到这个国家被他们遗忘的那一部分。的确，这本书的组织从目录上来看分类有点奇怪:介绍不同省份的内容独立成章，其间又穿插着风俗节日、民族传统，某些特产比如橄榄油、成型的日常饮食习惯如地中海饮食，甚至看似与饮食没什么关系的抽象概念如极权主义等。然而这不就正如艾柯所说，是一种全面的了解陌生国家的方式吗,一个打算对目的地做深入了解的游客，出发以前已经在四处收集信息，先把历史文化名人掌故塞一肚子，准备在旅途中对号入座。到了目的地以后，肯定要按预习过的内容饱览风光名胜，留影拍照，“到此一游”。在从A旅游点到B旅游点的过程中，也会注意到火车站里古老铸铁柱子的美丽形态，小吃店里卖的或可疑或诱人的快餐和点心，看饭店菜单上普遍存在却不见经传的菜色，看当地街头贴着的政治和公益宣传招贴，地铁及巴士车厢里的商业广告。坐在路边喝一杯咖啡，看着当地人生活的一鳞半爪:看他们如何闲谈、游戏、扶老携幼;看他们度过光阴的方式与别处有什么不同。 饮食从系统到细节，从内容到形式的丰富程度，生活中的其他方面少有能比拟。在社会动荡变化之际，野心之人常常从饮食下手，结果无不铩羽而归，甚至身败名裂。20世纪早期，为了提升意大利人对“敌人”(同盟国)的警觉，意大利法西斯大肆宣传敌国每天吃五餐(其实英国人只吃四餐，三餐以外加下午茶)，而意大利人每天只吃两到三餐，以此来强调敌人多么强悍。意大利法西斯主义者最奇怪的行为之一是向意大利人的国食――形形色色的意大利面――发起大肆攻击。菲利波?托马索?马里内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是未来主义的代表，也是政权意识形态的代言人，为表明他的激进立场，曾在餐馆拔枪射击一盘意大利面。意大利法西斯认为意面不像面包和米饭那样需要咀嚼，大部分人是直接吞下去的，因此加重了胰脏和肝脏的负担。消化系统的不平衡令意大利人懒散、悲观、和稀泥。鳕鱼和烤牛肉对英国人的民族性有助益，冷肉和奶酪对荷兰人的民族性有助益，意大利面却只对意大利人造成伤害。与盟国关系的恶化更加推动了当权者对意大利面的攻击，因为用于制作意大利面的硬粒小麦需要从美国进口。墨索里尼本人吃得非常少，日饮三升牛奶，偶然补充以水果。一个几乎不吃东西的元首和一种激进的意识形态急于让慢悠悠享受美味食物的意大利变成高度组织的工业化的国家，同时达到食品(尤其是小麦)自给，后果是灾难性的。意大利甚至连立国之本――番茄的供应都处于短缺状态。到了1944年的12月，在罗马，每人每天只能凭票证获得200克面包、100克意面，以及每人每月1升橄榄油。因此战后跟美国货船一起进入意大利的大量小麦、意面、果酱、油、巧克力深刻地左右着意大利的政局和意识形态。一方面，人人都意识到没有这些食物，意大利和半个欧洲都要饿死;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历史悠久土地丰饶的国家，意大利的民族感情也因为接受美国的食物施舍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人们面对生活必需品没有选择，但是对打算一起乘虚而入的可口可乐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可口可乐公司发起圣诞广告攻势，并打算挤垮意大利本土的饮料产 业。傲慢不识时务的可口可乐的入侵竟令意大利共产党、法西斯主义者和基督民主党这三股最不可能拧在一起的力量结成了统一阵线。怪不得作者观察并总结道:意大利人都有那么几条关于食物的原则，可以为之赴汤蹈火。 就像中国人喜欢谈论政治人物的胃口喜好并随时乐于在饭馆里点一道红遍全国的毛式红烧肉，意大利人也对他们的政治人物的口味有深入的研究，尤其是主宰着天主教世界的教皇。16世纪的教皇列奥十世(Leo ?)属于美第奇家族，把佛罗伦萨的奢华饮食带进了罗马城，这还在美第奇的凯瑟琳把这些文化传入法国宫廷之前。争相讨好奢侈的教皇的罗马人开始摒弃他们祖先的淳朴食物，坐到了教皇的大理石餐桌前，享用佛罗伦萨式的无休止的奢华盛宴。这位教皇有时会恶作剧捉弄客人取乐，用麻绳换掉盘中的鳝鱼，倒霉的宾客只得直着脖子连吞带嚼。儒略三世(Julius ?)住在罗马郊外的一所豪华庄园中，他的厨子每天给他送上填塞烹制的孔雀。他的继任保罗四世(Paul ?)能在餐桌边坐上5个钟头，品尝20道菜。但是崇尚严峻简朴的庇护五世(Pius ?)登上教皇的宝座以后，罗马的世俗盛宴被一概禁止，修道院的纪律严格到难以承受，普通人奉行的教会历一年中有一半时间是斋戒日，因此罗马人发明了许多简单的以蔬菜和橄榄油烹饪意大利面的做法。庇护五世是高级美食家，他的美食哲学是审慎持重。他的厨师是意大利第一本烹饪书的作者――巴托罗缪?斯卡皮(Bartolomeo Scappi)，先后侍奉过七位教皇。 谈论食物是一种艺术，这种艺术具有惊人的包容性。我见过人们在谈论体育和政治太过激烈以至于当场翻脸，但所有关于食物的话题都最终导向祥和。所有人在畅谈以后，都想起了自己的美好饮食经验，嘴角挂着微笑滑向话题间的沉默。中国互联网上长盛不衰的甜咸党之争，看似求同，实为存异。在谈论食物的过程中人群发展出共同的关注和兴趣，从而紧密地整合在一起。鉴于还有那么多人不知道谈论食物的好处，普及是必要的。 科宁舒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