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

后妈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父亲突 然到城里找我. 我端来了火盆,递上一杯热水, 为老人家驱赶初春的寒意.我发觉父 亲坐立不安,看看我,又看看门外,仿 佛在等什么人. 我忙问:"外面还有人吗?""还 有……"父亲话没说出,脸却一下子 变得通红. 外边站着一位 我走到门外一看, 农村老大娘,五十开外. 我先是一愣,接着,似乎明白了 什么.母亲去世几年了,前不久,乡 下的朋友曾给我透过风:有人在给父 亲作媒.当时,我有些愕然,有些茫 然,又有些释然. 我愕然,是因为感情上一时还难 以接受一一位新妈;我茫然,是因为对 真有一位新妈要闯进来,不知所措; 我释然,是因为父亲在母亲去世后, 太孤独了,我们当儿女的又都不常在 身边,有个老人跟他相伴,心里更放 心.儿女亲情毕竟不是年老父亲所需 要的全部感情. "儿呀,我……"身为中学教师的 父亲讲课本上的东西滔滔不绝,谈生 活的事情却拙于言辞,他犹豫了半 天,没讲出一个完整句子,但那意思 我却全明白了. 我想起了那年我带着现在的妻子 回家,当面父亲没说什么,私下却对 我颇多微辞,说我生米煮成熟饭再端 给他看.但他见我们心意已定,就显 得开明,再也没干涉了.现在的情况 是,老子把快煮熟的饭端给儿子看. 后妈 pINWEISHENGHUO 历史真会幽默.我也没有理由不开 明,更没有理由去干涉. 已故母亲的音容笑貌还在脑海中 又见一个新妈端坐在面前,说 萦绕, 实话,我感情上很有些疙疙瘩瘩.老 人的再婚,我在理论上早就接受了, 可当问题直截了当地摆在自己面前, 特别是想到以后得管这个素不相识的 农村老大娘叫妈,还真颇费踌躇呢. 沉默好一阵后,我给杯里续了 水,对父亲和新妈说:"祝你们幸福." 父亲有些激动,抓住我的手,连连说: "谢谢,谢谢." "不用……"我也手足无措,不知 该回答什么,不知该表示什么. 父亲和后妈结了婚.我们家的生 活也由此跟着起了些新变化. 这位目不识丁的后妈进入我们这 个读书家庭,虽以年过半百,但却像 做小媳妇一样面临着全新的课题. 开始的日子,她说得少,做得很 多,做的时候总显得缩手缩脚,谨小 慎微,甚至诚惶诚恐.她对我家写了 字的纸特别慎重,每处理一张有字的 纸,都要问我们:"这纸还有用吗?" 看着后妈那样子,我和妻儿心里 很不好受,我们都觉得不管怎么样, 她都是我们的长辈,决不能让她处于 一 个保姆的位置,应该多给老人家一 些宽松和温暖. 我们这样想,也这么做了,后妈 没那么拘谨了,手脚也放得开些,但 她同我和妻子还总显得有些距离.家 里和她最亲近的要算我家儿子小宝. 冬天快到时,她摸摸小宝的衣服,说: 200兰64囫I?社会福利_ 回困图国 ?相才 "太薄了,这样受不了."便用自己的 "私房钱"买了一斤毛线,利用晚上的 时间给小宝织毛衣,还常常到邻居家 去讨教毛衣的新织法,她说,现在的 年轻人,不能穿老款式. 没过多久,一件新式样的毛衣穿 在小宝身上.小宝很高兴,我们心里 也觉得很暖和. 父亲常常便血,身体虚.后妈四 处打听后听说,多喝黄鳝汤对父亲的 身体有益,她就想方设法弄来黄鳝, 一? 次又…?次熬汤给父亲喝.两个月之 后,父亲的气色果然好了些. 后妈见父亲身体硬朗起来了,很 高兴,她跟我们说:"你爹在你娘病重 的那几年,自己的身体也搞得很差, 现在要补一补." 母亲去世后,我们最担心的是父 亲的身体,现在看到父亲的生活有人 照料,健康状况日臻好转,心里感到 很宽慰,愈加觉得后妈可亲可爱了. 小妹妹和后妈的感情一直过不 去,不管她老人家对家庭怎样尽心尽 意,小妹妹总是这看不顺眼,那看不 舒服.有一次,我实在看不过去,想 要挥拳揍妹妹一顿,后妈把我拦住, 劝我说:"老大,你是读书人,怎么打 人.你妹妹年纪还小,你娘又刚去世 不久.我晓得她的心,她在亲娘身边 惯了,心里不好受,老大,你放心,我 不怪她." 我听得眼睛潮湿了. 这就是我的后妈,一位心地善 良,朴实仁慈的妻子,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