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我的遗民心态

一九九七,我的遗民心态 随着 人头涌涌的队伍 我用颤抖的手 取回了一叠遗民的格 我要竭力 露出我的胸肌 以证明我体壮如牛 我要竭力 扒开我的心肺 以证明我人品高尚 我要竭力 展示我的资产 以证明我生活有着 我要竭力 夸耀我的成就(如果有的话) 以证明我是一个成功的 优秀的 香港人――中国人 以换取那个岛国移民官 龙颜一开: 小可怜，来吧! 我便扑进她的怀里 涕流满面 叫声: “妈,妈!” 我揣着新的护照 在世界周游 方便得像进出酒店 那么自由! 有一次进入欧洲 某国的海关 那蓝眼鬼子 点头微笑 还跟同事说: “瞧，这人多像 中国人!” 我有点自豪: 因为我不会像拿着中国护照的同胞 遭人白眼而被拒入境 可我的心 又一次被刺着! 回到岛国 我在椰子林下 开了个唐餐小铺 吆喝着正宗的 北京水饺 儿女在玩沙子 他们已经不会写 “中――国” 两个汉字! 我不乏 舒适的花园洋楼 不乏那黄闪闪的 金属 不乏那可人儿的温存 还能赌赌马 偷偷情! 我老去 葬在异国的山上 连土里的蚯蚓都不认识我 突然，我听到 遥远的涛声中 一声凄迷而温馨的 呼喊: “我――的――儿 我一的――儿” 我醒来: 那是生母的召唤! 于是: 我发芽，长成一棵高高的椰树 注视这母亲的变化 又变成椰子，掉进海中 漂回母亲的怀抱! 眼前一亮，我已走回家里 刚才的梦幻使我心悸 我是不是很贱格 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真的很矛盾啊 我知道，中国的明天 将会让世界震惊 将会让全球惊羡 香港，将是我最美丽的家园 但是，人的生命很短 今夜，却很长，很长 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我只想让我的子女 宁静、自由、尊严、富足地 生活 而非简单的 生存 能不能让我买一份 生活的保险呢? 不管我站在地球的哪个角落 我都会为祖国的进步而欢欣 为祖国的悲哀而落泪 为同胞的福祉而祈祷 心中的椰子啊 漂向龙的故里 ――原载1997年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