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换新娘

野猪换新娘 那年我11岁，哥哥20岁，因为哥哥长得人高马大，还能跳一手让村里姑娘掉魂的霹雳舞，是十里八乡姑娘们的偶像，都争着要跟他处对象。 有段日子，哥哥明显对自己的着装在意起来，每次出门还洒香水。一次晚饭后，我得到了爸爸的指示:跟踪哥哥，查清他和谁家的姑娘好上了，爸爸好去提亲。 村口单身汉张大伯生病了，这些天哥哥每晚都要去帮他看地里成熟的西瓜。那晚哥哥匆匆吃完饭，就装着上厕所，从后门出去。我紧跟在他身后，见他在草垛里掏出了个绿皮大西瓜，足有十斤重，馋得我口水直流。可是哥哥却抱着它去了村外的小树林里，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他早就不见了。我心里很气，有好东西从没想过有个弟弟，一定要抓住他的小辫子，好去爸爸那告一状。 我正在四下里寻找，却见陈大爹家的小阿七身影在闪动，赶忙跑过去。小阿七和我同年，陈大爹家的七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水灵，不是生出来的，是画出来的，号称“七仙女”。这老家伙，靠“卖”女儿发财，谁家要是来提亲，必要200块的彩礼，少一分别想摸她女儿一根头发。村里人说陈家生的不是女儿，是比猪崽还值钱的元宝。在当时200块是什么概念啊，至少等于现在20万，要知道猪肉才卖八毛钱一斤呢。可就是这样，十里八乡的什么乡长书记，还是为了儿子争着往他家跑。 “看见我六姐了吗?”小阿七甜甜地问我。她只一句话，就把当时还只11岁的我，弄得有点神魂颠倒。 我刚要说话，却见旁边的草丛里有响动，两个身影跑出树林，边跑还边有人在“咯咯”的笑。借着月光，我能看清，那俩人就是哥哥和陈家阿六，只有他家女儿能笑得这么好听。小阿七走到草丛边，竟然找到了那个刚打开、还没吃的西瓜。 “我知道了，姐姐和你哥哥在处对象。以后咱们要互换情报，随时保持联系。我爸爸说了，要是我能查到姐姐的重要情报，就给我买条最好看的红裙子。你要是有情报先给我，我就送你我那个心爱的铅笔盒。”她招呼我过去，递给我一半西瓜，竟然紧挨着我坐下，“沙沙”地吃起来了。我一听她要送我那个最向往的铅笔盒，顿时激动得跳起来了，当场和她拉钩。 第二天爸爸就阴沉着脸，带着哥哥去陈家提亲去了。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独爸爸会酿酒，他带了两坛米酒。哥哥跟在他身后，一脸的紧张。因为陈家女儿漂亮出了名，可陈家大爹认钱不认人更是出了名，在他眼里，村里这些嫩小子就是饿狼，随时都在打他女儿的主意。中午，爸爸阴着脸回来了，哥哥耷拉着脑袋，一脸绝望。陈大爹一口价，要女儿必先过200块的彩礼，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可家里哪来那么多钱，爸爸被轰出陈家门，连午饭都没吃上。 当晚我感觉哥哥吃饭的时候很紧张，当他刚出门的时候，我就开始在床上翻找，竟然在被单底下找到一张纸条，写着今夜约会的地点，还有要带的衣服和钱，他们要去我一远房亲戚家住些天。是阿六写的，我脑子猛地响起声炸雷，他们要私奔。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一心惦记着那铅笔盒，谁叫他有西瓜却给外人吃。我一路小跑着把消息告诉了小阿七，换回了那个渴望已久的学习用品。 当夜我在熟睡中被吵醒，跑出去一看，陈大爹一路叫骂着把阿六从树林里揪了出来，还给一边的哥哥两个嘴巴子，用一把大锁把阿六锁在家里，扬言下次再跑，就打断她一条腿。 “家里唯一的这头小猪崽才几十斤，卖了家也不值200块钱啊!”吃饭的时候，妈妈唉声叹气道。 一连几天家里气氛都很紧张，哥哥每晚都喝得醉醺醺的，再提坛米酒出去帮张大伯看瓜。每次我都吓得躲他远远的，还好他不知道告密人是我。 这天半夜，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跑去开门，竟然把我吓哭了。 “哥，你怎么了?”我大叫，只见他上身没有穿衣服，就像是滚过钢针床一样，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针眼，往外渗着血，手指也破了个大口子，往外流着血。 爸爸赶忙问出了什么事，可哥哥什么也没说，只是包扎了下伤口，冲了个凉水澡，就睡觉去了。 这以后哥哥就像是变了个人，竟然把家里的柴刀磨得锃亮，整天别在腰上。我亲眼看见他借了辆自行车，跑到镇上的建筑工地，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用白布包着，揣在怀里。还用一截儿八号铁丝拴在腰上，当裤带。 “这孩子脑子有问题了，身上整天揣刀。要看紧点，别为了个丫头的事，做出什么傻事。”这天一大早我听到爸妈在议论，心里一酸，想哭。是啊，要不是我告密，哥哥早带着陈家阿六跑得没影了。现在哥哥天天像是傻子一样，一句话不说，陈家阿六也像是疯子一样，被关在屋里整天大喊大叫。 “刚刚我看到王村的王书记，带着儿子去陈家提亲了，看来这门亲事是真的黄了。”这天一大早，爸爸进屋无奈地说。 睡在床上的哥哥猛地跳起来，身上别着把柴刀，冲向陈家。我和爸爸一看，吓得赶忙追了过去。 “阿六不能开亲，他和我好上了!”哥哥涨红了脸，对着陈大爹大吼。 “想娶我家女儿可以啊，先拿200块彩礼来，不然就给我请走，我还要接待王书记的提亲。” 陈大爹将哥哥赶出屋，冷冷地说。 “好，不就是200块钱吗?10天后，我把钱送到你家，但这几天你要是背着我给阿六开了亲，我砸了你家门。”哥哥突然提高了嗓门，挥舞着手里的柴刀，站到陈大爹面前，吓得那个死要钱的老头儿一个劲地往后退，点头表示同意。屋里锁着的阿六大声地应和着，她在等哥哥。 回到家，无论爸爸怎么问哥哥咋弄那钱，他都一声不吭，整天睡觉，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再提壶酒出门看瓜。 “这孩子傻了不要紧，可千万别抢啊!”妈妈哭着叫我以后多跟着哥哥，有什么事一定要先回来告诉爸爸。我一听吓哭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贪那铅笔盒，却失去了哥哥。这夜我奉命去看他，远远地，瓜地的田埂上睡着个人，一动不动。我跑过去一看，真的是哥哥，他醉了，正呼呼地睡着，旁边就放着个空酒坛。离10天的时限已经快到了，他要从哪儿弄来200块钱啊,哥哥一天比一天黑，瘦得连我都快不认识了。 旁边的工棚里有床，我爬上去睡着了，只有跟着哥哥，我才放心地睡。 “嗷――嗷!”下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被两声低沉的叫声惊醒，爬起来一看，哥哥正拿着柴刀和一个庞然大物打在一起。那东西我认识，是头大野猪。一头发疯的野猪抵三头狼，越见血野性越强，这下哥哥完了。那个大家伙全身都长着长长的毛，如针一般，獠牙很长，眼里放着凶光，一路叫着向哥哥扑去。可每扑一次就一个踉跄，倒在一边，原来它的两只后脚竟然被哥哥不知用什么办法，用铁丝绑住了，一跑就跌倒。但野猪的血性还是让它每次跌倒后又跳起来，重新又向哥哥扑去。 “哥哥，小心!”我在一边大叫，因为那猪这次扑得更凶，已经和哥哥面对面。就在这时，只见哥哥突然从怀里抓出了把东西，一抖，一股白烟向扑上来的野猪撒去。那头野猪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痛苦地猛烈翻滚着。我这时才想起来，原来哥哥去工地捡的不是石头，而是石灰，他早就预谋着抓野猪了。哥哥从瓜棚上抽出跟竹竿，猛烈抽打着瞎了眼睛的野猪，这 些天的气全撒在它身上了。到后来，直打得那头瞎野猪比家里饲养的猪还要温顺，再也没有力气横冲直撞了，哥哥竟然把那头野猪赶回了村，直接赶到了陈大爹家门口。 “这猪先关在你家屋里。明早我带刀来杀了，至少有300多斤肉，给阿六定亲的聘礼够了，今夜我可以见阿六了吗?”哥哥把猪赶进屋里锁好，再搬了几根木料抵上门，大声对陈大爹说。 那老头儿被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地点头，让女儿跟哥哥出去了。全村看热闹的人把他的家围得水泄不通，都赞哥哥有本事，竟然一个人捉了头如小牛般大的野猪。这猪十个人都难捉啊，要知道再壮的汉子，见了野猪都要跑的。 “你不要命了啊，怎么捉到那东西的啊,”在去我家路上，阿六心疼地问。 “那天夜里，我喝多了，带了坛酒躺在瓜地睡着了。半夜我做梦你躺在我身边，身子软软的，很暖和，就翻身抱了你。可是猛地被扎醒了，睁眼一看，竟然是头野猪。它是来偷西瓜，闻到我那坛酒香，就给拱开喝了，没想到它也喝多了，就睡在我身旁。后来被我弄醒吓跑了，还咬破了我手掌。我这些天带酒装睡，就是在等它呢。”我一直跟在哥哥身后，听他这么说，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胸口扎了那么多针眼，原来是抱野猪被扎的啊! 很多年过去了，我心里一直为那次告密而感到愧疚，一次哥听了我的解释后，大笑道:“我还要感谢你呢，自从那以后，老丈人见人就夸我是他几个女婿中最有本事的。”前些天一次酒喝多了，哥哥还得意地对我的小侄子说:“你妈妈可是当时村里最漂亮的哦，是我用一头野猪换来的。” 钱文学/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