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还是李牧？

李广，还是李牧？ 李广，还是李牧, 再说作者写聆听父亲的教诲干什么?岂不冲 淡了第六段对阎公的赞美与感激这一中,67而且 上下文文意明显不畅.当然有人会问."奉晨昏于 万里"也是说作者的父亲.那又是为什么?其实. 那只是交代自己的行程,与前文"家君作宰,路出 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相照应.说明自己路 过此地.恰逢盛会.这是作者得以有幸参加盛宴 的原因之一.这种写法也是序文的体例所要求 的.另外,笔者认为,这句话里应该还另有隐情, 那就是交代了作者有幸参加盛宴的另一个更重 要的原因.试想一想.王勃"童子何知","一介书 生".而且只是路过,如果只是由于父亲与阎公的 仕宦之交,他应该还不足以有幸受到如此有身份 的阎公的邀请.更不会有施展才华的机会,所以 应该说至少王勃本人与阎公也很熟悉,有着并不 普通的身份才合乎情理.文中写"奉晨昏于万里" 的另一个目的.就是由父亲而自然地引出王阎两 家密切的关系.那么是什么关系呢? 其次.我们不妨看看两个关键词语"芳邻"和 "他日". "芳邻"一词,《现代汉语词典》注解为:(1)好 邻居.(2)敬辞,称别人的邻居. 《辞源》(修订本,1988年版)注解为:对邻居 的敬称.唐王勃王子安集五滕王阁诗序:"舍簪笏 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 芳邻." 可见无论古今."芳邻"只有"邻居"一解,而 且与"谢家"相对应."芳邻"就是指"邻居"而不应 该指"邻座".如果按课本的注释理解.只能说是 王勃用词不当,用典不当. "他日"一词,《辞源》(修订本,1988年版)注 解为:(1)昔日.左传宣四年:"子公之食指动,以 示子家日:'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2)后来. 左传僖二三年:"公子惧,降服而囚.他日,公享 之." 《辞海》(语词分册,1988年版)注解为:(1)以 后;过几天;将来.《左传?襄公二十三年》:"他日 又访焉."柳宗元《送韩丰群公诗后序》:"他日当 为达者称焉."(2)以往;平时;前些日子.《左传? 昭公十三年》:"刍荛者,异于他日."《孟子?滕文 公上》:"吾他日未尝学问,好驰马试剑.今也父兄 百官不我足也." 如果"他日"指"以后",那么放在"今兹"之 前.有违常理,目的何在?仅仅为了音韵和谐?笔 者认为我们都忽略了"他日"的另一解"昔日", "以往". 回到前面的问题,王勃与阎公有着怎样的关 系呢?答案就在"芳邻"一词上.由此联系开来, "他日趋庭"之"庭"是"芳邻"家的"庭",也就是阎 公家的厅堂.这样"接孟氏之芳邻"与"他日趋庭" 就显得连贯自然了. 综合上述两点,应该这样来理解:王勃谦虚 地说自己无才,幸而有着阎公一家"芳邻".当年, 王勃常常去阎家,所以在阎公教育子女们的时 候,得以"陪"而聆听阎公的教诲,或者说,王勃也 把自己当做了阎公的子侄;而现在,又受到了阎 公的盛情接待…… 李广,还是李牧? 陆精康 高适《燕歌行》:"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 忆李将军."对句中的"李将军",时下流行的注本 多注为汉代名将李广.社科院文研所编《唐诗 选》:"最后两句赞叹汉代名将李广的爱护士兵, 借以讽刺张守硅的不体恤将士."上海辞书出版 社《唐诗鉴赏辞典》:"诗人提出李将军意义尤为 深广……千百年来只有一个李广.怎不教人苦苦 地追念他呢?"《燕歌行》选入苏教版选修教材《唐 诗宋词选读》.编者注"李将军"为"汉代名将李 广",与之配套的"教参"引录了徐公持《唐诗鉴赏 集》中的相关解读文章:"李将军即汉代李广,他 勇猛善战,作风朴实,能善待部伍,与士卒同甘 苦.士卒亦乐为之用,从而博得了广泛的尊重,连 匈奴都称他为'汉之飞将军'." 笔者引述上列材料,意在说明,通行注释本 语文学习/备i~/2007—1037 注"李将军"为李广,是一种容易为读者接受的主 流观点.产生这一判断有三方面的原因.《史记》 中有名篇《李将军列传》,传称李广为"李将军", "飞将军".由于《史记》的影响,"李将军"家喻户 晓,差不多成了李广的专名.李广是唐代诗歌中 经常运用的人物典故.王昌龄《出塞》:"但使龙城 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李商隐《旧将军》:"H 暮灞陵原上猎,李将军是故将军."唐代边塞诗人 多有汉代情结.李广是唐诗中一个耳熟能详的形 象.《燕歌行》中有"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 歌舞"之句,李广的爱护士卒与唐代边将的不恤 士卒形成了鲜明对照.这成为认定"李将军"即李 广的一个重要缘由.注释高适此诗."李将军"似 乎非李广莫属. 但是,这只是一种见解,另一种见解应当引 起重视.唐汝询《唐诗解》卷十六:"既苦征战,则 思古之李牧为将,守备为本.亦庶几哉!"吴乔 《围炉诗话》卷二:"《燕歌行》之主中主,在忆将 军李牧善养士而能破敌."刘开扬《高适诗集编 年笺注》明确指出李将军为李牧:"沙场征战苦 辛,故今人犹忆李牧之将才,以其善于筹画卫边 也."施蛰存《唐诗百话》解释"犹忆"内蕴:"最好 还是有一位像李牧那样的将军,驻守边塞,以守 备为本,既不让敌人侵入,又不至于发生战争." 此种见解,似乎并不为读者和教材编写者特别 注意. 《燕歌行》中的"李将军"指李广,还是李牧, 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仅仅关 涉对一则典故的解释.而且关涉对全诗内蕴的审 读.笔者认为,透析诗歌文本,不难领略高适用典 的真意. 如果仅从关爱士兵这一角度观察问题,"李 将军"无论是指李广还是李牧,都可以说通.李广 以"善待部伍"知名于世,而战国末期的赵国名将 李牧也是一位"厚遇战士"(《史记?廉颇蔺相如列 传》,下引文出此不注)的将军.但是,光从这一角 度来破解"李将军"之谜是远远不够的.《燕歌行》 所写,为唐代将士从军作战之艰辛.这是一个包 括了完整过程的战役.对"美人帐下犹歌舞"这种 客观现实的揭露仅是诗歌内容的一个方面.《燕 88._语文学习/备课I2007—10 歌行》的思想内容远远较此丰赡. 唐代边关将士怀想李将军的原因是"沙场征 战苦".审读诗歌文本,这种"苦",主要现于三 个方面. 轻开边衅的战争部署."汉家烟尘在东北,汉 将辞家破残贼."敌人本-=II~B唐内地,这是一次贪 功冒进的出征."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 色."从天子到将帅都充满着扬威边关的盲目自 信. 身陷绝域的战役危局."身当恩遇常轻敌,力 尽关山未解围.""轻敌"导致唐军陷入重围,损兵 折将,难以突围."山川萧条","大漠穷秋","孤城 落日","绝域苍黄":灰暗惨淡的氛围是埋设在将 士心头的阴影,解围困难,士气低落. 浴血苦斗的战斗场面."战士军前半死生", "相看白刃血纷纷",白刃格斗,流血纷纷,在完全 被动的情况之下,战士为解围力战.此时为国献 身.死伤惨烈.已经顾不上谈论什么"功勋". 析出《燕歌行》具体描绘的"沙场征战苦",就 可以看出,将士的埋怨完全是针对轻开边衅,轻 敌陷围,贪图安逸的唐军统帅的.那么,将士追念 的这位"李将军",就应该具有与是役唐军统帅完 全不同的特质.这是一位不盲目出击,一击即可 致敌死命的将军:这是一位善用奇谋妙策,将战 争主动权牢牢掌控手中的将军;这是一位激励将 士乐战,令伤亡减至最低程度的将军.一句话,怀 想的这位将军给守边将士带来的不是"沙场征战 苦",而是"沙场征战乐". 《燕歌行》点出了这位将军之姓,遂令搜索范 围缩小至一点:其人只能指赵国名将武安侯李 牧.且看太史公对李牧抵御匈奴,"大破杀匈奴十 余万骑"的记载: 匈奴数岁无所得,终以为怯.边士日得赏赐 而不用.皆愿一战于是乃具选车得千三百乘,选 骑得万三千匹,百金之士五万人,彀者十万人,悉 勒习战.大纵畜牧,人民满野.匈奴小入,详北不 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闻之.大率众来入.李牧 多为奇陈.张左右翼击之.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 灭祷褴,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其后十余岁, 匈奴不敢近赵边城 《史记》载:"赵乃以李牧为大将军."李大将 军创造了作战匈奴的经典战例.从《史记》的记载 中可以看出,李牧的安边奇策是积极防御,李牧 的御敌谋略是诱敌深入,李牧的克敌战术是以众 击寡.在这些方面,《燕歌行》中那位先牛后熊的 "汉将"的军事行动与李牧将军的作战方略完全 相反.唐代开元末年.如果边关有一位像李牧这 样的良将.唐军还会陷入那种"孤城落日斗兵稀" 的可悲境地吗? 汉代名将李广是不是具有这样的资质呢?答 案应该是否定的.不错.李广是一员驰骋战场的 勇将,是军人的楷模,不朽的英雄.而且,李广"数 奇","不遇"(《史记?李将军列传》,下引文出此不 注)的命运,令汉代以降千百载读者不能不一洒 同情之泪.但是,李广是将才而非帅才.冲锋陷阵 生死肉搏,李广锐不可当,行军布阵领兵作战,就 非李广之长了.同时代的名将程不识治军严明. 而李广治军松懈.对此,司马光分析道:"效不识, 虽无功,犹不败;效李广,鲜不覆亡."(转引自王 夫之《读通鉴论》卷一)这是一针见血也是实事求 是的评价. 李广一生久历戎行,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 《史记》描述了李广率军与匈奴骑兵三次短兵相 接的战斗.汉景帝时,匈奴人上郡.李广率"百 骑"出逢匈奴"数千骑".凭借精湛射术.虚张声 势逼退敌军脱身而去.此战,李广擅自出击,与 部队失却联络."大军不知广所之.故弗从".汉 武帝元光六年,李广与匈奴作战被俘,凭借精湛 骑术,夺弓劫马,离奇脱险.此次,"广所失亡多. 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元狩二年.李广 将四千骑兵冲破匈奴四万骑兵的包围."是时广 兵几没,罢归","军功自如,无赏".众所周知,李 广一生未被封侯,关键在于命运"数奇"未建大 功.李广是具有传奇色彩的英雄,却不是善于统 兵作战的将军.李广之死,直接原因竟是因为走 失向导,迷失方向的错误.而这样的低级错误. 在一般作战指挥者身上是很难发生的.对李广 一 生戎马生涯作这样简单的梳埋.可以说明.如 果让唐代边关将士在李广式将领和李牧式将领 之间作出选择的话.他们必然选择后者.特别是 在陷入"孤城落日斗兵稀","力尽关山未解围" 这样的绝境之时.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描写 的是边关将士的情绪.其实反映的是诗人高适对 唐代边塞战争的看法.高适曾两赴蓟北前线.对 边陲形势的认识远比唐代一般诗人深刻.高适并 非一味歌颂边塞战争."青海只今将饮马.黄河不 用更防秋."(《九曲词》)积极防御,待机出击是守 边的基本战略思想."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 已而用之"(李白《战城南》),"本自重横行"的唐 将轻启边衅导致惨败.诗人对这种战争的态度, 不是歌颂,而是谴责.《燕歌行》形象地告诉人们, 料敌不足,轻启战端.会造成万劫不复的被动局 面."杀气三时作阵云"绝不是一种良性选择.筹 画卫边,必须守备为本.吴乔称"李牧善养士而能 破敌"为"《燕歌行》之主中主",是极有见地的看 法."犹忆李将军".正表现出诗人对唐代开元末 频频发生的边塞战争的一种冷静反思. "李牧制儋蓝,遗风岂寂寥?"(高适《睢扬酬 别畅大判官》)高适对赵国大将军李牧一向钦佩 有加."李将军"在高适诗中凡两见.开元十六年, 高适第一次出蓟北作《塞上》,此诗前半段言唐军 东出卢龙备胡而边事可虑.后半段如下:"惟昔李 将军,按节出皇都.总戎扫大漠,一战擒单于.常 怀感激心,愿效纵横谟.倚剑欲谁语,关河空郁 纡."《唐诗选》将这首诗作为"李将军"即为李广 的一个证明.笔者读此,感到十分奇怪.从诗中叙 述的情景看,"李将军"恰恰不可能是李广."按节 出皇都".李广没有接受过皇帝节钺领兵出京, "总戎扫大漠".李广没有担任过统率大军的将 帅,亦未横扫大漠,所率不过五千骑."一战擒单 于",李广更没有打败或擒获过匈奴首领的辉煌 战绩.诗中的"李将军"怎么可能指李广呢?而这 三句诗,验之于李牧,处处吻合史实赵王强令李 牧将兵,李牧"按节"取得战争的全面指挥权;李 牧"总戎"近20万大军"悉勒习战":李牧"一战"溃 敌,"灭檐褴.破东胡,降林胡".所以诗人咏叹: "常怀感激心.愿效纵横谟."《塞上》中的"李将 军"指李牧,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燕歌行》中"李 将军"的确切身份. 语文学>-j/备课/2007—103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