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罚,异路重生

重罚,异路重生 因为在全运会上追打裁判，赵世桐成为中国足球历史上第一个被终身禁赛的球员，他和他的队友们努力重新开始着自己的生活。而那些青春的殇就这样驻足在记忆，纵而淡忘。 在天津某大学的足球场边，已经远离了足球场的赵世桐面对朝阳回忆着自己的足球人生。因为在2009年全运会赛后追打当值主裁判何志彪，这个不满23岁的年轻人被中国足协处以终身禁赛的处罚。旁边正在踢球的快乐的学生，怎么也读不出这个和他们同样年龄的年轻人眼中究竟藏着的是什么。 2009年全运会的“追打门”。让来自天津的九名足球少年彻底改变了他们人生的轨迹。“他们都老了吗?他们在哪里呀?”如今，他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离去，却未凋谢 作为迄今为止中国足坛有且唯一被终身禁赛的球员，赵世桐的名字由此被签在了中国足球的史册中。对于这个并不荣光的记录，赵世桐也深感无奈，对他的人生来说这终究是个遗憾。时隔三年的往事被重新提及还是缘起于何志彪，当听到这个与自己有着特殊连结的名字，赵世桐表现得有些出人意料的平静:“我也是这次回到天津才听说他的事，其实跟我完全没关系。”而当被问到对何志彪是否存有恨意时，他只是淡淡地说，“根本就谈不上恨他，要恨也只能恨中国的体制，让我当了一回替死鬼。” 尽管不再从事足球运动，但赵世桐仍还保有依然能见的壮硕。1.87米的高中锋放在如今联赛中也可算是难能一见。这也难怪当年他要在求学和踢球中做出选择时，教练拼命将他留在队中。如同运动员普遍所有的单纯与直率，加之更易抛却不必有的束缚，与赵世桐的沟通变得十分的通畅与直接。但简单并不意味着苍白，在他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孔中你还是可以读到一丝巧捷。一个看似并不易冲动的男孩如何犯下这么难以弥补的错误也因此成了一个疑问。“我确实也不是那种性格，事发时我本来是站在场边的，所以根本没有人想到要来拦我。”根据赵世桐自己的回忆，当时北京队领队魏克兴对他大声嚷着要他去劝架，他才一时冲动跑进场，头脑发热地搅入到这场闹剧中。 只是没成想，这一次的上场成为了赵世桐永远离场的序曲。比赛结束后的当天，天津教练组向组委会要求提供完整的比赛录像，但最终却只拿回了一张30多分钟的光盘，那些被删除掉的关于争议球、关于追打部分的视频则出现在了晚上10点钟的央视新闻中。那一刻，赵世桐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出事之后球队被集合在一起开了个会，天津足协的领导只是告诉我们以后要吸取教训，同时还表态不会上诉。现在想想，那就等于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啊。”赵世桐一边翻找着脑海里的记忆，一边玩笑道如果真的再遇到那位领导一定要问问当时缘何放弃。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在拍摄当天记者与赵世桐驱车途径天津足协，就刚好看到了当时表态不上诉的那位领导走出大门。但赵世桐并没有如他所说真的上前质问，最终他也只是隔着车窗感慨着三年已逝的荏苒。用他的话说，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离开球队那一年，赵世桐只有20岁，对于一路踢球长大的他来说，迷茫比眼泪来的更加迅猛。“那会儿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看着队友们在场上踢球，心里一阵阵泛酸。这种感觉比失恋都难受，毕竟我和足球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想到曾经持续了半年多的那种心痛和茫然，往事一幕幕又回到眼前，“我爸妈有时跟我聊天还说，如果能改判该有多好。其实对我来说不踢球没关系，但是禁止我参加一切与足球有关的活动就太难受了，以后想从事相关工作都很难。记得刚离队时，一支企业队找我去帮忙踢比赛，当时天津足协的领导也在场。随后他们指派的两个裁判手指着我让我离场，要知道那只是一场与中国足协无关的业余足球比赛。所以当时我特别生气，但是为了不给人家企业队的老板添麻烦，我也只好扭头离开。” 正是因为这次经历，赵世桐渐渐断了踢球的念头，在打了几个月的散工后，他最终再 次选择了求学。“我小学时成绩还可以，如果当初没有踢球，正常上个重点中学、一类本科应该都不成问题，后来也是因为进了专业队学习才放下了。”看到儿子有了新的目标，赵世桐的父母也仿佛看到了希望，很快他们就跑遍了天津可能接受运动员的高校，但“终身禁赛”的这一纸罚单最终还是让赵世桐被拒之门外。后来经由曾经的教练帮忙，山西一所大学表示可以接收赵世桐，但那时距离三月份的报名截止日期只剩下了一个星期。没有太多选择和考虑的时间，赵世桐便拖着阑尾炎手术后尚未拆线的伤口踏上了异地求学之路。 如今的赵世桐已经是一名体育专业的大二学生，过着与普通学生别无二致的校园生活，偶尔他也会约上同学一起游泳、下棋、打羽毛球，但惟独不谈足球。对于那些不曾了解他经历的人他绝不会主动提起那些往事，而对于知情并对他充满好奇的人，他也顶多回答着说事情都已经过去。现在赵世桐唯一想做的就是努力学习，早日立业:“原来在队里踢不上的一些队友现在其他地方每年也能有2、30万的收入，如果我还能踢球相信也可以，想想确实遗憾。但是毕竟不能总是一直埋在记忆和假设里。只要肯卖力气肯吃苦，最终我还是能找到一条出路的。” 范志强、聂涛、马磊磊，看着曾经的队友在中超赛场打拼，赵世桐却并未有过妒忌，在他看来那都是哥们儿。“但是唯独会觉得对不起父母。”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也随之转向了窗外，良久才开口，“小时候每个人都有过远大的理想，后来长大了想法变得实际了。那时就想着能踢上中超，挣些钱回报父母这么多年的付出。所以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真的严重了的时候，我最不忍心的就是面对父母的一刻。”尽管足球梦碎，但赵世桐也开始有了新的目标，“关于未来最理想的选择是做个体育老师，但是现在教师的门槛也很高，还是得努力。但是无论未来怎么样，都不会再有比那时更绝望的时候。任何经历都是宝贵的，只是代价大了一些。” 谈话的最后，我们抛给了赵世桐一道选择题:一份职业俱乐部一线队的合同以及一份体育教师的稳定工作，他会选择哪一个?对此他思考了一会儿:“如果说能让我快乐的’可能还是足球，但是考虑到现实老师确实是个好的选择。所以即使我现在解禁了’身体条件仍然允许，我可能也不会再想踢球了。” 做球员时，赵世桐曾因一次腰间盘突出休息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这也让他因而错过了参加国青队选拔的最好时机，孰能知那是否会是一次改变他命运的机会。现如今，除了伤病偶发所带来的疼痛和那些逝去的时光外，足球在他身上的烙印渐已模糊，拿着书本走进课堂更像是本该就属于他的生活。“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绝不会选足球。”或许，离开也是一种救赎。 开着，期待绽放 《北京爱情故事》中，林有人涅,，亦有人等待。 和范志强一样，09年时郝腾蛟就拿到了泰达俱乐部一线队的合同，只要顺利打完全运会的比赛，他距离中超联赛就真正只有一步之遥了。但随着处罚的到来，已经在握的机会也随之灰飞烟灭。郝腾蛟说，那时候整个人都懵了。“那场比赛结束后，球队的几个人曾经坐在一起讨论过将有什么样的追加处罚等待着我们，当时大家觉得禁赛期应该会在一年左右。哪里想到是这么严重，竟然还有终身禁赛的。”顿了一顿，他自言自语道，“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毕竟那是全运会的比赛，性质才会这么恶劣。” 提起从前的队友们，赵世桐曾假想过，如果当时被禁赛两年他或许还会踢下去，但如果是三年他恐怕也就放弃了。但郝腾蛟偏偏没有言弃，除了范志强，只有他还坚持留在足球场上。“即使是得知禁赛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不再踢球了，放不下。”那之后他通过经纪人联系到香港联赛的球队，准备去那里一试拳脚，但阿尔滨俱乐部总经理李明的一通电话让他临时改变了行程。“那年全运会和重庆队的比赛时，李总和我们的教练一起坐在看台上，当时看中了我和杨竣捷(现效力于沈阳沈北俱乐部)。后来出了禁赛这件事，李总就打电话让 我去随阿尔滨队一起训练，就这样我在那边待了一年。”之后，松江副总韩金铭的邀请则让郝腾蛟动了回家的念头，尽管也曾有俱乐部找到过他，但舍不得家的天津孩子最终还是选择了松江。 在松江俱乐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郝腾蛟一直随预备队训练保持状态，球场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状态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但是唯独有所不同的是，无论跟随哪一支球队训练，郝腾蛟在这两年多里都是没有任何收入的。2012年7月底，郝腾蛟即将解禁。而他很快也将与松江队签订合同并完成注册手续，黑暗的隙缝中总算见得一丝曙光。“这些年我一直没间断踢球，虽然是一些业余联赛，但不得不说对我的球技还是有帮助的。这应该也算是我在这次成长中的收获。”对于何时才能重返职业联赛的赛场，郝腾蛟也有着自己客观的认识，“毕竟一段时间踢得都不是正式比赛，所以解禁后很有可能先踢半年预备队联赛适应一下场上节奏。就希望通过努力，能够尽量缩短这个时间吧。” 对于那段像喝多了酒头脑发热的冲动过去，郝腾蛟没有太多的怨言。如他所说，毕竟是真的追了过去，其实还应该感谢那些拦住他的人，不然恐怕是更严重的结果。现在的他至少还能有足球为伴。尽管中甲联赛的起点不高，但对重新起步的郝腾蛟来说，这里更有让他脚踏实地的感觉。如同在任何工作岗位都有可能会犯错一样，有的人犯了一次错误便离开，有的人改过之后反而变得更好。郝腾蛟说，他就是那个不信命的。“我现在只想踏实踢球，有一天和松江一起冲超。” 散落，分居天涯 三年，在生命里并不显得漫长，但却足以改变些什么。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业已在阵痛中长大，曾经携手并肩的伙伴尚未来得及道别便已各奔前程，曾经执着守护的理想在现实中渐趋骨感。无一不是岁月在蛮力拉扯。 离开足球，他们的名字也随之被埋没在记忆里。离开足球，他们的生活变得像所有的普通人_样。曾经的球队队长耿鑫没有如一样禁赛两年的范志强坚守在赛场，他选择了打工谋生，进入一支企业队是他现在唯一坚持的梦想。同样禁赛三年的李根像郝腾蛟当初设想的那样到国外踢联赛，但最终也还是重返家乡走进校园。来自内蒙古的苏力德回家后远赴韩国求学，年纪最小的吴迪和禁赛十场的刘青则留在了国内读书。唯有处罚最轻的粱杰已然没有了下落。 郝腾蛟说，想必他们都已心灰意冷。赵世桐说，现在踢球的孩子真是凤毛麟角。炽热的中国足球伴着或悲或喜的往事一同冷却。有人斩断情丝，有人难舍难离，但无论是谁，都没能在时光蒸发过后尝到甘甜。“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旧事不堪重说，就这么散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