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骗子 宋文博用锥子般的目光看了我很久，半晌吐出一句：“骗子。” 我本来该安稳地起床，淋浴，吃早饭，做作业。 鬼知道他是不是疯了。6点多说他坐在肯德基吃早饭，寂寞地打发时间。 我在挂电话线的同时，挂上了黑线。 “疯子。”我低低咒骂了一句。 “什么，你说我，我是疯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处于中考倒计时，我们应该坐在桌前看看书，写写作 业，然后等待晚自习的到来。” “对我来说，没必要。” 的确对宋文博来说没必要。这孩子一直玩得挺疯的，但成绩不会掉出前五，什么重点中 学的通知书几乎就是定下了。相反，我只有靠用功才能和他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你喊我过来干什么？” “这周日拍毕业照，我问问你穿什么衣服。” 我差点就要爆发弄死这小子了：“这问题在电话里不就可以说清楚了？” “……”沉默以后，还是沉默。他像抽筋似的挑了挑眉毛。这算是他打算无视别人的征兆。 “好的吧。那你说我怎么帮你挑？” “鲜艳的。” 我紧紧咬着吸管考虑了一下。宋文博一向是不太喜欢鲜艳的衣服的，的毕业照穿的 也是暗暗的颜色，可是女生们还是喜欢乐呵呵地说宋文博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大红色得了。” 他抬头了，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我。“妈妈喜欢的颜色。” “那不是挺好？” “可是，妈妈。” 我下意识地摸摸他额头，这孩子都喊我妈妈了…… “我妈妈走了。” 我妈妈走了，转换过来就是，宋阿姨走了。“走了”有很多种意思，我一下子懵了。心底 里凉凉的，不管怎样，“走了”都是一种让人心底发毛的说法。 “她走了。我追不到了。” 宋文博偏过头看了看我，他的眼睛有点空洞。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周围有点可怕的发红。 “是真的，甜甜，我妈妈走了，不要我和爸爸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看到她在我面前 离开。”他说着，晶莹的珠子直接从他空洞的眼里掉出来，泉水般滚落，砸到我的衣服上沁 出的凉意让我打了几个寒战。我一点也看不清他的眼里隐藏着的东西。 我的喉咙里抹着厚厚的502胶水，脑袋里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妈妈说等中考完了，要陪我去西藏。要陪我去西藏，去看布达拉宫。去看布达拉宫， 给你带漂亮的手链。可是，她骗了我。她骗了我，连声对不起没说就骗我走了。” “所以，都是骗子。……甜甜，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愣了，这算什么问题？！没开口，宋文博就真的疯了，像个肉食动物一样狠狠地咬了 我一口。我伸出另一只手飞快地扇了他一巴掌。我当初是多么想爆粗口，可还是看看对面服 务员的惊异眼光，把话给咽了下去。 咬完我一口，宋文博放下钱，算是请我一顿了。 可是自此以后，我就连续10天没有见着他了。我觉着，他这种出走行为从小学开始就是 老毛病，找也没用。 班主任焦急地找我谈话，看来她并不知道宋阿姨走了。 “许天雅，宋文博这几天去哪儿了？” 我几乎快被烦死了，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看见我都用一致的目光，用一致的口气问我 这个问题。可我是真的不晓得。想想多年朋友交情，我打算去找他。 我去了很多地方找他，比如宋文博的老家。去的时候，花开得挺灿烂，门口阿华田看到 我懒懒地叫了几下喵，继续睡觉。在田里转了几圈，没看到宋爷爷。无计之下，我打道回府。 回家后，妈妈看了我几眼，继续忙饭菜，并说：“去哪儿疯了？” 我狼吞虎咽地吃煎饼，怎么会理她。 “对了，小宋回来了。” “咳咳……咳”。我立即被噎住了，“你说啥？” “小宋，宋文博回来了。” “他不是没个两三个月不回来的吗？” “反正……”妈妈还没说完，我已经看到了眼前裹着我浴巾的可疑生物体，继而喷出煎饼。 “反正我回来了。”宋文博挑挑眉毛，搞得我是客人，他倒是我妈儿子。 “啊，小宋，洗好了。来来来，尝尝阿姨的煎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