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佛傳繪畫中的哺乳太子圖_李翎著_中國歷史文化2009年2期_10頁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西藏佛传绘画中的哺乳太子图 李 翎 内容提要 在西藏西部的寺院壁画 中 , 出现一种所谓 “ 哺乳太子 ” 图 , 这种题材在佛传绘 画 中通常并不 出现 , 其现传统则与西域流行的鬼子母图像有着内在样式上的联 系 。 本文 尝试通过西藏西部与新疆地 区在文化上的联 系 , 分析这种题材可 能的图像样式来源 。 关键词 佛传绘画 哺乳太子 鬼子母 一 三件哺乳太子图 在佛传类题材的绘画中 , 关于乳母与太子 的作品 , 就笔者所知 , 目前有 幅 , 皆见存于 西藏西部 。 第一 幅是大约绘于 世纪西藏阿里地 区 扎达县古格故城红殿的南壁 。 在红殿内墙壁四 周的下层主要绘有一系列佛传图 , 此幅被称为 “ 哺乳太子图 ” 的壁画位于南壁东侧的下层 , 处于佛传图中间 ①。 画面表现 的是乳母三弯式单腿盘坐于高 座上 , 身着西藏西部女性特有 的袒露胸腹的半袖紧身衣 , 双 乳扭向右侧 , 迎向太子 。 乳母 右手弯屈 , 似乎抱住小儿 , 事 实上她的手抚于大腿处 。 左手 外伸 , 帛带绕臂 , 下身系长 裙 , 有蓝色的头光和红色的大 背光 。 小儿全身袒露 , 胡跪式 双手捧乳作吸食状 图版四 、 图一 ②。 第二 幅是 西藏西部 的东 “ 圆满诞生图 ” ③。 与前画相对照 , 这组画也 应属于哺乳太子的场面 。 画面表现的是在一群 嘻戏打闹的孩子中间 , 一妇女左右手分别抱有 一小儿 , 右边的小儿为吸乳状 左边的小儿似 与女人对话 , 妇女也穿有西藏西部女性特有的 袒胸露腹紧身小衣 , 坐姿与前者相似 。 女人有 白色的头光 图版四 。 还有一幅 , 也在古格壁画当中 , 因图像太 小 , 无法辨识 , 在此从略 ④。 嘎石窟所出壁画 , 时间大约在 世纪左右 , 有的材料称其为 图一 西藏阿里古格红殿壁画哺乳太于线图 约 世纪 李翎 , 中国国家博物馆 , 北京 ,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 西藏佛传绘画中的哺乳太子图 · 关于佛传故事 , 汉 、 藏文献都有记载 。 西藏大藏经 版本中有多达十数种 , 以德格 藏 、 新那塘藏 、 北京藏等最具代表性 。 此三 种版本皆分为两部 甘珠尔 、 丹珠尔 , 其 中德格藏之丹珠尔包括赞颂部 、 秘密部 、 般 若部 、 中观部 、 经疏部 、 唯识部 、 俱舍部 、 律部 、 佛传部 、 书翰部 、 因明部 、 声明部 、 医明部 、 工巧明部 、 西藏撰述部 、 补遗经论 部及总 目录 , 总计 函 , 余部 。 通过现 存藏传佛教绘画实物可以看出 , 其佛传内容 相当丰富 。 而汉文文献佛传内容记载较丰富 的是隋代阁那崛多所译 《佛本行集经 》 梵名 , 凡六十卷 , 略称 《本行集经 》 ⑤。 此本内容丰富 , 本文将以此 为文本依据 , 来对照与本文所描述的图像相对 应情节 。 选择这个版本的理 由是因为阎那崛多 本身为键陀罗国人 , 他曾去过于闻 、 都州 今 青海乐都 传法 , 隋朝立国后 , 阁那崛多应隋 文帝之请人中原传法 , 因此这个人物的影响力 在新疆和中原都存在 。 而西藏的佛传类经典无 论译自梵文还是汉文 , 从时间的跨度推论 , 可 能在内容上与阁本不会有太大的差异 。 故本文 以阁译本为依据文本 。 阎本所出佛传内容首先 是兜率天下生 , 见于 《上托兜率品 》第四 , 记 太子化身为护明菩萨 , 住于兜率天宫 。 接着是 《俯降王宫品 》第五 , 述说护明菩萨在适当的 时机 , 下生人间 。 原文记 “ 护明菩萨复告天 言 我以是故 , 见人天中有是过失 , 我今从此 下生人 间 , 为诸世间一切众生灭尽诸苦 ” , “ 尔时护明菩萨大士 , 于夜下生 , 当欲降神人 于摩耶夫人胎时 ⋯ ⋯时护明菩萨 , 一心正念 , 从兜率下托净饭王最大夫人摩耶右胁 , 安祥而 人 ⋯ ⋯是时大妃于睡眠中 , 梦见有一六牙 白 象 , 其头朱色 , 七支拄地 , 以金装牙 , 乘空而 下 , 人于右胁 ” 。 这个场面 , 我们通常所见 , 即是画面空中画一小像 , 下面一卧睡夫人 , 即 所谓乘象入胎 。 接着就是所谓的占梦 , 即通过 占梦师 , 以解夫人所梦的意义 。 在白居寺可见 这样的画面 , 经中云 “ 时净饭王 , 召一宫监内 侍女人而告之言 汝速疾来至外宣语我国师大 那摩子 , 令急追唤八婆罗门大占梦师 ” 。 占梦 师说此梦为吉祥之梦 , 净饭王大喜 , 重赏大 师 , “ 时净饭王 , 闻此相师占观妃梦云是吉祥 瑞相之后 , 即于其国迎罗城四门之外 , 并街道 头街巷吁陌 , 有人行处安大无遮义会之所 , 人来须者尽 皆布施 ” 。 下一画面是 “ 树下诞 生 ” , 见 《树下诞生品 》第六 、 第七 。 讲摩耶 夫人之父知女不久于人世 , 请求净饭王让女回 家生产 。 “ 尔时菩萨圣母摩耶 。 怀孕菩萨 , 将 满十月 , 垂欲生时 。 时彼摩耶大夫人父 , 善觉 长者即遣使人 , 诣迎昆罗净饭王所 摩诃僧抵师 云摩耶夫人父名善觉 , 奏大王言 如我所知 , 我女摩耶 , 王大夫人 , 怀藏圣胎 , 威德既大 , 若彼产出 , 我女命短 , 不久必终 , 我意欲迎我 女摩耶还来我家 , 安止住于岚毗尼中 , 共相娱 乐 ” 。 因此当夫人走到岚毗尼园 , 太子就降 生在这里 , “ 是时摩耶立地以手执波罗叉树枝 讫 已 , 即生菩萨 ⋯ ⋯菩萨初从母胎右胁正念 , 生时放大光明 ⋯ ⋯菩萨初从母胎出时 。 时天帝 释将天细妙惰尸迎衣 , 裹于 自手 , 于先承接 , 擎菩萨身 ” 。 树下降生之后 , 太子向四方走七 步 , 步步生莲 , 即 “ 菩萨生 已 , 无人扶持 , 即 行四方 , 面各七步 , 步步举足 , 出大莲华 , 行 七步 已 , 观视四方 , 目未曾瞬 , 口 自出言 , 先 观东方 , 不如彼小婴孩之言 , 依 自句渴 , 正语 正言 , 世间之中 , 我为最胜 ” 。 生下太子后 , 夫人还城 , 这个场面在绘画中多不表现 。 待王 见到太子 , 令婆罗门师占相 , 师说或为释种或 为转轮王 。 有的壁画或有表现 , 如白居寺 、 夏 鲁寺 。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中阎鹰史交如 · 脾第 , 值得注意的是在品八结尾处 , 第一次提到 了乳母 , 这将与本文的画面有关 。 经中说 “ 时 迎昆罗去城不远有一天祠 , 神名增长 , 彼神舍 边 , 常有无量诸释种族童男童女跪拜乞愿 , 恒 得称心 。 时净饭王 , 将菩萨还 , 至彼天舍 , 告 诸臣言 , 今我童子 , 可令礼拜是大天神 。 尔时 乳母 , 抱持菩萨 , 诣彼天祠 ” 。 也就是说在摩 耶夫人在世时 , 已有乳母服侍太子 , 这是经中 第一次出现乳母的形象描述 , 但还不是哺乳场 面 。 品九为相师 占相品及阿私陀仙人拜访太 子 。 第十品 , 描述太子之母摩耶夫人去世 , “ 尔时太子 , 既以诞生 , 适满七 日。 其太子母 摩耶夫人 , 更不能得诸天威力 , 复不能得太子 在胎所受快乐 , 以力薄故 , 其形赢瘦 , 遂便命 终 ” 。 夫人生往 天 , 为 “ 天身 ” 。 于是王召 集年长老者 , 问讯由谁抚养太子 , 最后定下由 太子的姨母摩诃波阁波提代为抚养 。 于是王将 太子交于妃子 , 即太子的姨母 , 同时又找出犯 位保姆共同服侍太子 , “ 时净饭王即将太子付 嘱姨母摩诃波阁波提 , 以是太子亲姨母故而告 之言 善来夫人 , 如是童子 , 应当养育 , 善须 护持 , 应令增长 , 依时澡浴 。 又别简取三十二 女 , 令助养育 。 以八女人 , 拟抱太子 。 以八女 人 , 洗浴太子 。 以八女人 , 令乳太子 。 以八女 人 , 令其戏弄 ” 。 这段记载正与本像有关 。 往后各品与本文关系不多 , 不在正 文 中 一一罗列 ⑥。 通常的佛传绘画主要表现为八相 , 这八相 有两个系统 , 分为大乘和小乘 。 大乘所说的八 相是 降兜率 、 人胎 、 住胎 、 出胎 、 出家 、 成 道 、 转法轮 、 人灭 小乘所说的八相是从兜率 天下 、 托胎 、 出生 、 出家 、 降魔 、 成道 、 转法 轮 、 人涅架 。 在诸多佛传故事情节中 , 与本文相关的 内容就是太子的母亲摩耶夫人去世后 , 王将 太子交于妃 , 即太子的姨母 , 同时又找出犯位 保姆共同服侍太子 , 即 “ 时净饭王即将太子付 嘱姨母摩诃波阁波提 , 以是太子亲姨母故而告 之言 善来夫人 , 如是童子 , 应当养育 , 善须 护持 , 应令增长 , 依时澡浴 。 又别简取三十二 女 , 令助养育 。 以八女人 , 拟抱太子 。 以八女 人 , 洗浴太子 。 以八女人 , 令乳太子 。 以八女 人 , 令其戏弄 ” 。 也就是说姨母虽然接管了婴 儿 , 但并不是由她直接喂养 , 哺乳太子的有另 外八位女子 。 但通常这个情节在汉地或西藏的 其它地区 , 如西藏中部 、 东部地区并不表现 , 比如 日喀则地区的夏鲁寺有许多佛传绘画的细 节 , 如 卜问凶吉 、 相师占相 、 宫苑生活 、 剃度 出家等都出现了 , 但却没有哺乳太子的场面 。 地处江孜的白居寺情况也是同样 。 可以说 , 哺乳保姆正在喂养太子这个题材 在其它地方极为少见 , 除了笔者前面提到的在 西藏西部壁画中发现的 例外 , 于别处几乎不 再有表现 。 而保姆抱持太子的姿态 , 即画面的 图像样式 , 在普遍的形式记忆中 , 自然让我们 想到与西藏 , 尤其是西藏西部一直保持交通关 系的西域所出现过的鬼子母图像 。 从形式因素 上很难说哺乳太子图没有受到鬼子母图像样式 的影响 。 二 图像样式来源的推测 哺乳太子 图 , 仅见于西藏西部的佛传题 材 , 在西藏其它地区到目前还没有发现 。 通常 人们称其为太子与乳姆 , 但是又有谁可以否认 它的构图和乳母抱小儿及小儿吸乳的姿态 , 没 有受到我们通常看到的鬼子母图像的启示 。 据 笔者调查 , 鬼子母造像的供养自键陀罗地区盛 行以来 , 进人印度 , 自印度进入西域 , 并成为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 西藏佛传绘画中的哺乳太子图 · 西域地区十分流行的地方信仰 ①。 然后是 云冈石窟 , 进而进入中原 ⑧。 中原地 区 、 东南地区都有鬼子母的图像及文献存留 , 以至于在明清水陆画和戏曲中 , 鬼子母的 题材十分之盛行 ⑨。 鬼子母信仰还东传 日 本 , 至今这种信仰盛行不衰 。 但在藏传佛 教 , 包括在吐蕃占领敦煌时期的石窟壁画 中 , 却至今都没有发现这种供养鬼子母的 实例或具体的文献记载 ⑩。 鬼子母 梵 孔 , 夜叉女之一 , 音 译诃利帝 。 意译又作欢喜母 、 鬼子母 、 爱 子母 。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 》卷 三 十一 载 , 鬼子母神生五 百子 , 因前生 有恶 邪愿 , 故常吠食王舍城 中之幼儿 , 人 皆恶之而求佛 。 佛乃将鬼子母之幼子 , 音译毕哩孕迎 藏于钵中 。 鬼子母神不见其幼子 , 悲坳万分 , 转而求 佛 。 佛乃诫 曰 汝仅失五百子 中之一小 儿 , 犹忧伤若是 , 而汝食他人之子 , 其父母之 苦如何 鬼子母神闻后 , 忏悔坂依佛教 , 并 接受佛陀令其 “ 拥护诸伽蓝及僧尼住处令得 安乐 ” 之咐嘱 。 在其它佛典中 , 如 《鬼子母 经 》 、 《杂宝藏经 》卷九 、 《大药叉女欢喜母 并爱子成就法 》 、 《摩诃摩耶经 》卷上及 《南 海寄归内法传 》卷一等均载有关鬼子母神之本 缘 , 与上述大略相同 。 其在印度的原始供养方 式 , 义净在 《南海寄归内法传 》记 西方诸 寺 , 每于 门屋处或在食厨边 , 塑画母形抱一 儿 , 于其膝下 , 或五或三 , 以表其像 。 每 日于 前盛陈供食 。 其母乃四天王之众 , 有大势力 。 若有疾病 、 无儿息者 , 飨食荐之 , 咸皆遂愿 。 唐代不空译 《大药叉女欢喜母并爱子成就 法 》记其成就法像为 画我欢喜母作天女形 , 极令媚丽 , 身白红色天增宝衣 , 头冠耳挡 , 白 螺为训 , 种种缨路庄严其身 , 坐宝宣台 , 垂下 右足 , 于宣台两边 , 傍膝各画二孩子 。 其母左 手于怀中抱一孩子 , 名毕哩孕迎 , 极令端正 , 右手近乳掌吉祥果 , 于其左右并画侍女眷属 , 或执白佛或庄严具 。 通过以上文献可知 , 鬼子母的形象是慈祥 的母亲或优美的天女形象 , 其左手抱一小儿 , 即最小的毕哩孕迎 。 周 围有二或三 、 五小儿 于膝下 。 有的还有侍女眷属等 ⑩。 就新疆地区 所出有关鬼子母题材的绘画 , 主要见于克孜尔 石窟 , 其中所绘壁画共有 处 、 、 、 、 、 窟 , 还有一处 , 为克孜尔魔鬼 洞 窟的壁画 。 出土的作品有两件 , 一件出自 交河古城 , 一件出自和闻 。 这两件出土品具有 鲜明的中亚样式 。 和闻的鬼子母还可以看到键 陀罗立姿像式的影子 , 即两个小儿位于肩上 。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中阎鹰史交如 · 年第 期 · 图三 和阂法哈特伯克亚依拉克遗址 , ,寺庙 蛋彩画 约 一 了世纪 大英博物馆藏 依据这些实例 , 可以将新疆地区的鬼子母像 分为三种基本的样式 一是单尊供养像式 , 即母抱小儿 , 有小儿于膝下玩耍的组合 二 是壁画中的菱格内的因缘故事 三是天龙八 部中夜叉相的鬼子母 , 手领一小儿 目前仅 见 窟主室西壁 。 本文考虑的只有单尊样 式 , 即交河古城 、 和闻及克孜尔魔鬼洞 窟的 三件作品 。 三件作品描述如下 第一件是勒考克于交河古城发现的残画 图版五 、 图二 , 现藏柏林国立 印度美术 馆 。 画面中心是一位着小翻领长裙的母亲 , 面 目慈祥 , 侧身倚坐于高座上 , 右手抱一包裹的 小儿 , 左手扶乳喂养的形象 , 头上缠巾 , 衣饰 有明显的西域特色 。 有三重头光 , 周围有八小 儿嘻戏 。 第二件是斯坦 因于和闻法哈特伯克亚依 拉克遗址 寺庙中发现并掠走 , 为蛋彩画 图三 , 现藏大英博物馆 , 时间大约在 一 世纪间 。 此幅残画没有表现哺乳的场面 , 只表 现了一位母亲与诸小儿游戏的情景 。 母亲 有头光 。 第三件是克孜尔魔鬼洞 窟的壁画 图四 , 格伦威德尔称其为 “ 一组天 神 ” 。 笔者认为此画表现的是鬼子母与其 夫般阎迎 。 这种夫妇同出的造像 , 在键陀 罗及印度十分流行 。 判断壁画为鬼子母题 材 , 正是通过母亲怀中所抱吃奶小儿得以 辨认 。 与第一件相同的是 , 母亲也是右手 抱托小儿 , 左手扶乳 。 不同的是前者小儿 在褪棍中 , 而此幅壁画中小儿较大 , 为着 衣坐式 , 以手把乳 。 夫妇二人皆有头光 。 有趣的是西藏所出佛传中特殊的哺乳 太子图 , 与新疆地区这种鬼子母造像的造 型十分接近 , 从构图到抱小儿哺乳的样式都让 我们看到 , 有一些共同的因素在里面 。 哺乳太 子图只见存于西部地区 , 这里接近中亚 , 与新 疆接壤 。 假设这里的鬼子母图像通过某种途径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 西藏佛传绘画中的哺乳太子图 · 进人藏区 , 或者来自西域的画工设计这种画面 时 , 原本没有鬼子母信仰的藏族信众 , 有可能 在认识上将之转换为太子与乳母的形象表现在 佛传图像中 。 这样说有两个原因 , 一是古格红 殿中的哺乳太子图 , 其中的太子与乳母的姿态 可以与克孜尔魔鬼洞 窟的图像进行 比对 , 二 者图像的传承关系便十分显然 。 而东嘎石窟中 的乳母与诸小儿图 , 可以与交河古城以及和闻 法哈特伯克亚依拉克遗址 寺庙出蛋彩画 比对 , 同样是垂足高坐 , 同样是抱一小儿哺 乳 , 即表现抱小儿的方式 , 遵循着一个传统 , 只是西藏将小儿的数量发展得更多 。 二是按经 典所记 , 负责哺乳的保姆是八位 , 但在西藏壁 画中只有一位 ,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鬼子母的 图样约束了画家的想象力 。 为什么认定西藏的 壁画不是鬼子母而是哺乳太子呢 首先因为壁 画通常处于系列的佛传绘画当中 , 从前后承接 关系看 , 解释为哺乳太子更为合理 。 对于妇女 光头的解释 , 可以说是鬼子母光头的复制 , 也 可以理解为她是太子的乳母 , 也具有一定的地 位 。 对于非佛教形象的头光处理 , 在新疆地区 出现过许多 , 如有的供养人即以有头光的形式 出现 。 因此可能的说明就是头光的使用 , 不像 我们今天想象的那样严格 , 一个地位较高的世 俗人物可以有头光 , 那么佛的乳母有头光就是 更加 自然的事了⑩。 三 新疆与西藏的交通 没有直接的文献支持鬼子母与哺乳太子图 像关系这一假设 , 但并不是说没有相互影响的 可能性 , 间接的材料和文物似乎可以说明西藏 图像的灵感可能来 自新疆 , 而由此引出的话题 就是新疆佛教图像传统对于西藏西部的影响 。 西藏 , 尤其是西藏西部与新疆 自古以来就 有文化 、 宗教以及经济上的交通 。 吐蕃王朝开 始与西域的交通 , 基点就是西部的象雄 。 而阿 里三围 , 其中就包括黎域 , 即于闻 。 《汉藏史集 》 “ 圣地于 闻国之王统 ” 记 载 , 早在吐蕃时代 , 吐蕃王朝就与于闻有了交 通关系 , 甚至吐蕃大臣噶尔 · 东赞还在于闻修 建过寺庙⑩。 我们可以推测 , 修建寺庙的工匠 及画工可能是当地的 , 也可能是吐蕃 、 于闻的 都有 , 他们之间的技术交流 , 以及绘画粉本的交 流也是可能存在的 。 《青史 》记载 , 在赤德珠 登王时代 , 修建了扎玛正桑等一些寺庙 , “ 又 从黎域 于闻 迎请来出家众 ” 传播佛法 ⑩。 资治通鉴 》唐高宗咸亨元年 年 夏四 月条记载 “ 吐蕃陷西域十八州 , 又与于闻袭 龟兹拨换城 , 陷之 , 罢龟兹 、 于闻 、 焉誊 、 疏 勒四镇 。 ” 据藏文史料记载 , 当达磨灭法时 , 在曲卧日的三名僧人 , 以骡驮负西逃阿里 , 又 遵北路北至回鹊 。 在吐蕃王朝征服西部象雄 之后 , 象雄⑩就一直是交通西域各地的基地 , 先后与勃律 、 迎湿弥罗 、 吐火罗 、 于闻进行不 同程度的接触和交往 , 由此形成了不同时期与 这些 国家或地区的一些交通路线 。 考古发现 中 , 在西藏拉萨曲贡村曾发掘出一件铁柄铜 镜 , 这种铜镜与中国的长江黄河流域所出不属 于一个大的文化系统 , 而 目前这种镜子除了西 藏外 , 中国境内出土最多的地点就是新疆 。 所 以推断 , 西藏高原的这种带柄镜很可能是从新 疆地区传人的 , 在阿里地区的佛教壁画中 , 还 保存有这种手持带柄镜的人物形象 。 从而说明 西藏带柄镜的来源 , 很可能是通过古代象雄地 区传入吐蕃腹地的⑩。 另外 , 佛教石窟遗存现象也可以支持这一 推测 。 佛教石窟在卫藏地区除查拉路普石窟之 外 , 几乎没有发现其它的遗存 , 而石窟群则出 现在沿阿里地区的西藏西部 ⑩ , 即与新疆相邻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中回鹰史衰如 脾第 期 的地区 , 而这正说明阿里石窟可能是新疆石窟 文化辐射的结果 。 因此 , 西藏西部与西域的直接接触结果 , 就是文化 、 宗教以及技术上的交流更加频繁 。 因此笔者假设 , 当盛行于西域的鬼子母供养在 一 世纪就开始流行的时候 , 西藏的僧人或信 众看到过这类图像 , 没有见过此类文本的西藏 佛教徒 , 将之理解为描述太子成长的故事 , 当 佛教于西部地区再次复兴之后 , 阿里再次充当 了沟通西域各地方的基地 , 往来于克什米尔与 阿里地区的外来僧人或是藏僧 , 可能会经过新 疆 , 而人们为了重新而郑重地表达佛教之光再 次照耀到这块土地上 , 于是将佛传的内容演变 得更加丰富 。 类似鬼子母的画面对西藏的佛传 绘画起到了一个图像示范作用 , 以一个妇女抱 着小儿的样式 , 来突显失去母亲的释迎太子的 成长经历 。 义 , 因为在不同的文化类别中 , 形式的借用是 普遍存在的 , 如南北朝的敦煌壁画借用伏羲 、 女蜗来表现佛教中的宝应声 、 宝吉祥菩萨取七 宝造 日月星晨的形象 如 窟东坡 , 借助 东王公 、 西王母表现佛教的帝释天 、 帝释天妃 信仰 如 窟 。 当太子失去母亲后 , 由保 姆服侍的场面可能会更加深刻地打动西藏的信 众 , 于是没有鬼子母偶像崇拜及文本流传的藏 传佛教地区 , 借助于鬼子母的图样 , 哺乳太子 图就出现在西部的佛传绘画当中 。 结语 藏传佛教造像的某些图像因素 , 可能与新 疆地区有着一定的联系 , 尤其是后弘期佛教的 发源地阿里地区 , 相对于前弘期的佛教 , 汉地 对于它的影响明显小于中亚 、 克什米尔 、 尼泊 尔等地 , 并且汉地在宋代流行的鬼子母供养 , 主要是密教的施食法和水陆法会 , 因此对西藏 佛教产生相关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 这样 说的理由有二 一是如前所说 , 汉地在后弘期 对西藏西部影响不大 二是汉地鬼子母图像样 式与哺乳太子 或新疆的鬼子母 在样式上相 差较大 , 最突出的不同是 , 汉地图像中女人只 是手抱小儿 , 没有哺乳的动作 。 因此最大的可 能就是盛行于西域的图像样式影响了藏区的画 工 , 他们将佛传内容进一步细化 。 艺术形式借用现象的研究 , 具有普遍意 ① 图版参见 《中国壁画全集 · 藏传寺院 》 , 第 图 , 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 , 年 。 ② 从绘画的技术角度看 , 画工对于儿童的处 理过于成人化 , 可以从两方面考虑这种结 果 , 一是为了表现太子是佛 , 是与众不同 的孩子 二是早期的画工不熟悉儿童的比 例特点 , 按照成人的比例画儿童 , 因此太 子不像一个婴儿 , 看上去像一个画的比例 较小的成年人 。 这种现象在中外美术史上 都存在 。 ③ 图版参见 《象雄壁 画 》 , 重庆出版社 , 年 , 第 页 。 ④ 见于古格故城的度母殿壁画 , 在佛传中出 现 , 报告中称 “ 佛传 · 哺乳 ” 。 但笔者所 见 图像太小 , 无法辨认 。 参见 《古格故 城 · 下 》 , 文物出版社 , 年 , 彩版 一 。 ⑤ 此经收于 《大正藏 》第三册 。 经中叙述世 尊诞生 、 出家 、 成道等事迹 , 及佛弟子归 化之因缘 。 系集佛传之大成者 , 其内容分 三部六十章 。 第一部叙述佛陀之本生谭 , 即发菩提心生于兜率天 , 托胎于摩耶夫 人 , 计有五章 。 第二部言佛陀诞生 、 学 习 、 结婚生子 , 至怀抱 出世思想之在俗 期 出家后 , 访仙苦行之出家修行期 以 及成道后初转法轮之成道期 。 以上三期计 有三十二章 。 第三部则是记传道 、 教化生 活 , 即记弟子列传之传道期 , 计有十五 章 。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 西藏佛传绘画中的哺乳太子图 · ⑥ 以下各品分别为 第十一是习学技艺品 , 第十二是游戏观瞩品 , 第十三是捅术争婚 品 , 第十四是常饰纳妃品 , 第十五是空声 劝厌品 。 太子听了作瓶天子的劝说 , 发心 出游 , 即接续第十六是出逢老人品 , 第 十七净饭王梦品 , 道见病人品第十八 , 路 逢死尸品第十九 , 耶输陀罗梦品第二十 , 舍宫出家品第二 十一 , 剃发染衣 品 第 二十二 , 车匿等还 品第二十三 , 观诸异 道品第二十四 , 王 使往还 品第二十五 , 问阿 罗逻 品第二 十六 , 答 罗 摩子 品第 二十七 , 劝受世利品第二十八 , 精进苦行 品第二十九 , 向菩提树品第三十 , 魔怖菩 萨品第三十一 , 菩萨降魔品第三十二 , 成无上 道 品第三 十 三 , 昔 与魔竞品第 三十四 , 二商奉食品第三十五 , 梵天劝请 品第三十六 , 转妙法轮品第三十七 , 耶输 陀 因缘品第三十八 、 三十九 , 富楼那 出 家品第四十 , 那 罗陀 出家品第四十一 , 婆昆耶出家品第四十二 , 教化兵将品第 四十三 , 迎叶三兄弟品第四十四 , 优波斯 那品第四十五 , 布施竹 园品第四十六 , 大迎 叶 因缘 品第 四 十七 , 跋 陀 罗 夫妇 因缘品第四 十八 , 舍利 目连 因缘品第 四十九 , 五百比丘因缘品第五十 , 断不信 人行品第五十一 , 说法仪式品第五十二 , 尸弃佛本生地品第五十三 , 优陀夷因缘品 第五十四 , 优波离因缘品第五十五 , 罗喉 罗因缘品第五十六 , 难陀 出家因缘品第 五十七 , 婆提喇迎等因缘品第五十八 , 摩 尼娄陀品第五十九 , 阿难因缘品第六十 。 ⑦ 在新疆于闻地区 , 负责多子丰产的女神鬼 子母倍受崇拜 , 关于这一观点的分析 , 参 见荣新江 《佛像还是袄神 》 , 载 《九州学 林 》 卷第 期 , 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研 究中心 、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 年 , 第 一 页 。 ⑧ 这中间有个缺环 , 那就是敦煌地区绵延千 年的图像中没有发现如经典中所说的慈母 形或天女相的鬼子母图像 。 至于其他样式 的鬼子母 , 如夜叉相鬼子母或有发现 , 本 文在此不论 , 拟另作文章讨论 。 ⑨ 戏剧有 《鬼子母揭钵 》 、 水陆画中有鬼子 母众 、 诃利帝众 。 民间信仰将这一尊神的 音译和意译名当作两尊神进行供奉 。 ⑩ 变体的鬼母子信仰可能存在于藏传佛教信 仰中 , 如毗沙门天 、 财神 、 财续母的供 养 。 本文在此说明的是鬼子母信仰本身 , 以及保持着相似图像传统的造像实例 , 还 没有在藏传佛教遗存中发现 。 ⑩ 对于鬼子母的供养 , 在中国大致可以分为 两个系统 , 一种是佛教尊神 , 即作为儿童 保护神和丰产女神进行崇拜 , 如西域地区 的崇拜方式 另一种为中原地区佛教施食 法中的施食对像 , 即作为夜叉 鬼对其施 食 , 以至成为后来流行的水陆法会中的主 要慰奠的神灵 。 关于中原地区对鬼子母的 施食法分析 , 参见吕建福 《密教论考》 , 宗教文化出版社 , 年 。 ⑩ 《克孜尔石窟内容总录 》没有提到 窟的 这一题材 。 有关新疆地区的鬼子母形象 , 除本文提到的 几处外 , 可能还见于丹丹乌里克 遗址 。 对于遗址出土壁画形象的认 识 , 参与荣新江 《佛像还是袄神 》 , 载 《九州学林 》 卷第 期 , 香港城市大学中 国文化研究中心 、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 年 , 第 一 页。 参见勒柯克 、 瓦尔德施密特著 《新疆佛教 艺术 》下 , 新疆教育出版社 , 第 页 。 对 于图版 “ 僧侣 、 骑士和妇女 ” 的解释 , 书 中说 “ 左边的人物形象看上去像是供养 人的家属 · · ⋯他带有头光 。 ” 陈庆英译 《汉藏史集 》 , 西藏人 民出版 社 , 年 , 第盯页 。 ⑩ 郭和卿译 《青史 》 , 西藏人 民出版社 , 年 , 第 页 。 相关材料可参见霍威 西藏西部佛教文 明 》 , 四 川人 民出版 社 , 年 , 第 一 页 。 王森 《西藏佛教发展史略 》 , 中国社会 科学出版社 , 年 , 第 页 。 象雄 , 一 , 又称古格 一 , 在杂 布让 、 托林一带 。 参见王森著作 , 同上 , 第 页 。 霍威 《西藏西部佛教文明 》 , 四川人民 出版社 , 《 年 , 第 一 页 ⑩ 参见霍威 《西藏西部佛教文明 》 , 《于闻 与藏西 新出考古材料所见两地间的古代 文化交流 》 , 载 藏学学刊 》第 辑 , 四川 大学出版社 。 责任编辑 李寡露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