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耶利内克小说中的_女性性征化_

� 2011年 1月 � � � � � � � � � � � � � � � � � 陇东学院学报 Jan. 2011� � 第 22卷 � 第 1期 � � � � � � � � � � � � Journa l of Longdong Un ive rs ity Vo.l 22� No. 1� 解析耶利内克小说中的 �女性性征化 � 刘 稳 妮 (陇东学院 文学院, 甘肃 庆阳 745000) 摘 � 要:在重视人身体外观的现代社会中,女性性的功能得到了空前的强调,女性的身体已经被完全 性征化了。在耶利内克的小说中,女性性征化使女性成为男性欲望客体、自我监控主体和社会从属性别。 对女性身体的规训是唯一一种自行实践的社会性别压迫,它重申现有的性别结构, 反对任何改变或者转变 权力关系的努力。男权制社会正是通过对女性身体性征的强调而否定她作为一个人的价值以及她的独立 性与创造性,使她心甘情愿地继续处在被压迫的从属地位上,放弃改变现有性别结构的一切努力。 关键词:耶利内克;逐爱的女人;情欲;钢琴教师;女性性征化 中图分类号: I106. 4� 文献标识码: A � 文章编号: 1674�1730( 2011 ) 01�0068�03 收稿日期: 2010�06�17 基金项目:陇东学院青年科技创新项目 ( XYSK0910) 作者简介:刘稳妮 ( 1976� ) ,女,甘肃正宁人,,主要从事欧美文学及女性文学研究。 � � 在一个以貌取人、重视形象的现代社会中,人 的身体外观得到了空前的关注,对女性来说尤为 如此。在对女性身体的审美中,从早期的丰乳、肥 臀,强调女性的生殖功能,到现代社会中纤瘦、未 发育完全的少女体形,更加重视女性性的功能。 她们对家庭的责任和义务已经退居幕后,对于女 性的自我奉献和牺牲精神以及对 �贤妻良母�的 期待也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仅仅是:一个能够 不断激起男性欲望并保持其吸引力的女性身体。 美丽、性感、年轻的身体成为每个女性的追求。 �以前的贵族和高等妓女专有的特质,如今成了 每个妇女的日常行为规范,不论她是祖母,还是刚 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女。�[ 1]女性性征化成为一个不 争的现实。性征化是指将一个人、一个群体或者 一件事情天然地看做是具有性吸引力的;或者一 个人被意识到是具有性征的。女性性征化指女 性被看做仅仅具有性的价值而不是具有独立行 动和决定能力的完整的人。女性的身体在男性 凝视的目光中被消费社会建构成一个性的存在 与象征。 �凝视,不只是看一眼或瞥一下。它是 凝视者通过把自己与凝视的对象区分开来从而 建构起自己的身份的一种手段。凝视同时也会 使我们意识到自己也可能被别人看,这种意识本 身也成了身份的一部分。�[ 2]男性凝视者通过凝视 将自己与凝视对象 (女性 )区分并建构起自己主 动观看的欲望主体身份,女性则是被动的凝视对 象和欲望客体。在意识到自己被观看的状态中, 女性也确认了男性赋予自己的欲望对象的身份。 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地利作家耶利 内克非常关注女性在现代社会中的生存境遇,她 激烈批判将女性仅仅视为性对象的男权制社会, 不赞同女性为了取悦男性而完全将自己置于性 对象的地位。她认为两性之间没有爱,只有性和 暴力。她更加强烈地批判那些女性整体讨好谄 媚男性的行为,认为如果女性不为改变自己的被 奴役的地位而努力,她们将没有任何出路。耶利 内克在小说中描绘了女性这种 �持续被观看的状 态�,揭示出了女性性征化的现实。女性性征化 使女性成为男性欲望客体和自我监控主体,从而 更深层次地被固化在弱势与从属地位上。 一、女性成为男性欲望客体 在两性关系中,女性欲望并不是她真实欲望 的达,而是她为了获得男性供养而将男性所需 要的东西扩张后的结果。在现代社会,女性作为 性对象、作为男性欲望客体的功能不是减弱而是 增强了。女性自觉地将自己放置于男性欲望客 体的位置上,并在生活中不断强化着这个角色。 �逐爱的女人�中,纺织女工布丽吉特为了摆 脱自己艰难的工作处境,拥有一个比较�好�的未 来,开始追求未来的电工海因茨,而对方有可能在 将来开一家店铺,拥有比较好的生活保障。布丽 吉特一无所有,只好以美貌作为资本,以性作为手 段,希望怀上海因茨的孩子而迫使对方娶她。通 往海因茨家的道路艰难无比,有无爱的性、有海因 茨一家的毒打、有来自于臆想的竞争对手的恐惧, 而布丽吉特不畏艰难,迎着海因茨走去,她明白自 己的武器只有性,她只能好好运用这个武器。小 68 说中有一节写到海因茨在路上想起来 �那个像抛 了光的熟栗子一样发亮的东西是什么�,随后,作 者又将同样的句子写了七遍 �她的头发像抛了光 的熟栗子一样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在这里,太阳 底下闪闪发亮的像抛了光的熟栗子一样的头发 具有一种象征意味,在男性注视的目光中,头发具 有了性意味,并直接引发了海因茨的性欲望。在 这种注视中,海因茨将自己与布丽吉特区分开来, 布丽吉特是海因茨的欲望对象,可以更方便、真切 地满足自己的性欲。而布丽吉特知道自己是被 观看的,她迎合着男性欲望的目光,更加确认了自 己作为欲望对象、性客体的角色。在这个过程中, 她成功唤起了男性的欲望。� �女性化的�女人在 把自己变成猎物的同时,也想用自己肉体的被动 性去降伏男人;她在顺从地变成猎物的同时,也在 忙于激起他的欲望,以此为手段将他捕入罗网,把 他给束缚住。�[ 3]而男性欲望的实现对于她来讲也 是无关爱情的。她要的只是现实生活的保障,房 子、孩子、家具、汽车等。性是获取供养的必需条 件。这是男性和女性之间的一个交易,也是女性 永恒的职业。而获得成功的布丽吉特们的命运 又如何呢? 她们在自己家里、在男主人甚至其他 男性的眼中,仅仅是一个物,而不是一个有独立价 值的人。她作为性对象是受到关注的,而她作为 人的精神、心灵却被完全忽视,过着生不如死的生 活。 在�情欲�中,造纸厂厂长夫人格尔蒂每天打 扮得都很有魅力,小镇上的工人阶级妇女非常羡 慕。但实际上,她只是丈夫的发泄对象,就像一个 �特价商品�,随时被使用、被占有、被凌辱。她的 丈夫在公开场合公然谈论她的身材,甚至猥亵她。 因为惧怕艾滋病不能在外寻花问柳,他就每天折 磨他的妻子。性对于女人就是痛苦,但她只能忍 受,她也是要获得男性供养的。可是,即使是格尔 蒂自己喜欢的大学生米夏埃尔,也只把她作为性 尤物加以利用,并没有把她作为一个人给予一丁 点的温情与爱、理解和同情。在不同男人的眼中, 女性作为性对象的功能和价值是一致的,她仅仅 是性而已。男性和女性之间仅有性的联结,爱,根 本就是不存在的。最终,因为害怕儿子长大变成 他父亲那样的男人,格尔蒂溺死了自己的儿子。 这是女性无法改变自己悲惨命运时所作出的一 种自残式的微弱反抗。 二、女性成为自我监控主体 现代社会中,不仅男性把女性视为性的对象 与存在,视为一个物,让女性在无爱的两性关系中 受尽屈辱与痛苦。即使是女性自己,也在男性的 目光中自觉不自觉地按照男性的标准塑造和规 训着自己,通过服饰努力创造出一个美丽性感的 形象,期望获得男性的关注甚至爱慕,彻底将自己 变成了一个自我监控的主体! 在�钢琴教师�中,钢琴教师埃里卡在她的青 春期没有体验到健康的爱情,她母亲希望她能成 为具有世界级声誉的钢琴家,就使她的青春期变 成了�禁猎期�,限制她正常的情感生理需求。埃 里卡四十岁了还孤身一人,母亲像监护小孩一样 管着她。她从来没有穿过花哨性感的衣服,没有 穿过漂亮的高跟鞋,对于年轻女孩的青春美貌充 满了嫉妒。她永远穿着体现不出任何女性魅力 的中性衣服,独来独往于家和学校之间。她没有 被男人爱过,没有在异性的目光中生存过。她的 同事也都尽量远离她。她永远都穿着一成不变 的服饰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是一个不被关注 的对象。她自己也不关注自己。这个时候,埃里 卡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主体,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 当年轻英俊的学生克雷默尔向她求爱后,埃 里卡也爱上了他,希望与他结婚共同生活。此时, 埃里卡的衣着打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她一旦 意识到会有一个男性注视她,她便努力使自己变 得漂亮,配上华丽的鞍鞯,结果显得很滑稽。 �埃 里卡最近像马戏团的一匹马,给自己戴上了嚼子。 不久前,为了让学生更喜欢,这女人将长久积存的 衣服派上了用场。这件肯定使他倾倒,这件也是! 她过分的化妆打扮,涂脂抹粉,走到哪儿都令人吃 惊。她有点儿变态。她不仅穿上她那丰富存货 中的衣裳,还买了许多与此相配的小饰品,几公斤 重的腰带、手袋、鞋、手套、时髦首饰。�[ 4]埃里卡打 扮的目的是以美貌让克雷默尔欣赏她、爱她。只 有认为这件衣服会让克雷默尔倾倒时她才会穿。 她已经将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真实的自己, 一个是在克雷默尔眼中的自己。真实自己的一 切努力都是为了虚拟中克雷默尔眼中的自己更 加具有吸引力。她已经将自己放置在被注视、被 观看的位置上。这时候,埃里卡变成了性征化的 客体和自我监控的主体,一切努力只是为了获取 男性的关注与爱。男性注视的目光成为体现女 性价值的标尺与女性追求美丽道路上的动力。 在这个过程中,女性个体的需求是不被考虑的,女 性自己也放弃了对自我的关注,虽然表面上她更 关注自我。 在倡导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女性的地位降 低、角色倒退,更深层次地被限制在自己的身体局 限与性征化当中。波伏娃认为女性应该放弃她 的�女性气质�,去除掉她的依附性,不要局限在 自己的内在性与偶然性当中,充分发挥自己的自 主性与超越性,投入到创造性的工作当中,真正为 这个世界负起责任,才能做一个完整的人。而女 性也在逐步地承担起对这个世界的责任。但是 直至现在,女性除了性的价值没有任何价值,美貌 成为女性自身价值的体现与终生追求的目标。 女性的身体成为一种商品,在消费社会中,它被注 视、鉴赏、把玩、消费。女性的身体作为一种文化 符号,负载着社会文化对它的审美建构。这种对 69 于身体的规训潜入到日常生活的深处,并以一种 自觉自愿的形式体现着它的灵活性与合理性。 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讲到 19世纪的�全 景敞视主义�建筑,例如监狱、学校、医院等。在被 囚禁者身上造成一种有意识和持续的可见状态, 从而确保权力在持续的监视中自动地发挥作用。 �隶属于这个可见领域并且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承 担起实施权力压制的责任。他使这种压制自动 地施加于自己身上。他在权力关系中同时扮演 两个角色,从而把这种权力关系铭刻在自己身上。 他成为征服自己的本原。�[ 5]这种监视超越了肉体 进入精神,在被监禁者身上形成一种无意识自我 监视的机制、自我服从的效应,从而使这种规训完 全被内化了。在现代女性身上也有类似于被监 禁者的这种内化的规训效应: �女性每天要六次 检查妆容,看看粉底霜是否结了块或睫毛膏是否 渗了出来,担心刮风下雨弄乱发型,频频查看长袜 是否在脚踝处皱成一团,或是因为怕胖而严格控 制每一样食物 � � � 这样的女性变成了一个自我 控制的主体,一个受制于严格自我监视的个体,与 全景敞开式监狱中的囚犯完全相同。�[ 6]对女性身 体的规训已经延伸到了女性的精神,女性成为监 视的执行者与承受者。即使女性如愿获得了完 美的身体,但她却不能获得男性的尊重和认可。 她得不到社会的真实权力,依然是卑贱的。 三、女性成为社会从属性别 女性性征化使女性成为男性欲望客体和自 我监控主体,使女性在社会性别结构中处于弱势 地位,成为社会从属性别,无论她是没有生活来源 的底层家庭妇女,还是生活能够自立受过高等教 育的职业女性。对于女性身体的关注和规训也 是男权制社会的性别控制策略。 我们不能忽略那些被规训的失去了声音的 驯服的身体。 �从历史的角度看,对女性身体的 训练与规范也许是唯一一种自行实践的社会性 别压迫,尽管在不同程度上、以不同形式跨越年 龄、种族、阶级和性倾向的限制。我们不得不承 认,对女性身体的训练和规范是一种社会控制的 策略,其耐久性和灵活性令人惊讶。在我们这个 时代,必须承认当代人对于外表的全身心的关注, 它对妇女的影响力远在对男性的影响之上,即使 是在这个自恋、倾向于视觉的文化中也是这样;这 是一种反挫的现象,它重申现有的性别结构,反对 任何改变或者转变权力关系的努力。�[ 7]男权制社 会的目的是通过对女性身体性征的强调而否定 她作为一个人的价值以及她的独立性与创造性, 使她除了身体一无所有,除了性,一无所值,从而 心甘情愿地继续处在被压迫的从属地位上。这 样,不但男性,就连女性自己也认可这种压迫的合 理性,从而放弃改变现有性别结构的一切努力。 女性不能沉浸在注视的目光中,不能欣喜于获得 的崇拜与赞美,而要洞悉其深层的控制策略,真正 为改变自己的依附与从属地位做出努力。 [参 考 文 献 ] [ 1] [ 6]桑德拉�李�巴特基.福柯、女性气质和父权制力量 的现代化 [A ].陈翠平译. [美 ]佩吉 �麦克拉肯.女权主 义理论读本 [C].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 310, 311. [ 2] [美 ]尼古拉斯 �米尔佐夫.视觉文化导论 [M ].倪伟译.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6. 202- 203. [ 3] [法 ]西蒙娜 �德�波伏娃. �第二性�[M ].陶铁柱译.北 京:中国书籍出版社, 1998. 812. [ 4] [奥 ]埃尔夫丽德�耶利内克.钢琴教师 [M ].宁瑛,郑华 汉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5. 173. [ 5] [法 ]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 [M ].刘北成,杨远婴译. 北京:生活�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 2007. 226- 228. [ 7]苏珊�波尔多.身体与女性气质的再造 [A ].冯芃芃译. [美 ]佩吉�麦克拉肯.女权主义理论读本 [ C].桂林:广 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 243. �责任编辑 � 朱 � 允� Sexualization of Female in E lfriede Jelinek� s Novel LIU Wen�n i (Co llege of Ch inese L anguag e and l iterature, L ongdong Un iversity, Q ingyang 745000, Gansu) Abstract: Inmodern society, physical appearance counts a great dea.l Female features are emphasized and fe� ma le bod ies are comp lete ly sexualized. In Je linek s' nove,l through sexualization, fema le becomes the very ob ject of ma le s' desire, the self- monitoring sub ject and the gender of subord inate. D isc ip lining of female body is the only self- practice sexua l oppress, w hich reclaim s the ex isting sex structure, pro tests any change or attempt to reverse the pow er re lationsh ip. By emphasizing fema le features, patriarcha l soc iety denies w omen 's creativ ity and their rights of be ing ind iv idua ls, thus induces them to rema in in the subord inate statusw illing ly, to g ive up any attempts to change the ex isting sex structure. Key words: E lfriede Jelinek; W omen as Lovers; Lus;t P iano teacher; Fema le sexua lizat ion 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