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_卖肾者_面对面

记者观察2006年第1期 据中华医学会不完全统计!我国大约有 150万尿毒症患者 " 但每年只能做 4000 例!5000例肾移植 #3000万晚期肝病患 者"却只有 3000位患者接受肝移植#我国 有 400万白血病患者在等待骨髓移植"而 全国骨髓库的资料才3万多份#500万盲人 中有近 3万需要做角膜移植 " 每年只有 1200人成为幸运儿$$相关法律法规的不 健全"导致器官移植在我国很难开展"志愿 者捐献得不到法律保护"而需求者却因供体 奇缺只能在死亡线上挣扎%由此"一方面"各 方专业人士积极奔走"期望扭转我国器官移 植的尴尬局面#另一方面"地下器官交易市 场在悄然兴起$$ 记者观察2006年第1期 人 体 器 官 交 易 之 惑 4 记者观察2006年第1期 据国家卫生! 民政部门 2004年年底的一份统计" 我国相当一部分地区的人口"由于受土质!饮用水以及 环境等因素的影响" 导致人体必需的诸多微量元素摄 入过少或是偏多"而身患肾衰竭症!尿毒症等疾病# 这 样的人口在世界上属$ 高危人群%"发病率从 20世纪 70 年代初期的 0.72%上升到 90年代末的 1.2%" 同时"由 于受治疗条件&经济状况等外在因素的限制"大部分患 者难以进行及时而有效的治疗# 这类晚期患者必须接 受换肾手术"否则将危及生命# 然而现实状况却不容乐 观"依照我国现行的医疗机制和法律"为如此众多的患 者换肾显然是无法办到的# 据卫生&法律界人士介绍"之所以器官移植在我国 很难得到真正开展"主要是难以将$ 捐赠%与$ 买卖%进 行明晰&公正的划分"从而使我国的这项工作严重滞后 于发达国家# 但是"有需求必然会有供应"在这种情况 下"一种地下或半地下性质的$ 器官买卖%交易便悄然 而生# 为此"笔者以暗访的形式"对这一地下交易市场进 行了了解# 神秘的卖肾人 2005年国庆黄金周刚过" 上海市卫生局科技处接 到一个电话" 其中提到的问题令工作人员无从回答 ’ $ 我丈夫最近要进行换肾手术"已经 ! 个多月了"我们 一直在等肾源# 最近我在许多医院的大门口处见到贴 有肾脏出卖的小广告" 不知这些人是不是借卖肾为名 进行骗钱"还是真想把自己的器官出卖( 如果是真的" 我们想从这些人那里买"不知允不允许( % 笔者在得知这一信息后" 于第二天来到位于上海 市中心的某大型综合医院# 仔细观察周围"果然在离大 门两侧约 100多米处"看到了两则注明$ 捐肾%的小广 告"一则极为简短"寥寥数字"$ 捐者"男"35岁"身体健 康"有意者请打手机 136"#$%))%*另一则是用秀 气的钢笔字书写"除详细介绍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外"还 特别写明$ 由于生意亏本"急需一笔周转资金"愿以有 偿的方式提供健康肾脏一只))% 完全是受那位患者家属电话的启发" 笔者决定假 文/海巴子 5 记者观察2006年第1期 扮寻! 肾"#买! 肾"心切的患者家属$ 实地探一探! 卖肾"广告后面的故事$ 以了解其虚实% 2005年 10月 12日晚$ 循着小 广告上注明的手机号码$笔者拨通那位! 捐肾者"的电 话% 笔者声称家里有人因患尿毒症已卧床 3年$病人及 家属都已被折腾得不堪重负$希望尽早换肾$但据医院 方面给予的答复$若想从正规渠道获得肾源$至少要等 一年左右的时间$根据患者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等那 么久$所以眼下急需求购肾源$并着重申明$因为救人 要紧$已经顾不上考虑肾脏的渠道来源了% 还算顺利$ 当笔者把情况大致讲清以后$! 捐肾者"自称姓洪$还未 等我把话讲完$他便直接切入到正题&! 一切好说$只是 请问&你们打算出什么价’ "笔者正等着他这句话$便 说&! 具体情况能不能见面后再细谈’ "于是第二天一早 8点整$双方在医院大厅门口! 接头"% 第二天$ 笔者换上一身足以被一名尿毒症患 者折腾达 3年之久$家庭境况窘迫不堪的衣服$提前 10 分钟来到接头地点% 令笔者感到意外的是$! 洪先生"似 乎比想像的更着急$当笔者赶到医院大厅时$他早已经 在那里等候了% 秋末的上海依然有一些暑意$只见一名 中年男子套着一件皱皱巴巴的长袖灰色衬衣$ 脏兮兮 的衣领里灌满了看起来很久未洗的长头发$ 见自己要 等的人已经到了$他快步冲到笔者跟前% 起先$双方都 还有些戒备$仔细打量对方以后$未见有任何异常$他 便带着笔者来到门诊大厅旁一排靠边的长椅前坐下% 当我向他介绍病人的情况时$对方连连打着哈欠$ 显然他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多大兴趣% 我们的话题很快 就转向了更为实际的问题(((价钱上%! 洪先生" 说$ 2004年他以个人名义承包了一项建筑工程$ 在预付款 时被人骗了$ 对方欠他 30多万元后突然不见了踪影$ 自己无法对手下的工人和材料供应厂家交代$ 此次出 卖肾脏是万般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 现在快要到年底 了$工人跟着我干了整整一年$也该把欠大伙儿的工钱 发了$可现如今我是一分钱也掏不出来$工人们天天堵 在门口跟我要工钱%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要不然$谁会 想到要卖肾呀) "! 洪先生"说$他已经在全市好几家医 院门口贴了卖肾小广告$ 甚至还在网上发布了他想卖 肾的信息% ! 有没有收获’ "笔者问% ! 有倒是有% "! 洪先生"答道$但语气中明显透着一 种虚弱$! 先后有五六家病人家属找过我$ 都是因为价 钱谈不拢$黄了% 有一家肯出 25万$被我一口回绝了% 我告诉他$没这个数$免谈) "说着$他伸出一只巴掌在 笔者面前甩了甩% ! 要 50万’ "笔者不由暗惊% ! 50万) "! 洪先生"态度坚决% 这个数目要比我事先想像的高出许多% 在交谈中$! 洪先生"无意中还透露了不少内容% 他 贴出卖肾小广告后$也结识了不少张贴广告的卖肾者$ 他们大多是一些进城打工者$卖肾的原因也各不相同% 许多在城里谋生的打工者在城里呆了很长时间却始终 找不到工作$因为没钱往家里寄$觉得实在对家人无法 交代$便把脑筋动到了! 卖肾"上% 而像! 洪先生"这样因 生意亏本#被骗等因素而寻求卖肾的也不在少数% 他还 透露$地下卖肾市场也有! 蛇头人物"$这些人主要是为 希望出卖肾脏的人寻找! 下家"* 买者+ $事成之后$! 蛇 头"就能依照总成交额提取至少3%!5%的! 劳务费用"% 在目前的地下卖肾市场上$常能见到一些境外人士$卖肾 者如果能接上! 洋买者"的买卖$价钱还会比国内患者高 出好几成$但成功者甚少% 根据笔者事先了解的情况$ 现在国内进行一次换 肾术* 包括肾源+ $费用最多在 6万"8万元左右$而在 国外$如在新加坡$接受一次换肾术至少要 12万美金$ 所以$境外人员到中国大陆来进行换肾术$以期得到价 廉而优秀的医疗服务$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为了及早寻 找到肾源$这些境外人员或许是出于无奈$也来到地下 市场$希望以最便宜的价格买到一只健康的肾% 暗访之前$笔者曾去请教过几位肾病专家$学习了 一些有关尿毒症和换肾手术方面的知识$ 同时也了解 到目前在国内换一次肾的大致价格$而! 洪先生"开出 的价码要高出! 官价"近 10倍$于是笔者表示$对他所 开的价码难以接受%! 洪先生"马上表示完全可以再通 融% 但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献出一只肾$今后 的生活就要安排得! 一步到位"$如果价钱实在太低了$ 他同样不能接受) 谈话中$笔者以委婉的语气向他暗示&私人进行肾 脏买卖是违法行为$也得不到国家法律保护%! 洪先生" 却显得胸有成竹&! 那怕什么) 我知道这是国家法律不 允许的$但我们可以用朋友的名义签订捐肾嘛) 对 医院$我们也别说这是在做买卖$只要你知我知$大家 心里有数就行了呗) " 特别报道 !"#$" !# %& ’ % & ! 6 记者观察2006年第1期 自始至终!" 洪先生# 一直以昂首高声的语气与神 态在说话!丝毫没有要回避一下周围人的意思$ 他对这 一行!是不是过于驾轻就熟了% 他真是一个急于要为工 人发工资的建筑小老板吗% 卖肾得钱何所营% 第一次接触!价钱上暂时难以达成一致$ 但为了能 继续了解情况!笔者还是留了一个" 活口&’( 毕竟不是 小数目!是不是容我回去跟家人合计合计% &) 洪先生&为 了套住这笔" 生意&!赶紧从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血 液化验单!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道’" 你看你看!我 的身体很健康!啥问题都没有* &他这样说着!尽量表现出 无所谓的态度!让人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为了了解这位所谓的" 洪先生&究竟是真卖肾!还 是借此诈骗钱财!笔者制定了一个诱鱼上钩的策略’报 出一个较低的价格!先进行试探$ 几天后!笔者再次打 电话与" 洪先生&联系!说已跟家人商量过!最高只能付 25万元!如他不愿意!这事只好作罢$ 对方在电话里显 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认为开出 25万元这个价格" 是 不是在开玩笑&% 笔者匆匆把电话挂了!静等对方做出 反应$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始终不见他来联系!笔者开 始有些后悔!暗忖!当初开的那个价格是不是太低了% 这样会不会导致原本已经进入状态的采访最终搁浅% 直到挨过整整 3天后!即 10月 20日!" 洪先生&终 于沉不住气了!这天上午 11时多!他突然打来电话!一 改上次不很友好的口气!说’" 25万元实在是太低了!大 家都退一步!你们也稍稍加一点!30万元吧!要是一下 子付不出也没关系!分两次付清也行$ & " 这次不能再让他溜了* &笔者心里盘算着!并与他 约定’第二天上午见面细谈$ 这天!早早赶到南京路上海美术馆门口碰面地点! 约定 11点钟见面!可他迟到了!他打来电话说!因为另 外约了一个朋友同来! 让我再多等他几分钟$ 直到 11 时 48分! 正当笔者站在街头被太阳晒得满头是汗时! " 洪先生&终于出现了$ 这次!大家终于可以像老熟人那 样谈话了$ 在价钱问题上!" 洪先生&咬住 30万元死也 不肯松口$ 只是说!25万元先期付清!另外的 5万元可 以等手术成功后再付!但需以" 债务&的方式写好欠条$ 价钱问题既然已经谈到这个程度! 再纠缠下去怕 露馅!只好就此打住$ 不再讨价还价!彼此的气氛也缓 和了许多$" 洪先生&说!他家祖祖辈辈都是东 北大兴安岭的伐木工人!今年 35岁!有个 9岁的女儿正 在读小学$ 他是 10年前作为上门女婿来到上海郊县的 崇明岛定居的!由于这几年一直欠着别人许多债!眼下跟 妻子只有离婚这一条路了$ 为了能使我相信!他还掏出 身份证递了过来!我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迅速瞟了一 眼!从上面那一长串号码打头的3个数目来看!确实是吉 林省的省级代码$面对这笔即将到手的" 换肾钱&!" 洪先 生&脸上写满了憧憬’" 等我把身体养好以后!就想办法 去买一辆二手桑塔纳!开开出租车$ & 看来!这位" 洪先生&打算卖肾的确是动了真格的! 而不是想借此诈骗$ 而这时!那位被" 洪先生&约来的朋 友也出现了$ 刘先生对我说’" 我一直不赞成他去卖肾! 劝他别干傻事!天无绝人之路嘛* 但后来想想!不这样! 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把他逼得上了吊吧%* & 他说事先已经和" 洪先生&商量好!他愿意以家属的名 义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 在交谈中!" 洪先生&几次表示自己" 捐肾&以后身 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即使今后由于身体原因给工作, 生活带来影响!也绝不找" 受捐者&的麻烦!但他提出一 个" 小小要求&’" 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除了病人以 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算不上光彩的事!今后还 要做人哩* & 必须得脱身了+ 笔者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个正极力筹划着靠卖肾来改变未来生活的中年男 子!生怕再面对他那热切的眼神!生怕他再一连声地对 笔者说’" 越快越好! 等手术一完! 顶多在床上躺几个 月--# 已经走出很远! 耳边还回响着他的话语’) 我等你 消息啊* # 写到这里! 笔者在电脑键盘上运动着的手指有些 迟疑了+ ) 器官禁卖令#遭遇挑战 现在在各家大医院!常常能见到那些被肾衰竭,尿 毒症等重病折磨着的病人! 以及因此而困窘不堪的众 多家庭+ 许多患者由于肾源的严重不足而无法得到及 时的治疗!只能躺在病床上干等!有的甚至眼睁睁地等 待) 那一刻#的到来+ 甚至还有一些患者联名上书有关 部门!要求给予他们) 安乐死#的权利+ 7 记者观察2006年第1期 据专业人士介绍! 我国的器官捐赠源在国 际上属于" 奇缺#的地区之一!这显然与我国的 现行法律制度有直接关系$ 目前我国绝大多数 的正规肾源是从亡故者身上获得$ 由于我国迄 今未能制定出有关" 医疗脑死亡%的相关法规! 一些原本可以获得的肾源! 却因为死亡时间过 长而耽误了移植的时间$ 根据医疗临床科技的 习惯做法!鉴定某个人是否已经死亡!最肯定的 判断是看其是否已经" 脑死亡%$ 如果在短时间 & 一般为 1小时’内从已经脑死亡的病人身上迅 速摘取器官!移植成功率可达到90%以上$ 但目 前我国临床上对于死亡的判断! 不仅是看亡故 者是否已经脑死亡!另外还要进行诸如血压(呼 吸等多方面检查! 等到这一系列的检查结束以 后!往往最佳的器官移植时间已经错过了$ 肾源供与需之间的矛盾得不到缓解! 缺口 便会日益扩大!势必导致) 捐肾小广告%的泛滥$ 医疗界人士也曾尝试过实行" 有偿捐肾%!但这 又与我国现行的法律( 法规相悖! 我国早在 20 世纪 60年代就特别颁布过" 禁止人体器官买 卖%的法令!鉴于目前这种特殊的供需矛盾!是 不是有必要对这一法律进行相应的修改呢* 据悉! 在最近召开的全国器官移植法律问 题研讨会和全国脑死亡标准& 草案’专家研讨会 上!一些业内人士已分别提出了我国+ 器官移植法 & 草案’,和+ 脑死亡标准及其实施办法& 草案’,$ 这 两项法规一旦通过! 我国器官移植及遗体捐赠等 民事行为将有法可依$ 但据一位专家介绍!这两项 法规若想得到确立!依然尚需时日!其中复杂的社 会背景是干扰其顺利出台的最大因素$ 最后的话 笔者想在这里对那位) 洪先 生%说几句-很抱歉!我没有成为你真正的买主! 这也许会使你感到很失望$ 同时!也请你千万别 再盼望着靠出卖自己的肾来改变自己目前的生 活境遇$ 可走的路其实很多!用你四处奔走卖肾 的那股热情!从头开始!带出一支靠劳动赚钱的 工程队才是你应走之路$ 如果你仍渴望去追讨别 人欠你的那笔债务!或许笔者能为你提供一点帮 助$ 假如你能读到这篇报道!或许你可以借助+ 记 者观察,找到我$ ! ) 中国洛阳红十字会人体器官信息库%在河南洛阳市挂牌 了!该器官库隶属于洛阳市中心血站$ 记者采访了解到!该人 体器官信息库挂牌半个月!就有 13名遗体捐献志愿者在此登 记!另有数十名活体器官捐献志愿者要求报名登记$ 这是河南省首家设立的人体器官信息库!它的建成!将为 无私捐献器官者和急需器官移植的患者搭建一个沟通的平 台$ 然而!由于缺乏法律依据!信息库的具体运作还有相当长 的路要走$ 是拯救生命还是随尸成灰 洛阳的程先生!因患尿毒症需要经常到医院做透析!但每 次价格不菲的医疗费用!让他原本富裕的家庭不堪重负$ ) 每透析一次花费都不小!几年累积下来恐怕也有几十万 元了$医生说最好的方法是进行肾移植!但医院根本找不到提 供肾的渠道$我在北京治病时的一个病友上个月走了!不知道 我还能熬多久..%程先生不无伤感地说$ 文/顾立林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