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

债 她和他结婚四十几年了，但似乎这四十多年的光阴里，有三十多年都在争吵。女儿几乎是看着他们吵架长大的。旁人都很费解，这样的两个人，当初怎么会在一起。 她从小父母双亡，哥哥带着她和妹妹离开家乡来到了这陌生的城市。当时，她在一个米粉厂打工，靠一天几毛钱维持生机。那是就遇见了他。他是个热心的人，常常把自己偷偷留下的米粉带给她，于是，他们就在不久之后结了婚。 老了后，她得了糖尿病，又有高血压，身体状况不佳，这个不能吃，那个又不能吃。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照顾她，尽管每天这两个人还是争吵不断。 人家都说，她简直就是来讨债的灾星，他怎么娶了这么个祸害，要照顾她不说，每天还得受她的气。她的妹妹也劝她，性子别那么烈，人家也不容易。 后来，他也病了，渐渐没办法照顾她了，呆在家里的时间也多了。于是，他们之间的争吵也不断升级。她摔锅摔盆，咒骂他祖宗十八代，他对她咆哮，实在气不过就摔门外出。一个月后，两个人是在是无法互相忍受了，嚷嚷着要离婚。亲戚朋友不断劝阻，年纪这么大了，还离什么婚，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这才让离婚的事平息了。 他的病越来越重，最后不得不住院，女儿照顾他，她只是偶尔送些换洗的衣服给他，两个人待一起久了还得吵。吵得最严重的一次，她在他的病床前大骂他，咒他赶紧死，活着让她受气。女儿听不下去了，硬是把她撵出了病房。 不出两星期，他就在病房里永远地闭上了眼。女儿趴在他床前大哭，她恨她的母亲，她认为是她母亲活活把他给咒死的。她把父亲的死讯告诉了小姨，也就是她母亲的妹妹，却没有告诉她的母亲。 妹妹想打电话安慰姐姐，电话一响，她姐姐却还是像往常一样说些琐碎的事情，其中还夹杂着骂她丈夫的脏话。妹妹一气之下对着电话怒吼“你怎么还这个样子，人家都死了你还想怎样？你的心也太狠了吧！”她在电话那头有点不可思议，“你、你刚才说什么？”“我说他已经死了！”妹妹带着哭腔嘶吼。她在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女儿怕她再捅出什么篓子，没有让她参加他的葬礼，甚至没有让她看到他的遗体。 当亲朋好友们哭丧着脸参加他的葬礼时，她却独自在床前抚着他的衣服，眼角流下一滴浑浊的泪，嘴里喃喃道，看来，你是我这一生中无法还清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