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梦醒了

走吧，梦醒了 一九八八年，男子的梦境开始燃起一场大火。 如烟火般的光火吞噬这一切，男子一人无力的奔跑着，火肆意的蔓延。最终吞噬一切。 梦醒了，男子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周围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脸部传来一阵阵灼热的疼痛，整个人如同脸部被纱布紧紧包裹般的感觉就要令人窒息，他艰难的大口呼吸着并不纯净的空气，梦中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年，他18岁。 一九九四年，女孩出生了。 她的出生给家人带来了不小的悲痛与伤感，她天生兔唇。 幼时的她常常嚷着要买漂亮的新衣，发卡，要买与同龄小朋友一样的芭比娃娃，她总天真的认为，只要她有这些玩具和漂亮的衣服，其他的小朋友就一定会跟她在一起玩。睡梦中的她总是幻想着跟其他小朋友肆无忌惮玩耍，不好看的嘴角上扬出最优雅的弧度。 但是在幼儿园里，她总是一个人穿着漂亮的衣服，抱着同样没有朋友的芭比娃娃。 可是有一天，女孩明白了，无论她如何打扮，如何想方设法拥有与别人相同的东西，都是无济于事，任何的装扮弥补不了她的缺陷。梦境变了，不再有朋友玩耍时的欢声笑语，取代的则是从四周围无限蔓延过来的声响，那是嘲笑，那是厌恶，不好看的嘴角上扬出了极不协调的弧度。 那年，她6岁。   男子从小很可爱，大人们常说：这小伙子长大后一定是个靓娃子。果真，在青舞飞扬的年华里，他显得异常耀眼。任何的衣服只要穿在他的身上，就会显现出异常的韵味。 他，是爱美的。 男子总是随身带着一面镜子，这样可以方便他随时随地的整顿自己的仪，他总认为，这就是上帝给予他的特权。 可是自从出院之后，他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摔了，砸了，毁了。经常外出的他变得安分了，整日整夜的呆在家里，吃饭睡觉，对着点点尘埃发呆。脾气也异常的暴躁，他认为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用异常的眼光在注视着他，都在鄙弃他。 他整夜做着同一个梦，呛人的烟熏，无法形容的恐慌。 男子无奈，他怕，他恨。   自从女孩明白的那一刻开始，她不再想拥有华丽的外表与奢侈的玩具，全身上下异常的简朴，不再奢求别人的赏识，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会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在每次精心打扮下出门，不会像她们一样笑靥如花的与别人谈天说地。似乎早已习惯别人异样的眼光，或许换个词，那是麻木。 夜晚，梦中路人总露出令她熟悉的嘲笑的目光。 女孩爱呆呆的靠在窗边，仰望着天上的浮云，幻想拥入这棉花糖般的柔软，柔软她那似乎已经僵硬的面部肌肉，温和她那不好看的嘴唇。她的思想仿佛已不再符合她的年龄。深沉而伤感。   当然，那仅仅只是似乎，因为有种力量，可以让这似乎改变。   二零一零年初，男子听说隔壁搬来了一个女孩，天生兔唇，冷漠永远驻足在她脸上，没有一点血丝的脸，惨白了天边的那轮明月。 心中不免有一些怜悯，当然这个想法仅仅存在与他的一念之间，因为他已记不起自己在多久之前曾可怜过别人，因为脑海中，值得可怜的人只有他自己。   二零一零年初，女孩搬进了一个新的小区，从社区大妈的嘴里得知她的隔壁住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因为年轻时经历了一场火灾，面部有着严重烫伤，很丑。而且男子老的出奇，似乎快出两倍的沟壑蔓延上了他的脸庞，男子的头发与其说是黑中带白，不如说成白中带黑更为恰当。 她苦笑了一声，心中泛起了涟漪，自嘲的想到，与自己同类的人原来也不少。 是的，他们是同类。   不幸的人总会遇到同样不幸的人，可是两个人的相遇，未必会有不幸的结局。 这天终于来了，两人如期相遇了，他们终于见到了对方。是的，他们都很丑。   当男子看到女孩的时候，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这么小的年龄有着不一样的面容，那张面孔似乎已将饱经风霜，露出了无限的淡定，从容。 当女孩看到男子的时候，那佝偻的腰，蹒跚的步伐，远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年轻，那沟壑纵横的面孔早已猜不出他真实的年龄。 两人各自揣摩着对方的心情，埋头向前走着，眼角的余光不禁互相的瞟着对方，擦肩而过。   随后的日子里，两人多次不期而遇，没有任何的语句交流，有的只是目光的交流与心率拖沓的配合。 纵使从未开口有过一次对话，但是他们，互相了解。   直到有一次的对视后，女孩艰难的上扬了嘴角，很牵强，面部肌肉的僵硬可能会让这个弧度变得无比的难看，但是，她义无反顾的做了。曾经的似乎已不复存在。男子整个人微微一怔，感觉仿佛看到了一朵鲜花在自己面前怒放，没有血色的脸颊，晕出了桃花般的嫩红，唇齿间残存的温度不禁的说了一句话，一句发自内心的话：你的笑，很美。 女孩的笑突然变得那么自然，不再那么僵硬，在她惊讶之余，她发现，男子也跟着笑了，腰突然显得不再那么佝偻了，笑时堆积起的皱纹竟然没有平时那么深，男子一下子年轻了。   后来，男子和女孩经常碰面，两人坐在一起，一起瞰望天边的浮云，默默注视着天边浮出的云彩，默默细数天边雁儿的飞过的痕迹。 他们之间一直没有过对话，仅仅是这样的看着蓝天，他们彼此心中明白，沉默并非代表无语，他们的心早已相通。 树欲静，风不止，蝉欲鸣，诉不清。 人既去，事终尽，云将散，梦已醒。         云翳消散了，阳光倾泻，缀满他们的脸颊，笑靥如花。 他们不再是崖缘的垂钓者，他们豪迈的走向另一个天堂。 二零一零年的春，走吧，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