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

中途 小钟穿着碎花裙去城里拜访亲戚。 她乘着顺路的电动拖拉车进了小镇，镇里有几个站牌是公交车停靠点。小钟从拖拉车高高的座位上爬下来，走向最近的站牌。这时一辆车缓缓停下了，又急急地开走了，是从东岭去岭东的车吧，在牌上数着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到了“岭东”，没错，11路正是刚才那辆。小钟高兴地坐了下来，拿出妈妈给她的大手机，琢磨着要不要打给阿姨，可巧，阿姨打来了。 小钟啊，到哪啦。 公交车站这儿，有椅子坐呢。 哦哦，那是几路的车，6路？ 不是，有9路，11路，也可以到岭东的。 好，下车后你要再过来些，要绕过来。 嗯，哦。 一听要绕过去，就有些心慌，可小钟嘴上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电话挂掉了，她有些忧虑地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一辆，两辆汽车，再没有车了，几个人从街对面匆匆走过。绕一个弯，她艰难地猜测这是村头到村尾的距离。公交车为什么还没来呢，路上的太阳明晃晃的，一阵阵热浪滚滚而来，小钟站了起来决定出去走走，绕过那个弯说不定有6路车呢。 绕过弯后看不见站牌，但马路对面却有一个。东张西望的小钟站在热浪中，等待路灯由红变绿，车像大水牛一样飞奔而过，不远的对面也有一群大水牛飞奔而来，欣赏这个奇观的路人惟有纳闷的小钟了，他笑了，城里水牛应该更多吧。穿过马路，小钟顺便看了看城市地图，绿色的街道密密的像一条条田埂，隔成的田地里种着的是房子，他们也会长高吗，秋天里也要收获吗，可他们已够高了，一幢楼有10层哪，小村里有11户人家，一幢楼够住了，我就和爸妈住楼顶听听风声，数数星星，盖个木板房，再在旁边开垦泥土播下种子，可泥从哪来呢，小钟犯愁了，在村里处处可见的泥，现在只能买菜一样用拖拉车运进城来了。一会儿，车来了，车上有漂亮的灯亮着6，小钟连忙从包里掏出硬币，快步上了车，只有三两人坐着低头看着手，太舒服了，凉凉的气游走在身边，可是它开的方向却是越来越熟悉的村庄小街，莫不是城市进行了大革命，手机鸣着喇叭响了。 钟，你开的方向有没有大超市呀。 没有，全是很小的房子。 哎呀，反啦。 怎么办，着急的小钟一拉包冲向车门。 慢慢来，等到下一站下来，再到对面乘车回来就行了。 怎么行，好。 公交车司机对小钟抓狂的恳求见死不救小钟等到下一站已是很远了，小钟突然有了城市人的忧伤踏着如此踏实的水泥地，心中并不觉得踏实，在明晃晃的阳光里头有些发晕，这么坚实的地不能种生命，他甚至拒绝生命，只是方便走路罢了，但村里有大半的人没走出村子也照样快乐地过活了，反倒是走出村子的人半年回趟家还沉默寡言的，像中了邪的忧伤地哭。此刻不知在哪了的小众知道妈妈说的闯练的可怕性，在陌生的城里睁着眼都会撞到电线杆子，撞了之后没人关心你反倒是冷漠的忽视。 一只白翅的粉蝶飞来了，小钟看见了，很疑惑这儿没有菜花而会有菜粉蝶，它翩然地从一只野花上飞到另一朵花上。也许这只粉蝶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为什么的那只老老蝴蝶也早死了。看得出神了，一辆肥头大耳的公交车停了下来，继而加速，它哼唧哼唧的踹息声把小钟拉到尘土里，她看见了一扇窗上贴着的6，像浮在空中的果实，只见它越来越快，像是马蜂，只听他放了一声臭屁，浓黑淡黄的烟滚滚而出，“公交车”，小钟一声惨叫，拔起腿去追，他跑得轻快，却停在红灯下喘息，小钟就要追上他了，哎呀，花裙子都要飞起来了，她害羞地别起裙子，在看车时，他已飞驰而去。 又一阵追赶，他已跑得够远，认命了的小钟站在新站牌下，电子的呼叫传来，手机来了。 上车了吗。 没，刚跑过一辆，我追着他跑，跑到下一站了。 放松，没事，再等等吧。 我装着没事样看着路上，却觉得路上有人在等车不停下是没理的，可没理的事何止这件呢。领悟到那车出毛病了，那车没门呢，莫不是要按一下马蜂样的数字，会有马蜂把你抬进去。他无法明白有许多门是紧闭的，它生产出来就是为了锁住什么，而被锁住的人在门后小心地盯着你，觉得你被关在门外真可怜，于是开了门，把门往你脸上摔。哎呀呀，汗水淌成海了，可把脸上的会给洗净了。这是像沙漠样的田地呀，小钟去过很远的一个村子赶集，那里的田都堆满了沙子，每个东西上都盖着层厚厚的沙，风一吹，每个人都被关进沙海了，不同的是海水是湿的，沙子是干的，但两者都把人重重地往地上按，浪打过来会打翻船，风吹过来会吹跑想要奔跑的东西。后来那里再没有集市了，只剩大片大片的金色沙海，似乎繁华落尽只留下衰败。人的衰败是死亡，但装死是最大的衰落。死亡是可推卸责任的，没有人会像尸体要债，除非死尸太多了。城里的很多人想死装死，因为城里的人责任太重大了，他们向世界说，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只是他们个人的想法呀，小钟就觉得农村很好，他可不愿住在城里呢。 大车轮辗过来了，这回小钟死死地盯着它，驶近了，她弹向车窗，伸手要按那马蜂样的6字，“哐当”，门开了，她惊喜又疑惑的跨上车，投币两元。那两枚被攥得太久又经汗水洗礼的圆镜子，亮亮的闪着光，小钟全身都发出叮咚的声音，长嘘一口气安稳的坐在靠椅上，要欣赏城市的美景啦。小钟松开勒紧了的鞋，从高高的座椅上随意地垂挂下来，汽车缓缓地开动了，继而奔驰而去。他觉出背后有人在追赶车，也只有这种方式能活络罗城市的胫骨了。 城市一站站集合箱子，路上奔驰的也是箱子，而人也越来越机械化了，但她并不觉得机器有什么好的，它有很多缺陷，最重要的是没人性，优点是多快好省吧，一句广告从路边冒出来，而他是要更快些好锻炼人的脚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