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赌  正是太阳高照的午后，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泥泞的土地有深深被推土机碾过的痕迹，有点粘稠。树梢上干瘪的树枝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简陋的土屋通亮发白，不知名的狗儿在躁吠着，不时吐出那又长又红的粗糙舌头，发出沉闷急促的喘气声，而后，连路都懒得走，伸过懒腰后，索性趴在地上，不一会儿，便站了起来，敢情是太热了，还寻思着找块凉快的荫子。    这时候路上人不多，但总有几个在忙活着收成。在这村庄，有一家不起眼的黄土屋，住着常青的老父母。屋前是一大片新鲜嫩绿的花菜，菜上还有点点水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通透晶莹。   老俩口并没有上集。老头子穿着开襟马褂，露出扁皱的黑肚皮，卷起裤管至膝上，拿着把残缺不齐的葵扇坐在门槛上乘凉，时不时晃动着两只穿着草鞋的脚丫子，长年下地已赋予他一身黝黑的肤色，且两只脚踝有不同程度的皲裂，形成大大小小的沟壑，沟壑间还藏着泥土，而脚趾头是几乎看不见那粉嫩的指甲片儿的。老母亲则做在板凳上靠着门边在剥豆，暗黄通红的脸上有两个深陷的酒窝，小小的眼睛盯着粗大黝黑的手上细小个儿的豆壳，眼一眯，手一掐，豆壳就掉地上了。 “哎，你说，今年会有个好收成吧！”老母亲眉头一舒，咧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 “那可不是！”老头应答，“该说，这也快到年底了，小青也该回来了吧。” “是啊。”老母亲黯淡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光亮，那是种坚定的信念。 “那就得准备咯，做顿好的给小青，城里可没啥新鲜的好菜，睁眼闭眼都是老外，活的多憋屈啊！” “这我知道。”老母亲继续剥豆，嘴上虽这样说，心里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 这时，尘土扬起，黄沙满天飞。不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哟，什么风把您张婶吹来了？”老母亲打趣说。 “都是老邻居了，还客气啥。”张婶摸摸那肥厚的下巴贼笑。 “哎哟，还在剥豆呀，小青不懂得孝敬你二老呀？”张婶问 。 “好像你家福财可孝敬你似的。”老母亲没好气的说。 “可不是我说，福财还没过年就寄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呢！”张婶神气道。 “怕是你没享过什么吧？” “你这说的。哼！”张婶扭着那肥硕的屁股跑了。       日子像流水般哗啦啦的溜走，一眨眼，就三十了。老俩口早早起床摆弄着，鲜菜儿被摘，鸡鸭被宰，屋里屋外到处溢满喜庆，俩口忙得不亦乐乎。   可到下午，还没半点人影。两口静静地位在桌旁，不时拍着苍蝇。隔壁张婶屁颠屁颠小跑过来，听着那欢快的步子，就没好事发生。张婶吹说着自己儿子，邮寄了什么燕麦呀，牛奶，果仁啊，红枣等年货，还说福财明天回来，那声明天回来特别高调子，是故意说给老母亲听的。敢情是炫耀今年样子常青不回来，而自个儿回来，老母亲脸气得通红，从小看常青什么不比张婶儿子好，什么奖状、红花、大米、本儿都比张婶儿子多，张婶儿子还常跟在常青身后当小跟班呢！可常青看都不看一眼，那时福财还被张婶臭骂了一顿。 老头拍了拍老伴的手，老母亲说：“又没说，咱家常青不回来，你显个啥？” “我可连常青个屁都没看着，天知道她会不会回来”张婶双手环胸。  可真杠上了。老头心想。 “我说会回来就会回来”老母亲脸更红了，那黑不溜秋的眼神直盯张婶。 张婶心里直起寒毛，可真知常青不会回来，都年三十了呀，往年他儿子不回来，也不敢说，也不耗到三十晚才打电话说不回来吗？张婶底气可足了。张婶丹田直上，一股脑，直冲嗓门“肯定不回来了，我还赌上了我。敢吗？” “赌就赌，谁怕谁？我还没怕过呢！”老母亲反驳。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死要脸，这不显摆着不回来吗？” “那可说不定，我们家常青可孝顺啦”老头子说。 哈哈哈，张婶大笑:“我赢定了，你们等着瞧吧！” “我等着。”老母亲回答。 接着张婶一溜烟跑了：这人怎么那么犟。 老母亲看张婶一走，底气一下子不足，等到张婶没在眼际，老母亲完全软弱下来，这事，其实老母亲也说不清，只是不想让张婶占尽风头。过了几天，眼瞅着，年初一都过了，可还不见常青回来。     常青本打算回家过年，但老总叫她多开几天班，花红很诱人。常青想着反正回家票也没了。于是便打电话回家说：妈，我今年不回了，好好照顾自己。老母亲一听懵了，这几天老俩口都没睡好，天天守在电话前，没想到等来却是消息。老母亲心里一跌，输了。   看到老俩口连续几天沮丧的样子，张婶又来鼓囊着：“嘿，我说是吧，我家福财不回来都是这样子，见多了，说了还不信。”张婶捧腹大笑。 老母亲脸一黑，一想自己也没什么理由跟她争，但又着实不想让她占上风，便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狗” “你这话说的可真不中听。”张婶说，“输了就输了嘛，还输不起？”“谁说我输的。”老母亲输了还死要面子，“这年还没过呢！”可天知道，老母亲还在夜里为这事哭了。一方面是常青不争气，而另一方面真的想常青了。 张婶白了一眼：“说话别不经大脑，尽说没底的话。”其实那天张婶听到老母亲通话，又因同是母亲，不拆穿罢了，可面不服呀，怎也要个彩面吧。   这时，常青拿着大包小包正从大门走过来呢，喊了一声：“妈，我回来啦。”这一声把刚还在争执的俩人可吓呆了，张婶好像被下了定身咒似得，站在那一动不动。原来常青有个朋友，前段时间他母亲还挺好的，可没几天出车祸了，世事无常。常青心里一悟，推辞了花红，买了加贵的临时票回家来了！   亲情可贵，无什么赌或不赌，最重要是珍惜，赌只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