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口的生死时速

天堂口的生死时速 在中国城市辞典里,杭州总是和“天堂”唇齿相连。而2009年5月7日之后的日子里,“天堂”被赋予了更多解读――这天,浙江大学毕业生谭卓遭遇车祸,据传肇事车辆当时正与人飙车。 事件 胡斌今年20岁,是杭州陈经纶体育学校的大专生,梦想着成为一名赛车手。谭卓比胡斌大6岁,是个外省来的年轻人,2009年是他客居杭州的第六个年头,这个年轻人正想着买房子和结婚的事。这两个年轻人本素不相识,公路却成了他们生命际遇的交点。2009年5月7日晚,速度撞乱了他们的生活。 谭卓的公司位于杭州市文三路398号,他租的公寓在文二西路,从住处到公司步行不过半小时。5月7日,公司组织员工集体看电影《南京!南京!》,是17:45那场。17:30,谭卓和同事们匆匆往文二西路的西城广场影城赶,由于时间太紧,一帮人在肯德基“随便填了填肚子”。18点多,远在长沙的母亲给谭卓发来短信:“咱们家这里的房价也有点儿涨了,你在杭州,如果看见满意的房子就买吧,妈妈会想办法帮你凑钱。”谭卓的回复是:“妈妈,我知道你和爸爸不容易,我自己有点儿钱,不过可能还要向你和爸爸借点儿,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20点左右,电影散场,谭卓和同事一起步行回家。 此时此刻,胡斌驾驶的红色三菱EVO正在赶往影城的路上,和他一起的还有两辆车,一辆红色EVO,一辆蓝色马6,都是改装过的。在文二西路附近距离谭卓家仅500米之遥的地方,胡斌的红色三菱EVO撞上了正穿过斑马线的谭卓,谭卓当场被撞得飞了出去。 警方事后提供的资料显示,从红色三菱EVO出发点到事发地,行驶路程10.2公里,胡斌仅用了17分钟。不久,在医院里,谭卓抢救无效,永远离开了人世。 讨论 在谭卓的朋友里,第一个得知他出事的是张潇。他是谭卓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人合租一套公寓,已经3年了。 5月7日那晚20:30左右,张潇回家经过文二西路,看到车祸,就随手给谭卓发了条短信:“大车祸”。当时谭卓已被送到医院,所以张潇不知道,他看到的“大车祸”的主角就是谭卓。 谭卓的手机摔碎了,护士将其SIM卡装在自己的手机里,看到张潇的短信,于是打电话给他。张潇赶到医院时,看到谭卓一脸的血,躺在急诊室病床上。医生告诉他,人已经没气了。 在收拾谭卓的遗物时,同事们发现了一张便笺纸,那是谭卓在事发当天随手的涂鸦,字迹相叠,重复地写着“如果还有明天,你想怎样装扮你的脸。”“如果没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如今,这几句不经意的歌词,仿佛成了生死的魔咒。 在同事眼里,谭卓是个活泼开朗且充满幽默感的人。他的冷幽默让人记忆深刻――“他淡淡地说,不笑,我们都笑趴下了。”“人缘超好。”这是很多同事对谭卓的评价。 5月7日那天晚上,很多人给谭卓的女友打电话说出事了,他女朋友都不相信,以为他们是骗子团伙。直到后来与谭卓合租的张潇打电话过去,她才终于信了。谭卓的女朋友网名叫“siyu”,混迹浙大BBS美食天地的网友几乎都知道她。一直以来,谭卓在这里也很活跃,经常在论坛里发布美食方面的子,深受网友喜欢。在这里,谭卓的网名是“mimiaisiyu”,顾名思义,“mimi”爱“siyu”,“mimi”是女友对谭卓的昵称。 当谭卓出事的消息传来时,BBS里哀声一片,大家发帖悼念他,对飙车者的愤怒开始在论坛里蔓延。愤怒之外,这里还弥漫着一份感同身受的异乡人的悲凉:“黄静走了,我们沉默,因为我们没有交有权势的男友。三鹿孩子走了,我们沉默,因为我们还没有儿女。瓮安女孩走了,我们沉默,因为我们没有和人结仇。躲猫猫青年走了,我们沉默,因为我们没有进拘留所。谭卓走了,我们无法沉默,因为我们每天必须行走在和谐社会的斑马线上,今天的谭卓,很可能就是明天的你我!” 祭奠中的飙车者 5月8日晚,20:08,上万人聚集到谭卓出事的地方,点上蜡烛,摆上白菊悼念。这些人里有很多浙江大学的学生,他们从论坛里得知谭卓的同事将去现场悼念,纷纷自发加入,而消息又很快传到“19楼”――杭州本地最大也是参与人数最多的市民论坛。此前,大家都发帖说,不要喊口号,不要拉横幅,带上蜡烛和白菊,要有秩序。悼念现场有附近居民、大学生、IT白领、闻讯而来的路人,不同的人带着不同的情感,在那一刻交错。 人群中,有一位青年男子靠墙而立,望着闪烁的烛光。他穿戴整齐,神情肃穆,与众多前来悼念谭卓的人没什么两样。现场没有一个人认出他――翁振华,一个在杭州公路飙车界声名远播的人物。 翁振华今年27岁,是杭州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同时还是当地著名的汽车俱乐部FDS的大股东。在杭州,玩车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两年前,他在开往杭州的高速上飙出了255公里的时速。 “我已经结婚了。有了家,就要有责任感,开快车危险。”现在,他已经不会在城市街道上开快车,那都是年轻时的往事――踩下油门,让指针越过红线,路边灯光在风中拉成直线,街景急速退去,感觉如同自由落体般刺激„„不知道5月7日那晚的胡斌,在撞到谭卓时是不是正享受着如此快感? 王珂是杭州“玩车坊”的老板,那里是当地最出名的汽车俱乐部之一。在他看来,飙车者的背后,更多的问题在于驾车者的个人素质和开车道德,跟车子关系不大。就像在如今的美国,痴迷于街头飙车的年轻人大多来自受教育不多的贫民窟。现在的杭州,玩车的人群也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较早发家创业的中青年,一类是所谓的“富二代”,大多20来岁,有的像胡斌这样,正在读或即将毕业,一般被称为“小鬼”。他们共同的特点是,有钱,有闲。 “很多人以为,去赛道上只是拉拉风、飙飙车。其实不是,越是了解专业赛车手的操作,越清楚安全的重要性。我在马路上开跑车,但从不跟人飙。没那个必要啊,不一样的车,飙出个输赢来有什么意义?”翁振华说道。 速度的意义 在杭州,龙井山是车迷心中最美的弧度。龙井山上的“赛道”起于山脚的浙江宾馆,终点在山顶的龙井家园。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出租车司机走完这段山路需要5分钟,而胡斌他们只需1分钟多点儿。 翁振华第一次认识胡斌,是在两年前,那时候他觉得胡斌只是个孩子。2008年,胡斌曾带着一个没有过飙车经历的朋友飙上了龙井山,车停时,坐在副驾驶上的朋友一歪头,吐了一地――太快了,受不了。 在飙车界,传说往往充满着诱惑。“二环十三郎”是北京飙车界的传说,主角陈震曾在晚上9点仅用13分钟跑完全长32.7公里的二环路,每分钟超车266辆。陈震因“二环十三郎”一夜成名,也因此永久离开了心爱的车,被交管部门终生吊销驾驶资格。飙车圈子是健忘的,很快又传出“二环老八”的故事„„如今有关高速的传说是:“胡斌最快开过多少码?” 无论是多少码,生死之间,速度可以致命。而对于稍纵即逝的生命,速度的意义究竟有多 大?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